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烏涂爾被夢境折磨,沒了睡意,就盯著黑暗愣神。也不知過了多久,晨光熹微,外頭有人走了過來。 那個人還沒到門口就喊道:“起了沒有?起了就去將大王子殿下的書曬了!” 說話這人是木禾身邊一等一的紅人,也是跟隨木禾從越國來的侍墨,和主子向來一條心。這幾年過去,烏涂爾默默承受了不少委屈,也讓這個侍墨越發(fā)的對他這個三王子不敬起來。 烏涂爾早已習慣,并無微詞,開門出去低聲應了:“好?!?/br> 那侍墨冷笑一聲,嘴里嘀咕道:“本應該昨日就完成的事情,非讓我今日跑一趟?!?/br> 他說完,像是又想起了什么,譏諷道:“我看你也別總想著翻身,能這樣安穩(wěn)過了三年,已然是殿下給你的賞賜了!” 烏涂爾聽了,心里有了幾分預感,卻也不說什么,只是目送侍墨離開了。 安穩(wěn)?這三年來何處有安穩(wěn)可言? 當初帶著自己來上京的目的就是為了能找個機會,借他人之手除掉自己,只不過以往尋到的理由不算嚴重,雖然吃了點苦頭,卻也不至于喪命??扇缃衤犑棠@樣說,八成是這回木禾尋到了什么好由頭,就算不能一下將他處死,也會折騰得他苦不堪言。 烏涂爾對此居然沒什么感覺,畢竟自他懂事之后起,他的人生已然被注定了會這樣消亡。這對他來說,不過是時日問題。 他仰頭看了看天光,暫時把其余的拋在腦后,想著先去將書曬了。 曬書的大院離他所居的地方有些遠,還得把所有的書箱都搬過去,等全部將書籍鋪開的時候,已然日上三竿。 烏涂爾沒用朝食,現(xiàn)下饑腸轆轆,眼睛卻直勾勾的盯著木禾的書籍發(fā)愣。他其實很想讀書,奈何從來沒人愿意教過他。他剛來上京的時候,漢話尚且不通,木禾能跟得上的課程他如聽天書??傻鹊剿ψ詫W,終于能聽懂他人說話以后,木禾所讀的書卻變得更為高深。即便是遇上曬書這樣的好時候,他也沒有辦法偷偷學習。 大院里沒什么人,除了掃地的下仆,就是站著發(fā)呆的烏涂爾。 就在這時,忽然從院外走進一個人來。這人穿著一身錦緞,剛進了院子就把掃地的下仆打發(fā)走了。而他自己,卻沖著烏涂爾走了過來。 還沒有人這么大大咧咧的接近自己,烏涂爾難免有些戒備,腳步后撤了些許。 這人瞧見了也沒有生氣,反而沖他微微一笑道:“不知你是哪家的兒郎,怎么一個人在這里發(fā)呆?現(xiàn)在應當是書院里上課的時候,你怎么不去上課?” 聽了他這么問話,烏涂爾覺得他應該是書院里的先生。但看著面生,不知是不是新來的。 烏涂爾沖他低了低頭,說道:“先生,我在這里曬書。” “我知道你在曬書?!毕壬溃骸暗@曬書一事,應當是侍墨來做。我瞧你身穿并非侍墨衣裳,想你肯定是書院的學子……還有你這幅長相,莫非是越國人?” 烏涂爾的確長著一副和中原人很有區(qū)別的面容。他雖然和木禾一母同胞,卻比木禾還要顯得異族一些。眉骨很高,顯得眼窩很深,鼻子也是高挺的,膚色如同小麥,加上一雙碧眼,都和西洋人有些相似了。 “我是從越國而來?!睘跬繝枦]敢把自己的名字說出去。 反倒是先生問:“我記得越國來了兩位王子,一位大王子如今十八,一位三王子如今十六?!?/br> “你便是烏涂爾吧。”先生很快斷定了他的身份。 烏涂爾……這個名字本身如同詛咒,旁人得知真相之后,很少再這么稱呼他。這位先生卻毫不避諱,讓烏涂爾吃了一驚,下意識道:“我的名字不詳……” 看他沒有否認,先生的眼底閃過一絲不知意味的光。 忽然,烏涂爾的肚子小聲抗議起來,打破了兩個人之間的氣氛。 這下烏涂爾不由臉紅,低著頭不敢去看先生。先生愣怔一下,跟著笑了出來:“原來是餓了,你等著,我拿些東西給你吃。” 他說完,又飄飄然的出了院門。烏涂爾不知道他到底什么意思,卻莫名的對他產(chǎn)生了一些信任,當真是眼巴巴的看著門口,等他回來。 先生也不知去哪里找吃的了,過了一刻鐘才回來,從懷中掏出兩個包子遞給烏涂爾,頗有些歉意:“實在是沒有其他的,你先湊合吃。” 烏涂爾沒被這樣對待過,心中有些惶恐。接下包子后,低著頭道了謝。 “不必謝我。”先生道:“倒是你,還是快些去上課吧?!?/br> 他對烏涂爾如此關心,烏涂爾難免有些口不擇言:“王兄不讓我……”剛說到這里,烏涂爾就意識到了不對,趕忙換了一句:“先生,我這就去?!?/br> 可話已出口,先生自然聽見了。他聽罷,面上表情都是淡淡的:“你安心前去就好,若是有人問起,你便說是一位李先生讓你來的。莫怕,我給你撐腰?!?/br> 原來是李先生。 烏涂爾雖然有些半信半疑,但仍舊感激,謝過李先生之后,還當真有一股勇氣從心底升起。這讓他不自覺的走到了教室外面。 從窗戶看過去,屬國的幾位王子都在上課。原本烏涂爾也是可以坐在里面的,但今年開始,也不知木禾怎么想的,連教室都不讓他進。授課博士們自然不管,烏涂爾漸漸地也就不再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