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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侯門春色之千金嫡妃在線閱讀 - 第33節(jié)

第33節(jié)

    這對夫妻,誰也沒主動開口,誰也不知對方心里想些什么。

    天色一點一點暗沉了下來,遙遠的天際已經(jīng)蔓延了一片夜的黑角。

    李婉讓宮人與侍衛(wèi)掌燈,并點上火把。

    “年小姐,在我看來,這項挖掘工具毫無意義,我親眼看著柳昭昭入棺并下葬的,是我看錯了,還是尸體會自己變成一縷青煙飛入東一街的書院?”

    問話的是赫連笙。

    赫連笙分析的不無道理,如果當時沒葬錯人,這里也沒挖過墳,尸體的確不可能會跑到東一街去。

    但一切不合理的現(xiàn)象背后,勢必有個不為人知的原因。華珠相信廖子承的判斷,也相信自己的推理,那具焦尸一定是從這兒出去的!

    “殿下,你金口已開,再想收回成命,不覺丟臉嗎?”

    赫連笙冷冷一笑,好個牙尖嘴利的丫頭!

    楊千那伙人辦事效率極高,一刻鐘的時間便刨開了大坑,露出中間一副黑漆漆的、大氣磅礴的棺木。

    赫連笙難過地撇過臉:“撬開。”又補了一句,“當心,別損毀尸體。”

    楊千吞了吞口水,親自跳下坑,拿著鉗子拔掉棺木上的釘子,隨后合眾人之力,掀開了棺木!

    霎那間,一股濃郁的幽香,混合著淡淡的卻令人作嘔的尸臭迎面撲來,冷風一吹,所有人都聞到了。

    楊千捏了捏鼻子,躍進棺木中,將“蠟人”抱出來,平放在早已備好的擔架上,并與人一起抬到赫連笙跟前。

    尸體從頭到尾裹著蠟,瞧不清模樣,只得剝掉那層蠟。

    楊千蹲下身,準備動手。

    華珠上前,遞給他一副手套:“當心,尸毒也是很可怕的。”

    楊千感激地笑了笑,抬手去接,卻猛地發(fā)現(xiàn)滿手淤泥,又趕緊縮回,在衣服上死命地蹭了蹭,這才小心翼翼地接過華珠遞來的手套。

    “這么厚的蠟,得多少斤啊?”楊千撇嘴兒剝完了死者身上的白蠟,累得大汗淋漓。

    男子尚可,女子中的冷柔、月伶與紅菱全都躬身,捂著胸口干嘔了起來。

    李婉似乎也有些微不適,可到底用帕子捂了捂鼻子,便忍住了。

    中毒太深的緣故,死者渾身包括面部都膨脹得厲害,且發(fā)紫發(fā)黑,完全瞧不出之前的身形與容貌??伤乃酪颉⒎b、身長與柳昭昭基本一致。

    赫連笙捏了捏眉心,問向華珠:“你看到了?尸體并未不翼而飛,你的推斷是錯的?!?/br>
    旁人一開始聽不懂他們倆在說什么,因他們只知王三爺失蹤,焦尸另有其人,卻不知到底是誰,更不知柳昭昭與此案有何關系。但畢竟他們見過識廣,將許多零星的線索拼湊在一塊兒后,隱約有了某種猜測,卻礙于它太過可怕而不敢相信。至于赫連笙,他是情因作祟,自欺欺人地不肯相信。

    “就尸體的表象來看,的確是中毒身亡。但到底是不是柳昭昭本人,臣女認為,得驗過之后才能下結論?!比A珠看向赫連笙,不卑不亢道,“請殿下傳召陸大娘。”

    “明明已經(jīng)完全沒有破綻的事,你還想推翻什么?這么倔的性子,到底隨了誰?”赫連笙的語氣沉了一分!

    夫妻二十載,華珠極少見赫連笙發(fā)火,這個鐵血帝王,鮮有情緒失控的時候,但近幾日,為了柳昭昭,他已經(jīng)失控太多回了。

    華珠定了定神:“臣女只想找出真相,讓所有無辜的死者,都能在九泉之下瞑目?!?/br>
    ……

    陸大娘早在林子里恭候著呢,得了令,立馬邁著小碎步過來了。

    “草民叩見太子殿下、叩見太子妃娘娘!”陸大娘跪著行完大禮,又起身走到尸體面前,用一方干凈的帕子裹住食指,隨即探了女子的甬道。這一動作不雅,她用身形遮住了。須臾,她踅步返回原地復命,“啟稟太子殿下,死者是處子之身。”

    赫連笙猛地一驚。

    李婉手中的茶杯微微一抖。

    冷柔之前沒能吐出來的東西終于在此刻“哇”的一聲吐了出來!

    華珠神色鎮(zhèn)定地看著赫連笙,啟聲,用所有人都能聽見的音量說道:“陸大娘,你確定沒有錯判?”

    陸大娘輕咳一聲,拍著胸脯道:“處子與婦人的區(qū)別,即便是初入門的產(chǎn)婆也能輕松分別出來。我學醫(yī)五十載,關于這一點,絕不會斷錯!”

    華珠又從隨身攜帶的包袱中拿出一幅畫:“六年前,一名聲音特別好聽的女子曾找你瞧過不孕不育癥,可是她?人命關天,你的職業(yè)cao守最好放到一邊去?!?/br>
    陸大娘仔細看了看,答道:“是她?!?/br>
    “那她……可還是處子?”

    “不是?!?/br>
    赫連笙并不知道柳昭昭去找陸大娘看過不孕不育癥,也不知道原來那個孩子來得如此不易,呼吸,一瞬急促了起來,看向華珠問:“但剛剛你也看到了,墳墓并沒有被挖掘過的痕跡,尸體……尸體是怎么被調換的?”

    現(xiàn)在,他并不關心這名無辜的死者是誰,他只想知道到底誰對柳昭昭動了手腳?

    華珠轉過身,對楊千說道:“請楊侍衛(wèi)長認真檢驗棺材底部?!?/br>
    楊千不敢怠慢,再度跳入坑中,撥開厚厚一層藥材,舉著火把一看,大驚失色:“底部有被鋸過的痕跡!從縫隙上來看,被鋸過兩次!”

    棺材底硬如磐石,想鋸開它,首先得用最精良的工具,其次,需要內功極度深厚的高手。而既然是從底部下手,對方一定是挖的地道了,這也是為何從地表看不出動過土的痕跡。

    但為何是兩次呢?

    赫連笙的臉色變得非常嚇人,李婉的表情也不大妙,她倒了一杯茶,遞給赫連笙,赫連笙卻想也沒想隨手推開。

    茶杯掉在了地上。

    李婉抿了抿唇,沒說什么,只是捏緊了帕子,眼圈有些發(fā)紅。

    華珠站在場地中央,沉靜的眸光掃過在場的每一個人,爾后正色道:“接下來我要揭露的,是一個或許可怕的真相,請大家做好準備?!?/br>
    眾人的表情都漸漸變得嚴肅起來,看著那名身著白衣藍裙的少女,清秀的面龐,五官精致,眉毛濃黑,英氣十足,雙頰那點嬰兒肥,又讓她看起來瓷娃娃一般可愛。是啊,一個瓷娃娃而已,又能講出多可怕的事呢?她怕是還沒見過這世上真正可怕的存在吧!

    這么想著,一些人眼底忽而又有了一絲不屑。

    華珠向來不被不在意的人干擾,攏了攏寬袖,說道:“在道出全部真相之前,我先來詳細闡述一下二十四號的經(jīng)歷。二十四號,太子妃生辰,我等應邀前往李府賀壽。上午,青琉臺,眾千金獻藝,至于為何獻藝大家心知肚明。獻藝途中,顏婳意外斷劍,導致太子妃受驚。這不是重點,重點是太子殿下宣布了破獲滿月案的神探,并將王三爺一案全權交由廖公子負責。

    下午,廖公子、燕世子、顏四爺與我,一同前往麗云街小別院,盤問董娘子。為何問她?因我們懷疑王三爺一案與柳昭昭一案有莫大關聯(lián),而董娘子曾經(jīng)是柳昭昭的丫鬟。

    呆了約莫一個時辰,我們離開了小別院,臨走時,董娘子向我們保證,第二天給我們墓地的地圖,使我們能夠開棺驗尸。為何她非得第二天才給,這個疑點我稍后會加以解釋。

    夜間,董娘子被毒殺,兇手模仿董娘子的字跡偽造了一封遺書,而董娘子畫給我們的地圖不翼而飛了。

    幸運的是,董娘子在此之前曾到這里祭拜了柳昭昭,廖公子根據(jù)她鞋底的泥土、草屑與紙錢判斷出了墓xue的具體位置?!?/br>
    聽到這里,所以人都睜大了眼睛,僅憑泥土、草屑與紙錢便能判定位置,那得需要多敏銳的觀察力和多豐富的見識?他們手下要是有幾號這樣的人,瑯琊也不至于那么多無頭公案了。

    華珠接著道:“我們一路找到這里,本想連夜開棺,可是碰巧,太子殿下也在。太子殿下的態(tài)度之強硬,令我們不得不無功而返,正是這次無功而返,延誤了抓捕兇手的時機,才導致王小姐的慘劇。”

    “什么?你說……小七也是被那個兇手傷害的?”王慶有些激憤地望向了華珠。

    華珠點了點頭,卻沒有立刻解釋的意思,淡漠的眸光掃過不知心底會否有一絲愧疚的赫連笙,說道:“廖公子驗過焦尸后,對兇手做出了如下分析:兇手并非獨立作案,他有武藝高強的手下。這點,通過挖地道、鋸棺材底的現(xiàn)象中可以得到證實。同時,廖公子還認為兇手認識官府的人、熟悉仵作的驗尸流程。所以,一開始他利用一具女性尸體冒充王三爺時,其實并沒想到廖公子會識破他的詭計,乃至于盜走尸體后,便拍屁股走人了。直到兇手得知我們訪問了董娘子,才意識到我們已經(jīng)識破了焦尸的身份,所以,他又殺一人,又挖地道,又鋸開棺底,將尸體放了進去?!?/br>
    原來那兩次鋸過的痕跡是這么來的。

    “這名無辜的姑娘是誰,我稍后再講。而我回府后又發(fā)生了一件至關重要的事,也稍后再講?,F(xiàn)在,先談董娘子緣何被殺、緣何執(zhí)意要第二天給我們地圖?!比A珠看向了赫連笙,“因為她想通知太子殿下,取回放在棺木里的東西,以免暴露身份。據(jù)太子殿下所言,應該是一塊玉佩??上В齻魉偷南⒉⑽催_到太子手中,而是被兇手截獲。好,兇手終于知道我們打算開棺驗尸了。

    這一晚,兇手做了三件事。一,殺了一名女子偽裝成墳墓中原先的尸體;二,殺掉董娘子。我們曾經(jīng)認為他殺掉董娘子是為了不讓我們知道墳墓的地點,但后面我們在這里看到意外出現(xiàn)的太子,才突然意識到,知曉地點的明明就還有一個!兇手殺董娘子,或許是因為董娘子知道了他的某個驚天秘密?!?/br>
    華珠知道大家可能很想知道是什么樣的秘密,但她跳過了這項解說,“我曾經(jīng)懷疑過太子殿下是殺害柳昭昭與董娘子并且擄走王三爺?shù)膬词?,所以才會那么巧合地守在這里,不許我們開棺驗尸?!?/br>
    赫連笙眉頭一皺:“年華珠,你懷疑本宮?”

    你有作案動機,不是嗎?梅莊地圖。

    當然,這種事華珠還是裝作不知道的好,“火災當晚,太子殿下避開眾人耳目,施展輕功進入過王三爺房內,還……留下了玉扳指,不是嗎?”

    赫連笙又是一噎,他明明……做得很隱蔽。

    華珠挑了挑眉:“也多虧了兇手偽造的一封遺書,才洗脫殿下的嫌疑。殿下看完遺書的表情,讓廖公子確定你并不知道柳昭昭尚有親人在世,所以遺書,不是你偽造的。至于殿下你為何那么巧地出現(xiàn)在墳地,便是兇手做的第三件事,他要利用殿下,拖延我們開棺時間,也為他順利將尸體放入棺內爭取時間?!?/br>
    那晚,生辰宴會上,他看到了王歆的《驚鴻舞》和顏婳的《西河劍器》,不知不覺便想到了柳昭昭,但他并沒打算來墳地探望,直到……太子妃突然感慨他膝下空空,連側妃也沒能為他留下子嗣,他憶起了柳昭昭與尚未出世的胎兒……

    腦海里轟的一聲炸響晴天霹靂,赫連笙猛地看向了李婉!

    一個心地善良、嫻熟聰慧的女人,一個身體羸弱、茍延殘喘的病人、一個共度七年、榮辱與共的妻子,真的……會做出這種事來嗎?

    眾人順著赫連笙的目光看向了李婉,無需解釋,他們也明白,能夠左右太子行徑的人,除了太子妃,絕無旁人。

    但這……怎么可能呢?她是那樣柔弱的一個女子,那樣善良與溫婉、那樣平易近人……

    李致遠的腿都嚇軟了,幸虧顏寬與王慶同時扶住了他,顏婳與王歆雙雙失去選秀資格,顏寬、王慶心里甭提多不是滋味兒了,每次看到李致遠都醋壇子打翻一地,但現(xiàn)在,他們倆在驚嘆之余,也有些……小小的幸災樂禍。瞧,你女兒也沒干什么好事兒!

    全場唯一不動聲色的只有冷柔,短暫的驚詫之后,她握住李婉冰冷的手,淡淡地道:“殿下與一名青樓女子有染,傳回京都將遭受怎樣的罵名?表姐捍衛(wèi)自己的婚姻與丈夫,何錯之有?”

    李婉的身子輕輕顫抖了起來,淚水也一滴一滴地流了下來。

    若在以往,赫連笙必會將她摟入懷中,哪怕只是做做樣子。但此時,赫連笙的眼底除了厭惡……便只剩無盡的冷漠。

    “其實,這一切的一切,都源于七年前的那場相遇?!蔽L吹亂了華珠的發(fā)絲,華珠輕輕撥開,放緩了語氣,“因為缺乏確鑿證據(jù),接下來我要說的不完全屬于理性推理,過程上會有偏差,但結論是相同的。”

    夜幕低垂,繁星閃耀,墳地的角,火光如龍。

    也不知是火光的照射還是什么,華珠的小臉紅撲撲的,反射著迷人的光澤,她略顯清脆的調調一轉,忽而變得舒柔,若柳絮與流水,軟到了人的心坎兒里。

    “七年前,太后娘娘壽辰,太子與太子妃大婚,梅莊第五女,應邀前去獻藝。許多目睹了柳昭昭風采的男子都成為了她的追求者,其中,包括新婚的太子。柳昭昭也對太子一見傾心,并告訴太子她很會唱歌,但她只唱給未來的夫君聽。太子央求她唱了,卻又無法娶她為妻。傷心過度的柳昭昭只能返回江南,因為不回去又能怎樣呢?太子妃是瑯琊第一千金,是皇后的世交之女,一名風塵女子,拿什么與太子妃較量?所以,她走了。

    半路,她從歹人手中救下董娘子。她性格不好,心情也糟,時常對董娘子非打即罵。但董娘子一直到死,都沒有忘記過她的恩德?!?/br>
    講到這里,華珠的喉頭滑動了一下,“年底,她聽說太子陪太子妃回門探親,相思成災的她,義無反顧地耗盡錢財為自己贖身去了瑯琊。身邊,只跟著一個丫鬟——董娘子。一對孤苦無依的主仆,千里迢迢‘尋親’,在尋到之前,她們要住哪兒?”

    顏博與冷柔的臉色同時變了!

    華珠看了他們一眼,緩和的語氣忽而多了一分犀利:“她們住進了顏三爺名下的小別院?!?/br>
    此話一出,瑯琊三寶與赫連笙齊齊露出了驚訝的神色!

    柳昭昭怎么會住進顏三爺?shù)脑鹤樱?/br>
    別說他們,連赫連笙都有些愣住了。

    華珠站得太久,小腳趾有些凍麻了,便開始在場地中央踱步:“說起小別院,我不得不為大家陳述一件事,而它,起源于十年前。”

    什么?十年前?

    這事兒怎么扯那么遠了?

    十年前,這小娃娃才三、歲吧?!

    這一下,所有人都朝華珠投去了不明所以的注視。

    華珠扭過頭,四下張望。

    我知道你就在附近,如果你不想我說,我可以不說。但我只等你十秒,你看著我長大你明白我的耐心只有十秒。十秒鐘后你再不現(xiàn)身……我就當你默許了。

    十、九、八、七、六、五、四、三……二……一!

    耳旁的風,瑯瑯地吹響,夾雜著李婉低低的“咳嗽”,在墳場上空,經(jīng)久飄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