第30節(jié)
“蕭大哥,你有何事嗎?”宋蕓娘忍不住打破了沉默。 蕭靖北將下巴擱到蕓娘頭頂,感受她柔軟順滑的秀發(fā),輕聲說:“蕓娘,今日之事委屈你了?!?/br> 蕓娘怔了下,鼻子里不禁涌出一股酸意,她盡量穩(wěn)住心神,用平靜的聲音輕輕道:“沒事兒。鈺哥兒只是小孩子,哄一哄就好了。” 蕭靖北不禁加重了胳膊的力道,恨不得將蕓娘勒進自己的骨子里。他堅定地說:“蕓娘,你放心。你對鈺哥兒承諾的事情絕不會發(fā)生,我蕭靖北此生只會有你一個妻子。蕓娘,你這般真心待我,我永不會負你!” 宋蕓娘心中感動莫名,她抬起頭,怔怔看著蕭靖北。只見黑暗中,他的一雙眼睛燦若星光,幽深的眼睛里似有漩渦,要將人緊緊吸引進去。 此時,月亮掙開了烏云的束縛,放射出潔白的光芒。柔和的光照在蕓娘潔白如玉的臉龐上,浮現(xiàn)出一層淡淡的薄暈。蕭靖北癡癡看著蕓娘晶亮的眼,高挺的鼻,圓潤的臉,目光最后落在那張飽滿紅潤的唇上,只覺得那張紅唇充滿了無限的引誘,忍不住俯首吻了上去。 蕓娘心中大驚,她忍不住掙扎,卻越發(fā)激起了蕭靖北的斗志。他加重了唇上的入侵掠奪,只覺得是在汲取世上最甜美的甘泉,同時扶在蕓娘腰背上的雙手也越來越緊,似乎要將她勒進自己的骨子里。 蕓娘掙扎無果,只好繳槍器械,聽之任之。她的腿腳有些發(fā)軟,忍不住往下滑,便只能任由蕭靖北用力抱著自己。她心中猶如小鹿亂跳,只覺得全身的血液都集中到了頭部,集中到了被蕭靖北緊緊掠奪著的雙唇上。她閉上眼睛,只覺得眼前似乎綻開了一片花海,紅的、黃的、紫的、綠的……五彩繽紛,絢爛奪目,令人徜徉其中,眩暈無比…… 不知過了多久,宋家院子里傳來腳步聲,正向門口而來。宋蕓娘心中一驚,回到了現(xiàn)實的世界。她猛地掙扎開來,急道:“糟了,荀哥兒要栓門?!?/br> 蕭靖北微微怔了下,輕聲笑了。他今日得償所愿,只覺得心情從未這般好過。他又在蕓娘唇上啄了啄,這才不舍地松開了手,忍不住戲謔道:“這小舅子也太煞風(fēng)景了。” 蕓娘忍不住害羞地捶了下他的胸膛。蕭靖北越發(fā)抑制不住唇邊的笑意,他目送蕓娘進了許家院門,這才回到宋家門口,輕聲喊:“荀哥兒,別慌著鎖門?!?/br> 作者有話要說: ☆、韃靼人的進犯 秋日的暖陽照著靜靜佇立著的高大城墻,城墻下站著無精打采的徐文軒。 此時風(fēng)和日麗,秋風(fēng)放緩了步伐,不似秋冬,倒反而有點兒像初春。微風(fēng)溫柔地輕輕拂在面上,帶著催眠的魔力,讓人不禁昏昏欲睡。四下一片寂靜,徐文軒見四周無人,便小小地偷了個懶,將身子輕輕靠在城墻上,雙手扶著長槍杵在地上,輪流交換著雙腿的重心,放松一下站得僵硬了的身體。 徐文軒失神地抬頭望著湛藍如洗的碧空,心中卻沉悶無比。他自從那日向蕭靖北道明了心事之后,便熱切地期盼著蕭家的回應(yīng)??墒牵钡阶蛉?,蕭靖北才委婉地對他說,蕭靖嫻尚年幼,再加上目前張家堡處于危機之時,不便商談婚事。 徐文軒雖然膽小怯弱,卻一點兒也不笨,他自然明白這都只是借口,只怕是那蕭靖嫻看不上自己。想到這里,徐文軒頹然地嘆了一口氣。 城墻外一片寧靜,哪里有半點戰(zhàn)爭來臨的跡象。張家堡外的田地里,已有一些大膽的軍戶們在勞作。自從王遠命令全堡高度戒備以來,已過了六七天。開始的時候,人人都害怕地躲在堡內(nèi)不敢出門。這兩日,見城堡外一片安寧,便有一些大膽的軍戶要求出堡。萬總旗本來嚴禁他們出去,可耐不住這些軍戶軟磨硬磨,這個笑嘻嘻地說:“大人,小的地里還有一些白菜蘿卜,若再不收的話,就要爛在地里了?!蹦莻€苦苦地求:“大人,小的地里要施肥啦,明年才能有個好收成。我動作快得很,半天的功夫就得了?!边€有的干脆淌眼淚:“大人,家里的柴不夠,這幾日連炕都燒不了,一家老小都快凍死了。求大人讓小的上山打點柴吧?!?/br> 萬總旗無奈,只好報告他上頭的余百戶。余百戶自是也做不了主,便又去請示王防守。王遠想著全堡人員都成日躲在堡里不事生產(chǎn),越發(fā)會坐吃山空,便同意讓軍戶出堡,但特意囑咐一定要就在附近活動,并注意安全。 徐文軒看著空曠的田野和幾十個在田間忙活的軍戶,只覺得好一幅安寧祥和的秋墾圖,便不由自主地放松了繃緊的弦。這幾日他都是住在營房,又擁擠條件又差,一群大男人擠在一起,臭烘烘的不說,呼嚕聲也是此起彼伏,每天晚上都睡不安穩(wěn),此刻便有些昏昏欲睡。他閉上眼睛,偷偷打了個盹。 朦朦朧朧間,徐文軒見到蕭靖嫻娉娉婷婷向自己走來,穿著那天及笄之時的一身粉色衣裙,整個人俏麗無比。她走到身前,盈盈美目癡癡看著自己,秀美的臉龐充滿了羞澀的笑意,柔聲道:“文軒哥——” 徐文軒心情激動無比,他露出了一臉傻笑,呆呆向蕭靖嫻伸出手,還沒有碰觸到她,卻見蕭靖嫻臉色突然變得慘白,大喊“韃子來啦!”徐文軒猛然驚醒,渾身打了個冷顫,卻聽得城墻上有士兵在大聲驚呼:“狼煙起,狼煙起,韃子來啦——” 正在城墻上巡視的蕭靖北早已看到了遠方升起的滾滾狼煙,他一邊命士兵趕快鳴鐘敲鑼,向堡內(nèi)堡外的軍戶們示警,一邊派人迅速通知防守府。 西北方向,一束束狼煙筆直地升向天空。張家堡分布在外的邊墩此刻充分發(fā)揮了它們的作用,一個接一個地燃起了狼煙,向著張家堡示警。最遠、最淡的狼煙大概就是張大虎他們?nèi)计鸬陌?,也不知他們現(xiàn)在情況如何,能否逃脫韃子的襲擊?蕭靖北遙望著西北方,面色凝重,暗暗為曾經(jīng)一起戰(zhàn)斗過的弟兄們憂心。 隨著最近的一個邊墩燃起狼煙,蕭靖北明白,敵人已經(jīng)到了眼前,他似乎聽到陣陣馬蹄聲如雷鳴般向張家堡涌來。 當遙遠的地平線出現(xiàn)了一條黑線,同時伴隨著隱隱的馬蹄聲時,韃子的軍隊已經(jīng)出現(xiàn)在張家堡守城將士們的視野。此時,張家堡的上空也燃起了滾滾狼煙,向它的衛(wèi)城——靖邊城以及周邊的兄弟軍堡們發(fā)出示警和求救的信號。 王遠等人登上城樓的時候,已經(jīng)看到西北方揚起了漫天的灰塵,幾乎隱天蔽日,蔚藍的天空不再純凈無暇,而是呈現(xiàn)一片陰霾。烏云般黑壓壓的韃子騎兵正向張家堡疾馳而來,大地在韃子的鐵蹄下不停地震動。 向著張家堡不斷逼近的韃子騎兵好似一個巨大的滾輪,所到之地,一切碾為齏粉。王遠等一眾官員都面色慘白,他們的雙腿開始不由自主地發(fā)起了抖,心中都在惶恐,不知張家堡的城墻在這來勢洶洶的韃子騎兵面前能否抵擋得住。 王遠將視線從遠方的韃子軍隊上收回,陰沉著臉打量著張家堡的城墻,心想,幸好今年已經(jīng)完成了城墻包磚的工程,若非如此,只怕更是沒有守住城堡的希望。他心中稍稍安定,又沿著高大的城墻環(huán)顧了一遍,突然看到吊橋還沒有收起來,甕城城門居然也還留有一小半未關(guān)。他大驚失色,沖著萬總旗大嚷:“你怎么搞的,城門怎么還沒有關(guān)上?” 萬總旗額上冒出了冷汗,上前回道:“回大人,還有一些出外勞作的軍戶們沒有進來?!?/br> 王遠氣得大嚷:“胡鬧!關(guān)門,快關(guān)門!你以為這韃子騎兵是咱們的騎兵啊,他們速度奇快,現(xiàn)在看著遠,眨眼就到了眼前了?!?/br> 萬總旗看著不遠處拼了命往這邊奔跑的軍戶們,面露不忍之色,忍不住求道:“大人,再給他們一點時間吧,都是咱堡里的弟兄啊?!?/br> 王遠怒吼:“是誰放他們出堡的,真是不要命了!” 萬總旗微微怔了怔,小聲嘟噥了一聲:“大人,沒有您的命令,誰敢放他們出去???” 王遠一愣,隱約想起自己的確同意過放軍戶們出堡,面色一時很有些難看。他望著遠方黑壓壓的騎兵,又看了看正往城門奔跑的軍戶們,想到這些軍戶們外出畢竟也是經(jīng)過了他的同意。他面色陰晴不定,牙關(guān)咬得緊緊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盯著門外死命奔跑的軍戶,始終還是無法狠下心下令關(guān)閉城門。 此時,大多數(shù)軍戶已經(jīng)跑進了甕城,只有少數(shù)十幾個軍戶或因干活的田地太遠,或因腿腳不便,還在不遠處絕望地奔跑。此外,還有近兩日聚集過來的十幾個流民也想進堡躲避。 “關(guān)城門!收吊橋!”眼看著韃子的軍隊越來越近,王遠閉了閉眼,狠下心,斬釘截鐵地下了命令。 “大人,已有幾個流民跑到了門口了?!笔捑副比滩蛔〔逖?。雖然他職位低下,本輪不到他開口,但他見萬總旗等人都沉默不語,只好挺身而出,希望能救這幾個流民一命。 王遠惱怒地看向這大膽進言之人,看到是蕭靖北,愣了下,面色卻是有些緩和。他解釋道:“蕭小旗,你剛來,情況還不熟。韃子慣會驅(qū)使jian細,這些流民早不來晚不來,偏偏在韃子攻城之時過來,只怕事有蹊蹺。去年,西邊的劉公寨堡就是因為放進了jian細,最后jian細和城外的韃子里應(yīng)外合,輕易地攻破了城門?!彼麙咭暳顺菈ι系闹T位官員,冷冷道:“戰(zhàn)爭時期,最忌諱的便是婦人之仁,這些流民不管是不是韃子的jian細,一個都不準放進來?!?/br> 說話間,沉重的城門已經(jīng)緩緩關(guān)上,吊橋也慢慢收了起來,徹底斷開了外界通往張家堡的唯一通道。已經(jīng)跑到門口的流民和軍戶們站在壕溝之外,看著緩緩升起的吊橋絕望的哭喊,但是吊橋絕對不會再放下來,城門也絕無可能再打開,因為韃子騎兵的先鋒部隊已經(jīng)如一陣疾風(fēng)般沖到了城下。 作者有話要說: ☆、危機前的宋家 張家堡示警的鐘聲敲響之前,宋蕓娘正和李氏、王姨娘一起在家里收拾院子里的那一堆柴米油鹽。三個女人說說笑笑,很是熱鬧。 李氏早已將蕓娘視作兒媳,看向她的眼神充滿了滿意和慈愛。這幾日,她見宋蕓娘對那天晚上鈺哥兒哭鬧之事只字不提,舉止行為和往日一般,便在心里暗暗贊嘆蕓娘的寬容大度、顧全大局,不愧是出身詩書禮儀之家,有著良好家教和修養(yǎng)的的女子。 王姨娘自然是為李氏馬首是瞻,既視蕓娘為晚輩,又習(xí)慣性地帶了點兒下人的謙卑。再加上她心知蕭靖嫻私下對宋蕓娘的傷害,所以也帶了些愧疚之意,在言行上便更加小心小意。 宋蕓娘則是和以往一樣,舉止從容,待人溫和,對這二人更是視作自己的長輩,只有尊重和愛戴。那天晚上的事情后,又經(jīng)過了這幾日的觀察,宋蕓娘已知那背后教唆鈺哥兒之人十有八九就是蕭靖嫻。但她不屑于這些陰私之事,也不愿在此事上費太多精力和心思。因此這幾日下來,她除了對蕭靖嫻十分淡然,對李氏和王姨娘倒是和往日一般,三個人親親熱熱,相處得十分和睦融洽。 唯一的“刺頭”蕭靖嫻自從那日晚上被李氏一番話語澆熄了所有希望的火苗后,便消沉了許多。她不好意思在宋家院子里多呆,便一直躲在許家,纏著張氏教她紡紗織布。本來空虛無聊的張氏見到這“虛心好學(xué)”的學(xué)生倒是十分高興,這二人自然是一拍即合,成日坐在織布機前一邊干活,一邊談笑,親如母女。 此時,宋家的小院子里推了幾大袋糧食,有面粉,還有小米、栗米等,宋蕓娘正將這些米、面分裝在小袋子里,李氏和王姨娘便一趟趟地將小袋米、面提進地窖。他們一邊滿頭大汗地干活,一邊嘻嘻哈哈地說笑。 宋思年見幾個女人在院子里嘰嘰喳喳,既插不上手,也不好多呆,便回房教導(dǎo)荀哥兒讀書,順便稍帶上了鈺哥兒,讓鈺哥兒坐在一旁啟蒙,在家里開起了小小的書塾。 鈺哥兒自從那日解開了心結(jié),便像以往一樣對宋蕓娘和荀哥兒十分親近。因此,兩家人住在一起,除了宋思年時不時生出幾分不甘心的感慨,其他人都十分歡喜,倒真的親如一家人般。 王姨娘連著拎了幾趟,只覺得腰酸胳膊痛,她放下手里的袋子,抹了抹額上的汗,嘆道:“要是四爺在家就好了,他只怕一手一袋就拎進去了,哪里需要我們娘幾個這般費力地一趟趟搬?!崩钍系闪怂谎?,笑罵道:“這些糧食是蕓娘做面脂掙回來的。人家安慧不讓我們出一點力,不但在靖邊城替我們買好了這些糧食,昨晚還特意送到家里來。你現(xiàn)在就是搬一兩趟又怎么啦?不出力還想吃白食啦?” 王姨娘訕訕地笑了笑,“jiejie,看您說的,我這張老臉都快沒有地方擱了。”說罷,又討好地看向蕓娘:“蕓娘,你可真有本事,不但家務(wù)活精通,廚藝了得,還會做面脂,我們蕭家能夠娶到你,真的是燒了高香了。”李氏聞言也在一旁點頭微笑不語。 宋蕓娘羞澀地笑了笑,繼續(xù)低頭干活。她和王姨娘一樣,此刻也十分希望蕭靖北能在身邊。在這危機關(guān)頭,家里沒有一名壯年男子,只有幾名婦孺,就好像缺少了主心骨一般,始終內(nèi)心難以安定。只是蕭靖北這幾日防守任務(wù)更加重,幾乎日日夜夜都在守城,沒有多少休息的時間。雖說就住在宋家,但和蕓娘相處的時間實在是少之又少,有時候竟只能用眼神打個招呼。 宋蕓娘看著這些大袋小袋的米面,不覺對昨晚送糧前來的許安慧充滿了感激,她同李氏商量:“李嬸嬸,安慧姐幫了我們這么多忙,我們實在是無以為報。等會兒將這些糧食每樣送一袋給隔壁的張嬸嬸吧?!?/br> 李氏笑道:“這是你家,這些糧食也是你掙回來的,我們現(xiàn)在都是靠著你養(yǎng)活,你說怎么辦就怎么辦,不用問我?!?/br> 王姨娘掩嘴笑了笑,打趣道:“jiejie,蕓娘這是向您這個婆婆請示呢!” 李氏一愣,笑瞇瞇地看著蕓娘,目光越發(fā)欣喜和慈愛。 宋蕓娘紅了臉,便干脆將小米和面粉各提了兩小袋去了隔壁,留下李氏和王姨娘在院子里抑制不住的笑。 昨日傍晚,剛剛吃完晚飯后,蕭靖北便匆匆忙忙去了城墻防守,他剛走不久,許安慧來到了宋家,身旁還帶著一個士兵,拖著一輛板車,上面堆滿了大包小包。 宋蕓娘見到她很是驚訝,“安慧姐,我聽張嬸嬸說你不是帶著兩個孩子避到靖邊城去了呀?” 許安慧淡淡笑了笑,“我讓我婆婆帶著兩個孩子去了。官人留在這里,我怎么也要陪著他?!?/br> 蕓娘不語,只是敬佩地看著她。這些日子選擇離開張家堡的大都是一些官員和富戶的家眷,普通軍戶如宋蕓娘家是沒有條件和能力出堡的,只能認命地留在這里。只是,也有許多女子選擇留下來陪著自己的丈夫。他們當中,地位最高的是錢夫人。蕓娘聽說,錢夫人送走了王遠的女兒和四個小妾,自己則是留了下來。蕓娘在敬佩她的同時,也期望王遠大人以后能夠收心,全心全意對錢夫人。 許安慧一改往日的輕松笑意,面色凝重地說:“聽我官人說,韃子打過來只怕就是這幾天的事情。你們這些日子千萬小心,不要隨便出堡?!?/br> 此言一出,屋內(nèi)眾人都一改臉上的輕松喜悅之意,變得面色沉重,惶惶不安。 宋蕓娘給了李氏等人一個安定的眼神,寬慰他們道:“這些我們當然知道,好在蕭大哥已經(jīng)將他們家的柴米油鹽都拿到了我們家,蕭大哥之前備下了足夠的柴,很可以支撐一段時日,其他的食材暫時也還齊全。” 許安慧贊許地點點頭,略略笑了笑,仍是面色沉重,“聽說,這幾日,堡里的那些個jian商們已經(jīng)囤貨自居,預(yù)備抬高物價了?!?/br> 宋蕓娘面色一沉,露出幾分焦急之色,急道:“這可如何是好,早知道當時就不賣糧了。也不知道韃子會不會圍城,又會圍多久?這么一大家子人,也不知道存糧夠不夠?” 許安慧看著急得面紅耳赤的蕓娘,不由露出了幾分輕松的笑意,“知道你著急,這不就給你雪中送炭來啦?!闭f罷,命那名士兵將板車上的幾大袋東西取下來。 宋蕓娘和宋思年等人好奇的打量,只見是幾大袋面粉、米糧,還有一些油、鹽、醬油等各式調(diào)料,不覺又驚又喜,感激地看著許安慧。宋思年連聲道:“這這這,這太厚重了,這可怎生使得?” 許安慧笑道:“宋大叔,您別謝我,要謝就謝蕓娘,這都是您的寶貝女兒掙回來的?!币娝嗡寄辍⑹|娘都不解地看著她,便繼續(xù)道:“昨日,我家官人奉命去靖邊城拖戰(zhàn)備物資。我擔心萬一韃子圍城后家里的油鹽等物不夠,又聽說張家堡里的jian商們正在準備抬高物價,為了以防萬一,便讓他順便帶一些回來。又想著,你們家雖然存糧比我們家多,但現(xiàn)在蕭家四口人和柳大夫家兩人都在你們家吃,只怕也是不夠,便決定給你們也帶一些?!?/br> 宋蕓娘感激地看著許安慧,謝道:“安慧姐,你想得真周到。這些多少錢,我馬上給你?!闭f罷便要進房取錢。 許安慧笑著攔住她,“急什么?我還沒有說完呢!我想著你前些日子托我舅母賣的面脂只怕已經(jīng)賣了一些,便干脆替你做了主,讓我官人先去舅母處取你賣面脂掙的錢,再用這些錢買米糧油鹽。想不到,你的面脂賣得挺好,已經(jīng)賣了一大半,掙了六兩多銀子。我家官人便照著我開的單子給你們家也各買了一些糧食物資,卻是將銀子用了個精光,一錢都沒有留。蕓娘,你不會怪我自作主張吧?” “怎么會?安慧姐,我感激你都來不及呢。你想的可真周全,你若直接將銀子給我,在張家堡哪能買到這么多的東西。安慧姐,你真是我們家的大福星?!笔|娘笑吟吟都拉著許安慧的手,又是好一番感激。突然想到一事,她急急問道:“安慧姐,我們當日說過,賣面脂掙的銀子你也有一份,還有你舅母,也應(yīng)該分一些,怎么都給了我了?” 許安慧大度地笑道:“傻丫頭,這些面脂都是你自己辛辛苦苦做的,我沒有出過一點力,怎好意思分你的錢?至于我舅母那兒,不是還有一些面脂沒有賣完嗎?剩下的面脂賣的錢,我們再商量下如何分一些給我舅母,算是感謝她的酬勞,你看如何?” 宋蕓娘自然是千肯萬肯,她連連點頭,道:“何止分一些給你舅母,就是你也要多分些才行?!?/br> 許安慧自是不肯,“你這丫頭,別老跟我提錢啊錢的。這幾年你不知送了我多少面脂,若按五百文一盒的話,我也不知欠你多少錢了。我們之間,何必算得那么清楚?!?/br> 宋蕓娘抿著嘴笑,心里卻暗中打定主意,若許安慧不收銀兩,她便想辦法給她和她兩個孩子準備些他們用得上的禮物,總不好老是心安理得地接受她的無私幫助, 當時,李氏等人見宋蕓娘還有這樣掙錢的本事,不禁都又驚又喜,好似撿到了寶。宋思年看到李氏他們喜出望外的樣子,忍不住心底暗哼一聲,越發(fā)覺得蕓娘許配給他們家實在是有些委屈。 昨日因缺少了蕭靖北這個壯勞動力,宋蕓娘等人忙活了大半夜,也沒有將堆在院子里的米糧油鹽收拾完,今日早上,便繼續(xù)在院子里忙活??吹竭@滿滿幾大袋米面,宋蕓娘的心里也一片安定,真真是“手中有糧,心中不慌?!?/br> 幾個人正忙得不亦樂乎之時,突然聽到堡里的城樓上傳來了急促的鐘聲和鑼鼓聲。宋蕓娘大驚失色,她知道這是示警的聲音,說明張家堡有了警情。李氏和王姨娘畢竟剛剛來到軍堡,不懂這鳴鐘敲鑼的含義,他們呆呆看著宋蕓娘,疑惑滿面。卻見荀哥兒已經(jīng)箭一般地沖了出去,他看到遠方天空狼煙四起,失控地大喊:“狼煙!是韃子,韃子真的來了——” 作者有話要說: ☆、張家堡的應(yīng)戰(zhàn) 張家堡的大多數(shù)官員此時都站在城頭,面色凝重,眼睛緊緊盯著越來越近的韃子騎兵。城墻下,所有的士兵已經(jīng)排好了整齊的隊伍,全副武裝,時刻準備投入戰(zhàn)斗。 這些日子,張家堡的兵員雖然增加了不少,還吸收了一些流民,但真正能夠作戰(zhàn)之人只有四五百??粗趬簤簱鋪淼捻^子軍隊,只怕有數(shù)萬人,若無外援的話,無疑是以卵擊石??墒?,目前宣府鎮(zhèn)的大量兵力都被調(diào)到定邊城與韃子的大部隊作戰(zhàn),其他的軍堡雖有守兵,但也是人人自危,嚴守以待。大敵當前,自身都難保,只怕難以顧及到這小小的張家堡。好在張家堡的城墻剛剛經(jīng)過了包磚加固,很是堅固,韃子倒也不能很輕易的攻下。 眾官員站在高高的垛墻后面,從瞭望洞里看到步伐整齊,士氣高昂的韃子軍隊向這邊疾馳。陣陣馬蹄聲如急切的鼓點,又如沉悶的滾雷,帶起漫天的塵土,好似為這來勢洶洶的韃子軍隊鼓舞助陣,塵土遠揚越高,越來越近,似乎要將小小的張家堡吞沒在其中。 看到這樣陣勢駭人的韃子軍隊,一些膽小的官員們面色變得慘白,嘴唇也開始抑制不住的顫抖,有的甚至雙腿一軟,幾乎快要癱軟在城墻上。 此時,韃子的先遣部隊已經(jīng)先到了城下,他們很是狡猾,堪堪停留在火炮和弓箭的射程之外,便勒住了馬蹄。他們大概只有數(shù)百人,帶隊的小頭目看到城門前的軍戶和流民,神色興奮,如猛獸發(fā)現(xiàn)了美食,立刻派一支十幾人的隊伍策馬飛馳過來,不費吹灰之力便將這些哭爹喊娘的軍戶和流民們劫持了去。 守城的士兵們默默看著發(fā)生在自己眼皮子底下的這一幕,卻無法挽救,只能眼睜睜地看著他們被韃子驅(qū)趕著擠在一起。他們看得到這些軍戶們臉上驚恐的表情,感受得到他們無助的心情,卻只能毫無作為地躲在高高的垛墻之后。這些人有的是他們的街坊鄰居,有的是一起勞作過的兄弟,有的甚至就是親人……眾將士肅立在城墻上,手緊緊按住自己隨身的兵器,目眥盡裂,怒火中燒,心情十分沮喪和沉重。 韃子先遣部隊帶隊的小頭目又派出一只小隊沿著張家堡的城墻策馬跑了一圈,視察張家堡的規(guī)模和地形,了解了基本情況后,他命令隊伍原地待命,自己帶著一小隊人馬向著已在不遠處停下來的大部隊奔去。 短暫的僵持時間,已經(jīng)足夠王遠他們排兵布陣。每一個垛口處,都蹲伏了兩名弓箭手。弓箭手們已經(jīng)搭好了弓箭,凝神靜氣,隨時準備將弦上的利箭射向進犯的韃子。久未啟用過的火炮也裝上了炮彈,炮口對向了遠處的韃子。 似乎過了很久,也似乎就在瞬間,韃子先遣部隊的小頭目已經(jīng)回到了張家堡的城門之前??礃幼?,他剛剛向韃子的首領(lǐng)報告了張家堡的情況,似乎他們并未將這小小的軍堡放在眼里。 此時,這個小頭目命令十幾個韃子將剛剛抓到的軍戶和流民們用繩子捆起來圈在一起,推推搡搡地到了城門前,王遠等人正在疑惑,卻聽這些平民里面,響起了不太純正的漢語:“里面的人聽著,不要放箭!我們是偉大的阿魯克王子率領(lǐng)的不可戰(zhàn)勝的大軍。實話告訴你們,我們阿魯克王子志不在你們這樣的小堡,而是在你們身后的衛(wèi)城,甚至是府城。我們王子說了,只要你們棄堡投降,獻出你們的物質(zhì),讓我們順利過去,我們就不殺你們?!?/br> 聽了這番話,城墻上的眾官員面色各異。有膽小者如劉青山等人,自然是存了僥幸之心,期望投降保得一命,他們頻頻向王遠示意,希望他能夠有所心動。一些忠勇之士則怒目圓瞪,牙關(guān)緊咬,手緊緊握住刀柄,恨不得立即抽出大刀與韃子拼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