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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賀辭東看了過來。 相比五分鐘前,姚聞予從沒有看過那樣的賀辭東。 不過衛(wèi)臨舟他們見過。 十多年前,剛從他那個養(yǎng)他的人手底下出來的賀辭東。 他所有壓下的陰暗的東西,人性最黑暗面都能從那雙眼睛里找到痕跡。 賀辭東最終對著姚聞予只說了四個字。 “好好活著?!?/br> 短短幾個字,卻讓姚聞予渾身冰涼。 中午十二點。 碼頭上跪了一個人。 戚雄安顯然沒料到自己栽得那么快。 他身上幾乎沒有骨頭是好的。 跪在那兒,口里粘稠的血滴滴答答往下落。 幾米開外的木板邊緣,賀辭東就坐在那兒。 他身上就穿了件薄薄的黑色襯衣,衣服下擺和扣子都很凌亂,隱約可以看見上面的血跡。 他低著頭,垂在膝蓋上的兩雙手的手背的指關(guān)節(jié)全是磨破皮的挫傷。 顴骨有傷痕,指尖的煙燃了半截,讓他身上的頹廢感越發(fā)明顯。 戚雄安看了一眼他的背影,扯了個殘忍的笑,說:“阿東,你應(yīng)該很多年沒想過要命人了吧。想起來的感覺怎么樣?” “我不會殺你?!辟R辭東抖了抖指尖的煙灰,沒回頭。 戚雄安:“我都說了你找不著人。我知道你這些年生意做得很順當,但我過得可一直都是這樣的日子。你跟我撕破臉,險些害我活不成,現(xiàn)在不過是讓你體驗體驗我三分之一的痛苦?!?/br> 戚雄安還嫌不夠,接著說:“我可是一直等到姚聞予清醒過來的消息傳出,才把他扔海里的。你知道,他本來就沒打算活,說實話,解決他的感覺遠沒有現(xiàn)在看著你的感覺來得讓人痛快。” 賀辭東指尖微不可查地頓了頓。 因為那句他本來就沒打算活。 即使他猜測過,但真正確認時,心臟依然抽痛到感覺呼吸困難。 海上最頂尖的搜救團隊,進行了為期整整三天的作業(yè)。 海域范圍不斷擴大。 賀辭東從船上一趟一趟下水,一直未曾停歇。 三天時間以來,他所有的表現(xiàn)都像個足夠成熟穩(wěn)重的成年男人冷靜和人分析,探討,根據(jù)落水點,當晚的暴雨風(fēng)級判斷人大概的方向。 所有人默認,他們不是在搜救。 只是在尋找一具尸體而已。 事實是,他們連尸體都找不到了。 第三天下午,海上又起了風(fēng)。 風(fēng)浪越來越大。 搜救團隊的隊長看著還在做入水前準備的賀辭東說:“賀先生,實際上我們的建議是放棄。我們做過最精準的分析,也沒有錯任何一片區(qū)域,找不到,百分之九十九的概率就是真的找不到了。而且極端天氣下,也會對你的人身安全造成威脅?!?/br> 賀辭東身上的黑色潛水衣還在滴水。 他聞言往海上看了一眼,只是說:“繼續(xù)?!?/br> 半個小時后,自駕快艇匆忙上船的姜川等人攔住了賀辭東。 姜川拉住他胳膊,說:“老賀,夠了,這種天氣開不得玩笑?!?/br> 衛(wèi)臨舟也說:“這邊是深海區(qū),不用人說你應(yīng)該也清楚那天晚上的暴雨有多大,而且……以他傷重的程度,根本不可能活下來,海里不比陸地,別說人,遇上大浪或者海洋生物連影子都不會有,放棄吧?!?/br> 這幾天來,他們盡管不太了解岑景對他來說什么時候重要到了這種程度,但也都盡力幫忙。 但幫忙不意味著看著他沒有理智一樣,一直這么漫無目的地找。 “對啊?!辟R辭東看著遠處,“那夜也是大暴雨。” 賀辭東做了個夢,岑景說,你就當我從沒來過吧。 然后他就真的,什么也不曾留下。 衛(wèi)臨舟不知道怎么的,看著賀辭東這樣,突然就覺得難受起來。 因為他感覺到了他身上那種情緒。那種無法和人言說,卻足以錐心刺骨的感覺。 可成年人的痛,大多時候都是寂靜無聲的。 放賀辭東身上,也不過說一句:“這底下太黑太冷,我沒辦法,把他一個人留在這兒。” 只要想起來,閉上眼睛的動作都會成為一種折磨。 務(wù)實的人很少會幻想。 越是這樣,越難給自己塑造錯覺。 只會一遍一遍分析所有可能,再一一打破。這個過程就像壘石頭,痛苦也會一層一層不斷加深。 從五歲不知道他一個人被關(guān)在屋子里,險些死于一場大火。 到后來第一次見面,拿視頻威脅他。 讓他搬出墨林苑。 推著他在身體極度不好的情況下,為了工作疲于奔命。 給他離婚協(xié)議。 讓他單獨面對岑家,面對馬林韜,面對上帝視角的姚聞予,面對這個世界包括賀辭東有意無意的所有惡意。 岑景終究是沒有找回。 沒有人清楚賀辭東是如何說服自己放棄的。 只是當時在返航船上的部分人,看見了站在船頭,和海面遙遙相望的賀辭東。 有種人。 你覺得他沒有任何變化。 他眼底的世界,如同連綿山脈,浩瀚十里。 卻在某個時刻開始,一寸一寸,冰封沉寂。 作者有話要說:這本不be哦,想看be的可以直接把這章當結(jié)局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