療情藥
屋子里恢復(fù)寂靜。一時之間,不大的房間里只余下兩個人交錯的喘息聲。 半晌,楚言終于慢慢地鎮(zhèn)靜了下來。 他平復(fù)下躁動的內(nèi)息,眼中的血絲褪去,恢復(fù)清明,這時才后知后覺地覺察到胸口的痛感。 利刃刺入血rou,豈是開玩笑的。左胸膛處濕暗驚心的血跡還在快速擴散,楚言咬牙抬手點在胸前幾處大xue上,落下時手指上已經(jīng)沾了紅。 “……”楚言眼前發(fā)暈地看著指尖血,苦笑,堂堂九重殿主,居然會有朝一日為了自家的一個侍衛(wèi)理智全失,要死要活的。真是,臉都丟盡了。 幸而只是皮rou傷,也沒有損到大血脈,殿主內(nèi)力深厚,不多時血便止得差不多了。 ……若不是最后關(guān)頭墨刃陡然爆發(fā)將長劍擊飛,這傷口可就不止于此了。 楚言看向靠在墻角的墨刃,從他這里只能看到被冷汗打濕的黑發(fā)和伴著喘息而起伏不定的肩頭。 他這時又有些后悔,方才確實情緒失控,居然那樣地拿自己的命來逼他,以阿刃的性子……這下,怕是真給嚇壞了。 忍不住輕皺了眉,楚言走近一步,忍痛低下身子,安撫性地拍了拍墨刃的肩:“……阿刃,沒事了,方才是孤失態(tài)了?!?/br> “……”墨刃似乎還沒緩過神來,抬起頭看楚言的目光都是潰散的,饒是這樣,也艱難地伸出不停發(fā)抖的手,要去揭楚言的衣襟。 “等等?!背詤s神色一變,“你的手……!” 他捉住墨刃的手拉到眼前,果不其然,那雙蒼白而骨節(jié)分明的手已經(jīng)在剛才那一番掙扎折騰中留下大塊大塊青紫色的淤傷,觸目驚心。 楚言的眉毛不禁狠抽了抽,竟這樣嚴重……自己又傷著他了。 “孤……”楚言一時不知該如何說,只是有些局促地咳了一聲,“你……” 他本想問,你疼不疼,話未出口就覺得這話蠢極了——都這樣了,能不疼嗎? 殿主還在絞盡腦汁地想著如何說話,墨刃已經(jīng)推開了楚言的手,面無表情,一言不發(fā)地去扒開他被血染了的外袍,清瘦的指尖都是顫著的。 待那傷口顯露出來,他像是被驚到了一般吸了口氣,怔怔地看著,臉上出現(xiàn)了明顯心痛的表情,忽然上身無力地一晃,就要往后面倒。 “阿刃!”楚言一驚,急忙一把扶住,知道這是脫力所致。他小心地把墨刃拉上自己沒受傷的右肩,才發(fā)現(xiàn)侍衛(wèi)全身幾乎已被冷汗?jié)裢噶恕?/br> 楚言的心里一下子就軟成一團,輕輕順著墨刃的脊,一邊替他催動內(nèi)息輪轉(zhuǎn),一邊小聲道,“好了,好了,莫怕……是孤不好,是孤不好?!?/br> 墨刃整個人癱在楚言懷里,四肢像是廢了似的提不起絲毫力氣,疲軟的聲音顯得格外沉悶:“……請主上上藥?!?/br> “寸余不到的外傷,血已止了,有什么要緊?!背杂行┎蛔栽冢崎_眼神道,“晚些時候孤自會處理,你……你今晚也不要回房了,在這睡吧?!?/br> “……主上?!蹦芯徚艘痪彛銖姀某陨砩蠐巫饋?,仍是垂著頭,卻輕輕把楚言貼在他背后的手推開:“請主上上藥?!?/br> “孤說了,等你睡后……” “——請主上上藥?!?/br> ……楚言忽然覺得阿刃一定是生氣了。雖然這人依舊是那樣恭敬順從的語氣,但是楚言就是覺得他生氣了。 他甚至覺得,如果墨刃現(xiàn)在還有力氣,一定很想甩他一巴掌。 “……好好,孤去上藥,”楚殿主屈從了。他無奈地按著胸口站起來,知道如果自己不從,墨刃這性子完全能用這一句話跟他耗一個晚上,“孤聽阿刃的。” 楚言磨蹭到屋內(nèi)掛隨身行囊的架上。上藥,藥,藥…… 藥收在哪兒來著?? “……”被伺候慣了的九重殿主在一堆行李里頭越摸索越茫然。他又只有右手能動,胡亂扒拉半天,越來越煩躁。 更別提角落里墨刃的目光還直勾勾地落在他背上,那叫一個如芒在背…… 墨刃輕咳一聲清了清嘶啞的嗓子,低低道:“主上,您往左手側(cè)看?!?/br> 楚言無地自容地往左摸,沒摸到。 墨刃:“再往前探。” 楚言又把手一伸,摸到了幾個冰涼滑膩的小瓷瓶,還有裹傷的繃帶。 墨刃提醒道:“白瓷綠塞是金瘡藥。請主上上藥?!?/br> “……好?!?/br> ========= 屋內(nèi)的燈燭又安寧溫柔了。 楚言將衣衫依次解開,褪至腰間,露出結(jié)實健美的胸膛。他正將冰涼的藥膏往傷口上涂著,偶然回頭一瞥,見墨刃仍是失神地望著自己。 這人素來冷靜堅硬如劍,倒真是太少見這般失魂落魄的模樣。 楚言輕嘆一聲,軟下嗓子道:“你看看你,說著要做什么刀劍,如今又怎么學(xué)起人的七情六欲,心疼成這樣了,嗯?” 墨刃眼瞼狠顫了顫,驀地低下頭,不說話了。 他此刻緩過來些,艱難地扶著墻站起來,往楚言這邊走了兩步……跪下了。 他深深俯首,以額觸地,“……墨刃大罪。” 黑發(fā)驚心動魄地延在地上,像冬日瘦峭長枝。 “你有何罪?” “屬下不知好歹,逼迫主……” 砰! 話音未落,楚言先一巴掌拍在桌案上。 動作牽扯了傷口,痛楚叫他臉色白了三分,眉宇間的暗火卻更甚。 墨刃驚道:“屬下失言,求主上自惜!” 楚言沉眉側(cè)眼看著他,一字一句道:“怎么,孤那一劍白受了?” 墨刃怔怔望著燭火下楚言俊美卻失了血色的臉頰,呼吸松了又緊。他幾乎是咬著牙,艱澀地哽著道,“您,您怎能……這般地不自惜……” “自惜?……阿刃,孤可比你自惜多了?!背詫⒖噹б蝗θp上傷處,一低頭,用牙咬了一端,扯過來系緊了。 然后楚言披好衣袍,往墨刃身前坐過來,“手?!?/br> 墨刃一驚,楚言已經(jīng)捧起他那雙手,仔細地沾著藥揉開瘀血。 “主上,請允屬下自行……”墨刃哪能叫楚言帶著傷去做這伺候人的事,急忙去搶那藥膏,手伸到一半就猛地一頓,然后瑟然收了回去。 楚言又好氣又好笑,“怎么,怕孤不高興了再自殘一次?” “主上那樣亂來,屬下怎會不怕?!?/br> 墨刃抿唇側(cè)過眼,半晌,閉了閉眼輕聲道:“是屬下……輕看了主上心意。只是您也不能……!” 他欲出口又止,在喉頭悶了半晌,還是化作一聲嘆息道:“今后主上要阿刃做什么,大可……直接吩咐便是。阿刃不敢不聽了?!?/br> 楚言低眉擺弄著墨刃的手,不急不緩地道:“這就錯了,阿刃。孤方才那樣嚇你,并非想逼你。你喜歡為孤執(zhí)劍也好,想站在孤身后也罷,只要你開心,孤想著……就都依了你也無不可。” 墨刃微怔不解。 楚言苦笑一聲,“可只有這一樣,孤決不能放任……本該好好跟你說的,可你又不信?!?/br> 他站起身,足下輕點之間,已將墨刃的長劍自梁上取了下來。 一聲輕響。楚言將“墨”放在侍衛(wèi)身側(cè),鄭重道:“你重生回來,本可離開,你卻不走;九重殿內(nèi)孤醒悟過來與你坦白,趕你走你還不走;方才那一劍,你拼死也不叫它刺下去……阿刃,是你非要留在孤身邊的?!?/br> 墨刃順從應(yīng)道:“是。是屬下非要跟著主上的?!?/br> 楚言厲下臉,手指用力瞧著長劍劍鞘道:“可不肯信孤能一直留你在身側(cè)的還是你!非要孤待你如雷霆如寒霜才舒坦,你——” 殿主越說越是氣急敗壞,他擰著修眉,恨鐵不成鋼地道:“——你還叫孤做個人嗎?。俊?/br> 墨刃說不出話:“……” “你怕孤對你的情誼耗盡,今夜孤便證心給你看,孤連這條命都是你的了……你可以不要,甚至你仍舊不全盡信也罷……孤只求你,不要到頭來再折磨自己?!?/br> “……主上?!蹦斜徽鸬庙皇?,失神望著被放在身側(cè)的漆黑長劍,然后沿著那握劍的手往上,再次回到楚言的臉上。 是了……他明明,從幼時初見那一眼,就愛極了偷看他俊美又張揚的小主上。 從什么時候起習(xí)慣了低頭,變得再也不敢了呢? “孤在,”楚言的嗓音鏗鏘,眼神無奈卻又暖熱,他緩緩地攏住侍衛(wèi)涼薄雙手,“孤就在這。” “阿刃,不要再逼得自己那么累了……孤一輩子疼你?!?/br> “……!”墨刃輕顫了一下,他雖已極力強忍,眼角卻還是驀地染了三分濕紅。 思緒宛如浪潮般翻騰不息,有好多類似于回憶的東西變成碎片,旋轉(zhuǎn)著上升,而后沉降。 這些話,他模糊地覺著像是等了很久,很久,久到一輩子都走完了那么地久。 眼眶越來越酸澀,視野驀地模糊了。墨刃忽的心慌,手卻還被楚言握著…… 無措之際,一念之差。黑衣侍衛(wèi)忽然將身前傾,大逆不道之至地……將臉埋在了楚言的肩上。 楚言沒料到,實打?qū)嵉乇荒型蝗坏拇竽憞樍艘惶?,卻忽的明白過來什么,無奈地揉了揉侍衛(wèi)的束發(fā),彎唇笑了。 ——后來楚言常用這事調(diào)侃他,說什么阿刃撒起嬌來居然也能這樣地嬌羞可愛。其實兩人心照不宣,只是都不說罷了。 ——哪里是什么撒嬌,只不過是墨刃不小心掉了淚,不愿叫主上看見,僅此而已。 ※※※※※※※※※※※※※※※※※※※※ 楚言:(暴躁)不準再守禮了你給孤靠過來讓孤疼你護你聽到?jīng)]??! 墨刃:(不為所動)只忠不愛才是長遠的主仆之道,屬下就不靠過去。 【侍衛(wèi)開始精神攻擊自己,傷害反彈200%】 【殿主開始物理攻擊自己,傷害反彈200%】 墨刃:……算了主上愛怎怎吧,不做主仆就不做吧,惹不起惹不起…… 楚言:……算了阿刃愛怎怎吧,做主仆就先做著吧,惹不起惹不起…… (腦回路完美錯過√) . 順便拿殿主衣裳蹭眼淚的阿刃可愛死了//// . 感謝在2020-02-17 00:09:13~2020-03-15 23:46:06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yǎng)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殷眷。 1個;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凍土、鵝鵝鵝、小一yo、負盡流年意難平、疏松影落、百兩金、落葉浮沉、七七、蓮語蝶夢 1個; 感謝灌溉營養(yǎng)液的小天使:旻、拈杵斷魂 49瓶;落葉浮沉、見素 30瓶;瑞黎·露影 12瓶;廿柒 6瓶;error-差錯、快樂星? 5瓶;云中槐 4瓶;余萬喪、白起、莫言輕語、百兩金 2瓶;北山、千夜 1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xù)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