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節(jié)
吳氏吸了吸鼻子,火了,誰阻撓她把兒子的名字刻上烈士豐碑,誰就是她死敵! “盧高你個殺千刀的!你害死了我們兒子,還讓他們在九泉之下不得安心,你要天打雷劈的呀!難怪我既沒有撫恤金,也不見兒子登上烈士豐碑,都是你搗的鬼呀!你個殺千刀的……” “我……我……我真聽不懂你在說什么!”盧高握緊拳頭,顫聲駁斥。 廖子承神色一肅,問道:“吳氏秀梅,你與盧高各執(zhí)一詞,旁人無法裁奪,你可要報官?” 吳氏的哭聲戛然而止,怔忡了片刻后,神色堅定道:“報!一定要報!我要狀告這個狗官拋棄妻子!” 廖子承又道:“民告官,未審先打三十大板,很多人便是這樣被活活打死了,你確定要告嗎?” “告!”吳氏想也沒想便忿忿地說道,“我死了也要變成厲鬼纏著他!讓他生生世世不得好死!” 廖子承淡淡說道:“那你早點找一位訟師,幫你寫狀紙,也幫你在堂上進行辯護。但我要提醒你,盧高是陳閣老的女婿,陳閣老乃兩朝元老,德高望重,大兒子又是長樂公主的駙馬,這么多重關系加起來,你一介民婦想要勝訴,幾乎不可能?!?/br> “不可能我也要試一試!我要么是贏了他,看他得到應有的報應!要么是死在了狀告他的路上,起碼到了九泉之下,我也有臉面對我那枉死的兒子……” 陳嬌氣得不輕,輕蔑地白了吳氏一眼,說道:“我倒要看看,哪個衙門敢接皇親國戚的官司?” “本官接下了?!?/br> 陳嬌一噎,不可思議地看向了廖子承:“大人,你……” 廖子承沒看她,只對華珠說道:“把吳mama扶起來,她依然是流音閣的廚娘,沒我的吩咐,不得隨意踏出院子。” 這是變相地保證吳mama的人身安全。華珠感激地看了廖子承一眼,將吳氏扶回了流音閣。 出了流音閣,華珠的心久久無法平靜:“不管盧高是不是真的停妻再娶,你只要接了官司,就等于跟陳家撕破了臉?!钡米镪惣一蛟S并不可怕,可陳家背后的長樂公主呢?她是明德太后的小女兒,比燕王還受寵。 果然,話音剛落,陳嬌便追了上來。她換了一套干凈的衣衫,神色也比之前冷靜了許多,她看向廖子承,語重心長道:“提督大人,我知道你深受太后娘娘器重,但真掄起親疏關系來,你比不得公主。公主手中也有鳳凰令,為了大人的仕途著想,我勸大人不要接這個燙手山芋。這件事,我們希望能私下解決?!?/br> 看來,她已經(jīng)知道真相了。華珠繞了繞腰間的流蘇,不知廖子承會不會妥協(xié)。 “多謝盧夫人的提醒。”語氣如常地說了句模棱兩可的話,廖子承牽著華珠的是走向了提督府大門。 陳嬌或許沒聽懂,華珠卻是懂了,他素來不畏強權,哪怕壓在頭頂?shù)氖侨鐏矸鹱娴奈逯干剑矔氡M法子將它轟成渣。 這個男人啊…… 華珠勾了勾唇角,忽而又記起年絳珠的話,目光一動,想說“男女授受不親,你自重一些,給我留點體面?!币蚕胝f“我jiejie叫你別占我便宜,除非你上門提親”,可念頭閃過腦海,竟是一個字也說不出來。就任由他寬厚的大掌握著,從流音閣到二進門,再上馬車。 一路,二人無話。 到了顏府,廖子承送她入內。 從外院到二進門,走大道只需不到半刻鐘,廖子承腳步一轉,踏上了一條種滿木槿的小路。華珠看破沒說破,就跟他在夜色下靜靜地走著。 走完這條,他又一轉,繞得更遠。 直到將外院的每一條小路都繞遍,時間也過去了將近半個時辰。 一開始,他只是牽著她的手。 不知從什么時候、從哪條路開始,他攬住了她的肩。 一月底的風,很冷。 華珠貪念這樣的溫暖,明明心中有一百個聲音告訴自己要拒絕,可一百個聲音說完,自己的手還是在他手里。 “很冷?”他突然問。 那聲,在暗夜里聽來,竟有一種說不出的溫柔。 華珠的心又是砰然一跳,垂下睫羽:“一點點吧。” 在左是嶙峋山石,右是繁茂海棠的地方,他停下了腳步,用重紫色氅衣將華珠罩在懷里,然后緊緊地抱住了她:“這樣好些了沒?” 這柔軟的語調,這淡雅的蘭香,這溫熱的呼吸,這健碩的胸膛,仿佛一瞬間筑建了一座瑰麗的天堂。 華珠的呼吸不受控制地急促了起來,越急促,就越吸入獨屬于他的男子氣息與蘭香。 這樣的味道,把人的腦袋都給迷暈了。 “會……會被人看到的?!?/br> 沙啞得連自己都幾乎認不出來的聲音。 華珠的臉更燙了。 廖子承仿佛沒察覺到她的窘迫,從氅衣里摸到她僵在身側不知該往哪兒放的冰冷小手,讓它們貼在了他胸膛,理所當然地說道:“這樣會更好。” 這種姿勢,太親密了。華珠有些受不住,何況他們這樣不明不白地卿卿我我又算什么呢?這么久以來,他除了占她便宜還是占她便宜,連稍微動聽一點的話都沒講一句。她可不想像翠屏一樣,被個男人玩得暈頭轉向。 華珠推了推他:“你放開,我要回去了?!?/br> “長大了。” “嗯?”華珠不明所以地抬起頭看他。 廖子承垂下視線,直直射向她鎖骨以下。 華珠也跟著低頭一看,才發(fā)現(xiàn)自己的扣子松開了,露出白花花的一片。華珠大窘,猛地推開他,轉過身將扣子扣好,并怒叱道:“流氓!” 語畢,轉身要走,卻被身后之人緊緊拉住,眼看那張妖孽禍國的臉在瞳仁里急速放大,華珠果斷地撇過臉,“別親我!我未婚夫會不高興的!” 廖子承的臉在離她三寸之距的地方頓?。骸拔椿榉??哪個?燕世子,還是太子?” 華珠的眼神一閃,鼓足勇氣哼道:“我干嘛要告訴你?總之你今后放尊重點,我可是要嫁人的!” 廖子承攬住她肩膀的手順著她光滑的脊背下移,像撫摸著一件稀世珍寶珍寶,華珠的整個身子都繃緊了。 忽然,他大臂一收,摟緊了她纖細的腰肢。 巨大的力道勒得她生疼,華珠氣呼呼地瞪著他:“我又不是你的私有物品!我跟你什么關系都沒有,你憑什么這么對我?你知不知道名節(jié)對女子來說有多重要?你們男人,隨便怎么風流都沒事,女人只要稍微跟誰牽扯不清,就有可能一輩子嫁不出去!你是高高在上的提督大人,要什么樣的女人沒有?為什么偏偏來玩弄我?我上輩子又沒欠你!” 廖子承似是被她的話或她的模樣驚到,定定地看了她半響:“年華珠是你傻還是我傻?” 華珠不明白,眨了眨眼道:“反正我jiejie說了,不許你再占我便宜,除非……除非你上門提親?!?/br> 廖子承低頭,嘴唇幾乎要貼上她的:“年華珠,婚姻是愛情的墳墓?!?/br> ☆、【第七三十章】上門提親,必勝之法 婚姻是愛情的墳墓。 華珠咀嚼著這句話,不知不覺走到了梅園附近。約莫是剛剛繞遠路繞傻了,居然過了清荷院也不自知。 巧兒邁著小碎步追上來,輕聲道:“小姐,您怎么不回院子?來這兒有事嗎?”她剛剛在知輝院門口看到小姐,喚了幾聲沒等到反應,便追上來了。 華珠轉過身,鼓了鼓腮幫子:“沒事兒,隨便走走而已?!?/br> 巧兒笑道:“夜里風大,小姐快回屋歇息吧。” “四奶奶睡了沒?”華珠眨了眨眼,問。 巧兒答道:“我路過清荷院時還聽到兩位小少爺?shù)目蘼?,好像在洗澡,四奶奶想必是沒睡的?!?/br> 沒睡?華珠扶額,她現(xiàn)在真的很怕和年絳珠碰頭,完全招架不住對方的咄咄逼人。又磨磨蹭蹭地在梅園里欣賞了一番梅花,估摸著年絳珠應當睡下了,華珠才帶著巧兒回往知輝院。 路過后花園時,二人忽而聽到一陣嘔吐,是女子的聲音。 這是…… 華珠挑了挑眉,若是誰偷親呢,她興許跑去看看了,嘔吐么……還是算了吧,免得影響第二天的胃口。 走遠了,巧兒摘掉不知何時落在華珠肩上的梅花花瓣,說道:“我聽小廚房的張mama說,她懷孕那會子吐到三個月便好了,晴姑娘這都快五個月了,仍舊害喜呢,也不知是哪兒不對勁。” 華珠聞言,面無表情地問:“剛剛那個人是晴兒?” 巧兒就道:“不是她是誰?咱們府里就她一人懷孕了。上回吳mama到大房做飯,也是大奶奶說她胃口不好。大家都說,一個通房丫鬟,竟比主子奶奶還矜貴了。” 這口氣,儼然對晴兒頗有意見。華珠也不喜歡晴兒的做派,先是用孔雀金釵,再是假裝吃壞肚子,這矛頭穩(wěn)妥妥地對著四房,真是一點兒不顧念六年的主仆之情,但華珠依舊說道:“別跟著她們人云亦云?!?/br> 巧兒以為華珠不信,忙補充道:“真的,她現(xiàn)在架子可大了,今兒我還看見她訓吳mama呢,我和香荷都看見了!” “晴兒訓吳mama?何時?” “差不多午后吧,那會子您正在四奶奶屋里描紅。我與香荷到雜院兒領鏟子想把葡萄架子下邊兒的土再動一動,遠遠地隔著小半個花園兒,就看見晴兒與吳mama面對面地說著什么,晴兒很生氣的樣子,吳mama被她罵哭了。我猜,晴兒是怪吳mama上次飯菜做得不干凈,害她動了胎氣。” 午后?華珠記起描紅描到一半,被年絳珠擠兌得不行,便借口如廁。如廁完畢出來,碰到了眼眶紅紅的吳mama。她問吳mama怎么了,吳mama謊稱風大,迷了眼睛,又說想起死去的兒子和丈夫,心酸。后面吳mama提出離開顏府。 吳mama的離去非常突然,而在此之前她與晴兒碰過面,這兩者之間會否有什么聯(lián)系呢? 如果有,那么上次晴兒裝病要對付的可能就不是年絳珠,而是吳mama?! “你們三個誰來年府時間最長?”華珠神色肅然地問巧兒。 巧兒想了想,答道:“我們三個……好像是差不多時候入府的吧,三年前的樣子。” 三年,不頂什么事兒。華珠搖頭,跨過了門檻。 進入正房時,年絳珠剛給顏旭之喂完奶,衣襟都沒來得及放下來便笑著看向華珠道:“舍得回來了?” 華珠偷偷瞄了瞄她那豐盈的還在噴著奶水的地方,小臉一紅,撇開了視線:“嗯?!?/br> 年絳珠整理好衣裳,又把顏旭之豎著抱起拍了拍:“廖子承怎么說?” 華珠坐到炕頭,翻身趴下,逗弄睜大眼睛、吸著手指的顏敏之:“什么怎么說?敏之,給二姨笑一個?!?/br> 顏敏之吐了華珠一臉口水泡泡。 年絳珠噗嗤笑了,嗔了嗔華珠,說道:“逛園子逛了半個時辰,又摟摟抱抱了半個時辰,沒說娶你呀?” 華珠瞇了瞇眼,露出一抹危險來:“你跟蹤我?” 年絳珠拍了拍她腦門兒,華珠痛得倒吸一口涼氣,又聽得年絳珠哼道:“你以為你們像兩頭發(fā)情的小獸在外院兜了那么久卻連半個下人都沒碰到,是巧合?” 華珠簡直服了年絳珠了,看著挺老實巴交的人兒,怎么……怎么講話這么露骨? 年絳珠就笑,廖子承肯花那么長的時間與華珠溜園子,繞了一條又一條小路,說明他們倆還沒干出太出格的事兒。若是叫顏博陪她牽手散步,顏博肯定會說“散步多沒意思,咱們回屋歇著吧”,然后一回屋就倒在床上,云里霧里不知身在何處了。唉,其實她挺懷念成親前的那段日子,倆人每天都偷偷地跑到后山約會,一呆一兩個時辰,竟也不膩。成親后,那層紙捅破了,新鮮感之類的便少許多了。 但華珠跟廖子承與她跟顏博不同,他們是定了親一定會在一起的,廖子承與華珠之間除了一些不靠譜的男女之情外什么保障都沒有,她這心里,總有些不踏實。 看來,不下點兒猛藥是不行了。 年絳珠不懷好意地笑了笑,喚來。乳。母把顏旭之與顏敏之抱走,又叫小廚房燉了一碗血燕來。 華珠吃著血燕,年絳珠把繡籃提來,縫起了一個大紅色的肚兜。華珠眨了眨眼,問:“哇,你穿這么亮的顏色,要把姐夫迷得噴鼻血?。 ?/br> “撕了你這張小嘴!”年絳珠嗔了她一眼,低頭繼續(xù)繡花,“這是給你做的。” “給我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