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七章 逾越雷池

    莫問作此猜測并非沒有原因，此時那老道和那中年道姑的神情很是嚴肅，不同的是老道面上有幾分惋惜，而那身穿五彩羽衣的中年道姑則是一臉的嚴苛。

    “福生無量天尊，天樞子天璇子見過二位上仙。”莫問與阿九對視一眼，沖二人稽首深揖。

    “免禮?！崩系绹@氣擺手。

    “天璇子，你可知罪？”那中年道姑怒視了莫問一眼，轉(zhuǎn)而沖阿九高聲問責(zé)。

    “貧道，貧道……”面對仙人的喝問，阿九大為緊張。這兩位仙人可以瞬息換位，至少也是上清金仙之屬。

    “元君容稟……”莫問斜身上前。

    “無人教導(dǎo)你本派禮儀嗎？退下！”中年道姑挑眉呵斥。

    莫問聞言心中一凜，低頭退后。

    “你既然不說，便由本座代勞，祖師慈悲，存有教無類之心，開博容方便之門，你承受天恩得以拜入上清，不知感恩戴德反而無視祖師戒律，以骯臟獸體yin惑七竅同門，而今已經(jīng)死到臨頭，你可知道？”中年道姑冷聲訓(xùn)斥。

    阿九聽得訓(xùn)斥，面色煞白，低頭發(fā)抖。

    “仙長明鑒，賤內(nèi)服用金玉蕈草，已然褪去了異類氣息?！蹦獑柌桓覜_那中年道姑說話，便向那和善的老道稟說。

    “凡間何來洗髓凈骨之物，獸類化人，非證天仙之位不得齊全七竅。”老道垂眉搖頭。

    “可是賤內(nèi)確實已無異類氣息?！蹦獑柧o張冒汗。

    “你察之不出，我等也察之不出嗎？”中年道姑冷哼過后探手抓住了阿九的右袖。

    莫問見狀急忙拉住阿九左手，“歷代律例皆是婦有錯，夫受過，她是我的妻子，即便有錯也理應(yīng)降罪于我。”

    “身為上清準(zhǔn)徒，不修德cao，自甘墮落，舍金玉而取敗絮，若非教規(guī)約束，本座會先行處置了你，還不快快放手！”中年道姑抬手揮袖。

    無形靈氣到來，莫問如遭雷擊，雖然周身痛麻難耐卻仍未松手，“元君慈悲，仙長慈悲，晚輩確有過失，賤內(nèi)也有過失，我等認罪，敢求上仙法外開恩，容晚輩戴罪立功，若有這等機會，不管如何辛勞艱苦，皆愿為之。”

    “世間不是只有你一人能擔(dān)大任?！敝心甑拦幂p蔑的看了莫問一眼，再度抬手想要揮袖，那老道抬手擋住了那中年道姑，伸出右手隔空抓過了那件披風(fēng)遞給阿九，“添件衣物吧?！?/br>
    “將死之人，添不添衣有何區(qū)別？”中年道姑不滿的看了老道一眼。

    莫問聞言亡魂大冒，跪地乞求，“求仙長指條生路?！?/br>
    “不是所有過錯都可以彌補的?！崩系罁u頭長嘆。

    阿九先前一直處于驚恐之中，見到莫問舉動肝腸寸斷，掙撕右袖回身抱住了莫問，“老爺，不要求人，能夠委身于你乃阿九之幸，便是亡身亦不后悔，只是未能與老爺留下子嗣，抱憾至深……”

    “死到臨頭還不知羞恥?！敝心甑拦梅餍鋵⒕艙]撞西墻。

    “欺人太甚！”莫問見狀怒不可遏，靈氣疾出，擒風(fēng)鬼手直取道姑面門。

    “不分尊卑?！蹦侵心甑拦脹]想到莫問竟然敢沖她動手，氣怒之下再揮左袖，莫問中途受阻，被凜冽靈氣反震倒飛。

    莫問撞碎北側(cè)桌椅落于墻角，那中年道姑已然探手抓起了阿九，捏訣想要帶其離去。

    “誰敢傷她分毫，我定會將其挫骨揚灰?！蹦獑柡暗?。

    “不自量力?！敝心甑拦美湫^后與阿九一同消失。

    莫問轉(zhuǎn)頭看向那青衣老道，他沒有再求，而是正色直視，他此時唯一能做的就是向老道顯示決心，希望對方可以有所顧忌而留下阿九性命。

    “年輕人行差踏錯在所難免，切記要為自己留下回頭余地?！崩系罁u頭過后消失了蹤影。

    “你們會如何對她？”莫問提氣高喊。

    聲音自正堂回響，已無人給予回答。

    莫問慌忙爬起跑回內(nèi)室，阿九不在床上，被褥上的斑斑落櫻表明事情確實發(fā)生過，身上的酸麻劇痛表明先前并非幻覺，阿九異類氣息未凈，二人跨越了人與異類不可通婚的雷池，違犯這條教規(guī)，受懲處的是異類。

    莫問愕然呆立，他不知道阿九被那道姑帶去了哪里，也不知道阿九會受到怎樣的懲處，在此之前他一直忙于收復(fù)三郡，是阿九查閱了經(jīng)文典籍之后知道了人與異類通婚受責(zé)罰的是異類，她既然知道這一點，自然也知道會受到怎樣的懲罰，這個懲罰極有可能是取其性命，不然阿九臨別時不會沖他說出那番話來。

    短暫的愕然之后，莫問拿起阿九遺留下的包袱，帶上黑刀凌空北上，當(dāng)務(wù)之急是確定人與異類通婚異類會受到怎樣的懲罰，而他無處可以求教，只能再回?zé)o量山尋找青陽子。

    北上途中莫問一直將靈氣逼到極限，風(fēng)馳疾掠，變故來的太過突然，也實在太大，他有些發(fā)懵，處于遭受重創(chuàng)之初的迷茫狀態(tài)，尚未感覺到疼痛。實則他已經(jīng)感受到了，只是不敢相信這是真的。

    由于心中焦急，莫問取的是直線，驚世駭俗的行了一天到得無量山腳下，此時是下午申時，在此之前閔州境內(nèi)降了一場大雪，道觀眾人正在清掃積雪。

    到得山腳下，莫問改用追風(fēng)鬼步快速上山。

    “天樞子，何事驚慌？”正在掃雪的青陽子看到了失魂落魄的莫問。

    “道長，我闖禍了?！币姷角嚓栕樱獑枎缀跞滩蛔〉粝聹I來，這個修為平平的老道是唯一一個對他和顏悅色的長者。

    “天璇子？”青陽子立刻猜到出了什么事情。

    莫問羞愧點頭，上次回返無量山的時候青陽子曾經(jīng)告誡過他，結(jié)果他還是逾越了雷池。

    青陽子將掃帚遞與道童，走上前來牽了莫問走向房舍，“不要著急，天璇子現(xiàn)在何處？”

    “被傳授我們法術(shù)的那位仙長和一位身穿五彩羽衣的元君給帶走了。”莫問答道。

    “當(dāng)年傳授你們法術(shù)的是天門道長，與你們一樣也曾經(jīng)是上清準(zhǔn)徒，八百年前證了金仙之位得祖師收錄，隨后便由他傳授歷屆上清準(zhǔn)徒法術(shù)?！鼻嚓栕诱f到此處略作沉吟，“那位元君當(dāng)是彩衣道長，為仙鳥得道，亦是金仙位，督上清異類教眾，鐵面無私，行事很是嚴苛?！?/br>
    “道長，倘若人與異類通婚，異類會遭受何種責(zé)罰？”莫問并不關(guān)心那二人是誰，他急于知道的是阿九會受到怎樣的責(zé)罰。

    青陽子沒有立刻答話，走入自己所居宅院沖院內(nèi)道童說道，“請你二師伯過來，再與莫真人取雙道靴。”

    “道長，你入道多年，精通經(jīng)文，遍閱典籍，當(dāng)知道此事后果，但說無妨?！蹦獑柦辜钡拇邌?。

    青陽子推門入室，房中生有火爐，很是暖和，青陽子抬手指了指桌旁座椅，轉(zhuǎn)而走到爐旁提壺過來為莫問倒了一杯熱水，“上清宗雖然容納異類弟子，卻監(jiān)察甚嚴，異類弟子所要遵守的戒律比人類弟子多出了四十多條，異類首戒就是不可與人類同門通婚。但那異類弟子也并非無情之屬，而情之一字又非理智所能壓制，故此千百年來多有違規(guī)破戒者?！?/br>
    “這些違反教規(guī)的異類，都被如何處置了？”莫問追問，青陽子一直不肯明言，他越發(fā)感到不祥。

    “據(jù)貧道所知那些異類都會被囚于禁錮之中。”青陽子放下水壺坐到了莫問旁側(cè)。

    莫問聞言長出了一口粗氣，他最為擔(dān)心的就是阿九被殺掉，只要能夠活命，總會有辦法救其脫困。

    “你不要高興太早，為了嚴明戒律震駭教眾，那些禁錮無不設(shè)于惡劣之處?！鼻嚓栕訐u頭說道。

    “能夠留住性命就好?！蹦獑栒f道，既是監(jiān)牢，條件自然不會很好。

    “我的話還沒說完，于禁錮之中……”

    “如何？”莫問焦急追問。

    青陽子緩緩搖頭，并不答話。

    就在此時，古陽子推門而入，莫問急忙起身見禮。

    “分明知道那是雷池還要逾越，竟無半點自制定力?！惫抨栕訉⑹种刑嶂男尤搅四獑枒牙?，拉開椅子坐到了西側(cè)。

    莫問雖然修為遠勝于古陽子，卻一直對古陽子有些懼意，究其根源是在入門之初就種下了根苗，聽得古陽子言語，急忙將前因后果向二位道長詳細稟告。

    “道家五品玄天，你不過躋于末流，你感知不出妖氣，那些上仙也感知不出么？真是自欺欺人?！惫抨栕诱f話的語氣與那中年道姑有幾分相像。

    “道長教訓(xùn)的是?！蹦獑柕皖^。

    “師兄……”

    “沒法子可想，自古至今犯戒被困的豈止千百，沒聽說過有活著出來的?！惫抨栕与x座站起，轉(zhuǎn)身離去。

    “送道長?！蹦獑柶鹕硐嗨?，古陽子也不答話，大步出門。

    “道長，你可知道那些禁錮有幾處？”莫問回頭沖青陽子問道。

    “當(dāng)有幾十處，分散各地，即便你日夜奔波怕是也要找上三年?！鼻嚓栕诱f道。

    “煩勞道長將那些載有禁錮位置的經(jīng)文典籍與我?！蹦獑栒f道。

    “沒用的，那禁錮雖然各有不同，卻無一例外的沒有可食之物，且有屏障阻隔，即便找到禁錮的所在也無法將食物送進去?！鼻嚓栕营q豫片刻出言說道。

    “道長的意思是？”莫問聞言如墜冰窟“所有被困異類都會被餓死?！鼻嚓栕泳従彄u頭。

    青陽子說完，莫問愣了半晌，待得回過神來立刻抓過阿九留下的包袱一通翻找。

    “凝心靜氣，切莫癡狂?！鼻嚓栕右娔獑柵e止失常，急忙出言提醒。

    莫問快速翻看著包袱，里面放了阿九換洗的衣物和那件丹鼎以及畫符事物，除此之外只有幾兩碎銀。

    “煩勞道長將那些經(jīng)文典籍與我?！蹦獑枌ぶ匦吕?。

    “給你又有何用？等你找到它，它已然是餓殍一具了?！鼻嚓栕訐u頭說道。

    “她身上帶有三枚辟谷丹，我有三個月的時間……”

    第二百六十八章 天地分隔

    “它隨身攜帶辟谷丹作什么？”青陽子問道。

    “此事說來話長，還請道長將那些經(jīng)文典籍與我?！蹦獑柎叩?，當(dāng)日那三枚辟谷丹原本是為了防止被困陵墓而備下的，沒想到會在此時派上用場。

    “天璇子真的帶有辟谷丹？”青陽子出言確定。

    莫問聞言閉目回憶，片刻之后點了點頭，“當(dāng)日在無名山我煉的是解毒丹藥，阿九煉的是辟谷丹，那三枚辟谷丹一直由她收管，定然在她身上，只是不知會不會被他們搜走。”

    “仙家不是獄卒，不會做出那般猥瑣下流的搜身之事?！鼻嚓栕悠鹕碜呦蛭鱾?cè)經(jīng)文書架，自書架中挑出一本藍封書籍交予莫問。

    莫問雙手接過，低頭看了一眼，只見書封外皮上寫的是“清羽集成。”

    “只此一本？”莫問問道。

    青陽子點了點頭，“此文集乃清羽門姑蘇掌教寫于四十年前，清羽門是彩衣道人飛升之前所在的門派，想必是彩衣道人授意，姑蘇掌教執(zhí)筆書就，記錄了上清異類教眾的功過。”

    莫問打開文集快速翻閱，只見該書分為“起”“落”兩部，“起”部為上部，記錄的是異類因功受賞的事情?！奥洹睘橄虏?，記錄的是異類教眾犯錯受罰的詳情，“落”部又分為大過和小過，與人類同門交合為大過重罪，記錄在“落”部最前，囚禁至死的懲罰名為“清凈”，有清其體污，凈其罪孽之意。

    囚禁的禁錮有五十四處，分為了五十四頁，對于所在的位置和環(huán)境有著詳細的記錄，這些禁錮多位于雪山，熱地，風(fēng)口，沼澤，孤島，弱水，蟲洞等險惡區(qū)域，每一頁的下方都記錄著受過者的姓名，多寡不等，多的一頁記錄了上百個名字，較少的一頁只有七八個，粗略估算自古至今當(dāng)有上千異類道眾受到了“清凈”懲罰。

    “為何是姓名而不是道號？”莫問抬頭看向青陽子。

    “人死則道號消?！鼻嚓栕诱f道。

    莫問聞言點了點頭，繼續(xù)低頭翻看文集，受過的教眾多為女性姓名，男子百無其一，造成這種情況的原因應(yīng)該是女性異類通常很是嬌美，為人類男子所喜。而男性異類則少有英俊帥氣者，為人類女子所不喜。

    再詳看罪過，幾乎全是異類女子引誘男性教眾，這些女子既然入了道門自然知道雷池不可逾越，屬于明知故犯，大部分女性異類都是抱著飛蛾撲火之心，拼著一死也要與心上人春風(fēng)一度的，可見女子比男子更加重情。

    “這些人就無一得活？”莫問抬頭問道。

    青陽子搖了搖頭。

    莫問聞言心情再壞，彩衣道人帶走阿九之前他曾經(jīng)請求戴罪立功，可是對方并沒有給他這個機會，這讓他感覺到了自己的渺小。

    “這么多地方，三個月你尋不完的。”青陽子拿起那雙道靴，示意莫問換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