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節(jié)
沙發(fā)跟桌子上沒有丁點兒的擺設,干凈的像是很久沒人住過。 堅硬的線條,似乎可以中和掉屋里溫暖的空氣。 客廳跟臥室之間加隔了兩層的臺階,池喬期一步一階的走上去。 一間,再一間,都沒見到簡言左。 直到只剩下最里面的一間。 池喬期的手慢慢的攥上門把手,朝下稍稍一用力。 意外的看到許莫。 許是聽見了聲音,稍稍側頭過來,見是她,手指豎起來貼到嘴唇,無聲的“噓”了一聲。 池喬期瞬間止在原地。 少許的呆愣過后,池喬期的手仍握著門把,這才看見房間里還有別人。 在許莫身邊,靠里的位置上,正把手動的血壓計裝進診箱。 恍惚間,似乎可以聞到他身上的消毒水味。 做完這些,兩個人朝著門這邊走過來,在門口,稍稍壓低了聲音,“血壓還是有些偏低,體溫再觀察一下,如果等晚些時候還沒有降下來,及時聯(lián)系我?!?/br> 許莫微不可聞的點了頭,“好。” 說完,兩個人側身經過池喬期身邊。 也似乎是在這樣的一瞬間,池喬期才真正的看清房間里的一切。 房間里有些暗,窗簾拉著單層,也沒開燈。 床上,簡言左閉著眼睛,似乎是陷在里面一樣,臉色明顯的比剛才還要差很多。 通過鼻導管給著氧,呼吸能明顯看出來比平常慢很多。 似乎是睡著了。 許莫再回來時,池喬期依舊站在門口尚未進去。 眼神有些呆愣的落在固定的位置上,似乎是有淚在眼睛里。 整個人看起來像是要碎掉,卻固執(zhí)的不肯落下淚來。 他剛想上前,卻見她腳步有些緩慢的,走了進去。 很緩慢,但是沒有摻雜任何猶豫的成分。 于是許莫停住想要上前的腳步,無聲無息的,離開了。 這是他們兩個人的時間。 外人,終究無法參與。 池喬期腳步輕緩的走進去,生怕發(fā)出的一絲動靜驚擾了他。 其實,也完全不會。 簡言左呼吸平穩(wěn),一絲察覺都沒。 整個人像是喪失了對外界的任何觀感,睡在他獨自的世界里,那般安靜的模樣,似乎好久不曾見到。 血管明顯的紋路,輸液管的液體一點點的滴下來,無聲無息進入他身體里的感覺讓她幾乎泛濫了眼淚。 池喬期下意識的把手覆上他的。 很涼的觸感。 即使在發(fā)燒,手也涼的似乎像是沒有生息一樣。 這不是一個好的場景,在她的印象里,也似乎沒發(fā)生過幾回。 有的,似乎也只是那次傷到,縫完針的第二天,他的麻藥退了,會偶爾疼的出汗。 但卻也是從來不刻意說,只是在被她偶然間撞到的時候,會云淡風輕的朝她笑笑。 也不至于像現在這樣,連偽裝的力氣,都不再有。 這樣呆坐了許久。 在換完一瓶藥后,池喬期終于慢慢的站起來,沉默的走去敲肖隨的門。 肖隨很快的把門打開,有些努力的笑,“我就知道你會找我?!?/br> 說完,閃出空來,邀池喬期進去。 肖隨的確沒有夸張,他的確猜到她會來。 門口的吧臺上,已經準備好了酒杯。 兩個方杯里,不僅是酒,甚至冰塊都已經加好,而且從融化的程度看,才放進去并不長的時間。 肖隨遞一杯給池喬期,另一杯執(zhí)在手里,不說分毫,卻很認真的看她。 池喬期接過來,用力的吞了一口,伴隨著下咽,涼的明顯的觸感,順著口腔,一路向下。 慢慢回神間,又開始慢慢的恢復灼熱。 最終,像是能把她整個人都點燃。 池喬期很少喝酒。 葉策從上課的第一天就告誡她,酒精會影響她拿手術刀時的靈敏度。 所以她也一直很克制,鮮少接觸,也鮮少失控。 但這一刻,她需要一點酒精來麻痹她有些不受控制的神經。 不然的話,她很可能,會瘋掉。 “是他自己的原因?!毙るS整杯喝掉,搖晃著酒杯,沉迷于冰塊和杯體碰撞的清脆聲,“自作主張的出了院,又不小心淋了雨?!?/br> 說完,把自己酒杯添滿,微微的嘆息,“真的不是你的錯?!?/br> 肖隨說的真誠,卻意外的迎上池喬期略帶自嘲的笑。 很淡,但是很苦。 半晌,有些低垂下眉眼,“有時候,我真希望你們能騙過我?!?/br> 話音落下,把酒杯里的酒一點點的喝凈,再抬起頭,一字一頓,“我知道他去,也知道他走。包括,那天他在外面,守了我一夜?!?/br> 言至此,肖隨也再也瞞不住。 索性,全部攤開。 “就是離開你那里之后,在高速上陷入昏迷的,被過往的車救起,送到醫(yī)院時已經測不到呼吸?!毙るS說著,下意識的頓一下,“后來在icu里住了近三周,期間一直沒斷了搶救,病危通知下了幾十次,最嚴重的時候,半天內接到過十二三次?!?/br> 說完,微嘆了一口氣,把酒喝了,有些感嘆的意味,“你是醫(yī)生,有些話,你更能明白。” 肖隨永遠忘不掉,他自己話里描述的一幕幕。 他接到電話帶著連未趕到時,搶救已經進行了五六個小時。 醫(yī)院院長跟連未極熟,說話亦是不遮不掩,“你們有個心理準備,把該叫的人盡快叫過來吧,看現在的情況,估計撐不了太長時間了。” 很直截了當的話。 但他們誰也不敢想。 這不是一句稀疏平常的話,每個字里,都暗含著能改變所有的能量。 他們,也從來沒有想過,會有這樣的一天。 即使,在那天,簡言左擅自走出連未醫(yī)院時。 他們也不曾想到,會有一天,面對這樣的一切。 當時連未沒接話,換了衣服就進了手術室。 臨進去,發(fā)了狠,朝著他,似乎是立誓,“不用忙著下通知,如果到時候他出不來,我親自跟老爺子匯報。” 一句話,斬釘截鐵。 卻擲地有聲。 這是連未對自己的暗示,也是內心最深處,最真的期望。 迄今為止,連未尚有許多夢想和期待。 但沒有一個,像這個一般的迫切,而堅定。 最終,也幸好,雖然磨難的時間不短,但也終于對得起他們的祈盼。 至少,沒對不起某些,那一刻不在那里的人。 肖隨回神時,池喬期已經給自己倒了第二杯酒。 冰塊丟棄在旁邊的煙灰缸里,然后空著杯子倒?jié)M,就這樣絲毫不帶停頓的,灌下了滿滿一杯。 似乎是想要平復心里翻滾的情緒。 肖隨忽然覺得自己太殘忍,這樣不加掩飾的真相,太不人性。 于是有些躊躇的出聲,“告訴你這些,并不是要你內疚。只是,我想早晚瞞不住你。與其讓你在猜測中去拼湊真相,不如我直接告訴你事實?!?/br> 回應他的,是池喬期的謝謝,很輕,但很真摯。 然后,聲音有些沙啞的,慢慢的說道,“我回去了,他身邊離不開人。” 說這話時,臉上,絲毫的表情都沒。 沉靜的,卻讓他有些心驚。 說完這些,池喬期不等肖隨挽留或者回應,把杯子放回原處,打開門走出去。 絲毫不停頓。 穿過長長的走廊,最終停在對面的門前。 這棟樓一切都很普通,唯獨房間的密碼鎖有些特別,很少見的字母鎖。 二十六個字母按鍵,五位數的密碼,剛剛從肖隨那里知道。 池喬期一個接著一個的摁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