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6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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奈美仿佛沒注意到眾人的異樣,又接著方才的話題道:“比賽時間為三個時辰。當(dāng)大家聽到三聲響鑼時,就說明比賽開始了。當(dāng)大家再聽到三聲響鑼時,說明比賽結(jié)束了。你們每個人都將擁有一個骨哨,兩隊(duì)哨音不同,請勿記錯。需要強(qiáng)調(diào)的是,不得殺人!現(xiàn)在,請大家跟隨侍女回房稍作休息,待會兒有篝火晚宴。”
這么緊張的時刻居然來個篝火晚宴?
不過肚子確實(shí)餓了,顏博砸了砸嘴,問:“能告訴我們什么時辰敲鑼嗎?”
“無可奉告。其他的,也無可奉告了!”
又是這句!顏博想敲她!
華珠暗暗一嘆:“難怪上一關(guān),非得爭奪寶石定隊(duì)長了,卻原來除了免死金牌,還能得到一張護(hù)身符。”
三名隊(duì)員都蓋完了才輪到隊(duì)長,相對而言,隊(duì)長安全太多。
雅歌憤憤不平地崛起了小嘴兒,早知道隊(duì)長有這福利,她剛剛就不叫華珠當(dāng)了,自己當(dāng)該有多好!
奈美繼續(xù)面無表情道:“孤島的兩個眺望臺上會升起八面旗幟,代表你們八人,當(dāng)一個人被蓋了滅章后,他的旗幟會落下。等他用寶石消除了印章,旗幟會再升上去。你們密切關(guān)注旗幟,可以知道自己和隊(duì)友的情況?,F(xiàn)在,還有什么疑問嗎?”
眾人搖頭。
華珠想了想,又道:“印章只能隊(duì)長拿著嗎?可不可以交給隊(duì)友去蓋?”
“別人可以拿,但不能蓋。我們會有工作人員全程跟蹤,一旦發(fā)現(xiàn)誰違反比賽規(guī)則,將立刻被放逐。”語畢,奈美示意散場。
顏博撓撓頭,嘆道:“我去趟恭房?!?/br>
……
黃昏暮色,天際殘陽,緩緩地擱在海平面上。兩隊(duì)人員被分別帶離會場,走向左右兩旁,造型一樣,顏色不同的建筑——閣樓。顏婳的暴富不僅在赤焰隊(duì)引起了風(fēng)浪,在寒冰隊(duì)也惹來不少冷嘲熱諷。流風(fēng)不善言辭,可不代表他沒有自己的意識。實(shí)際上,隨著年歲增長,他的心智漸漸有了成熟的趨勢。斜睨了顏婳一眼,鼻子一哼,不再搭理了。
七寶打顏婳旁邊經(jīng)過,“嘖嘖嘖”地冷笑了幾聲:“這位姑奶奶,您手段真真兒是高明!跟死敵都能勾搭上,臉皮子是城墻做的吧?”
顏婳嘴角一彎,似是而非地笑了:“你嫉妒我就直說,扯這些幌子做什么?待會兒比賽開始,我奉勸你和流風(fēng)好生躲著!年華珠一用苦rou計廖子承就歇菜,別怪我沒提醒你們倆,真正會出賣大家的是廖子承!”
七寶翻了個白眼:“公子才不會出賣我們!同樣,我們也不會出賣公子!你呀,就做你的孤軍司令好了,誰聽你指揮?哼!”
顏婳冷冷一笑:“呵,你們不出賣廖子承無非是認(rèn)定廖子承會帶你們成功晉級到最后,萬一他不能了,萬一他要害死你們了,我倒要看看那時,你還講不講得出絕不出賣他的話!”
七寶給了她一個看白癡的眼神,走了!
赤焰隊(duì)回了閣樓,全都蔫了似的歪在椅背上,中間一張嵌了大理石的橢圓形長桌,大理石冰涼潤澤,徐徐反射著眾人沒精打采的身影。
盡管成功晉級,但大家的情緒顯然不高漲。若說第一關(guān)尚有與之周旋的時間與空間,這一關(guān)擺明會輸慘了。被蓋一下就翹辮子呀!哪怕赤焰隊(duì)獲得了最終勝利,可被蓋章者依然逃脫不了被放逐或被剁掉手指的厄運(yùn)。何況,他們也不覺得赤焰隊(duì)會勝。
雅歌趴在桌上,蔥白指尖一下一下摩挲著大理石,嗚咽道:“怎么辦?越來越難了,這一關(guān)連免死金牌都沒有了……不是你死就是我活……嗚嗚,死的一定是我們……流風(fēng)武功那么高……我們會全軍覆沒的……”
顏博皺眉:“小郡主,你別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fēng)好不好?我們只要保證不被顏婳蓋章,然后給他們蓋上章,便都能活了!”
“說的容易!也不看看寒冰隊(duì)的隊(duì)長是誰!顏婳那么狠心的女人,為達(dá)目的不擇手段,肯定不會放水……嗚嗚……”
顏博眉梢一挑,刻意舒緩著緊張的氣氛:“行啊,都知道‘放水’是什么意思了?!?/br>
“去你的!”雅歌踹了顏博一腳。
赫連城一臉嚴(yán)肅,表情不知悲喜,余光瞟了瞟鬧開的二人,冷凝的話自口中慢悠悠地倒了出來:“號碼牌都還給大家了,大家要妥善保管,看見對方成員,不管是不是顏婳都躲得遠(yuǎn)遠(yuǎn)的。比賽時間為三個時辰,熬過三個時辰,就跟對方打成平手了。”
“打成平手了會不會再來三個時辰呀?”逃命的日子會死人的,壓力太大了……雅歌哭。
赫連城語塞,顏博撓頭。
華珠看著手中的出局印章,說道:“我們并不知道比賽究竟什么開始,萬一是晚宴上突然響鑼,我們想藏都藏不及了。不如,別參加篝火晚宴了,現(xiàn)在就找個地方藏起來。因?yàn)楸仨毶w完你們?nèi)齻€才能輪到我,所以只要你們躲的好好的,顏婳就拿我沒辦法,然后我再逮住時機(jī)……”
“太冒險了,我陪著你,這場比試沒有禁止暴力,萬一顏婳把你怎么樣……總之,我跟在你身邊?!焙者B城不放心地說道,“顏博與雅歌躲起來。”
沒有禁止暴力,華珠細(xì)細(xì)咀嚼著這幾個字,不知過了多久,忽而抿唇,露出了若有所思的神色……
寒冰隊(duì)的閣樓內(nèi),顏婳端起茶杯,輕輕地抿了一口,目中無人地笑道:“我猜,他們?nèi)颊业胤蕉闫饋砹?。我來分配一下任?wù),七寶追擊顏博,廖子承追擊雅歌,流風(fēng)與我一起追擊華珠與赫連城。不管別人怎么躲,赫連城是肯定要陪在年華珠身邊保護(hù)年華珠的。晚宴也別去參加了,他們壓根兒不可能現(xiàn)身,大家隨便吃點(diǎn)東西填肚子,然后各自出發(fā)吧!記得,找到了人,吹響骨哨!我會以最快的速度抵達(dá)!”
“可是晚宴……”有好多好吃的,七寶心有不甘地瞪了顏婳一眼。
“我是隊(duì)長,聽我的?!鳖亱O冷冷地下令。
七寶看向了廖子承:“公子?!?/br>
廖子承淡淡頷首,眸光深幽,偏叫人看不出他想了什么:“既如此,就按顏婳說的做,大家各自忙去吧?!?/br>
七寶去找顏博,流風(fēng)與顏婳找華珠,順帶著也找赫連城。
至于廖子承,他的任務(wù)是雅歌,但廖子承沒急著展開行動,而是在三聲響鑼后直接去了篝火晚宴。
所謂篝火晚宴,就是在一塊寬闊的大草地上,架上篝火,擺上燒烤架,配了樂師與舞姬,打扮成少數(shù)民族的居民,在夜空下吹拉彈唱、飲酒作樂。
奈美也換了服侍,像個苗族女子,圓帽的亮片遮住額頭,一閃一閃晃在鬢邊。她席地而坐,手執(zhí)一壺醇香美酒,倒了一杯,喝了一小口,沒回頭,又倒了一杯,遞向半空:“喝吧,味道很不錯?!边@口吻,竟像多年老朋友。
華珠的腳步像被什么給扯住了,怔在樹后,遲遲邁步出去。爾后,她看著廖子承旁若無人地接過奈美的酒,一飲而盡后,坐在了奈美身側(cè)。從她的角度看去,郎才女貌、珠聯(lián)璧合,當(dāng)真有天造佳偶之感。當(dāng)然,華珠心中明白,莫說是冰美人奈美,即便是個灑掃丫鬟跟廖子承坐一塊兒,她也會忍不住吃味兒,想入非非。
還記得初入顏府那會兒,王三爺被焚尸,他來給她上課,她說,“你……要不要緊?我少學(xué)點(diǎn)沒關(guān)系的,你難過的話可以停課?!?/br>
他怎么答的?他看了她一眼,又望向別處,似漫不經(jīng)心地道:“我難不難過,你在意過嗎?”
那句話,她其實(shí)一直都沒有回答,但卻一直都記在了心里。雖然總患得患失地擰不清她在他心目中的地位,可每每想要退縮時,這句話,便會像魔障一般攔在她背后,告訴她,廖子承在意她。當(dāng)她終于步步淪陷,沉迷得不可自拔時,兩人卻莫名其妙地變成了如今這副你死我活的局面。唉,她是造了什么孽?就不能好好地跟心愛的男人過日子嗎?
深吸一口氣,華珠摒除腦子里的雜念,再抬眸望去時,就見奈美不知緣何已經(jīng)離開了。
廖子承一個人孤零零地坐在篝火邊,說孤零零,并非場地中央僅他一人,事實(shí)上,那兒幾乎全部是人,也有老伯、少女或者少年,舉杯與他暢飲??扇A珠就是覺得他孤單,仿佛不屬于這個世界一樣。抿了抿唇,華珠走到他身邊,挨著他坐下,她的胳膊貼著他的,能感覺到他緊實(shí)的肌rou。
心中被壓抑成一顆小米粒的火種,經(jīng)這么輕輕一碰,便如燎原一般在體內(nèi)燃燒了起來。心臟,也噗通噗通狂跳了起來。
不知是不是沒感受到了華珠的異樣,廖子承竟也并未躲開,只慢悠悠地端起酒杯,手指如玉,被火光照得剔透,指甲冰晶潤色,蓋過了杯子的顏色。
“來蓋我的章?”他輕描淡寫地問。
華珠笑了笑,面前剛好有個小小的燒烤架,烤了一些海魚、蘑菇、土豆和牛rou,她隨手翻了翻鐵簽,說道:“你知道的,我舍不得?!闭Z畢,把印章掏出來塞進(jìn)了他懷里,感慨地笑道,“背叛全天下,我也不會背叛你,不管是要我的命,還是要我的手指?!?/br>
廖子承長睫一顫,那深邃如泊的眸子仿佛閃過了什么:“你們隊(duì)員對你寄予厚望才推選你做隊(duì)長,你貿(mào)然把印章給了我,不怕他們失望?”
語氣,一如既往地淡漠??蛇@份淡漠,已然叫華珠欣喜。畢竟,沒那么冰冷了。
華珠奪了他喝了一半的杯子,仰頭把剩下的喝完,辣得肚子里熱浪直滾,呼了幾口氣,華珠隨手擦了嘴:“說了,背叛全天下也不背叛你?!?/br>
廖子承沉默。
華珠又給自己倒了一杯,不知有意還是無意,自己喝了一小口,才又把杯子遞給他,明知他有潔癖,明知他不吃別人吃剩的東西。
廖子承接過,喝了。
華珠笑意更甚,索性端起酒壺,仰頭,像條女漢子似的,咕嚕咕??窆嗔似饋?。
晶瑩的酒水順著唇角滑下,一滴一滴流過白天鵝一般美麗的雪頸,濕了衣襟,流入更深處,那迷人的溝壑。
廖子承眸色一深,抬手,似要去拿酒壺,卻又在半空頓了頓,改為取了一串烤熟的牛rou,隨即,他慢條斯理地吃了起來。好像,華珠喝不喝酒,喝不喝醉,與他半文錢關(guān)系都無。
華珠喝完一壺酒時,臉上的紅暈全都被催出來了。借著酒勁,華珠身子一歪,靠進(jìn)了廖子承懷里。久違的親昵啊……華珠微微一顫,貪婪地吸了吸,一些被極力壓制在靈魂深處的記憶,被無限催濃了起來。
廖子承沒動,沒抱她,也沒閃開。
華珠忽然就有些委屈,鼻子一酸,眼淚掉了下來,一手?jǐn)堊∷珘训难?,一手揪住他衣襟,喉頭哽咽:“子承,有什么話不能攤開了好好說嗎?非得逼走我你才甘心?你到底遇到了什么事,非得這么狠心地拋下我?”
廖子承依然紋絲不動,一雙魔域般的眸子里,火光跳動。
華珠又拿出小冊子,手忙腳亂的,弄掉了好幾次,翻到人體密碼那一頁,焦急地問道:“它們是什么意思?1?2?3?還有這個不封口的三角……冷柔為什么要說‘開殺’?”
廖子承的手指彎了彎,仍舊無言。
華珠一把鼻涕一把淚,全抹在了他身上,若在以往,他定是一邊心疼地?fù)Ьo她,又一邊皺著眉頭嫌棄她,可這會子,他像是石化了似的,毫無反應(yīng)。
華珠哭得越發(fā)厲害:“你倒是說話呀廖子承!我把印章都給你了,是不是非得我把心也掏給你,你才滿意?”
廖子承放下手中的牛rou,一言不發(fā)地站起身。
陡然沒了依靠,華珠身形一晃,倒在了地上。約莫是從前他太寵她了,是以,她沒料到他會這么冷漠,居然真讓她這么摔了。雖然,不疼。但心里,著實(shí)惱火!
“廖子承!”華珠咬牙,冷喝。
廖子承的眸光微微一顫,緊抿薄唇,眸光似要看向她,卻又輕飄飄地自她頭頂掃過了。隨即,一言不發(fā)地轉(zhuǎn)過了身。
華珠撐著被酒精弄得渾身發(fā)軟的身子,朝廖子承的后背撲了過去!然后,又像只八爪魚,死死地盤在了他身上。
“我告訴你廖子承,你今兒不給我個交代,我就死活不松手了!反正大不了,等顏婳把他們?nèi)忌w了章,再來蓋我,我就交一根手指頭出去!”
嘴里這樣講,內(nèi)心卻虛得要死。
她怕疼,真的,如果這疼,能為廖子承做點(diǎn)什么,她可以忍受。可剁掉手指的下場是被遣送瑯琊,不值!
廖子承腳步不停,繼續(xù)朝前走去。
華珠到底喝多了酒,又是柔柔弱弱的身子,不過是盤了一會兒便支撐不住,一屁股跌到了地上。
迷迷蒙蒙的視線看過去,廖子承似是停了一下,又似是沒停。
反正定了定神再看他時,他離她又遠(yuǎn)了幾步。
華珠活了兩輩子,從來沒有這么委屈過,她都不怨他了,不怪他了,這么體貼、這么溫柔、這么連命都要豁出去了,他怎么一點(diǎn)表示都沒有?冷炕頭也該被捂熱了才是……
越想越委屈,越委屈越是放聲哭了起來:“你走,你有本事!你能耐!你這邊玩膩了我,轉(zhuǎn)頭就能給丟出去!還丟得瀟灑!你說你跟淑云沒什么!誰知道你們有沒有什么!顏婳這個人盡可夫的女人都能爬你的床了,誰知道你饑渴難耐的時候有沒有睡淑云一把……”
新賬舊賬一起翻,有的沒的一塊兒罵,不知講了多少話。
廖子承越走越遠(yuǎn),但細(xì)看,又仿佛不是很遠(yuǎn)。
突然,身后傳來“噗通”一聲。
廖子承眉心一跳,轉(zhuǎn)過身看向了華珠,可地上哪兒還有華珠半分影子?唯獨(dú)不遠(yuǎn)處的淡水池內(nèi),波波蕩漾,漣漪不斷。
寬袖一拂,廖子承疾步奔向了池子。
水下的華珠,就那么平躺著,隔了厚重的水簾望向天空一輪皎潔明月。她想,如果廖子承不來救她,她就干脆這么死掉得了,讓他后悔一輩子!
但轉(zhuǎn)念一想,自己憑什么篤定他會后悔?指不定他心里偷著樂呢,沒了她這個包袱,他海闊天空,愛怎么玩兒怎么玩兒,以他的身份與顏值,那還不是美酒佳人手到擒來?誰愿意為了一棵小樹苗,放棄一整片森林?廖子承沒這么蠢吧?
心思轉(zhuǎn)過,華珠自己先后悔了。不該用這么冒險的法子試探他的,萬一他不來,她真便真的要去見她娘了。想到這里,華珠已經(jīng)無法優(yōu)雅地、像個睡美人一樣的,躺在冰冷的水中了。還指望他見著她這模樣,小小地心疼一把,再狠狠地驚艷一把,要知道,她每個動作都是在心中仔細(xì)想過的。
可現(xiàn)在,她改變主意了!雙手一動,翻過身,開始朝岸邊“游”去了。她到底不識水性,游了幾下,游不動,改為手腳并用。
于是乎,當(dāng)廖子承跳下水要搭救她時,看到的就是一只鼓著腮幫子的小花豬用著蹩腳的狗刨式,奮力向上游卻怎么也游不動的畫面。
尤其隔了水看過去,整個人都仿佛胖了一大圈,這形象、這姿勢,便說不出的滑稽了。
咕嚕~廖子承的嘴邊鼓了幾個泡泡,不知是呼了口氣,還是沒忍住笑意。
華珠這會子只顧著“自救”,閉著眼一陣猛抓猛踢,根本沒注意到廖子承游到了她身側(cè)。
她溺水太久,支撐不住了。先是胸口堵得慌,像有巨石一塊一塊層疊壓下,壓得她喘不過氣。再是頭腦慢慢發(fā)熱,四肢慢慢發(fā)軟,整個人軟成了棉絮一般。手一松,她朝池底飄了下去……
慕地,一只大掌摟緊了她腰身。華珠微微一驚,睜開了沉重的眼皮。就看見明月皎朗,水波清流,一雙熟悉的死死盯著她的眼眸。那眸光不再冰冷,也不再淡漠,熾熱得足以灼傷她脈絡(luò)。
子承……剛一張嘴,想叫他名字,就猛地灌了一大口涼水。
這么緊張的時刻居然來個篝火晚宴?
不過肚子確實(shí)餓了,顏博砸了砸嘴,問:“能告訴我們什么時辰敲鑼嗎?”
“無可奉告。其他的,也無可奉告了!”
又是這句!顏博想敲她!
華珠暗暗一嘆:“難怪上一關(guān),非得爭奪寶石定隊(duì)長了,卻原來除了免死金牌,還能得到一張護(hù)身符。”
三名隊(duì)員都蓋完了才輪到隊(duì)長,相對而言,隊(duì)長安全太多。
雅歌憤憤不平地崛起了小嘴兒,早知道隊(duì)長有這福利,她剛剛就不叫華珠當(dāng)了,自己當(dāng)該有多好!
奈美繼續(xù)面無表情道:“孤島的兩個眺望臺上會升起八面旗幟,代表你們八人,當(dāng)一個人被蓋了滅章后,他的旗幟會落下。等他用寶石消除了印章,旗幟會再升上去。你們密切關(guān)注旗幟,可以知道自己和隊(duì)友的情況?,F(xiàn)在,還有什么疑問嗎?”
眾人搖頭。
華珠想了想,又道:“印章只能隊(duì)長拿著嗎?可不可以交給隊(duì)友去蓋?”
“別人可以拿,但不能蓋。我們會有工作人員全程跟蹤,一旦發(fā)現(xiàn)誰違反比賽規(guī)則,將立刻被放逐。”語畢,奈美示意散場。
顏博撓撓頭,嘆道:“我去趟恭房?!?/br>
……
黃昏暮色,天際殘陽,緩緩地擱在海平面上。兩隊(duì)人員被分別帶離會場,走向左右兩旁,造型一樣,顏色不同的建筑——閣樓。顏婳的暴富不僅在赤焰隊(duì)引起了風(fēng)浪,在寒冰隊(duì)也惹來不少冷嘲熱諷。流風(fēng)不善言辭,可不代表他沒有自己的意識。實(shí)際上,隨著年歲增長,他的心智漸漸有了成熟的趨勢。斜睨了顏婳一眼,鼻子一哼,不再搭理了。
七寶打顏婳旁邊經(jīng)過,“嘖嘖嘖”地冷笑了幾聲:“這位姑奶奶,您手段真真兒是高明!跟死敵都能勾搭上,臉皮子是城墻做的吧?”
顏婳嘴角一彎,似是而非地笑了:“你嫉妒我就直說,扯這些幌子做什么?待會兒比賽開始,我奉勸你和流風(fēng)好生躲著!年華珠一用苦rou計廖子承就歇菜,別怪我沒提醒你們倆,真正會出賣大家的是廖子承!”
七寶翻了個白眼:“公子才不會出賣我們!同樣,我們也不會出賣公子!你呀,就做你的孤軍司令好了,誰聽你指揮?哼!”
顏婳冷冷一笑:“呵,你們不出賣廖子承無非是認(rèn)定廖子承會帶你們成功晉級到最后,萬一他不能了,萬一他要害死你們了,我倒要看看那時,你還講不講得出絕不出賣他的話!”
七寶給了她一個看白癡的眼神,走了!
赤焰隊(duì)回了閣樓,全都蔫了似的歪在椅背上,中間一張嵌了大理石的橢圓形長桌,大理石冰涼潤澤,徐徐反射著眾人沒精打采的身影。
盡管成功晉級,但大家的情緒顯然不高漲。若說第一關(guān)尚有與之周旋的時間與空間,這一關(guān)擺明會輸慘了。被蓋一下就翹辮子呀!哪怕赤焰隊(duì)獲得了最終勝利,可被蓋章者依然逃脫不了被放逐或被剁掉手指的厄運(yùn)。何況,他們也不覺得赤焰隊(duì)會勝。
雅歌趴在桌上,蔥白指尖一下一下摩挲著大理石,嗚咽道:“怎么辦?越來越難了,這一關(guān)連免死金牌都沒有了……不是你死就是我活……嗚嗚,死的一定是我們……流風(fēng)武功那么高……我們會全軍覆沒的……”
顏博皺眉:“小郡主,你別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fēng)好不好?我們只要保證不被顏婳蓋章,然后給他們蓋上章,便都能活了!”
“說的容易!也不看看寒冰隊(duì)的隊(duì)長是誰!顏婳那么狠心的女人,為達(dá)目的不擇手段,肯定不會放水……嗚嗚……”
顏博眉梢一挑,刻意舒緩著緊張的氣氛:“行啊,都知道‘放水’是什么意思了?!?/br>
“去你的!”雅歌踹了顏博一腳。
赫連城一臉嚴(yán)肅,表情不知悲喜,余光瞟了瞟鬧開的二人,冷凝的話自口中慢悠悠地倒了出來:“號碼牌都還給大家了,大家要妥善保管,看見對方成員,不管是不是顏婳都躲得遠(yuǎn)遠(yuǎn)的。比賽時間為三個時辰,熬過三個時辰,就跟對方打成平手了。”
“打成平手了會不會再來三個時辰呀?”逃命的日子會死人的,壓力太大了……雅歌哭。
赫連城語塞,顏博撓頭。
華珠看著手中的出局印章,說道:“我們并不知道比賽究竟什么開始,萬一是晚宴上突然響鑼,我們想藏都藏不及了。不如,別參加篝火晚宴了,現(xiàn)在就找個地方藏起來。因?yàn)楸仨毶w完你們?nèi)齻€才能輪到我,所以只要你們躲的好好的,顏婳就拿我沒辦法,然后我再逮住時機(jī)……”
“太冒險了,我陪著你,這場比試沒有禁止暴力,萬一顏婳把你怎么樣……總之,我跟在你身邊?!焙者B城不放心地說道,“顏博與雅歌躲起來。”
沒有禁止暴力,華珠細(xì)細(xì)咀嚼著這幾個字,不知過了多久,忽而抿唇,露出了若有所思的神色……
寒冰隊(duì)的閣樓內(nèi),顏婳端起茶杯,輕輕地抿了一口,目中無人地笑道:“我猜,他們?nèi)颊业胤蕉闫饋砹?。我來分配一下任?wù),七寶追擊顏博,廖子承追擊雅歌,流風(fēng)與我一起追擊華珠與赫連城。不管別人怎么躲,赫連城是肯定要陪在年華珠身邊保護(hù)年華珠的。晚宴也別去參加了,他們壓根兒不可能現(xiàn)身,大家隨便吃點(diǎn)東西填肚子,然后各自出發(fā)吧!記得,找到了人,吹響骨哨!我會以最快的速度抵達(dá)!”
“可是晚宴……”有好多好吃的,七寶心有不甘地瞪了顏婳一眼。
“我是隊(duì)長,聽我的?!鳖亱O冷冷地下令。
七寶看向了廖子承:“公子?!?/br>
廖子承淡淡頷首,眸光深幽,偏叫人看不出他想了什么:“既如此,就按顏婳說的做,大家各自忙去吧?!?/br>
七寶去找顏博,流風(fēng)與顏婳找華珠,順帶著也找赫連城。
至于廖子承,他的任務(wù)是雅歌,但廖子承沒急著展開行動,而是在三聲響鑼后直接去了篝火晚宴。
所謂篝火晚宴,就是在一塊寬闊的大草地上,架上篝火,擺上燒烤架,配了樂師與舞姬,打扮成少數(shù)民族的居民,在夜空下吹拉彈唱、飲酒作樂。
奈美也換了服侍,像個苗族女子,圓帽的亮片遮住額頭,一閃一閃晃在鬢邊。她席地而坐,手執(zhí)一壺醇香美酒,倒了一杯,喝了一小口,沒回頭,又倒了一杯,遞向半空:“喝吧,味道很不錯?!边@口吻,竟像多年老朋友。
華珠的腳步像被什么給扯住了,怔在樹后,遲遲邁步出去。爾后,她看著廖子承旁若無人地接過奈美的酒,一飲而盡后,坐在了奈美身側(cè)。從她的角度看去,郎才女貌、珠聯(lián)璧合,當(dāng)真有天造佳偶之感。當(dāng)然,華珠心中明白,莫說是冰美人奈美,即便是個灑掃丫鬟跟廖子承坐一塊兒,她也會忍不住吃味兒,想入非非。
還記得初入顏府那會兒,王三爺被焚尸,他來給她上課,她說,“你……要不要緊?我少學(xué)點(diǎn)沒關(guān)系的,你難過的話可以停課?!?/br>
他怎么答的?他看了她一眼,又望向別處,似漫不經(jīng)心地道:“我難不難過,你在意過嗎?”
那句話,她其實(shí)一直都沒有回答,但卻一直都記在了心里。雖然總患得患失地擰不清她在他心目中的地位,可每每想要退縮時,這句話,便會像魔障一般攔在她背后,告訴她,廖子承在意她。當(dāng)她終于步步淪陷,沉迷得不可自拔時,兩人卻莫名其妙地變成了如今這副你死我活的局面。唉,她是造了什么孽?就不能好好地跟心愛的男人過日子嗎?
深吸一口氣,華珠摒除腦子里的雜念,再抬眸望去時,就見奈美不知緣何已經(jīng)離開了。
廖子承一個人孤零零地坐在篝火邊,說孤零零,并非場地中央僅他一人,事實(shí)上,那兒幾乎全部是人,也有老伯、少女或者少年,舉杯與他暢飲??扇A珠就是覺得他孤單,仿佛不屬于這個世界一樣。抿了抿唇,華珠走到他身邊,挨著他坐下,她的胳膊貼著他的,能感覺到他緊實(shí)的肌rou。
心中被壓抑成一顆小米粒的火種,經(jīng)這么輕輕一碰,便如燎原一般在體內(nèi)燃燒了起來。心臟,也噗通噗通狂跳了起來。
不知是不是沒感受到了華珠的異樣,廖子承竟也并未躲開,只慢悠悠地端起酒杯,手指如玉,被火光照得剔透,指甲冰晶潤色,蓋過了杯子的顏色。
“來蓋我的章?”他輕描淡寫地問。
華珠笑了笑,面前剛好有個小小的燒烤架,烤了一些海魚、蘑菇、土豆和牛rou,她隨手翻了翻鐵簽,說道:“你知道的,我舍不得?!闭Z畢,把印章掏出來塞進(jìn)了他懷里,感慨地笑道,“背叛全天下,我也不會背叛你,不管是要我的命,還是要我的手指?!?/br>
廖子承長睫一顫,那深邃如泊的眸子仿佛閃過了什么:“你們隊(duì)員對你寄予厚望才推選你做隊(duì)長,你貿(mào)然把印章給了我,不怕他們失望?”
語氣,一如既往地淡漠??蛇@份淡漠,已然叫華珠欣喜。畢竟,沒那么冰冷了。
華珠奪了他喝了一半的杯子,仰頭把剩下的喝完,辣得肚子里熱浪直滾,呼了幾口氣,華珠隨手擦了嘴:“說了,背叛全天下也不背叛你?!?/br>
廖子承沉默。
華珠又給自己倒了一杯,不知有意還是無意,自己喝了一小口,才又把杯子遞給他,明知他有潔癖,明知他不吃別人吃剩的東西。
廖子承接過,喝了。
華珠笑意更甚,索性端起酒壺,仰頭,像條女漢子似的,咕嚕咕??窆嗔似饋?。
晶瑩的酒水順著唇角滑下,一滴一滴流過白天鵝一般美麗的雪頸,濕了衣襟,流入更深處,那迷人的溝壑。
廖子承眸色一深,抬手,似要去拿酒壺,卻又在半空頓了頓,改為取了一串烤熟的牛rou,隨即,他慢條斯理地吃了起來。好像,華珠喝不喝酒,喝不喝醉,與他半文錢關(guān)系都無。
華珠喝完一壺酒時,臉上的紅暈全都被催出來了。借著酒勁,華珠身子一歪,靠進(jìn)了廖子承懷里。久違的親昵啊……華珠微微一顫,貪婪地吸了吸,一些被極力壓制在靈魂深處的記憶,被無限催濃了起來。
廖子承沒動,沒抱她,也沒閃開。
華珠忽然就有些委屈,鼻子一酸,眼淚掉了下來,一手?jǐn)堊∷珘训难?,一手揪住他衣襟,喉頭哽咽:“子承,有什么話不能攤開了好好說嗎?非得逼走我你才甘心?你到底遇到了什么事,非得這么狠心地拋下我?”
廖子承依然紋絲不動,一雙魔域般的眸子里,火光跳動。
華珠又拿出小冊子,手忙腳亂的,弄掉了好幾次,翻到人體密碼那一頁,焦急地問道:“它們是什么意思?1?2?3?還有這個不封口的三角……冷柔為什么要說‘開殺’?”
廖子承的手指彎了彎,仍舊無言。
華珠一把鼻涕一把淚,全抹在了他身上,若在以往,他定是一邊心疼地?fù)Ьo她,又一邊皺著眉頭嫌棄她,可這會子,他像是石化了似的,毫無反應(yīng)。
華珠哭得越發(fā)厲害:“你倒是說話呀廖子承!我把印章都給你了,是不是非得我把心也掏給你,你才滿意?”
廖子承放下手中的牛rou,一言不發(fā)地站起身。
陡然沒了依靠,華珠身形一晃,倒在了地上。約莫是從前他太寵她了,是以,她沒料到他會這么冷漠,居然真讓她這么摔了。雖然,不疼。但心里,著實(shí)惱火!
“廖子承!”華珠咬牙,冷喝。
廖子承的眸光微微一顫,緊抿薄唇,眸光似要看向她,卻又輕飄飄地自她頭頂掃過了。隨即,一言不發(fā)地轉(zhuǎn)過了身。
華珠撐著被酒精弄得渾身發(fā)軟的身子,朝廖子承的后背撲了過去!然后,又像只八爪魚,死死地盤在了他身上。
“我告訴你廖子承,你今兒不給我個交代,我就死活不松手了!反正大不了,等顏婳把他們?nèi)忌w了章,再來蓋我,我就交一根手指頭出去!”
嘴里這樣講,內(nèi)心卻虛得要死。
她怕疼,真的,如果這疼,能為廖子承做點(diǎn)什么,她可以忍受。可剁掉手指的下場是被遣送瑯琊,不值!
廖子承腳步不停,繼續(xù)朝前走去。
華珠到底喝多了酒,又是柔柔弱弱的身子,不過是盤了一會兒便支撐不住,一屁股跌到了地上。
迷迷蒙蒙的視線看過去,廖子承似是停了一下,又似是沒停。
反正定了定神再看他時,他離她又遠(yuǎn)了幾步。
華珠活了兩輩子,從來沒有這么委屈過,她都不怨他了,不怪他了,這么體貼、這么溫柔、這么連命都要豁出去了,他怎么一點(diǎn)表示都沒有?冷炕頭也該被捂熱了才是……
越想越委屈,越委屈越是放聲哭了起來:“你走,你有本事!你能耐!你這邊玩膩了我,轉(zhuǎn)頭就能給丟出去!還丟得瀟灑!你說你跟淑云沒什么!誰知道你們有沒有什么!顏婳這個人盡可夫的女人都能爬你的床了,誰知道你饑渴難耐的時候有沒有睡淑云一把……”
新賬舊賬一起翻,有的沒的一塊兒罵,不知講了多少話。
廖子承越走越遠(yuǎn),但細(xì)看,又仿佛不是很遠(yuǎn)。
突然,身后傳來“噗通”一聲。
廖子承眉心一跳,轉(zhuǎn)過身看向了華珠,可地上哪兒還有華珠半分影子?唯獨(dú)不遠(yuǎn)處的淡水池內(nèi),波波蕩漾,漣漪不斷。
寬袖一拂,廖子承疾步奔向了池子。
水下的華珠,就那么平躺著,隔了厚重的水簾望向天空一輪皎潔明月。她想,如果廖子承不來救她,她就干脆這么死掉得了,讓他后悔一輩子!
但轉(zhuǎn)念一想,自己憑什么篤定他會后悔?指不定他心里偷著樂呢,沒了她這個包袱,他海闊天空,愛怎么玩兒怎么玩兒,以他的身份與顏值,那還不是美酒佳人手到擒來?誰愿意為了一棵小樹苗,放棄一整片森林?廖子承沒這么蠢吧?
心思轉(zhuǎn)過,華珠自己先后悔了。不該用這么冒險的法子試探他的,萬一他不來,她真便真的要去見她娘了。想到這里,華珠已經(jīng)無法優(yōu)雅地、像個睡美人一樣的,躺在冰冷的水中了。還指望他見著她這模樣,小小地心疼一把,再狠狠地驚艷一把,要知道,她每個動作都是在心中仔細(xì)想過的。
可現(xiàn)在,她改變主意了!雙手一動,翻過身,開始朝岸邊“游”去了。她到底不識水性,游了幾下,游不動,改為手腳并用。
于是乎,當(dāng)廖子承跳下水要搭救她時,看到的就是一只鼓著腮幫子的小花豬用著蹩腳的狗刨式,奮力向上游卻怎么也游不動的畫面。
尤其隔了水看過去,整個人都仿佛胖了一大圈,這形象、這姿勢,便說不出的滑稽了。
咕嚕~廖子承的嘴邊鼓了幾個泡泡,不知是呼了口氣,還是沒忍住笑意。
華珠這會子只顧著“自救”,閉著眼一陣猛抓猛踢,根本沒注意到廖子承游到了她身側(cè)。
她溺水太久,支撐不住了。先是胸口堵得慌,像有巨石一塊一塊層疊壓下,壓得她喘不過氣。再是頭腦慢慢發(fā)熱,四肢慢慢發(fā)軟,整個人軟成了棉絮一般。手一松,她朝池底飄了下去……
慕地,一只大掌摟緊了她腰身。華珠微微一驚,睜開了沉重的眼皮。就看見明月皎朗,水波清流,一雙熟悉的死死盯著她的眼眸。那眸光不再冰冷,也不再淡漠,熾熱得足以灼傷她脈絡(luò)。
子承……剛一張嘴,想叫他名字,就猛地灌了一大口涼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