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得日落時分，那些僧尼再度開始念經(jīng)，就在此時，一身穿大紅袈裟的老年僧人離開人群向莫問掠來，莫問見狀皺眉站起準(zhǔn)備御敵，不過在看清那僧人所用身法之后便舒展了眉頭，來人雖然是個須眉皆白的老僧模樣，用的卻是跟他一樣的身法，除了七人和老五，司馬豐愂不曾外傳身法，來者使用追風(fēng)鬼步，定是柳笙無疑。

    外圍弓兵自然不會向僧尼放箭，老僧疾閃而至，到得莫問近前定身止步。

    “你這妖道，見得本座還不束手就擒?！崩仙f道。

    “你不該幻化僧人，該變尼姑?！蹦獑柶沧鞊u頭。

    “哪里不像？”柳笙變化的老僧環(huán)顧自身。

    “和尚哪有你這細(xì)手柔荑？”莫問搖頭說道。

    “知道瞞你不過，你怎得招惹了這么多的仇人？”柳笙抬手指向四周。

    莫問聞言知道柳笙亦是初至，便將事情經(jīng)過告知于他，柳笙聞言愣了片刻，轉(zhuǎn)而長長嘆氣。

    “七竅神府有損，無法醫(yī)治，只能走移魂一途。”柳笙搖頭說道。

    “此時只有千歲與你到來，待得同門皆至，再共同商議?！蹦獑柧従忺c頭。

    “為防不測，此番我?guī)в薪┦寰?，能否派上用場？”柳笙抬手指向北方?/br>
    “我不想讓他永絕天日。”莫問搖頭說道，僵尸倒是可以供魂魄棲身，但一旦附身便無法再度離體，他要救活老五，而不是將他變成一具僵尸。

    柳笙聞言點了點頭。

    “下山之后，你去了何處？”莫問直視著柳笙。

    “你又去了何處？”柳笙微笑反問。

    “我去了何處，你不知曉？”莫問橫了柳笙一眼，且不管他變成何種模樣，微笑時嘴角內(nèi)抿的習(xí)慣并未改變。

    “知之不詳，有些事情非只字片言能夠說清，眼下你有何打算？”柳笙岔開了話題。

    “先前試圖阻殺周貴人母子的是你不是？”莫問并未隨之轉(zhuǎn)移話題。

    “你當(dāng)相信不管我所作為何，都絕不會傷及同門?！绷匣卮鸬牟⒉恢苯印?/br>
    “我自然信你，我再問你，可是你攛掇豫公主前去擾我？”莫問再問。

    “絕無此事，是她自己尋到你的，那丫頭變臉比我還要快上三分，我躲閃尚且不及怎會讓她煩你?！绷线B擺春蔥。

    莫問聞言挑眉看了柳笙一眼，沒有再問，柳笙已經(jīng)間接承認(rèn)跟胡人過往甚密，但其中細(xì)節(jié)柳笙不主動敘說，他亦不便再問。

    “眼下你有何打算？”柳笙問道。

    “老五回魂之前我哪里都去不得，只能等……”

    第一百五十四章 三星揚(yáng)威

    柳笙聞言連連擺手，“這四周連僧帶俗已過萬人，拖延不是良策，恐會有變?！?/br>
    “依你之見當(dāng)如何處之？”莫問挑眉看了柳笙一眼。

    “趕散。”柳笙鼻翼微抖，其不善的神情表明他很清楚非下辣手不足以驅(qū)散眾人。

    莫問聞言沒有答話，他心中所思有二，一是斟酌以三人之力能否殺散這近萬僧尼官兵，二是揣度柳笙的建議是否有私心在內(nèi)，是否是為了斷其后路，以促成他接掌趙國金印。

    “這群烏合之眾并不足懼，你若心存顧慮，我們可再等上一等，待其他幾人趕來再行動手。”柳笙說話之間自懷中取出一只包有事物的粉絹遞向莫問。

    莫問探手接過，打開之后發(fā)現(xiàn)里面是幾塊精美點心，那絲絹大有香氣，令得點心亦沾有粉氣。

    “你在趙國究竟做些什么？”莫問淺嚼點心，這些點心呈花瓣形狀，很是香甜。

    “不說與你，你總是要問，我平日多留東宮，朝廷中人皆不知我，我不為朝廷做事，更不與同門為敵?！绷显偃∷畨匾恢贿f與莫問，這只水壺乃翠玉雕琢，以黃金鏤包，奢美非常，很是小巧，一眼見到便知是皇家之物。

    “你先前為何南下試圖阻殺周貴人？”莫問接過水壺出言問道，“太子所求，不便拒絕?！绷衔⑿u頭。

    “食不言寢不語，莫要再問了。”柳笙見莫問還想追問，急忙先行阻止。

    莫問聞言沒有再問，夜逍遙等人一直在與胡人為敵，倘若柳笙要害他們，知曉根底之下動手甚易，而他并未與同門為敵，夜逍遙等人甚至不知道他的下落，由此亦可說明柳笙所說為實。柳笙可能只是與太子關(guān)系密切，且甚受太子禮遇，不然他不會用‘太子所求’這樣的字眼。

    二人對面說話，外頭的僧尼和官兵卻是頂了一頭的霧水，不明白這老僧何以會送食水與莫問，疑惑之下紛紛查問老僧來歷，然此處聚集的僧尼乃建康諸多寺院庵堂到來，一時之間怎能查的出來。

    “此時胡人與慕容燕戰(zhàn)況如何？”莫問吃罷點心，喝水凈口。

    “我對那戰(zhàn)事不甚關(guān)心，只知趙國丟了三郡?！绷想S口說道。

    莫問聞言點了點頭，豫公主曾說過趙國丟了三郡十六州，柳笙所說并不為假。既然他對于戰(zhàn)事并不關(guān)心，那他就沒有推波助瀾讓他接掌趙國護(hù)國金印的動機(jī)。

    “先前之事只限于你知道，與他人萬不可泄露我的去處?！绷隙?。

    莫問聞言點了點頭，他乃細(xì)心之人，根據(jù)柳笙到來的時間推斷出他是心中有感便即刻出發(fā)前來的，出發(fā)之前不可能安排計謀牽住百里狂風(fēng)和夜逍遙等人，以此離間同門之誼。換言之夜逍遙不曾趕來，并非柳笙所為，柳笙此番到來別無他意，只是前來相助同門友人。

    “千歲現(xiàn)在何處？”柳笙問道。

    莫問聞言微微轉(zhuǎn)頭，柳笙會意，起身邁步向西走去，“我去尋他說話，看你舉動行事?！?/br>
    “你切莫托大?！蹦獑柤泵μ嵝?，此處多有高手，柳笙竟然視他們?yōu)闊o物。

    柳笙聞言回頭一笑，莫問見之暗自皺眉，柳笙此時乃是老僧樣貌，這嫣然一笑著實滲人。

    片刻過后莫問便知道自己的擔(dān)心確實多余，柳笙從容出去，無人阻擋，到得僧尼群中竟然還與那些僧尼見禮，隨后混跡人群消失無蹤。此時那些僧尼再想辨他已不能夠，夜幕之中無人知道他又變成了何種樣貌。

    到得此時，莫問心中大為安定，有千歲和柳笙在此，已然站立不敗之地了。

    此時夜色已沉，莫問盤坐練氣，趁機(jī)小憩，與此同時斟酌柳笙所說，這一干僧尼圍在此處，早晚會是禍患，會阻礙老五和那女童頭七回魂，故此必須將他們驅(qū)散，不過亦不急于一時，可再等上兩日再作計較。

    一夜無話，次日清晨，莫問發(fā)現(xiàn)情況有變，那些士兵以及僧尼并未隨地便溺，而是以屏風(fēng)遮擋，遺穢馬桶，且馬桶并不傾倒，而是存于外圍四處，風(fēng)起之后，穢氣大作。

    見此情形，莫問眉頭大皺，對方此舉乃是受人指點，意欲以穢物破他法術(shù)，符咒引借天地靈氣所幻化的靈獸之所以能夠有所神識乃是因為靈獸本身寄有神識，這等靈獸最是厭惡污穢。

    正午時分，情況再變，大量兵卒自城中牽來百十條黑狗，這些黑狗自然不是牽來咬人的，又不知是聽了哪個妖言惑眾者的蠱惑，想要用黑狗血破他法術(shù)。

    見此情形，莫問啼笑皆非，既驚又怒，以便溺污穢破法術(shù)之說確有其事，然黑狗血陽氣最盛，乃是針對妖法鬼魅的，用來對付正統(tǒng)道家法術(shù)根本就毫無用處。

    那些官兵將黑狗牽來，立刻宰殺放血，場面殘忍血腥，那一干僧尼表現(xiàn)亦不相同，歲數(shù)大者多面露慈悲盤坐念經(jīng)，年幼者多閉目捂耳不忍聞聽。

    與此同時官兵亦開始列隊，這些準(zhǔn)備工作并無僧尼參與，當(dāng)是皇上或者被斷去手臂的上將軍下令所為，人皆有喜怒，二人一受辱一重傷，心中不可能無有怨恨。

    就在此時，西方再有千歲氣息傳來，不問可知是在詢問他是否動手。

    莫問雖然心中有感，卻并未立刻起身，此時情勢已然危急，絕不能容對方準(zhǔn)備妥當(dāng)，他之所以沒有立刻有所動作是自心中計較何種法術(shù)才能更有威勢。

    要駭人心神，當(dāng)以星宿大符凝變青龍為上，然青龍乃四大神宿之首，凝變青龍耗損靈氣更重。而白虎亦不可再幻，因為在此之前已然用過，起不到驚敵之效，玄武為水屬神獸，于水戰(zhàn)大有奇效，凝變于陸地不合時宜，而今只剩下了幻化朱雀一途。

    但朱雀乃是火屬圣禽，在所有殺戮之中以火攻最為狠毒，且易招致天譴，折損壽數(shù)，他此番的目的只是將眾人驅(qū)散，并不是要屠光他們，幻化朱雀太過狠毒。

    心念至此，便舍主求次，決定改化朱雀所轄翼宿火蛇。

    打定主意，立刻直身而起，取天狼毫畫紫符一道，真言再念，“請南宿神靈，化火羽紅鱗，焚凡世穢氣，著火蛇顯真，太上大道君急急如律令?！?/br>
    真言念罷，符咒脫手而出，紫符見風(fēng)即變，一條長近三丈，粗如浴桶，周身紅鱗，頭生火焰金冠，體出偌大火翼的巨大火蛇陡然現(xiàn)身，現(xiàn)身之初先行噴吐丈許火焰揚(yáng)威，轉(zhuǎn)而側(cè)目看向莫問，聽候法旨。

    莫問心念疾轉(zhuǎn)，火蛇有感徑直振翅撲向正東人群密集處。

    遣出火蛇，莫問急忙凝神內(nèi)察，見靈氣尚足，再度畫寫符咒幻變火蛇，心念閃動，驅(qū)之向西。隨后再度內(nèi)察靈氣，發(fā)現(xiàn)幻化朱雀麾下火蛇耗損靈氣不重，此時還有六分之多，便再度幻化火蛇一條攻向正北。

    那些僧尼和官兵未曾想到莫問會先發(fā)制人，突現(xiàn)的火蛇令眾人大為驚愕，待得看清火蛇真容，火蛇已然沖至近前，彎身昂首，吐火焚燒。

    “此時離去，可得不死?！蹦獑柼さ亓杩眨釟飧吆?。

    世間何人都有，外圍兵卒多有渾噩者，見他凌空不管緣故便竭力開弓向其放箭，這些弓兵所用長弓各不相同，以臂力發(fā)射者射程在百丈以內(nèi)，以雙腿開弓者可達(dá)百丈之外，莫問凌空高喊之際有多支利箭飛來，但沖風(fēng)之衰不起毛羽，強(qiáng)弩之末不入魯縞，由于距離較遠(yuǎn)，利箭到得近前便被其護(hù)體靈氣擋了下去。

    眼見警誡無用，莫問急施追風(fēng)鬼步?jīng)_向正東，那里人數(shù)最多，多有高手，一條火蛇難以承受諸多高手堵截圍攻，必須加以增援。

    追風(fēng)鬼步急行于地面，不曾凌空弓兵便無有用處，很快沖至僧尼群中，此時那些僧尼正在合力阻擊火蛇，見到莫問沖至，急忙分人前來擋他。

    “滯留不去，死路一條?！蹦獑柍鍪种虏⒉涣羟椋辉儆嬢^所用招式，亦不計較xue道位置，借身法之快速，發(fā)紫氣之威猛，拳掌連出，頻下辣手，“身體發(fā)膚，受之父母，不敢毀傷，孝之始也。爾等數(shù)典忘祖，斷發(fā)絕種，死不足惜。”

    此時千歲和柳笙也已自西側(cè)攻入，千歲自知法術(shù)修為較弱，便以本體現(xiàn)身，他乃水族巨龜，體寬五丈，龐大異常，萬不要以為龜類行動緩慢，若是真有必要，其行動極為迅速，千歲此時將頭頸縮于甲殼，借堅硬甲殼保護(hù)橫沖直撞，所向披靡，毫無忌憚。

    柳笙曇花一現(xiàn)便不見了蹤影，到得此時莫問才發(fā)現(xiàn)自己有所進(jìn)步，其他同門亦沒有懈怠修行，此時的柳笙不但可以變幻容貌，甚至可以變化衣著，混進(jìn)人群之后頻頻變化，不但惑人耳目亂人心神，還可隨意出手，一擊過后閃身再變，處于不敗之地。

    見到兩位同門如此神勇，莫問心中大定，追風(fēng)鬼步尤擅近身施展，于人群之中急速變化方位，自下方協(xié)輔火蛇大肆沖殺。

    外圍官兵眼見火蛇沖至，驚慌之下大肆潑灑狗血，那火蛇并非妖物，黑狗血陽氣很重，潑灑上去之后不但沒有制止火蛇，反而令它渾身著火，威勢更猛，噴火更長。

    那些官兵見狗血無有效果，又去提拿馬桶，那些僧尼先前已然被淋了個狗血噴頭，此番見到官兵提了馬桶過來，瞬時一哄而散，再也無人去阻攔那些火蛇，火蛇隨即沖向那些提著馬桶的官兵，得黑狗血之助，此時其噴吐火苗已達(dá)三丈，又有哪個人能將穢物潑出三丈。

    眾僧尼本就無心再戰(zhàn)，此時四處都有官兵在潑灑穢物，正好給了他們遠(yuǎn)避的借口，不消片刻作鳥獸散。余下官兵更是難以阻擋三人威勢，三人各施其能，環(huán)繞驅(qū)趕，半個時辰之后將那一干僧尼和官兵盡數(shù)趕進(jìn)了城去……

    第一百五十五章 能否因禍得福

    “比丘再來，殃及天下僧尼。官兵再來，罪追晉國皇帝?！蹦獑栔褂诔峭?，凌空高喊。

    “他們想必不敢再來了?！绷咸ь^上望氣喘吁吁，先前的半個時辰一直不曾停歇，他比不得渡過天劫的莫問，亦無有千歲那般抗累。

    “當(dāng)真是險之又險?！蹦獑栠\(yùn)轉(zhuǎn)靈氣落于地面，時至此刻他的靈氣已然徹底耗盡，三條火蛇也已十分暗淡，即將消散。

    “為求一勞永逸，免不得受累?！绷宵c頭說道。

    莫問聞言點了點頭，轉(zhuǎn)而細(xì)看柳笙，柳笙此時已然還歸原貌，分別三年，他的容貌越發(fā)秀美，眉清目秀，唇紅齒白，越發(fā)不像男子了。

    “走，幫千歲滅火去?！绷限D(zhuǎn)身向草地行去，此時千歲正在四處撲滅山火，他滅火的方式很是簡單，以偌大身軀將火苗碾滅便可。

    莫問收回法術(shù)，將火蛇散去，轉(zhuǎn)而上前幫忙，實則二人也幫不上大忙，山火多為千歲所滅。

    “這些尸首如何處置？”柳笙環(huán)指四周，先前一番沖攆，三人所傷加上遭火焚燒，場中遺尸頗多。

    “待得休息片刻，喊晉人將它們收斂?！蹦獑栒f道。

    二人說話之際，千歲已然向西爬去，不問可知是去穿回道袍了。

    莫問回到老五和女童安身之處，收回符咒查看老五和那女童情況，先前那枚銀色丹藥已經(jīng)起效，老五面容如常，那女童亦呼吸平穩(wěn)。

    “何得尸身不腐？”柳笙蹲身檢視老五的情況。

    “丹藥所致?！蹦獑枃@氣回答，驅(qū)走僧尼和官兵之后，面臨的難題便是如何救治老五。

    “箭傷多傷及肺腑，且神府有損，本體難得再用。”柳笙皺眉看向莫問。

    莫問聞言再度嘆氣，柳笙的醫(yī)術(shù)本就不如他，他都束手無策，柳笙自然無計可施。

    片刻過后，千歲自西方緩步來到，由于先前遭受炙烤，面色大紅。

    “可有辦法醫(yī)得？”莫問沖檢視老五傷勢的千歲問道，當(dāng)年玉玲瓏出題，七人之中只有千歲和阿九過關(guān)，只不過千歲下藥過重將人治聾了，才未能得到丹鼎。

    “只能等阿九前來，看她有無辦法。”千歲亦為之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