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節(jié)
房mama上前:“夫人?!?/br> “你去給我查查,誰在府里散播謠言的?給你一個時辰,必須給我查出來!” “是!” 房mama去了。 染老夫人的臉上卻沒露出絲毫驚喜之色,依舊是笑得端莊,又笑得客套:“難道是我聽錯了?二丫頭的嫁妝和東西沒被年三小姐要走?” “麗珠的嫁妝我是交給她姨娘弄的,我這便她喚來問個明白?!贝蠓蛉苏f完,朝翡翠打了個手勢,“快把梅姨娘叫來!再把巧兒叫來!” 染老夫人淡淡地勾了勾唇角,自打染如煙死后,染老夫人多年窩在自己院子,可不代表她眼瞎了心也盲了。風言風語是如何傳出的,她心里也有數(shù)兒了,端看年府能否給她個交代,若不能,呵呵,你們打哪兒來,就準備回哪兒去! 幾人略坐了一會兒,誰也沒開口說話。 大夫人為打破僵局,又看向染老夫人,笑容極盡柔和與討好:“那些東西原就是華珠不要了的,您是不知道哇,華珠姨娘早逝,我把她當親閨女兒一般地疼愛的。前幾日我已經(jīng)休書給族里,要把她過繼到自己名下,今后,便是嫡出的了?!?/br> 年政遠的眼珠子一瞪,啥時候的事兒?他怎么不知道? 欲開口問,大夫人狠狠地踩了他一腳,痛得他騰地一下坐直了身子。 大夫人扶了扶發(fā)髻上的珠花,笑盈盈地道:“做了嫡女,按祖制,嫁妝自然得比庶女的豐厚一些。梅姨娘與我提起三小姐婚期近,有些東西來不及置辦,可否先挪了二小姐的。我想著反正要給華珠置辦新的,便允了梅姨娘的請求。” 走到門口的梅姨娘一聽這話,醋壇子頃刻間就被打翻了,好容易壓了年華珠一天,怎么一眨眼的功夫,年華珠變成嫡女了?照這樣下去,麗珠掙破腦袋也比不得她有體面了!還說什么“那些東西原就是華珠不要了的”,這話真是誅心啊,她的麗珠難不成是撿破爛的? 梅姨娘的臉黑得跟煤炭似的,皮笑rou不笑地走進了花廳,見到冷面閻羅一般的染千樺時,不由地心驚rou跳,忙又跪下行了禮。 大夫人端起茶杯,看了她一眼,問道:“你可是叫人把海棠院的東西搬空了?” 梅姨娘舉眸,搖頭道:“冤枉啊,夫人,婢子沒有!” 染老夫人淡淡地笑出了聲。 大夫人眼神一閃,呵斥道:“冤枉?我來問你,我只許你找二小姐拿點兒首飾與錦緞,除此之外,你真沒再拿別的了?” 梅姨娘的臉色變了,“婢子……婢子……”支支吾吾了幾句,把心一橫,說道:“婢子的確只叫趙mama拿錦緞與首飾,但趙mama回話,二小姐心疼三小姐,又送了一些添箱禮。啊,難道……難道不是二小姐送的嗎?” 很無辜、很冤枉的表情。 作,你就作吧!你以為你是秦姨娘還貌美如花呢?大夫人不著痕跡地瞪了瞪梅姨娘,關鍵時刻真會給她惹麻煩! 年政遠一天整天都在外頭奔波,竟不知府里出了這等事,華珠不過是沒等來廖子承的提親,便有人敢上門搶她東西了。年麗珠尚沒做主子奶奶,她便囂張成了這副德行,若做了,豈不是要把年府捅出個窟窿來? 須臾,巧兒滿頭大汗地進來了,她跪下,磕了個頭:“奴婢給老爺,夫人請安,給老太太、染將軍請安?!?/br> 大夫人開門見山地問:“二小姐院子里的東西是怎么回事兒?把梅姨娘差人去拿東西的經(jīng)過一五一十講出來!” 梅姨娘的身子輕輕一抖,低下了頭。 巧兒用余光瞟了染老夫人和染將軍一眼,壯著膽子道:“今早,趙mama到海棠院要東西,趙mama說,‘是這樣的二小姐,夫人說您的親事反正耽擱了,給您買的首飾和錦緞就先讓出來給三小姐吧,顧家與三小姐的婚期將近,急趕著買怕是挑不中好的。等哪天二小姐再定了親,夫人再給您重新置辦。’” “荒唐!我?guī)讜r這么說了?”大夫人的臉青一陣紅一陣,她真沒這么說,這話兒全是梅姨娘自個兒說的,她只是沒吱聲。當然,她不會承認就是了。 巧兒又道:“奴婢讓趙mama把房mama叫來拿首飾,因為夫人素日疼愛二小姐,不會干這么損陰德的事兒?!?/br> 大夫人被戴了頂高帽子,又踹了一臭腳丫子,一時弄不清巧兒這丫頭是在拐著彎兒罵她,還是真心替她抱不平,就對染老夫人干笑道:“若是我的主意,我必是派房mama去的。” 巧兒接著道:“趙mama又說了,‘三小姐的陪嫁里頭正缺幾樣好東西,等三小姐做了主子奶奶,二小姐想要多少黃白之物沒有呢,是吧?’” “趙mama人呢?”大夫人按耐住火氣,厲聲問向門外。 房mama擰著趙mama進來了,押著她跪下。 大夫人指著她鼻子,太過氣憤的緣故,抖如篩糠:“剛剛巧兒的話你都聽到了?你好大的膽子!拿了雞毛當令箭!還欺負到小主子頭上了!打不死你這老貨!” 房mama稟報道:“老爺,夫人,奴婢查到了,最開始在府里散播謠言的就是她!” 趙mama打了個冷顫,側目看向了梅姨娘。 梅姨娘的臉色再次一變,額角又冷汗流了下來,擠出兩滴淚,楚楚可憐道:“老爺,夫人,我沒叫人搬空二小姐院子的東西!也沒叫誰散播謠言!我冤枉??!她……她……她污蔑我!” 趙mama急了,瞪紅了眼道:“姨娘,這話講得好沒良心!明明是你叫我到海棠院拿東西的,還說只要搬出三小姐顧家主子奶奶的身份,二小姐一定會把好東西雙手奉上!” “你……你胡扯!”梅姨娘哭著駁斥。 趙mama朝大夫人磕了個響頭,哀求道:“夫人,是梅姨娘威脅奴婢,奴婢才這么干的!梅姨娘還告訴三小姐,反正二小姐活不了幾天了,明天趕早去海棠院,把那血玉鐲子要來!其它的好東西,也看中什么盡管拿!決不能便宜了五小姐!您要是不信,可以傳三小姐前來對峙!” 染老夫人的臉都可以用來凍魚了,竟然詛咒華珠死,豈不是在詛咒她孫兒成鰥夫?豈有此理! 年政遠也氣到了,看向梅姨娘道:“你怎么做娘的?好端端的孩子,全被你帶壞了!” “老爺……”梅姨娘潸然淚下。 年政遠狠狠地撇過了臉,上回她陷害華珠,他便看在三女兒的面子上手下留情了,而今看來他真是大錯特錯! “一對好主仆,真給年府長臉!”大夫人冷冷地道,“這背主的奴才,欺上瞞下、愚弄主子,給我打二十板子再丟出府去!” 看向梅姨娘,“還有你,管教不力,縱仆為惡,詛咒小姐,從即日起扣除所有月銀!禁足荷香院!沒我和老爺?shù)姆愿溃舾姨こ鲆徊?,亂棍打死!三小姐就搬到秦姨娘那兒,跟希珠同吃同住,她的親事,你也別插手了!” 梅姨娘如遭雷擊,懲罰她倒也罷了,怎生把三小姐送進秦姨娘的院子?為顧家的親事,她跟秦姨娘斗得雞飛狗跳……把三小姐送到秦姨娘跟前,不是羊入虎口嗎? 好個殺人不見血的大夫人! 梅姨娘又惱火又害怕,流著淚道:“夫人!夫人……夫人饒命啊……夫人……” 大夫人不理她。 她又看向年政遠,“老爺……老爺您相信我!我真的不知道趙mama背地里干了那么多壞事兒……老爺……” 年政遠有一絲心軟,好歹是三女兒的親娘,由她cao持三女兒的親事最穩(wěn)妥不過了,嫡母準備起來,哪兒有親娘仔細?可……可一想到她前前后后做的惡心事兒,又覺自己著實不能再縱容她了。 梅姨娘的心沉到了谷底! 大夫人擺手:“房mama,把人帶下去!” “是?!狈縨ama喚來翡翠,二人合力將梅姨娘與趙mama架出了花廳。 年政遠的神色有些復雜。 大夫人卻已恢復了平和友好的笑:“讓您和將軍看了咱們年府的笑話,我這臉都沒處擱了?!?/br> 染老夫人的笑容里總算透出了一分真兒:“誰家沒幾個背主的奴才?年夫人明朝秋毫、處事公允,相信教導出來的孩子一定也是持家的能手?!?/br> 切入正題了!大夫人的心情漸漸有了一絲緊張,目光微微一動,笑道:“您過獎了?!?/br> 染老夫人呷了一口茶,似笑非笑道:“年夫人說寫了信給族里要把華珠過繼成嫡女,不知……何時能有回復?” “很快的,您放心!我把華珠放在瑯琊半年,叫她跟著大姐學規(guī)矩,就是為這個做準備的!族里人早同意了,只是族老們做身份碟得花幾日功夫。”大夫人臉不紅心不跳地說完,又對房mama道,“我今早讓你把二小姐的份例銀子提成絳珠一樣的,你做了沒?” 房mama是人精,笑了笑,上前說道:“已經(jīng)跟賬房的管事說了,全部按您的吩咐,二小姐的份例銀子由五兩漲成十兩,巧兒、秀云、香荷三人的漲成二兩,海棠院其它人的也全都往上提一個等級。正院的里屋也拾掇出來了,緊挨著您的,只等二小姐回府便能有的住了?!?/br> 正院的里屋可不是庶女們能進去的地方,專門為華珠辟了一間,不管住不住,都是一種身份的象征,華珠與年麗珠、年希珠再不可同日而語了。 染老夫人意味深長地看了大夫人一眼,她到底是已經(jīng)把華珠變成了嫡女,還是準備把華珠變成嫡女,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場子已經(jīng)找回來了。染老夫人把茶杯放在了桌上,從懷中掏出一份聘書,遞給了染千樺。 染千樺起身,親自交到了年政遠手中。 年政遠受寵若驚地接下,翻開一看,染侯爺親筆書寫的請婚書! 他難以置信地笑了笑,又給了大夫人,大夫人定睛一看,眼睛慕地一亮:“我就說提督大人必是有什么事兒耽擱了才沒及時上門的。倆孩子的庚帖早合過了,吉日也算過了,九月初八大吉大利,您看怎么著?” * 翌日,華珠起了個大早,廖子承睡主臥,她歇在抱廈,七寶與流風輪流值夜。一整晚,廖子承三度高熱到驚人的地步,咳嗽更是持續(xù)了大半夜。三人心中擔憂,都沒怎么睡好。幸運的是,有驚無險,廖子承成功挨到了天亮。 華珠洗漱完畢,換上染千樺為她準備的衣裳,瞧款式,過時許久了,華珠猜,是染如煙未出閣前穿過的衣裳。她們的身形驚人的相似,一位小廚房的mama說,從身后看,她幾乎以為大小姐又回來了。 華珠端著白粥入內(nèi),發(fā)現(xiàn)廖子承睜著眼,望著帳幔的吊頂發(fā)呆,不由地輕聲問:“餓不餓?可以做起來喝粥嗎?” 廖子承眨了眨無辜的眸子,不答話。 華珠撫上他額頭,又燙了!難怪。 華珠拿來靠枕,扶著他坐起來,然后從凈房端來洗漱用具為他梳洗。整個過程,他安靜得像個女孩子。華珠不小心扯斷了他發(fā)絲,他也沒什么反應。 華珠收好洗漱用具,又坐在床沿上,一手端著碗,一手捏起勺子,送至他唇邊:“張嘴。” 廖子承很聽話地張嘴,一小口一小口地吃了半碗粥,等華珠再喂他時,他幽怨地撇過了臉。 華珠吃了一碗面,并兩個包子,差不多飽了。站起身,要把餐具端出去,剛一轉(zhuǎn)身,廖子承“哇”的一下,早餐全給吐了出來。 華珠心一揪,放下托盤,一邊喚了人進來清理,又一邊倒了茶水給他漱口。 漱完,他沉沉地睡了過去。 華珠鼻子一酸,抬手擦了掉出來的淚,隨即去小廚房熬了藥。 華珠脫了鞋子上床,他沒完全蘇醒,但感覺到華珠的靠近,很自然地將頭枕在了她腿上,手臂,如昨日一樣摟住她腰身。 “醒醒,該喝藥了?!比A珠捏了捏他白嫩的臉蛋。 廖子承緩緩睜眼,燒退了些,也有了一點兒意識:“好癢。” 他的疹子已經(jīng)發(fā)出來了,臉上、脖子上、身上到處都是。他忍不住抬起虛弱無力的手,就要抓自己臉上的紅疹。 華珠一把扣住他手腕,說道:“別抓?!?/br> “好癢?!?/br> “抓了會留疤的,留疤就好丑,我就不要你了!” 這話管用。廖子承委屈地撇了撇嘴兒,好像要哭了似的,看得華珠一陣一陣地內(nèi)疚,有種惡霸強上了黃花大閨女的負罪感。華珠清了清嗓子,故作嚴肅道:“記住了,不許抓啊,你要是破了相,我……我以后帶你出門多沒面子?!?/br> 廖子承弱弱地哼了哼,幽怨地瞪她,華珠猜,他其實是想用眼神射死她??上Р〉靡凰浚珱]殺傷力了。 華珠忍俊不禁地笑了,低頭,親了親溫軟的唇:“該喝藥了?!?/br> 勺子剛伸進嘴里,被他嫣紅的舌尖抵了出來:“苦。” 這一動作,落在華珠眼里,仿若帶了一股魔魅般的誘惑。 華珠的喉頭滑動了一下:“喝不喝?” “不喝?!?/br> “不喝我走啦?!背谅曊f完,華珠把藥碗擱在床頭柜上,下地穿鞋。 他揪住她一片衣角,瀲滟的眸子里浮現(xiàn)起令人疼惜的委屈,好似一個被人拋棄了的孩子。 華珠的眸光微微一動,心軟地將他攬入懷中,讓他guntang的臉貼緊自己冰涼的胸口。心中卻想著,等你清醒了,還會不會這么黏糊我、需要我? …… 喝完藥,發(fā)了一身汗,精神好了些,華珠又趁機喂他喝了半碗薏米粥,一上午便這么過去了。 下午,華珠用薄荷葉做了一些清涼的藥膏,給廖子承涂了一些,緩解紅疹的癢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