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0節(jié)
她原以為,他們不過是組合夫妻,一起相互攙扶著過日子罷了。父親在時不見她對父親多熱絡(luò),父親過世后她也不過是掉了兩滴眼淚便平靜了下來。 這樣的組合她并不反對。只是每每當想到這樣的兩個人是自己的生身父母時,心里還是有些失落。 秦夫人眼中漸漸聚攏起一層淺淺的霧氣:“怎么可能不記得?他是大英雄,所有天鳳王朝百姓的大英雄,更是我的丈夫,我孩子的父親。在你們看來,他或許已經(jīng)死了??墒牵谖铱磥?,他一直活在我心里,一直在陪著我,一道看著你們姐弟幾個成長?!?/br> 秦明蘭都已經(jīng)不知道該說什么才好了! 她以為自己不在乎的。她以為自己早已經(jīng)習慣了獨立自主的生活,不會再渴望父愛母愛的。可是,當看到母親帶著滿滿的情意說起父親的時候,她卻不爭氣的眼眶濕了,隨后,臉頰也濕了! 一定是因為懷孕的緣故! 她在心里大喊。李瀟然就是個愛哭鬼,他兒子一定和他一個樣,也是個小愛哭鬼。可是現(xiàn)在他哭不了,便干脆讓她來代他哭! 一定是這樣沒錯! 心里還在不停的為自己找著借口,秦夫人又已經(jīng)執(zhí)起她的手:“想當初,你爹每次遇到難題總會來找我,卻不和我說話,而是就坐在我身邊。他發(fā)他的呆,我做我的事。有時候他想通了就走了,有時候我和他一道用過飯,繼續(xù)陪著他發(fā)呆。你如果不嫌棄的話,不妨也坐在走了陪陪我吧!” “怎么會嫌棄呢?你是我親娘啊!”秦明蘭連忙搖頭。 她正是心緒浮躁,坐立難安的時候呢!很想有個人陪陪自己,卻又覺得誰都不合適。思來想去,才選擇了回來府里。本也是無處可去的,誰知稀里糊涂就到了這里。 秦夫人淡淡一笑,反身坐下,又開始敲木魚誦經(jīng)。 秦明蘭便乖乖坐在那里,百無聊賴的聽著秦夫人輕柔和緩的吟誦聲在耳畔環(huán)繞。 秦夫人的聲音并不算好聽。在邊關(guān)多年,邊關(guān)的沙子早將她的嗓子磨礪得有些沙啞,但這樣誦起經(jīng)來卻別有一分粗糲卻貼心的感覺。秦明蘭聽著聽著,不知怎的就像是墜入了一片無邊無際的虛無之中,四周圍都是一片空白。 “阿蘭!” 喝! 趕緊睜開眼,居然發(fā)現(xiàn)秦夫人又已經(jīng)站在了她跟前。 連忙起身?!澳铮裁词??” “你這孩子,是不是聽經(jīng)聽入迷了?我叫了你好幾聲你都沒反應(yīng)!”秦夫人低聲道。 “有嗎?我沒聽到?!鼻孛魈m小聲道。 秦夫人搖頭。“沒聽到就沒聽到吧!或許是你今日和佛祖有緣,得了佛祖賜教,如此甚好?!?/br> 或許吧!剛才在那一片虛無之中,她的確是感受到了許久未曾有過的舒暢愜意。差一點,她就想賴在那片虛無之中算了! “王府的人來接你了?!鼻胤蛉擞值?。 秦明蘭猛一怔! “都來接我了?”她才出來多大會! 秦夫人搖頭?!澳泷R上都要生的人了,本就該乖乖在婆家待產(chǎn)。你婆婆能容許你任性亂跑就已經(jīng)是夠疼你的了!現(xiàn)在世子也親自來接你,足以證明他對你的重視,你該高興才是!父母俱全,夫婿疼愛,馬上也要兒女滿堂,這已是多少人一輩子羨慕都羨慕不來的,你還有什么好不滿足的?” 是啊,娘親說得對。她已經(jīng)擁有這么多了,為什么還是不滿足?秦明蘭一陣恍然。 抬起頭,便見李瀟然正笑瞇瞇的朝她走來。 “走吧!”秦夫人也執(zhí)起她的手,牽著她往李瀟然那邊迎上去。 “娘?!眮淼角胤蛉烁埃顬t然畢恭畢敬的行了個禮。有禮卻并不顯得疏離。 秦夫人點點頭:“你是來接阿蘭回去的吧?那邊帶她走吧!” 李瀟然連忙揚起笑臉:“多謝娘!”連忙也伸手來接。 秦夫人將秦明蘭的手送過去。卻在母女分別之際,在她耳邊低低道了一句話—— “不管做什么,尊崇你的本心便可?!?/br> 轟! 仿佛一個驚雷在頭頂炸響,瞬息將她混沌的大腦劈出一片清明來。 本心?本心! 一瞬間,她仿佛醍醐灌頂,突然什么都明白了! 夫妻倆手拉著手告別了秦夫人,又去向秦老太爺?shù)热艘灰桓鎰e。在秦老太爺那里免不了又被訓(xùn)斥了一通,原因就是都要臨盆的人了還要亂跑。這不是重點,重點是她居然還害得體弱多病的世子跟著她一道奔波! “要是世子因此累病了,倒下了,那都是你的錯!”還記得老頭子義正詞嚴的一句話,秦明蘭當時的心情簡直跟被雷親了沒有任何異樣。 在老爺子眼里,她到底有多強悍,而李瀟然又到底有多柔弱? 這句話讓兩個人心里都不大是個滋味。不過當著長輩的面,他們自然是不會說什么,乖乖的聽了教訓(xùn),便退出去上了王府的馬車。 “你別告訴我,你特地挺著快要臨盆的肚子跑回來,就是為了被老爺子訓(xùn)一頓?”李瀟然心情不好,對她說話當然也就不太客氣。 不過秦明蘭現(xiàn)在心情還不錯,便點點頭:“是有這方面的想法?!?/br> “你你你……簡直太變態(tài)了!”李瀟然指著她的鼻子大叫。 秦明蘭一把將他的爪子給揮到一邊。“少裝模作樣。你不也是想看看老頭子老當益壯的模樣才故意又扮上柔弱了的么?” “又被你發(fā)現(xiàn)啦?”李瀟然吐吐舌頭,“我不是看你今天一直心情都不好嗎?本來是打算勾著他演上一出讓你散散心的。不過看你似乎在岳母那里就被開導(dǎo)得差不多了,便省了這一步?!?/br> 說起母親,秦明蘭也揚起一抹笑?!敖裉斓拇_多虧娘親開導(dǎo),我已經(jīng)想通了?!?/br> 李瀟然的腦袋立馬又湊了過來?!熬褪钦f,你已經(jīng)下定決心了?” 秦明蘭頷首?!跋露Q心了!”雖然在想到那個決定時,她的心口還是不可抑制的一陣抽痛。 夫妻倆回到王府,秦明蘭當即下令:“請?zhí)镘妿焷硪娢?!?/br> 春花秋月立馬領(lǐng)命去了。 只是,去了足足有一頓飯的功夫,才見秋月滿頭大汗的跑回來?!皩④?,我們跑遍了王府上下,也沒有看到田軍師的身影!問了別人,今天中午過后就沒人再見過他了。” 隨后春花也走了進來?!拔乙部戳丝矗锢嬉膊灰娏僳櫽??!?/br> 不好! 秦明蘭心里陡得大叫一聲,連忙和李瀟然交換一個眼神,夫妻倆異口同聲的大喊出聲—— “趕緊去田青的住處看看!” 千萬不能讓那家伙跑了! ☆、034 做出抉擇 田青失蹤了。 明明早上還出來巡視了一遍王府的,但到了午膳十分,就再也沒有人看到過他的蹤影。 他的屋子還是收拾得干干凈凈的,房內(nèi)卻只簡單的擺了一張床,一把椅子。床頭一本書攤開了放在那里,似乎等著他的主人回來繼續(xù)翻閱。 可是,他們翻遍了王府每一寸土地,都沒有再發(fā)現(xiàn)他的蹤跡。 負責伺候田青的小廝此時跪在地上,嚇得眼淚鼻涕一起流:“世子,世子妃,小的真的什么都不知道??!昨天晚上田大管事回來得特別晚,只是和秋梨姑娘關(guān)起門來說了會話,然后就熄燈睡了。今天一早他起來也不見任何異常,早上還笑瞇瞇和我們打過招呼,他還分了半碟豆腐皮的包子給小的,打趣小的說還跟個孩子似的。再然后,他就出去了,小的一直留在院子里打掃,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br> 秦明蘭目光冷冷的看著他?!八鏇]有任何反常?” “這個……”小廝拼命的回憶了半天,才唯唯諾諾的道,“要真說起來的話,是有那么一點。昨晚上小的隱約聽到那邊房間里田大管事和秋梨姑娘又吵起來了??墒且驗樗麄兣紶栆矔f話大小聲,我們也都習慣了,所以沒有太往心里去。而且他們說了幾句就沒說了。不過小的怎么聽,都覺得田大管事的比以往每一次都要生氣?!?/br> “他們吵過好幾次了?”聞言,李瀟然臉一沉,“你以前為什么沒說過?” 小廝一滯,慚愧的低下頭。 秦明蘭低出口氣?!八懔?,你也別怪他了。田青那么精明的人,自然能那捏住他的把柄,讓他乖乖為他辦事。” 此言一出,小廝身子一軟,趕緊砰砰砰磕了好幾個響頭:“請世子爺恕罪,請世子妃恕罪,奴才錯了!” “都已經(jīng)這樣了,你再認錯又有什么用?”李瀟然冷哼,“來人,將這個吃里扒外的東西給我拉出去,重打五十大板!打不死算他命大,再拖出去賣進黑煤窯子里去!” “世子爺饒命!饒命啊!小的知道錯了!”聞聽此言,小廝嚇得渾身發(fā)抖,不住的磕頭認錯??墒?,這也阻擋不了他被人給拖下去,扒了褲子噼里啪啦的打起來的命運。 對此,秦明蘭沒有任何反應(yīng),只略微皺了皺眉,又將田青住過的屋子環(huán)視了一遍,便沉下臉走了出去。 李瀟然見狀,也趕緊追了出去。 兩人走到半路,便看到平王妃從對面迎了上來。 “到底怎么一回事?田軍師好端端的怎么會失蹤了?” 秦明蘭沉著臉不語,李瀟然聳肩:“他遲早都是要走的,這個咱們又不是不知道?,F(xiàn)在走了,也不過是情理之中,不過是略略出乎意料之外而已,沒什么大不了的?!?/br> 平王妃看看秦明蘭,連忙拉上她的手:“人走了就走了吧!我想他一定是自愿離開的。他那么聰明的人,除非他自己想走,否則沒有人強迫得了他?!?/br> “我知道?!鼻孛魈m頷首。但正是因為如此,她心里才更難受! 難道這么多年的感情都是假的嗎?難道當初口口聲聲說會陪著她一輩子是騙她的嗎?難道他死皮賴臉的當做大腳丫鬟嫁過來,也只是玩玩而已嗎? 枉她為了他和李瀟然斗了那么多次,甚至今天還想…… “好了,別多想了?!逼酵蹂B忙給她順順毛,“你現(xiàn)在懷著身子,就別再為這些事情傷神了,一切交給瀟兒就是了。人叫他去找。這么短點時間,他人肯定還沒走出京城去!” “為什么又是我?”又被點到名,李瀟然不高興的大叫。 平王妃白他一眼:“你不去,難道讓你媳婦去?” 李瀟然立馬就耷拉下腦袋,極不情愿的小聲咕噥:“去就去。不過人能不能找到那我就不能保證了。” 秦明蘭一聽,心中又不由浮現(xiàn)一抹悲涼:這次想找到他怕是難了。 果然,一直找到天黑,田青還是不見蹤影。 又接著找了好幾天,他們甚至還出動了李湯的巡城御史衙門,但田青就跟人間蒸發(fā)了一般,竟是一點蛛絲馬跡都找不到了! 這一日,李瀟然從外頭回來,便看到秦明蘭正坐在窗前發(fā)呆。 昔日看起來挺拔見狀的背影,現(xiàn)在看起來竟也有幾分瘦削的蕭索,令他莫名有幾分心疼。 加快腳步走過去,一把攬住她的肩膀。 秦明蘭頭也不回,只淡聲道:“你回來了?!?/br> 李瀟然點頭。“還是沒有找到?!?/br> “我早料到了?!鼻孛魈m道,聲音平淡,聽不出喜怒。 李瀟然心里卻更抓疼得難受。他忙在她身旁蹲下:“那東西不是他偷的?!?/br> “我知道?!鼻孛魈m的聲音還是平平,“但不是他,也是他身邊的人。他們之所以能將東西給拿走,也是得到了他的默許的!” 李瀟然便說不出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