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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玄幻小說 - 秉性下等在線閱讀 - 第52節(jié)

第52節(jié)

    我自己做完了作業(yè),一個人害怕得睡不著,將家里的燈全打開了,睡在客廳里就著電視的聲音等父母回家。

    大概到凌晨一點的時候,我媽才拖著疲憊的身軀進屋。

    我聽到聲響揉著眼睛從沙發(fā)上爬起來,電視屏幕上顯出“謝謝觀看”的字樣。我媽游魂一樣放下鑰匙,坐到我對面的沙發(fā)上,面容在短短幾個小時內(nèi)像是老了十歲。

    她佝僂著背,癡癡盯著茶幾上的一點,除了胸口的正常起伏,連眼都很少眨。

    我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但她這樣多少讓我有些驚慌。我爬下沙發(fā),小心翼翼靠近她,問她怎么了。

    她遲緩地抬頭,怔怔看我半晌,展臂將我抱入懷中。從隱忍的啜泣,到不管不顧的嚎啕大哭,長到八歲,我還是第一次看她哭成那樣。

    我永遠記得我媽被推進產(chǎn)房生產(chǎn)時,我一個人坐在空蕩的醫(yī)院走廊,那種孤獨,恐懼,打心底里感覺到的“冷”,而那時甚至還是夏天。

    往后的幾年,我媽想盡辦法養(yǎng)育我和小妹,最拼的時候,一個人打幾份工,累到做飯都能睡著。

    為了供我學(xué)大提琴,供小妹學(xué)跳舞,她完全放棄了自己的人生,整日鉆營賺錢之道,日復(fù)一日,起早貪黑。生活的重壓摧殘著她,讓她難有喘息的時候。她的確很愛我們,但她也的確被我們拖累得很慘。

    我想過,她后來信教,可能也是因為她需要一個“支撐”,不然這樣無望的人生,實在很難讓她撐下去。

    十五歲那年,我聽從我媽的安排,順利考進宏高,成了眾多高一新生中的一員。

    學(xué)校挺好,離我家?guī)渍竟坏木嚯x,不算很遠,只是隔壁就有家風(fēng)評不太好的高職。我媽為此頗為憂心,還特地警告過我,讓我離那些人遠一些,不要被帶壞了。

    “那些喜歡打架生事的,一天到晚流里流氣嘴里叼煙的,就不是‘學(xué)生’,哪個學(xué)生不學(xué)習(xí)專門學(xué)小混混的?季檸,你可千萬別跟那種人做朋友,知道嗎?”

    我媽對我耳提面命,我嘴上答應(yīng)著,心里卻覺得她太夸張。就算我想被帶壞,我又能怎么和這種人接觸?宏高管得那么嚴,平日里進了校門不到放學(xué)就別想出去,人家難道還特地翻墻進來和我做朋友嗎?

    眼角貼著創(chuàng)可貼,嘴角淤青了一塊,冉青莊垂眼盯著地面,沒什么正形地靠在墻壁上。路過辦公室門口的人都會不由自主看他一眼,他毫不在意,始終維持一個姿勢,昏昏欲睡。

    第一眼見到他,腦海里便不自覺閃過我媽的話,這大概就是她口中那種千萬不能做朋友的人吧?

    “他又和南職的人打架啦?”

    收回視線,我繼續(xù)往前走,經(jīng)過前邊兩個女生,正好聽見她們談?wù)撽P(guān)于冉青莊的話題。

    “劉老師都頭痛死了,他好像家里就一個奶奶,也管不住他。”

    “他看起來好兇哦,以后沒事還是離他遠一點,誰知道他會不會突然發(fā)神經(jīng)變身暴力狂?”

    “我看他真的進錯學(xué)校了,應(yīng)該進隔壁才對?!?/br>
    “那他成績還是很好的,不然劉老師也不會頭疼了……”

    我轉(zhuǎn)過一個彎,與她們分道揚鑣,漸漸越離越遠。

    沒過幾天,我從窗戶望下去,正好看到那個“兇狠”的,不知什么時候就會“發(fā)神經(jīng)”的“暴力狂”拿著掃把在和小黑狗玩“拔河”。

    這一看,就是一個學(xué)期。

    說不清是從什么時候開始,或許是看到他一臉溫柔地和小黑玩耍的時候;或許是他獨自跑進雨里,將傘留給我的時候,或許是他推開我,自己被道具砸傷的時候;又或許是他只從琴音就能聽出我受傷的……那個時候。

    我的心一點點淪陷,被不知名的陌生情緒占據(jù),而我這個傻子,一開始甚至只是把它當(dāng)做對冉青莊的“友情”。

    知道他因為來不及吃早餐經(jīng)常低血糖后,我開始每天給他偷偷送早餐。

    練完琴要離開學(xué)校前,我會將書包里用袋子裝好的早餐放進他的儲物柜里。儲物柜就靠墻立在走廊,他的柜子從來不鎖,里面也只是放些書本,亂七八糟的。

    早餐包里有兩個紅豆面包,一盒早餐奶,以及一枚簽語餅干。那時候我媽晚上會去夜市擺攤賣小吃,東西都是家里現(xiàn)成的,我多拿一份,我媽也只當(dāng)我是練琴的時候肚子餓要吃。

    冉青莊一直不知道是我在給他送早餐,運動會時還說不知道哪個女生送的。

    “男的送我香蕉奶、紅豆面包?他有毛病嗎?”

    我怔然地看著他,胸口悶到發(fā)疼,甚至一度蓋過了膝蓋上的痛。

    原來男生給他送早餐,會讓他這么反感啊。

    到嘴邊的話又咽下去,最終我什么也沒說。

    早餐照舊每日送著,只是更小心了。怕被他發(fā)現(xiàn),覺得我有病。

    那年的暑假,雖然開學(xué)就是高三,我仍執(zhí)意晚上要和我媽一起去夜市,幫她打下手。

    她拗不過我,加上暑假的確人更多,生意更好,也就同意帶我一道。但她并不讓我干重活,只把最簡單的交給我。

    她在前頭炸酥rou,我就在后頭準備食材。坐在一張小凳子上,將各種食材調(diào)料往盆里一倒,戴著手套攪拌均勻,然后就完事兒了。

    其實我并不覺得自己做這些丟臉,堂堂正正地賺錢,沒什么好丟臉的??僧?dāng)遠遠看到冉青莊與林笙并肩往這邊走時,我仍然下意識地轉(zhuǎn)身,不愿意自己滿身面粉油污的樣子被他們看到。更準確的說,不愿意被冉青莊看到。

    這雙手也沒有很精貴。握了握戴著橡膠手套的雙手,我自嘲地想。

    “你要不要吃這個?”

    林笙的聲音從身后傳來,我一個激靈,簡直想要奪路而逃。真是怕什么來什么,夜市這么多攤位,為什么偏偏就停在了我們這里?

    我閉了閉眼,內(nèi)心祈禱他們千萬別往這邊看,千萬別看。

    “不要,你要吃你自己買?!比角嗲f的聲音接著響起。

    “那算了,走吧?!?/br>
    “好熱,想回去了。”

    “我們才逛了半小時……”

    “回去了?!?/br>
    “啊?”

    可能是我的祈禱有了效果,兩人沒作停留,我悄悄回頭看了眼,只在擁擠的人群中看到他們的一點背影。

    我總是在遠處看著他們。

    我盯著冉青莊因身高而顯得格外醒目的背影,直到徹底看不到他。

    第56章 謝謝你

    可能因為冉錚的關(guān)系,冉青莊潛意識里也會有一種“地盤”的概念。

    他像一頭還未長成、懵懂稚嫩的獸,走到哪里,便將哪里圈成自己的領(lǐng)地,本能般保護著領(lǐng)地里的事物不被外敵侵擾。

    又像是為了和父親劃清界限,他近乎執(zhí)拗的維護著一種簡單粗暴的“正義”,靠拳頭,靠rou體,靠那些在別人看來不過是胡亂生事的“暴力”。

    小黑的死對他刺激巨大,特別當(dāng)那支虐狗視頻在學(xué)校里傳播開的時候,簡直是往他猙獰的傷口上又撒了一把鹽。

    他的領(lǐng)地被無情踐踏,那些人肆意蹂躪著他一直小心守護的事物,挑戰(zhàn)他的理智,撥動他的神經(jīng),讓他驟然從一名沉默可靠的守護者,變?yōu)楹缝逍U橫的暴君。

    他開始無差別的敵視一切可能殺害小黑的存在,排擠一切潛在的危險,對“領(lǐng)地”的保護到了專斷的地步。

    而我與他的決裂,也正由于此。

    我會給兆豐補課,純粹是一場巧合。

    小黑死后,我知道冉青莊心里難受,就想為他,為小黑做點什么。但那會兒我只是個學(xué)大提琴的窮學(xué)生,法律都沒辦法做到的事情,我能做的也有限。

    想到最好的方式,也不過是將事情經(jīng)過打印成一張張大字報,貼到南職的校門口,妄圖用口誅筆伐,從心理層面打擊兇手。

    我打了十幾張a4紙大的告示,天不亮就獨自去了南職。那會兒已經(jīng)十月份,天漸漸亮得晚了,五點路上還是昏蒙一片,只天際泛一點微白。

    我卷著大字報,偷摸著掏出膠水在南職大門外的告示欄畫了個大叉,正要將紙用力拍上去,一旁忽地響起一道陌生的聲音。

    “像你這么年輕就開始貼‘牛皮癬’的,實在不多見?!?/br>
    我嚇得一哆嗦,大字報脫開手,飄散一地??聪虬l(fā)聲處,才發(fā)現(xiàn)不遠處的綠化帶前,路燈下頭,馬路牙子上蹲著個穿著南職校服,染著亞麻色頭發(fā)的少年。

    我前頭興許是太緊張了,一直水平掃視四周,沒想著往下看,竟把這“燈下黑”給漏了。

    對方手捧一本書,半仰著頭看我,忽地一巴掌拍在自己頸側(cè)。

    “cao,這天還有蚊子?”他瞄一眼掌心,罵道。

    我被他那一巴掌拍得心都晃蕩了兩下,正準備以百米沖刺的速度逃跑,他撿起一張落到身前的大字報,拿起來看了兩眼。

    “哦,這事兒我知道……”他甩了甩那張大字報,問,“你是宏高的?”

    我緊了緊外套,更嚴實地遮住里頭校服,見他沒有攻擊的意圖,彎腰一張張將地上的紙撿起來。

    “你寫這有啥用?讓那幾個人良心受到譴責(zé),自己跑你面前痛哭流涕???他們自個兒都把視頻發(fā)出來了,還怕你這大字報?”

    我自顧撿我自己的,并不理睬他,撿到他面前,伸手試圖拿回他手上那張,結(jié)果被他一揚手避開了。

    “這樣,我?guī)湍悴閮词质钦l,你到時把他們幾個名字曝光了,讓他們無地自容……”他一抬下巴,指著我手里的大字報道,“不比這幾張牛皮癬帶勁兒?”

    無事獻殷勤,我又不是傻子,猜到他肯定有所求。

    “你幫我?你為什么幫我?”

    他嘿嘿一笑,道:“也不白幫,你還是需要付出些代價的,你得給我補課。欸,你什么眼神,你以為我大清早在這喂蚊子是干嗎?我是為了學(xué)習(xí),學(xué)習(xí)!要不是寢室實在呼嚕吵得我看不下書,我至于躲這背單詞嗎?”

    他手里確實拿著本英語書,但我仍然將信將疑:“你要參加高考?”

    “多稀罕?不然我讓你給我補課是為了玩嗎?”他挑挑眉,道,“南職人也有夢,有夢誰都了不起。我雖然覺悟的有些晚,但也不算遲啊。”

    我猶豫起來,誠如他所言,我這的確不是什么好手段,或許根本無法對兇手產(chǎn)生任何震懾效果。

    “不把他們找出來,可能會有更多的小狗狗受害哦,你忍心嗎?”少年再接再厲,十分知道要怎樣才能精準地觸動我的心,“一個月。你給我補課,我一個月內(nèi)把那些人名字給你,怎么樣?”

    我仍有些顧慮:“如果你到時候胡亂給我?guī)讉€名字怎么辦?”

    “你這人怎么這么不信別人呢?我是那種人嗎?”他皺著眉,不太高興的樣子,“我發(fā)誓行了吧?要是我隨便拿幾個名字糊弄你,高考當(dāng)天出門被車撞死!”他并起兩指對天發(fā)誓。

    他只是要我補課,算起來我也不虧什么,一個月而已,到時如果他沒查到兇手信息,大不了我就不給他補了。

    最終,我與他達成交易:“每天放學(xué)后,你給你補兩個小時的課,語數(shù)外三門,怎么樣?”

    “成交!”他將手里那張紙遞到我面前,笑得見牙不見眼的,“兆豐,怎么稱呼?”

    我伸手拿回那張紙,與懷里的那疊卷成一卷,淡淡報出自己名字。

    “季檸?!?/br>
    那之后不久,我們的事就被冉青莊發(fā)現(xiàn)了。他驚怒于我的背叛,警告我不許再和兆豐來往。我想跟他解釋,卻一直找不到好的機會。

    他完全不相信“敵營”里也會有正常人,認定我被蒙騙,被蠱惑,聽不進任何話。

    我不愿跟他起沖突,開始處處壁著他。這事不知道怎么,也傳到了兆豐耳里。

    “他有沒有打你啊?你要是因為我被打,我可過意不去。”

    桌上鋪著一張數(shù)學(xué)卷子,兆豐就坐我邊上,因為要給他講解,彼此湊得比較近。我一邊批改題目,一邊跟他解釋,冉青莊不是那種隨意使用暴力的人,讓他無需為我擔(dān)心。

    “……倒是你,別忘了答應(yīng)我的事。”我提醒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