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節(jié)
沈易小心翼翼地問道:“他那時候叫你進(jìn)去,沒說什么吧?” 顧昀沉默了片刻:“說了,他問我‘若暴雨如注,大河漲水,走蛟可會長角’。” 沈易頓時屏住了呼吸——走蛟長角是成龍之相,這話暗指誰不言而喻:“你……” 顧昀道:“蛟或是龍,在民間傳說中本為近親,呼云喚雨、潤澤大地,都是一樣的,可縱使神蛟,倘若為了長角化龍讓大河漲水,棄兩岸于不顧,那豈不是興風(fēng)作浪嗎?想必也是條前科累累、為禍鄉(xiāng)里的惡蛟?!?/br> 沈易:“……你是這么和皇上說的?” 顧昀:“唔。” 其實李豐還跟他說了別的。 本來正當(dāng)壯年的男人靠在床頭的時候,忽然間有點(diǎn)日薄西山的意思,李豐毫無預(yù)兆地問道:“先帝駕崩之前,和你說過什么?” 先帝說了好多,顧昀至今想來其實全都?xì)v歷在目,聽李豐問起來,他略一思量,挑了一句最安全的,回道:“先帝囑咐臣,‘萬事過猶不及,要惜福知進(jìn)退’?!?/br> 李豐聽了愣了愣,轉(zhuǎn)頭望向方才蘇醒的晨曦,將“過猶不及”四個字念了幾遍,隨后不著邊際地說道:“……阿旻跟朕說過他小時候被蠻女虐待的事,皇叔知道嗎?” 饒是顧昀打起十二分的精神,一時也有點(diǎn)懵,沒明白李豐是什么意思。 那時,窗外正好有只小鳥不慎將樹杈踩斷了,嚇得撲棱棱地上了天,李豐被那動靜驚醒,臉上那種茫然而倦怠的神色驀地散了,他回頭看了顧昀一眼,目光中似乎含著好多話,但是最后也沒說什么,只是揮揮手讓他離開了。 沈易在他耳邊感慨道:“君心難測,人心也難測?!?/br> 顧昀回過神來:“累?!?/br> “可不是嗎,”沈易十分有同感道,“無法無天的,狗急跳墻的,渾水摸魚的……我覺得還不如在邊關(guān)打仗——其實在靈樞院當(dāng)長臂師的時候最省心。子熹,我有時候看這京城真跟盤絲洞一樣,到處都是險惡,要么干脆咱倆撂挑子吧,找地方盤個小鋪子,合伙做點(diǎn)小生意,餓不死得了,也不用看誰的臉色。賣點(diǎn)什么……嗯,就賣長臂師的工具和機(jī)油,你說好不好?” “有病嗎?”顧昀白了他一眼,“一天到晚把自己搞得油乎乎的,再伺候一幫一樣油乎乎臭烘烘的客人——我可不干。要賣也賣胭脂水粉,每天迎來送往地看看美人也是好的?!?/br> 沈易一聽,假正經(jīng)之心立刻泛濫,皮笑rou不笑諷刺道:“你胸懷這么大的志向,雁王殿下知道嗎?” 顧昀跟著笑了,但是只笑了一下,很快就笑不下去了,在沈易面前沒怎么費(fèi)心掩飾地露出憂色來。 長庚現(xiàn)在人在什么地方? 就算他真的能有驚無險地歸來,李豐那邊又會該怎么說?經(jīng)此一役,那兩兄弟對彼此還能毫無芥蒂嗎? 沈易冷眼旁觀,見話題一繞回到雁王身上,顧昀就連裝都裝不下去了,他從未見過顧昀對誰用過這么重的心,一時有些心驚,有點(diǎn)不敢往下說了。 近年來世情其實十分混亂,民間有些地方十分奔放,大有效仿洋人拋開男女大防的苗頭,同時,一些大儒世家又變本加厲地死守舊體統(tǒng),大呼禮樂崩壞、對門人子女禁錮越發(fā)緊。 可不知怎么的,沈易總覺得這世道有些無情——前者三天好了,兩天掰了,拋開父母之命媒妁之約,婚姻大事上其實人人心里都有小九九,就算別人不管,自己也會算計,到最后依然是捏著鼻子門當(dāng)戶對湊合過活。 后者更不必說,適齡婚配不過是依著古禮走一番流程,兩個風(fēng)馬牛不相及的人給強(qiáng)按在一起,跟豬馬牛羊配種無甚區(qū)別。 花好月圓、美滿如璧,好像都得瞎貓碰死耗子,人間深情只有那么少的一點(diǎn),瘋子拿去一些,傻子拿去一些,剩下的寥寥無幾,怎么夠分? 像雁王和顧昀這樣的實屬罕見。 雖然兩人都不怎么在外人面前表露太多,但以沈易對顧昀的了解,倘若不是割舍不掉,顧昀萬萬不會踩過義父子的那條線。 沈易一想就忍不住覺得心驚膽戰(zhàn),老母雞病又犯了,于是小聲問道:“子熹,不是我烏鴉嘴,但你想過沒有,萬一你們倆之間將來有點(diǎn)什么問題,你打算怎么收場?” 顧昀半天沒吭聲,但是這一次,他總算沒有顧左右而言他,快要走到后院的時候,顧昀忽然幾不可聞道:“想過,不知道。” 沈易竟一時無言以對。 哪怕是天崩地裂的山盟海誓,聽在他耳朵里,大約也沒有這五個字那么石破天驚了。 進(jìn)了后院,只見傳說中正臥床不起沈老爺子正在后院里生龍活虎地打拳,絲毫沒有要死的意思,顧昀來訪讓他老人家頗為欣喜,拉著他要講養(yǎng)生心得,還盛情邀請顧帥來跟自己推個手。 沈易生怕自己老爹被顧大將軍推到墻頭上,忙一頭冷汗地阻止了這番邀請,將顧昀帶去休息。 顧昀一覺睡到了下午,還沒來得及醒盹,便被闖進(jìn)來的沈易拽起來:“皇上急詔你進(jìn)宮?!?/br> 顧昀匆匆趕到宮里,先被一個自己派到長庚身邊的親衛(wèi)給晃了眼,那親衛(wèi)一看就經(jīng)過了長途跋涉,狼狽得不行,身上帶著傷,還有血跡。顧昀心跳陡然快了幾拍,艱難地潤了潤嘴唇,勉強(qiáng)按捺住心緒,飛快地給李豐行了禮。 “皇叔快免禮,”一臉憔悴的李豐撐著病體爬起來,轉(zhuǎn)向那親兵,“你說雁王那邊是什么情況?” 那親衛(wèi)一低頭,對顧昀道:“屬下奉大帥之命,隨行保護(hù)雁王殿下與徐大人暗查江北疫情,楊榮桂那jian賊意圖不軌,我們前往江北大營報信,一度與雁王失去了聯(lián)系。后來楊榮桂金蟬脫殼北上,大帥不確定雁王是被其挾持還是自己另有辦法脫身,便一方面帶人回京,一方面將我等留下在揚(yáng)州府試著搜尋雁王蹤跡……” 這番話是顧昀提前交代的——其實親衛(wèi)們是長庚入沙海幫的時候留在揚(yáng)州府的。 后來顧昀北上京城,實在放心不下長庚,便仍將他們留在揚(yáng)州,讓他們繼續(xù)搜尋長庚的下落。 顧昀皺了皺眉,心里忽然有種不祥的預(yù)感。 “楊榮桂手里的人是假的,”李豐插話道,“這么說你是有阿旻下落了?” 那親衛(wèi)從懷中取出一封信:“皇上請看?!?/br> 信封上是長庚的字跡,與他平日里的工整相比,略有些潦草,還沾了血跡。 顧昀指尖微微發(fā)麻,突然明白當(dāng)年京城守城時,長庚跑來給他包扎傷口時的“暈血”是怎么一個心情了。 李豐接過去,越看眉頭皺得越緊,過了好一會,他居然嘆了口氣,沒吭聲,轉(zhuǎn)手將信遞給顧昀。 顧昀大概用盡了全力,才使自己看起來不顯得那么惶急而迫不及待。 那信中開頭還算正常,基本是胡說——編排了一通自己怎么機(jī)智地金蟬脫殼,怎么從楊榮桂手里逃脫,后來陰差陽錯地落在沙海幫手里,并發(fā)現(xiàn)江北流民一部分被楊榮桂秘密關(guān)押迫害,一部分入了匪幫,雁王為求人證,便決定跟徐大人一起潛入匪幫調(diào)查此事……想來徐令那書呆子已經(jīng)被長庚哄得指東不打西了。 后面內(nèi)容卻不對了—— 長庚寥寥幾筆,交代了他在沙海幫所見所聞種種,楊榮桂無法無天得有點(diǎn)聳人聽聞,然而就在他剛剛說服了一群沙海幫的匪人隨他進(jìn)京面圣時,沙海幫內(nèi)部出了問題。 盡管接收了不少流民,但匪幫畢竟是匪幫,對官府懷有天生的惡意,有一些悍匪懷疑雁王入沙海幫是不懷好意,為了招安而來,三番兩次爭論越來越激烈,乃至于幫內(nèi)多方勢力有了沖突。 匪幫里也有好多熱愛挑撥離間的攪屎棍子,當(dāng)?shù)孛裨贡緛砭蜕睿芸焯舫隽耸露?,引發(fā)了暴民叛亂。 長庚在信中叮囑說,暴民雖然看似聲勢大,但火機(jī)鋼甲有限,不見得能招架得住江北大營的正規(guī)軍,只是如此一來,事態(tài)必然擴(kuò)大,民怨也必然更深,武力壓制是下下策,因此盡量不許江北大營介入,他說自己會在其中周旋,盡可能收拾民心,平復(fù)民怨。 顧昀看到這里,真是殺人的心都有了——這他娘的不是胡鬧嗎? 這也能叫“安好”?! 那親衛(wèi)開口道:“大帥,王爺有命,屬下不敢不遵從,只是態(tài)勢愈演愈烈,楊榮桂走后,他手下城防官兵群龍無首,被那些暴民折騰得左支右絀,有的暴民有親朋好友死在楊榮桂手上,仇恨當(dāng)?shù)毓俑?,手段殘忍,對俘虜官兵常加以酷刑折磨致死,眼看難以收拾,鐘將軍命我等速來報朝廷,請皇命?!?/br> 李豐問道:“那阿旻人呢?” 親衛(wèi)跪了下來:“……回皇上,雁王殿下……雁王殿下托人輾轉(zhuǎn)送出這封信以后,就再沒有消息了,當(dāng)時偷偷送信的是個僧人,那僧人所在的廟第二天就被燒了?!?/br> 顧昀一口氣差點(diǎn)沒上來。 李豐也被這接連意外的變故打懵了。 第96章 險情 長庚睜開眼睛的時候,周遭一片漆黑,附近會反光的只有了然大師那顆光頭。 他剛一動,狼狽不堪的徐令就撲了過來,大呼小叫道:“王爺!王爺您可醒了!王爺您還認(rèn)識我嗎?王爺……” 沒嚷嚷完,徐大人自己先哽咽起來,他對著長庚孝子賢孫似的狠狠抹了一把眼淚,不料越抹越多,最后干脆自己坐在一邊嗷嗷地哭了起來。 長庚:“……” 這穿耳魔音與他家顧將軍的笛聲很有異曲同工之妙,長庚耳畔被他震得嗡嗡直響,此時此刻,他無比慶幸了然大師是個啞巴。 而啞巴不但不會聒噪,還十分體貼地將鼻涕一把眼淚一把的徐大人勸住了。 他湊近了沖長庚比劃道:“此地靠近江北大營,十分安全,木鳥放出去了,孫大哥手下那位小兄弟也已經(jīng)想辦法帶著王爺?shù)男盼锝佑|江北大營了,倘若不出意外,鐘將軍很快就能找過來,王爺放心?!?/br> 和尚雖然時常裝神弄鬼又不愛洗澡,但不愧是臨淵閣高徒,一年三百六十多天里,總有那么兩天能靠得住。 長庚有些吃力地點(diǎn)了一下頭,深刻地體會了一把什么叫做“陰溝里翻船”,忍不住想苦笑。 那日長庚將侍衛(wèi)甩下后,便帶著徐令只身前往沙海幫,可惜運(yùn)氣不太好,來得很不是時候。 他們前腳剛跟著孫老板來到沙海幫的分舵,正在去總壇的半路上,那廂烏合之眾一樣的叛軍已經(jīng)傾巢而出了,正好和他們走了個對頭。 其實及至此時,長庚心里雖然“咯噔”一下,但也并沒有太緊張。 憑他此時對江北環(huán)境的了解,這場叛亂并未出乎他的意料——狗急跳墻兔子急了咬人,誰都知道造反是殺頭誅九族的大罪,可是倘若九族盡去,自己朝不保夕,根本連活都活不下去了,那還能怎么樣呢?窩囊死也是死,事敗抓去殺頭,反正也不可能殺兩遍,那還不如揭竿而起,起碼死得其所、青史留名了。 江北逃出來的流民確乎已經(jīng)到了要反的境地。 不過長庚也不是神仙,他能推斷出流民很可能有這么一出,但不可能知道人家打算什么時候、以什么方式造反。不過當(dāng)時,長庚也只是感覺自己來得不巧而已,雁王什么風(fēng)浪沒經(jīng)歷過?他并沒想過自己可能會控制不住局面。 長庚心里有數(shù),這種被活活逼出來的暴民叛亂并不難解決。 一來,朝廷和造反的人都知道,紫流金時代打仗,不是靠二三高手十步殺一人就能打出什么名堂的——火機(jī)鋼甲才是關(guān)鍵,就算是絕代名將在彈盡糧絕時也翻不出花來。沙海幫這種江湖匪幫哪怕做得再大,只要沒有火機(jī)鋼甲和自己的紫流金來源,也絕不是江北大營的對手。 他們逼不得已造反,無外乎是為了向朝廷討一條活路而已。 這條活路長庚來之前就已經(jīng)替他們準(zhǔn)備好了,再悍不畏死的人也會留戀一線生機(jī),有了這一線生機(jī),誰愿意跟江北大營硬碰?誰愿意當(dāng)雞蛋去碰石頭? 帶長庚他們?nèi)肷澈偷膶O老板雖然說話難聽、態(tài)度奇差,但是個明白人,行事也不魯莽,眼看幫內(nèi)這陣仗,當(dāng)機(jī)立斷瞞下了長庚和徐令的身份——在這種群情激奮的情況下,天上掉下一個雁王爺不但不能安人心,反而會點(diǎn)燃叛軍的怒火,倘若真有不長眼的不分青紅皂白扣下雁王要挾江北大營,那雙方就真不好收場了。 孫老板本人和長庚的想法不謀而合,他們都不想用這些可憐人的命白白的去填江北大營那本該對準(zhǔn)洋人的炮口——就為了讓朝廷聽一個聲嘶力竭的響。 因此長庚和徐令依然假裝是南方來的義商,孫老板幫著遮掩,同時,一直在江北混在流民中普度眾生的了然和尚也恰好在沙海幫中,借著了然之前建立的關(guān)系,他們很順利的和叛軍首領(lǐng)階層接觸起來。 眾所周知,雁王有一條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的三寸不爛之舌,除了面對顧昀時總是發(fā)揮失常,其他時候戰(zhàn)斗力卓絕。只要他肯,糊弄誰都一糊弄一個準(zhǔn),短短一個多月的時間里,長庚已經(jīng)基本控制住了局面,本來幫內(nèi)群情激奮,后來眾人已經(jīng)能坐下來權(quán)衡利弊了。 沙海幫包括孫老板在內(nèi)的“四大王”,除了一個跟朝廷不共戴天的刺頭,其他三個都被長庚說動了,愿意先派人試著和朝廷接觸。 但是就在這時候,本來一直只是在暗中搜索雁王下落的江北大營突然動了,氣氛陡然再次緊張。 長庚知道,恐怕假雁王已經(jīng)到了京城,那頭東窗事發(fā),自己在揚(yáng)州失蹤成了大家都知道的事,涉及親王,江北大營不得不由暗轉(zhuǎn)明,做出態(tài)度。 長庚一方面安撫著沙海幫的叛軍,一方面親自擬了一封折子,想讓江北大營暫時不要輕舉妄動,省得他功虧一簣。 誰知道這時出了岔子。 天有不測風(fēng)云,人倒霉的時候正經(jīng)是喝涼水都塞牙,雁王一行自打進(jìn)了匪窩開始就沒順利過——沙海幫密謀叛亂后,為了安全起見,實行狡兔三窟策略,十天半月就更換一次總壇地點(diǎn),此時,總壇正好搬到了江北的一團(tuán)小丘陵中間,背靠著一座礦山——江北一帶這樣的礦山不算十分稀有,倘若此時長庚身邊有個術(shù)業(yè)有專攻的長臂師,就會提醒他注意這些小礦山,因為靠山的地方木鳥很可能飛不出去。 有些礦山會讓司南等物也失效,那臨淵木鳥縱然做得精巧,核心其實不過是腹中特殊的磁石,能和臨淵閣人隨身帶的磁石建立聯(lián)系,木鳥只有飛在空中的情況下才能通過高度或者繞開干擾,沒放飛的時候,在這種礦山上轉(zhuǎn)一圈,所有木鳥腹中磁石立刻都得廢。 鳥飛不出去,沒轍,長庚只好用了個笨辦法——讓了然和尚親自跑腿去傳信,傳出去的信就是顧昀的親衛(wèi)送到京城里的那一封。 誰知這時候又出了岔子。 四個叛軍首領(lǐng)普遍沒讀過幾天書,欣賞水平十分接近愛在城隍廟里聽話本書的老農(nóng),分別以“天地人鬼”自稱,什么“天王”“地王”的,叫起來分外讓人起雞皮疙瘩。 孫老板是“人王”,其中的“天王”就是那個格外窮兇極惡、跟朝廷有深仇大恨的刺頭。 刺頭本來說話算數(shù),大家都要跟著他造反,突然莫名從老大變成了頑固少數(shù)派,仔細(xì)一琢磨,他認(rèn)為是孫老板這個始終不愿意對抗江北大營的“人王”出了問題,于是對“貪生怕死”的孫老板起了芥蒂,買通了孫老板身邊一個心腹手下,準(zhǔn)備要抓孫老板的小辮子,整死他。 結(jié)果也不知怎么的那么巧,這被買通的人蹲點(diǎn)蹲了五六天,孫老板的小辮子沒抓住,卻看見了了然那和尚深夜鬼鬼祟祟地離開總壇,跟朝廷的人接頭。 天王一看,鬧了半天這么長時間以來跟他們稱兄道弟的好兄弟居然是朝廷鷹犬,立刻氣瘋了,本來就不多的信任也跟著頃刻間土崩瓦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