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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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口呼吸著,眼前是陌生的陳設(shè),桌上仍舊擺放著早已冷卻的飯菜。 好一會兒我才慢慢回神,想起自己身在何處——我在獅王島,被金辰嶼關(guān)在客房。 扶了扶額,我下床來到桌邊,直接拿起桌上的茶壺,就著壺嘴一口氣灌下大半涼茶。 茶水順著唇角滑落,我放下茶壺,抹去下巴上的水漬,混沌的大腦終于徹底清醒。 剛才的夢實在太逼真了,逼真到就像我曾經(jīng)親身經(jīng)歷過一樣。 到底是我又忘了,還是因為我太過擔心冉青莊,日有所思夜有所夢,所以才做了那樣的夢? 可我擔心冉青莊關(guān)林笙什么事?為什么連他也在? 自從得了這個毛病,我已經(jīng)逐漸喪失對回憶與夢境的分辨力,只要一做夢,做關(guān)于冉青莊的夢,都要疑神疑鬼,覺得那是不是自己失落的記憶。 哎,要是我有記日記的習慣就好了,往前翻個八年,也就知道到底是夢還是現(xiàn)實。 “砰!” 整棟大宅的寂靜驟然被一聲槍響打破,接著是第二聲、第三聲,門外漸漸人聲喧雜,不時有凌亂的腳步經(jīng)過門前。 我一驚,迅速靠近房門,將耳朵貼到門上,尖叫、怒罵,隱隱還有痛苦的慘嚎透過門板傳過來。 出事了! 下一秒,門后傳來更多人的腳步聲,接著是金辰嶼的聲音:“開門!” 我忙往后退,門鎖轉(zhuǎn)動,金辰嶼手里握一把槍,面色黑沉地快步進來,拽著我胳膊就往外拖。 “外面怎么了?”我跌跌撞撞地跟在他后頭。 金辰嶼回頭狠狠刮我一眼,五指收緊,力道大得像是要掰斷我的骨頭。 “季老師,你以為沒了獅王島,這世界就清白干凈了嗎?”他冷聲道,“今天獅王島消失了,明天還會有熊王島、虎王島雨后春筍一樣冒出來。有白就有黑,人性如此,你們又何必逆天而為?” 我一愣,之后便是狂喜。 收網(wǎng),收網(wǎng)行動開始了!有人來救我們了! 我?guī)缀跻刂撇蛔∽约旱谋砬?,而金辰嶼早已認定自己的道才是正道,根本無需我的回答,說完了便拉著我繼續(xù)往外。 門外另有幾個手里拿槍的小弟等著,見他出來了便紛紛圍攏過來,將他簇擁在中心,往走廊另一端而去。 走廊沒有亮燈,靠窗外投射進來的一點月光照明。行至一個岔口,穿著睡衣,長發(fā)披散的金夫人,手里牽著睡眼惺忪的金元寶,由孔檀護送著跑過來。 “阿嶼,到底怎么回事?”金夫人裹緊了睡衣,神色驚惶不定。 金辰嶼松開我,一把抱起還在揉眼睛的金元寶道:“條子偷偷上島了,我們得盡快離開這里。” 金夫人怔然片刻,條件反射地看了我一眼,雖很快移開,但還是被金辰嶼敏銳地捕捉到。 “他還有用,我們需要帶他一起走。至于冉青莊……”金辰嶼看向孔檀,瞇了瞇眼道,“你去動手?!?/br> 孔檀轉(zhuǎn)身就走,一句多的話也沒有。 “等等!”我追著孔檀踏出兩步,被人從身后拽著兩條胳膊拖回去。 一拳重重擊打在胃部,我痛苦地躬身,捂著上腹,痛到一句話也說不出。 “里面的人聽好了,你們已經(jīng)被包圍了,放下武器,靠墻雙手抱頭蹲下!不要做無謂的反抗!不要做無謂的反抗!” 窗外掃來一束亮白的燈光,一架警用直升機懸停在半空,巨大的螺旋槳轟鳴著,警察正通過機身上的擴音設(shè)備朝建筑里的所有人喊話。 金辰嶼低低咒罵一聲,抱著金元寶小跑著推開一扇房門。轉(zhuǎn)開墻上機關(guān),書柜平滑地向一側(cè)移動,露出背后昏暗的密道。 一群人進入密道,由金辰嶼帶路,暢通無阻地在黑暗中穿行。 我被人大力拖拽著,每當想要掙扎著逃跑,就會被鐵拳伺候。 走著走著,金辰嶼突然停下。 “密道里還有人?!彼捯舴铰洌胺奖懵牭接心_步聲靠近。 一定是母巢早就知道金辰嶼會從密道離開,派人提前蹲守在了里面…… “當心!”眼看兩撥人要碰頭,我趕忙揚聲提醒對面的人。 槍聲四起,我的警告猶如一擊響亮的哨聲,混戰(zhàn)至此開始。 槍聲中不斷有人倒下,金辰嶼一手抱著金元寶,另一只手握著槍不太好cao作,便將弟弟又還給了繼母。 金夫人緊緊抱著兒子,口中不斷念著佛號,聲音都在顫抖。 “大公子你先走!” 不知誰喊了一句,金辰嶼粗喘著提槍回到后方,臉上肅殺一片。 “跟我走?!彼叩阶詈?,另換了個方向,轉(zhuǎn)過兩個拐口,突然掰了下墻上的一盞壁燈。 片刻后,從上方緩緩降下一塊巨石,不一會兒便落到地上,將密道徹底隔斷。 密道里竟然另有機關(guān)! 槍聲在另外一邊已經(jīng)漸漸止息,顯然是其中一方彈盡人絕了。 金辰嶼面無表情,放下一面墻后便繼續(xù)往前走,一路又放下許多同樣的石塊。 他比元寶更熟悉密道,也更知道如何善用其中的機關(guān),到最后竟甩脫追兵,將我們幾人順利帶出了城堡。 爬出排水口,腥咸的海風撲面而來。不遠處海浪滾滾拍擊著礁石,一段十來米的碼頭盡頭,停靠著一艘藍色的快艇。 “mama,我害怕?!痹獙氃缇鸵呀?jīng)醒了,趴在金夫人肩上,小聲嘟囔著。 金夫人安慰他,輕拍他的脊背道:“沒事的,mama在呢,不怕啊?!?/br> 金家三人,加我和一個國字臉的馬仔,五人一道坐進小艇。 國字臉坐在最尾,發(fā)動著引擎。金辰嶼立在靠尾端的位置,遠望槍聲此起彼伏的古堡,像是在警戒,又像是要牢牢記住這一幕,將來好十倍百倍奉還。 “大公子,要不要等蛇哥?”國字臉不確定地問道。 金辰嶼半晌沒說話,盯著黝黑的懸崖草木又看了會兒,下令道:“不用,我們走?!?/br> 國字臉垂下眼,點點頭,cao控著方向?qū)⒖焱я偝龃a頭。 這兩天天氣都不好,海上風浪很大。 我見海岸越來越遠,知道不能再等了,再等下去,怕是真的要和他們亡命天涯,不知歸期了。 一個大浪襲來,浪花撲到臉上,我還沒跳,眼尾便瞥到坐我后頭的金元寶一個身形不穩(wěn)栽到海里。 海浪瞬間淹沒了他。 “元寶!!”金夫人尖叫著,想也不想跟著跳進海里救他。 金辰嶼立刻大喝著要國字臉停船,國字臉手忙腳亂想要往回開,這時一艘打著探照燈的白色大船繞著島嶼朝我們這邊駛來,甲板上隱約可以看到站著不少人。 “是條子!”國字臉認出船身上的標志,面色驟變。 “阿嶼……阿嶼!”金夫人托著兒子在海里浮沉,一靠近就被海浪打得更遠,只能無助地呼喊金辰嶼的名字。 若回頭救援必定會浪費時間,說不準還會被大船發(fā)現(xiàn)。不回頭,就勢必要犧牲金夫人與金元寶的性命。 如何取舍,瞬息間,巨大的難題便擺到了金辰嶼眼前。 面對不斷逼近的白色大船,他沒有浪費太多的時間,咬了咬牙,做下決斷。 “不用回頭,我們走!” 忠心的下屬,他毫不猶豫舍棄;摯愛的親人,他也可以離棄。帶著我,恐怕也是為了我的這張皮,為了以后找坂本換取東山再起的資本。 他說我和冉青莊是逆天而為。人類欲望眾多,的確容易行差走偏,所以才更應該約束自己,不踏外道,不成邪魔。若人人都像他一般胡作非為,視人命如草芥,人與禽獸又有何區(qū)別? 他只看到我和冉青莊的狼狽,卻沒有看到自己越往前,越是孤立無援。 冰冷的海風拂過面頰,我望著金辰嶼,一只手搭上船沿,有些幸災樂禍道:“如果老天真的助你,又怎會讓你遭遇這些?” 我坐在船頭,金辰嶼坐在船尾,當中隔開一段距離,是以我跳入海中,他撲過來想抓我已經(jīng)來不及。 海水透骨冰涼,我劃動四肢,拼命往大船方向游去。 “季檸!”身后是金辰嶼怒不可遏的低吼。 我不管他,更賣力地往前游。他既不敢鳴槍,也不好久留,縱使不甘,也只能丟下我悻悻而去。 最后的最后,他終是連我這枚籌碼都失去了。 “這里……這里有人!”我邊游邊喊,奈何大船看著近,其實離得還很遠,我的聲音被海浪覆蓋,根本傳遞不到那邊。 在我身后一些,是金夫人哽咽的呼救:“救命,救救我們……救救我兒子!” 她畢竟是名四十多歲的女性,沒有那么好的體力,又托著個孩子,已經(jīng)快要支撐不住。 金家是很可惡,但元寶……他才八歲…… 閉了閉眼,我實在做不到見死不救,轉(zhuǎn)身艱難地朝金夫人他們游去。 游到金夫人身旁,從她手里接過昏迷的元寶,我單手環(huán)抱住他,往大船方向倒游。 游到一半,體力漸漸無法支撐,環(huán)視四周,才發(fā)現(xiàn)不知什么時候金夫人不見了。 “……夫人?” 太黑了,根本看不清人在哪里。 我正要再喊,一個大浪打來,我被拍進水下。嘴里成串吐出氣泡,我努力托舉著元寶小小的身體,直到肺里的空氣一點點用盡。 海水涌入口鼻,窒息中,我的身體開始往下沉。 視線越來越模糊,望著掠過海面的燈光,不知道是不是缺氧的刺激,大腦深處忽然炸開一樣劇痛起來,接著……我就想起了一切。 那些我忘記的,失去的,遺落的記憶,全都各歸其位。 第55章 我總是在遠處看著他們 說是恢復記憶也不準確,那更像是一場人生的走馬燈。 四歲時,我媽帶著我走進樂器行,買了第一把幼兒10/1大提琴,此后我便徹底與大提琴結(jié)緣。它成了我的愛好,也成了我的職業(yè)。 八歲時,家庭遭逢巨變。要說八歲前,我的人生是嚴母慈父、闔家歡樂,那八歲后,就是徹底的顛覆。 記得那天吃過晚飯,我正在做作業(yè),家里座機響了。我媽接起來聽了幾分鐘,什么也沒跟我所,挺著大肚子就慌慌張張出了門,爐子上甚至還燉著給我爸準備的補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