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節(jié)
趙麗珍也走了過來,瞧著那張照片小聲跟賀曉芳說,“像是真像,可我問過了,這孩子祖輩都是本地的,咱爸可是東北人牽過來的,對不上啊?!?/br> 賀曉芳就卡住了。這事兒說不通。他爸賀民生可不是被丟棄的,而是鬧兵荒,家里往哈爾濱逃難,走丟的。首先方向就不對,其次一個孩子走丟了,可不能這么多孩子也走丟了。除非…… 賀曉芳想到了個原因,只是看著她弟妹,沒說出來。 趙麗珍爐子上還做著菜,瞧著兩個人都沒話說了,就去廚房了。這時候賀曉芳才盯著趙麗珍,偷偷問賀大海,“大海,你跟我說實話,年輕的時候,沒在外風(fēng)流過吧。這孩子跟咱爸這么像,你說沒關(guān)系,都不可能??晌液蜁喳惗疾豢赡?,懷孕誰看不出來啊,是不是你?!?/br> 賀大海哪里想得到,他姐想了半天給了這個答案,他從來都是個正派人,年輕的時候別說做這種事,連多看小姑娘一眼都不會,連忙否認,“你別瞎猜,怎么可能。” 賀曉芳其實也覺得這不可能。她弟弟的為人她還是清楚的,只是讓朱驁的相貌給驚住了,邊想還邊喃喃自語,“可這孩子長得像咱家人,連那耳朵,都跟咱媽的一個樣,又厚又大,怎么能不是呢?”她無意識地嘟囔了一句,“我瞧著,他可比賀陽更像咱爸的孫子?!?/br> 就這一句,賀大海幾乎猛然皺起眉頭。 人人都覺得賀陽是他兒子,所以,從沒有人想到過,賀陽也許不是呢。賀大海驚疑不定的想著賀陽出生后的事兒。賀陽出生六斤,倒是不小,但是個頭卻不大,賀曉芳和賀曉麗都是嫁的身高不高的男人,他娶了人高馬大的趙麗珍,賀陽卻不如表兄弟們高。 還有那長相,明明他們家都是濃眉大眼,賀陽卻生的秀氣,小時候過年穿紅棉襖抱出去,人人都以為他生了個姑娘。 還有口味,無論賀家人還是趙麗珍的家人,都是重口味,能吃麻辣,無rou不歡??少R陽卻從小口味清淡,吃不了任何重口味的東西,那時候,賀曉芳還開玩笑說,“這一看就不是咱家人?!?/br> 這些林林總總都是一點一滴發(fā)生的,因為孩子是自己從醫(yī)院里抱出來的,他從沒懷疑過。可如今,賀曉芳那句話,就像是解開了蒙在眼前的黑布,讓事情一下子透亮起來。他緊緊的握著自己的拳頭,心頭有句話在奔騰,賀陽八成不是他兒子,眼前的孩子才是! 可是,直覺到底對不對呢? 屋內(nèi)賀曉芳走了后,朱驁沒事干,便走到賀陽的書桌前看書,賀陽說桌子上的都可以隨便看,他就抽了本物理書出來,只是沒想到,翻到最近學(xué)的內(nèi)容,在上面看見了四個大字,“好想睡覺”! 他眉頭擠了擠,不過沒吭聲,裝作不知道一樣,又把書合起來了。不多久,吳文才也到了,他一來,兩個人中間有些凝固的空氣,終于流通起來,終于恢復(fù)了正常交流。 吃飯的時候,六個人團團坐,賀陽就坐在了朱驁和吳文才中間。他們家雖然困窘,吃飯經(jīng)常省事,但趙麗珍的手藝其實是非常不錯的,雞rou燉的麻辣酥爛,幾個小菜也是有滋有味。 趙麗珍招呼著幾個孩子吃飯,吳文才第一口下去,嘶嘶的找水喝還喊著好吃,賀陽壓根沒往放辣椒的地方動筷子,挑了個涼拌藕片在哪兒嚼,唯有朱驁面不改色地稱贊,“阿姨手藝真好,這雞rou太好吃了?!边€又夾了兩塊,看樣是真心喜歡。 賀大海的想法不由又深了幾分。 趙麗珍和賀曉芳還不知道賀大海的心思,只是繞著他家祖父母有沒有可能是搬遷來的問話,唯有賀大海在旁邊說他們,“問這么多干什么?讓孩子多吃點。喜歡吃這個雞rou是嗎?多吃點?!?/br> 朱驁正好有些招架不住,連忙點頭,埋頭苦吃。賀大海于是就不經(jīng)意的問他,“你這挺能吃辣的啊,從小跟著家里人練出來的吧。陽陽就不行,我和她媽這么能吃,他到現(xiàn)在還一嘴清淡。” 這話才像嘮家常,朱驁終于不下冷汗了,他也不知道,趙麗珍她們?yōu)槭裁蠢蠁査麪敔斈棠痰氖聝?,要是問他爸,他都心里有?shù)??赡切┦聝憾歼@么多年了,他怎么清楚呢。連忙回答,“沒,我爸媽都是清淡口。我們家就我一個能吃辣的,家里做飯常年清淡,我就靠著油潑辣子吃飯?!?/br> 這話一出,趙麗珍她們就感嘆兩家的孩子都難帶。只有賀大海的眼睛亮了,他的想法幾乎又肯定了一圈,他忍不住的又問,“那你個子可沒少長,對了,你們?nèi)l大啊?!?/br> 說真的,賀陽和吳文才是自小玩大的,兩個人的生日都清楚,他倆一般大,賀陽是六月十二的,吳文才比他大一個月,五月三號的。唯有朱驁的,他們不知道。 朱驁一聽也感興趣,他知道自己和賀陽一年的,還不清楚兩人究竟誰大誰小,立刻說,“我六月十二的,賀陽你哪天的?” 賀陽特別意外,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說,“你居然跟我一天的,我也六月十二日的啊。” 幾乎在他說話的那一剎那,賀大海的杯子落在了水泥地上,發(fā)出了砰地一聲,碎片四裂,一桌人都嚇了一跳。趙麗珍連忙問,“傷到了沒?”看到賀大海僵硬的搖頭后,這才一邊拿掃把一邊說,“怎么手滑了呢?!?/br> 賀大海愣了一會兒才說,“沒拿住,不小心,你們吃?!?/br> 賀陽還沉浸于他和朱驁居然是一天的這件事中,唯有吳文才,看了看賀大海,皺了皺眉頭。 吃完飯,賀陽和吳文才一起送的朱驁,回來的路上,吳文才想了想,最終沒將他的想法說出來,畢竟,朱驁的身價在那兒,賀大海關(guān)心他也是正常。 賀陽下午就接著去了如意酒家,在徐三的手下干活,徐三這兩天在教他切菜,各種刀□□流來一遍,雖然很累,但賀陽總覺得,這也算是個技能,又能學(xué)習(xí)又能掙錢,就咬牙堅持下來了。 朱驁倒是沒直接回家,“好想睡覺”那四個字一個勁兒的在他腦海中閃現(xiàn),他后知后覺的想到,賀陽中午不睡覺在他那兒學(xué)習(xí),晚上打工到十一點多,再看看書,一天恐怕睡不了五六個小時,就有些不忍心。 他自己打車跑到了賣家具的地方,想了想書房的構(gòu)造,買了張一米二的小床讓送了過去,路過家居店的時候,還選了兩套四件套。不過想著賀陽平日里的小大人樣,他故意選了套小黃人的,又選了套機器貓的。 他在自己那間小房子里,親眼看著工人將小床按著他的指示擺好,又自己把四件套鋪好,又皺眉發(fā)現(xiàn),似乎少了個小衣柜,不過他房間里那個不小,用他的也行,就放心了。 可又想到賀陽那單薄的穿著,只是給買新的,賀陽怕是不會要,不過他記得當(dāng)時他媽給買了不少新衣服,因為學(xué)校只讓穿校服,就都沒穿過,這樣的賀陽應(yīng)該不會說什么。就又興奮地跑回家,從自己衣櫥里,收拾出幾套初二買了沒穿的厚衣服,那時候他個頭大約一米七五,比賀陽高點,但衣服肯定能穿。找了個包放好,這才安心下來。 躺在床上的時候,他不知道為什么,就有些興奮,有些急于讓賀陽看到自己給他準(zhǔn)備的一切,最終忍不住,給賀陽發(fā)了條短信,“明天中午早點到房子。有東西給你看。” 賀陽那時候正在飯店里忙活,從一堆土豆絲里抬頭起來,瞧見朱驁的短信,雖然不知道他怎么突然變得有些不一樣了,好像活潑親切了許多,但也挺開心的,就回了個“好”。 而在家里,趙麗珍將衣服洗完,好容易躺在了床上,一邊一直沒睡的賀大海,這才忍不住地問她,“你還記得生陽陽時候的事兒嗎?” 趙麗珍一星期就休這一天,累的不想動,就敷衍的說,“多少年了,誰記得。” 賀大海卻不依不饒,“我記得咱是六月十一號住進醫(yī)院里去的,病房里好像產(chǎn)婦不少呢。得有七八個?!?/br> 說到這里,趙麗珍也記起來了,皺著眉頭說,“不止呢,那幾天生孩子的特別多,走廊上還有兩,一共是十個,我記起來了,醫(yī)生還說怎么都趕到一起了?!?/br> 賀大海就問她,“那跟咱兒子一起出生的,有幾個啊?!?/br> “沒幾個吧?!壁w麗珍不疑有他,在那兒仔細想了想,“我發(fā)動的早,住進去就發(fā)動了,跟我一起的,好像有六個吧,不過就咱們家,和另一家擺攤子的,生了個兒,其他的都是姑娘。你忘了,你當(dāng)時還說呢,就你運氣好?!?/br> 黑夜里,賀大海的眼睛一下子亮了,他有些急不可耐的問趙麗珍,“擺攤子的?你還記得他家是哪里的嗎?叫什么?” 這一問,趙麗珍顯然也覺得出了賀大海的反常,她立刻坐起來,一把拉開了頭頂?shù)碾姛襞荩傻目粗R大海,“你怎么了,多少年的事兒了,你問這個干什么?” 這事兒瞞不了,而且,賀大海不能走路,他一個人也辦不了,他毫不猶豫的跟趙麗珍說,“朱驁跟陽陽是一天的,麗珍,你不覺得朱驁才像咱們兒子嗎?陽陽他從小,哪里像啊?!?/br> 趙麗珍忍不住的發(fā)出了一聲“啊”! ☆、第21章 確定 21 無論如何,賀大海的這個說法實在是太過異想天開了,趙麗珍幾乎被他嚇了一跳,反應(yīng)過來第一句話就是,“你瘋了嗎?陽陽怎么可能不是我兒子?!”她不放心,又喃喃道,“這年頭長得像的人,不是有的是嗎?誰能說長得像就是一家人啊,趕快睡覺,我看你就是貓尿喝多了亂想?!?/br> 她說完,就裹著被子側(cè)身躺下了,將后背沖著賀大海。 賀大海也沒想著趙麗珍能不信,他皺著眉頭,靠在床頭上,沖著趙麗珍說,“喂,我說你怎么不信呢?就算長得像這點不做準(zhǔn),他可跟陽陽是一天的,哪里這么多巧合,長得像咱家人,又一天生的?!?/br> 他瞧著趙麗珍還是不動,就戳了戳她,“你別不放在心上,我就一句話,萬一是真錯了呢。你想想,養(yǎng)了一輩子的兒子,不是自己親的,你心里不難受?就不憋屈?” 許是這句話哪里觸動了趙麗珍,她騰地一下又掀開被子坐了起來,蓬松的頭發(fā)毛躁躁的散落在臉龐,看著就特別煩躁。她瞪著賀大海說,“你就這么肯定?這種事能亂說嗎?萬一讓陽陽知道了,他該多難受?” 賀大海皺著眉頭說,“那就眼睜睜的看著不管?要是真抱錯了,你保證你不后悔?”他瞪著眼睛,呼著酒氣說,“我不行,這是我老賀家家的血脈問題,這事兒不能亂?!?/br> 趙麗珍顯然也是有些動搖,畢竟,若是真錯了,那可是自己懷胎十月生下的親兒啊,就那么當(dāng)做陌生人,以后說不定連見都見不著,她怎么也狠不下心直接否定。只是又想著賀陽,又覺得這么做賀陽要知道了肯定會傷心,“可是陽陽……” 賀大海顯然看出來趙麗珍意動了,就說,“這是大事兒,跟咱們喜不喜歡陽陽沒關(guān)系,就算真抱錯了,都養(yǎng)了十六年了,那感情也不會沒有的。再說,陽陽又不是不懂事,就算知道了也會理解的?!?/br> 趙麗珍心頭亂麻麻的,一會兒是賀陽自小到大的乖巧的樣子,一會兒是身形高大長相俊美成績爆好的朱驁,不知道該怎么選擇。 的確,她養(yǎng)了賀陽十多年,賀陽不但照顧他爸爸,還知道打工賺錢減輕負擔(dān),只有上高中這事兒有點不聽話,但那也是為了學(xué)好,她沒什么不滿意的。 但是她心底畢竟不是沒有遺憾的,譬如賀陽秀氣的模樣,她其實幻想著自己能有個高大的兒子呢,和高大的她站在一起,讓她有點安全感。譬如賀陽的成績,她和賀大海都是最底層的人,那時候不知道學(xué)習(xí),她不知道多期望,賀陽能夠是個好學(xué)生??上ВR陽足夠努力,卻不夠聰明,成績始終在中間。 但說句不要臉的,朱驁卻滿足了她所有的對兒子的想象,如果…… 這個如果,趙麗珍顯然不敢想下去,她又重新躺了下來,用被子蓋住大部分臉,在被窩里含糊的說,“隨你吧。我聽你的。就是,別讓陽陽知道?!?/br> 第二天一大早,賀大海就說自己要出去溜達溜達,讓賀陽中午不用管他了。賀陽有些驚奇,他爸其實坐著輪椅是能出門的,但是這么多年,他爸從來沒主動出去過,除非是他媽推著下去透透風(fēng),但也不會走出太遠。 而這次說中午都不用管他了,顯然是要出“遠門”,賀陽就擔(dān)心的問,“爸你去哪兒?一個人行嗎?不行我請假陪你去?!?/br> 賀大海就含混的說,“不用,我自己轉(zhuǎn)轉(zhuǎn),不用管我?!?/br> 趙麗珍怕是覺得挺愧疚,連忙從一旁拿了個雞蛋給賀陽說,“快點吃,吃完上學(xué)去吧。柜子上有十塊錢,你拿著中午吃飯。別餓著了。” 這可是上高中來,他媽第一次給賀陽錢,賀陽倒是不缺這些,但這個態(tài)度,立刻讓他心情好了起來,這是不是就代表著,他媽不生他氣了。他立刻笑著說,“謝謝媽。” 趙麗珍瞧著賀陽笑的燦爛的臉,心里有些不忍,背過身裝作拿東西說,“什么謝不謝的,一家人。你吃完快點上學(xué)吧?!?/br> 賀陽于是這一上午心情都超好。中午的時候,吳文才要回家,他就買了份炒餅吃完了,溜達溜達去了朱驁的房子。這時候才十二點過一刻,他第一次這么早到這里,還以為朱驁肯定在外面吃飯,沒想到開門恰好碰見朱驁坐在沙發(fā)上,對著電視出神。 聽見開門聲,朱驁幾乎反射性的抬起頭,就露出了他有些黑的眼圈。認識這么久了,朱驁一向是休息的很好,中午那一小時的覺從來不缺,黑眼圈這東西還是賀陽第一次瞧見呢。他不由問,“你沒睡好啊?!?/br> 朱驁的確沒睡好。昨天恰逢他爸沒事在家吃飯,他姥姥趁機發(fā)難,要求讓韓丁回去上班。 他爸一向油滑,倒是沒說不同意,就說那邊丟合同的事兒還沒調(diào)查清楚,讓韓丁在家再歇歇。 韓丁靠著他爸吃這套。他姥姥看著他爸從一個擺攤子的二混子成長到如今的大企業(yè)家,怎么能看不出他爸的打算,當(dāng)場就捂著心臟哼哼起來,他家于是在醫(yī)院折騰了一夜。 最讓他郁悶的是,他姥姥這樣,他爸也不能無動于衷,只能讓韓丁又回去了。好在,他爸動了個心眼,公司最近想要涉足綠色農(nóng)業(yè),一竿子將韓丁打到農(nóng)村里,讓他去考察了。目測年前回不來。 他在醫(yī)院里守了一夜,不但有黑眼圈,其實困得壓根沒半點胃口,若不是想著等著賀陽來,他早就趴床上補覺去了。 不過瞧見賀陽一臉關(guān)心,睡不了覺的遺憾就不算什么了。興奮支撐著他的眼皮,讓他問賀陽,“吃飯了嗎?” 賀陽就說,“吃了炒餅了。你困就睡覺去吧?!敝祢堊隽四敲炊?,就等著給賀陽看呢,怎么可能現(xiàn)在去睡覺。他立刻站起來,往客臥走過去,走到一半,瞧見賀陽動作慢,還回頭去拉了他的手,將他扯到門口說,“你瞧瞧你喜歡嗎?” 賀陽于是就從朱驁身體透出的縫隙中,看到了那個鋪著藍色機器貓四件套的小木床。小木床占據(jù)了原先桌子的位置,擺在了窗戶的旁邊,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鋪的厚的原因,床上顯得鼓鼓囊囊的,機器貓都有種要跑出來的感覺,看起來,特別的暖和。 賀陽驚訝地說,“你……你怎么在這里放了張床?” 朱驁推著他往前走走,他不好意思說自己看到賀陽寫在書上的話了,就說,“我覺得你中午應(yīng)該也困,不如買張床可以睡一會兒,下午上課也有精神。學(xué)習(xí)這事兒,不能一直繃著,得適當(dāng)放松,你也別太累……” 他說著說著,就感覺到身前的小孩不走了,他低頭看,恰好能瞧見賀陽的頭不知道什么時候低下頭去了,黑色的頭發(fā)耷拉下來,特別的柔順。他忍不住的上手摸了摸,賀陽就在這樣的詫異間抬起了頭,露出了一雙紅彤彤的眼睛。 跟個小兔子似得。朱驁忍不住的想,“怎么了?” “謝謝。”賀陽啞著嗓子回答他。他是真想說謝謝的,他是來求幫助的,要借朱驁的筆記,要請朱驁給他講解,還要占用朱驁的房間和休息時間,他覺得自己已經(jīng)很過分了,可朱驁居然還想著他,為他買了張床。 不能說沒人對他這么好過,吳文才就經(jīng)常對他特別好,可他們兩個是從小一塊長起來的啊。朱驁呢,他們不過是認識兩個月的,無論從學(xué)習(xí)還是從家境上相差巨大的陌生人,可朱驁非但沒嫌棄他,還替他著想,給他這么好的禮物。 只要看一眼就知道,那樣的小床,肯定是花了心思的,不知道睡起來有多舒服! 賀陽是那么堅強的人,缺錢可以自己掙,被欺負可以掄磚頭,可他受不得別人對他一點點好,也許因為缺愛,他反而更容易感動,賀陽忍不住又認真地說了一遍,“謝謝。” 也許是這兩聲謝謝太過真摯,朱驁內(nèi)心忍不住有所觸動。他第一次幫賀陽,是看不慣別人仗勢欺人。第二次幫賀陽,是不想讓韓丁得逞,即便后來答應(yīng)賀陽讓他來看書抄筆記,也不過是因為賀陽求學(xué)的艱難——他想,認真學(xué)習(xí)的人應(yīng)該得到鼓勵。 而如今,他知道,真正觸動他的,是賀陽的態(tài)度。這個從沒有被生活好好對待的孩子,身上有股讓他不得不佩服的力量,他不為生活氣餒,不為困難低頭,也從不停止對幫助他人的感恩——即便是在他看來,那么小的事情。 不知道怎么的,朱驁的心居然砰砰跳了起來。這種感覺太奇怪了,他只能安慰自己,也許這就是做好事的感覺吧,要不怎么有人喜歡做好事呢,于是磕磕巴巴地說,“還……還有一套小黃人的呢,你看看喜歡嗎?” 賀大海坐著輪椅,在南華醫(yī)院的產(chǎn)科辦公室里等待,一名上了年紀(jì)的女醫(yī)生陪著他,賀大海忍不住問她,“張醫(yī)生,這么久了,怎么還沒找出來?” 張醫(yī)生不好意思的說,“您也知道,那時候沒有電腦,都是筆錄的,全部存在檔案室,找起來特別麻煩,您再等等,喝杯水?!?/br> 她說著,起身將賀大海面前的那杯水倒了,又給他倒了一杯熱的。 賀大海搖頭說,“不用,你看我這樣,喝了水連廁所都去不了,不喝了。能不能再快點,我這身體,坐不了多久。” 張醫(yī)生剛想說什么,電話就響起了,她幾乎立刻接了起來,而賀大海也忍不住將輪椅向前推了推,豎起了耳朵。 交談中,張醫(yī)生的臉色變了幾變,最終掛了電話。賀大海立刻問她,“怎么樣?” 張醫(yī)生咬咬牙說,“找到了,那天生兒子的,的確只有兩位,兩個孩子都是六斤重,出生時間相差不足五分鐘。一位是你們?!?/br> “另一個呢,他叫什么,住在哪兒?”賀大海忍不住的高聲問。 張醫(yī)生臉色已經(jīng)十分難看,“另一位姓朱,孩子爸爸叫朱成功,mama叫韓金茹?!?/br> 果然姓朱?賀大海愣了一下,然后又燃起了希望。朱驁真是他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