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辭東嗯了聲，最后把電話掛斷了。

    姚聞予見他接完電話，小聲問他：“川哥是不是有什么急事？我沒關(guān)系的，就一點頭疼，可以自己回去?！?/br>
    “沒什么事?！辟R辭東說。

    姚聞予嗯了聲。

    姚聞予并沒有追問姜川打電話干什么，他其實一整晚都有些心神不寧，而這一切都來自于岑景。

    姚聞予捏得自己指關(guān)節(jié)泛白都沒有察覺。

    他像是不經(jīng)意間問賀辭東說：“最近很忙嗎？”

    “還行?！?/br>
    姚聞予：“我之前去你公寓那邊找過你，高揚說你這段時間每天晚上都回了家里，沒有住在那邊了。”

    賀辭東看向他。

    姚聞予怔了怔，下一秒表情又有些自嘲和痛苦的樣子。

    “算了?！彼f：“在你面前有什么好裝的，我喜歡你你又不是不知道?！?/br>
    賀辭東沉吟了兩秒鐘，開口：“我說過……”

    “我知道。”姚聞予打斷他，“你說過你不愛我?！?/br>
    賀辭東并沒有反駁，他看著前方，側(cè)臉在這一瞬間看起來冰冷到近乎不近人情。

    賀辭東：“正是因為你不一樣，所以我沒辦法答應(yīng)你。”

    “我倒是寧愿我沒那么特殊。”姚聞予掉轉(zhuǎn)頭看著窗外，不再開口。

    車?yán)镌俅蜗萑氚察o。

    如果賀辭東側(cè)頭，就會發(fā)現(xiàn)車窗上倒映著姚聞予的那張臉上滿是不甘。

    姚聞予唯一的籌碼，就是小時候那點事而已。

    他原本以為賀辭東這種人，就算不會愛上他姚聞予，這輩子也不可能愛上其他人。

    所以一直以來他從來沒有越過那條線。

    當(dāng)初連姜川他們都以為兩年前是他拋下一切去了國外，殊不知這是賀辭東的建議，知道他喜歡建筑學(xué)，就給他找國外最頂尖的大學(xué)，給他請最好的老師，這些年下來幾乎不會拒絕他任何條件和要求。

    就連婚姻，說到底都是為了他。

    但是他唯獨不會和他在一起。

    姚聞予不知道究竟是什么地方不對。

    他選擇了隱忍和等待，事實證明他的選擇沒有錯，外界都快以為賀辭東對他到情深不悔的程度了。

    但就在最近，他明顯感覺到有些事情失控了。

    賀辭東還是那個賀辭東，為了他比賽的事情費盡心思，送他回家，說話如常。

    但又不一樣，這種悄無聲息的危機感讓他失了冷靜。

    而這一切，都是因為岑景。

    那個婚前婚后性格截然不同的人。

    姚聞予保持著那個姿勢沒有回頭，他突然問：“辭東，你有沒有想過離婚？離婚好不好，就算你不答應(yīng)和我在一起，我也沒辦法看著你和別人生活在同一個屋檐下。我太累了，不想再裝作不愛你的樣子。”

    賀辭東把車停在了路邊。轉(zhuǎn)頭看向他。

    姚聞予回頭。

    眼泛淚光，表情倔強。

    賀辭東搖下車窗，一只手搭在上面，像是陷入沉思。

    過了半分鐘，他恢復(fù)向來冷硬如鐵的模樣，淡聲說：“本來就是要離的，只是時機沒到?！?/br>
    他們婚姻的初衷本就是各取所需互相利用，現(xiàn)如今還維系的唯一理由只剩下利益而已。

    賀辭東重新發(fā)動車子的時候，姚聞予猛地松掉那口氣，終于笑了。

    緊接著他又伸手捂住自己的臉，一副不太想讓賀辭東看見自己落淚的樣子。

    聲音沙?。骸拔抑雷约汉茏运?，對不起?！?/br>
    賀辭東抽了兩張紙遞過去，“我自己的決定，別想太多?！?/br>
    賀辭東不喜歡事情脫離掌控，有些東西在變化他不是毫無察覺?；橐龆寄艹蔀榛I碼的人，世上少有什么事情能真的影響到他。

    姚聞予的眼淚倒是讓他想到了不少以前的事。

    那些他都已經(jīng)很久沒有想起，也未曾在回憶中出現(xiàn)的事。

    比如小時候待過的那個寄養(yǎng)家庭，比如七歲時逃出來走過的那條街，坑洼泥濘，住過的雨棚陰暗潮濕，又或者最重的那次，被人打到半死扔進了垃圾堆里。

    無數(shù)次以為自己活不下來的時候。

    耳邊總有個聲音小聲在喊：“哥哥你別死?！?/br>
    聽聲音都要哭了。

    他醒來發(fā)現(xiàn)自己躺在一個橋洞底下，身下墊著兩條破爛口袋，直不起身的高度上頭是石板上的青苔和滴落的污水。

    一雙小手緊緊抓著他的衣服，就跪趴在他身邊。

    橋洞里光線奢侈得可憐，賀辭東最初完全開不了口，卻能勉強看出旁邊是個比他還小的小孩兒。短手短腳，還不到他胸膛高。

    小孩兒把他從垃圾堆里拖出來，明明很害怕，但還是把他偷偷藏在了那里。

    他說他就住在前邊的那家福利院里，他說他本來不住那里，但是找不到回去的路。

    他說那里的人都好兇，他還老是挨打。

    賀辭東摸過他的手，瘦瘦小小的，上面總有傷痕。

    整整大半個月，小孩兒每天留下自己的饅頭和水，到了晚上偷偷溜出來遞給他。

    有幾個晚上甚至直接蜷縮在他身邊睡下，賀辭東摟著他，發(fā)現(xiàn)這小東西脊背瘦得硌手。

    很難不讓他確定饅頭有可能就是他一天的吃食。

    “哥哥你什么時候能好起來？”

    “今天福利院有人打架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