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節(jié)
到得這個答案,陸捷一點也不意外,他對賀佳言說:“那晚以后,我才發(fā)現(xiàn)你原來挺狠心的,打起人來都不知道心疼吧?難為我第二天下午回學(xué)校給學(xué)生上課,臉沒有消腫,他們總是偷偷摸摸地觀察著我,唯一值得慶幸的是,班上沒有學(xué)生跑上來問我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否則我真不知道應(yīng)該堅持師者誠實厚道的原則,還是顧求面子撒一次謊?!?/br> 陸捷的話說得很輕很緩,他嘴唇張合的幅度很小,但那灼熱的氣息卻一波接著一波地噴在賀佳言的皮膚上。體溫正在升高,尤其是臉上的溫度,她稍稍別過腦袋,盡量穩(wěn)住聲音:“別說這樣有的沒的,快點放手!” “這些話很重要。我是特地提醒你,我明早還要過來接煜煜回家,被紹馳看到我腫了半邊臉,他肯定會取笑你的?!彼D了頓,湊近她輕聲說,“待會兒下手記得輕一點?!?/br> 在陸捷話音剛落的同時,賀佳言已經(jīng)領(lǐng)會到話里的意思。只是,她還來不得閃躲或逃離,陸捷便死死地扣著她的后頸,然后狠狠地吻了過來。 陸捷總覺得她的唇涂著一層帶著劇毒的蜜糖,那樣的甜美,那樣的誘人,那樣的致命,但總是讓他欲罷不能。她的身體很僵,手指還死死地摳在自己肩上,他不覺得疼,甚至還有幾分迷亂的快感。 將她推倒在寬大的沙發(fā)后,陸捷把她亂推亂撓的手壓在頭頂。吻至深處,靈魂幾乎被唇上guntang的溫度點燃,他們就像兩縷輕煙,此際正不斷地糾結(jié)和纏繞。 賀佳言的呼吸越來越混亂,胸口的起伏也越來越劇烈,他不想放開她,但又必須放開她。他就像一個犯毒癮的人,明明知道不應(yīng)該,但總是貪那么一口。就在他自我拉扯的時候,他敏感地聽見一聲很輕微的聲響。 這個吻比上次的放肆得多了。等到陸捷把唇挪開,賀佳言只覺得天旋地轉(zhuǎn),分不清東南西北。她張著嘴呼吸,陸捷貼在她耳邊說:“這次恐怕要先欠著你,當(dāng)著孩子的面動手影響不好……” 賀佳言轉(zhuǎn)頭,果然看見站在走廊邊角位置的黎煜。他的樣子有點呆滯,她猛地將陸捷推開,接著用手背擦著自己的唇。 陸捷很快恢復(fù)如常,他稍稍整理了一下就過去將黎煜抱起,聲音罕見的溫柔:“怎么又跑出來了?” 黎煜乖著陸捷的脖子,他眨著眼睛,卻不答話。 陸捷重新把他抱回床上,這次等他睡著才輕手輕腳地離開臥室。賀佳言在陽臺對著正在運作的洗衣機發(fā)呆,直到陸捷走到陽臺門門邊時,她才轉(zhuǎn)頭。 “他睡了?!标懡菡f。 賀佳言沒給他什么好臉色,想起黎煜那純潔的小眼神,她真覺得無地自容。 她不說話,陸捷又說:“明天我過來接他,到時候提前給你打電話?!?/br> 賀佳言這才應(yīng)了聲:“好?!?/br> “那我回去了?!彼龥]反應(yīng),陸捷問,“你不送客嗎?” “你還真把自己當(dāng)客人!”賀佳言被她氣得發(fā)笑。 “哦?”陸捷心情好,忍不住又逗她,“原來我已經(jīng)是這里的主人?!?/br> 若不是跟陸捷的力量實在懸殊,賀佳言真想直接把他轟出去。 周日早晨,黎煜睡到將近九點才艱難地睜開眼睛,愣愣地坐在床中央。坐了十來分鐘,他也沒等到賀佳言進來,于是才蹬著小短腿下了床。 賀佳言正坐在沙發(fā)上復(fù)習(xí),看見黎煜光著腳丫跑出來,她連忙把他趕回房間:“煜煜要穿鞋子呀,不然很容易打噴嚏哦。” 黎煜很聽話地回到臥室,他坐在床邊,伸手展腿地讓賀佳言幫他穿衣服。當(dāng)她把外套的扣子扣好,黎煜問:“佳言阿姨,您是不是要跟陸叔叔結(jié)婚?” 那孩子說話時還稚聲稚氣的,所提的問題卻讓人錯愕。賀佳言牽著她到外面吃早餐,邊走邊說:“沒有的事?!?/br> “花姨說,煜煜不可以隨便親班上的女孩子,親過以后,我就要永遠跟那個女孩子在一起?!崩桁弦荒槻唤猓拔覇柣ㄒ淘趺从肋h跟那個女孩子在一起,她說我們可以結(jié)婚,結(jié)了婚就可以永遠在一起?!?/br> 賀佳言知道黎煜提到的花姨就是他家的保姆,賀佳言決定,下次有機會碰見花姨得建議她少跟小朋友灌輸這種情情愛愛的觀念,以免他過分早熟。她無言以對,只能把盛好的小米粥推到黎煜面前:“安靜吃早餐,等下你的陸叔叔就來接你回家?!?/br> 十點來鐘,賀佳言就接到陸捷的來電,他說他已經(jīng)在樓下,準(zhǔn)備上去。她看了眼已經(jīng)準(zhǔn)備就緒的黎煜,于是對陸捷說:“你在車里等吧,我?guī)ъ响舷氯??!?/br> 回應(yīng)賀佳言的是一聲短促的輕笑,聽見以后,她便狠狠地切斷了通話。 幾分鐘后,陸捷就看見賀佳言和黎煜走出公寓。他下車,黎煜就奔了過來,賀佳言跟在他身后,仍然是慢條斯理地走著。 賀佳言把黎煜的背包遞給他,語氣中有點如釋重負的意味:“他就交給你了?!?/br> 黎煜拉著陸捷的手,繼而又依依不舍地看著賀佳言:“佳言阿姨,您也來我家吧。我有變形金剛和遙控汽車,我們可以一起玩?!?/br> 賀佳言蹲下來給黎煜理了理歪掉的領(lǐng)口,然后說:“下次再陪你玩好不好?” 黎煜悄悄地扯了扯陸捷的衣尾,陸捷明白他的意思,但沒有幫忙勸說。黎煜無計可施,只能眼巴巴地看著她,片刻后才不情不愿地點頭。 賀佳言知道,黎煜肯定把她和陸捷親吻的事情告訴了他家父親,因為周一上班時,黎紹馳看自己的眼神都變了。她被盯得渾身不自在,趁著他低頭簽文件目露兇光地瞪他。他似乎在額頭也長了眼睛,就在她瞪眼的瞬間,他居然毫無預(yù)兆地抬頭。 黎紹馳覺得好笑,他問賀佳言:“我當(dāng)上司都當(dāng)?shù)孟衩饺艘粯恿耍氵€不滿意?聽說你們那晚打得火熱,害得我兒子回家后一個勁地說羞羞?!?/br> 賀佳言臉紅耳赤,她在心里默默地把陸捷咒罵了千萬遍,腦子一熱就沖著黎紹馳說:“你要是再干預(yù)我的私人感情,我就辭職!” 黎紹馳正在簽字的手不由得一頓,他饒有興致地打量著賀佳言:“這么快就被寵壞縱壞了。辭職這種不成熟、不負責(zé)的話,你也可以隨便亂說?” 其實話剛出口,賀佳言就后悔了。她垂下腦袋,抿著唇不說話。 看見賀佳言一臉準(zhǔn)備挨罵的表情,黎紹馳又笑她:“出去吧,熱戀中的低智商女人真的很礙眼?!?/br> 上學(xué)期所學(xué)的三門課程在這周周六進行考評,賀佳言覺得這是一場疲勞戰(zhàn),把最后一科考完,她連右手手臂都發(fā)酸。 剛走出考室,賀佳言就看見陸捷站在走廊,他手上沒拿教材或資料,看著不像來上課或監(jiān)考。 陸捷一直留意著門口,看見賀佳言出來,他便走了過去。為了不打擾還在奮筆疾書的同學(xué),他們都有默契地保持安靜,直至走出教學(xué)樓,陸捷才問:“考得怎么樣?” 腦子里還塞著這幾門課的重點和要點,賀佳言揉了揉額頭,語氣平平地說:“還行吧。” 前面正是分叉口,向左轉(zhuǎn)是直接出校門,而向右轉(zhuǎn)則是去往停車場。陸捷捉住她的手臂帶著她往右轉(zhuǎn),賀佳言也不好在眾目睽睽之下與他拉扯,于是跟著他走,同時使勁地打掉他正捉住自己的手。 “今晚陪我吃飯?”陸捷說。 賀佳言很干脆地拒絕:“我今天很累?!?/br> 陸捷不接受這個理由,他說:“累就不用吃飯?” 賀佳言問:“我為什么要陪你吃飯?” 陸捷看向她,難得地露出一笑:“今天是我的生日?!?/br> ☆、第三十一章 第三十一章 “你的生日不久前剛過,你騙誰呢?”就算跟陸捷分了手,但賀佳言也沒有忘記他的生日。她言還記得,陸捷陽歷生日那天她在公司加班加到將近十點才回到公寓。她不是因為忙才向陸捷道賀,而是因為擔(dān)心會傳遞一些讓他誤會的信息,所以那天就如常地過了。 汽車就停在停車場的中段位置,陸捷用遙控鑰匙解了中控鎖:“原來你還記得我的生日?!?/br> 賀佳言默然。有很多東西,不是想忘掉就能忘掉,當(dāng)然,也有很多東西,不是想記住就能夠記住,而與陸捷有關(guān)的一切,恰恰屬于前者。 陸捷主動解釋:“今天是我的陰歷生日。你明明記得我的生日,居然連問候也沒有一句,難道不應(yīng)該跟我補過嗎?” 賀佳言沒有回應(yīng)他的問題:“你又不過陰歷生日,怎么突然記起這個日子?” 走到汽車旁邊,賀佳言看到后座放了一個藍色系的條紋禮物盒,她大抵能猜到情況。果然,陸捷告訴她:“學(xué)校的老師提醒我的,我本來也不知道?!?/br> 說聽是他的陰歷生日,賀佳言上車以后就拿出手機翻了翻萬年歷,不過是一眼,她的手指猛地緊了一下。 自小在國外長大,陸捷確實對中國的傳統(tǒng)歷法了解不深。今天他來學(xué)校接賀佳言,順道回了一趟辦公室,不料卻收到了一份生日禮物。賀佳言的表情突然變得怪異,他以為她誤會了,于是立即澄清:“前陣子我把證件復(fù)印件交給那老師辦理學(xué)校的一些手續(xù),她可能看到了我的資料?!?/br> 賀佳言斂起神緒:“我又沒說什么。” “等你愿意說什么的時候就晚了?!标懡菡f。 若是年輕十歲,陸捷或許會很不成熟地搞些小動作,借此來試驗一些心知肚明的事情。而時至今天,他不需要讓賀佳言吃醋或者嫉妒來證明她在乎自己,他只需要賀佳言知道自己正心無旁騖地追求她。盡管這一切,好像來得有點……遲。 車子駛出校門后,道路變得暢通,陸捷扶著方向盤,一邊開車,一邊抽空問她:“到我家吃飯?” 賀佳言盯著窗外往往來來的路人,掙扎了片刻,她應(yīng)聲:“今天是你的生日,你作主吧?!?/br> 他們在超市購買食材。賀佳言看著琳瑯滿目的商品,繼而轉(zhuǎn)頭對他說:“你什么都不缺,我就不送你禮物了?!?/br> 陸捷推著購物車,跟著她的步伐慢吞吞地走著:“你已經(jīng)在送我禮物了,不是嗎?” 經(jīng)過西餅屋時,賀佳言問:“生日蛋糕?” 陸捷反過來問她:“你想吃?” 賀佳言不表態(tài),只說:“買不買?” “不用買了?!标懡菡f。他和賀佳言對生日蛋糕都不算感興趣,上回買了個一磅的生日蛋糕,賀佳言不舍得浪費,結(jié)果逼著他吃掉大半,從那時候起,他只想聞到那股甜膩的味道就開始難受。憶起往事,他不自覺地微笑。他們之間確實不能夠想了斷就了斷,不說別的,單是回憶是斷不了的。縱使分隔多年,他們各有不同的際遇和經(jīng)歷,但若緣再相見,他仍然可以保持舊時那種心跳和悸動。 回到陸捷的公寓,天色幾乎一片暗沉。陸捷負責(zé)提著兩袋食材,走出電梯以后,賀佳言主動接過其中一袋,好讓他把鑰匙拿出來。 門鎖輕輕地響了一聲,陸捷將鑰匙抽出來,然后把房門推開。賀佳言似乎有點猶豫,他覺得她應(yīng)該是想起了那個不太愉快的晚上。他忍了又忍,最后只說:“進來吧。” 鞋柜上還放著她的拖鞋,賀佳言想了想還是把鞋子給換了。 把食材拿進廚房后,陸捷出來把窗戶和陽臺門都打開通風(fēng)。看見賀佳言在進廚房之前把大衣都脫了,他又重新把大開的陽臺門關(guān)到只剩一條小縫。 系好圍裙的帶子后,賀佳言就開始忙碌,通常忙碌起來就沒有精力想東想西。雖然陸捷常年在國外吃西餐,但她每次問他想吃什么,他總是回答一些很普通的家常菜,從來不要求她煎牛排、烤土豆。從家里搬出來以后,她很多時候會親自下廚,廚藝倒比往時好得多。陸捷沒有評價過味道如何,不過每次都吃得挺干凈的。 陸捷準(zhǔn)備進廚房時,賀佳言正切著香菇。她低著頭,腰微微彎著,表情很專注,似乎沒有察覺自己站在門邊。他倚著門框看了一會兒,直到賀佳言拿轉(zhuǎn)身拿盤子發(fā)現(xiàn)了他,他才朝她走近。 除了必須的食材,料理臺上還放著洗干凈的生菜、切成條狀的胡蘿卜絲、已經(jīng)腌制好的里脊rou。陸捷大概猜到是什么名堂,他問:“長壽面?” 賀佳言頷首。今晚的菜有點多,她對陸捷說:“多多少少也吃一點吧,就圖個好兆頭?!?/br> 陸捷過去幫忙,賀佳言反而嫌他礙手礙腳,自尊心受到創(chuàng)傷,他摸了摸鼻子就站到旁邊。菜下鍋后,賀佳言還是會手忙腳亂的,而他終于有機會調(diào)調(diào)火候試試味的,倒有幾分成就感。 盡管只有兩個人吃飯,但賀佳言還是做了三菜一湯,外加一碗長壽面。將碗筷擺好,陸捷問:“喝酒嗎?” 其實陸捷只是習(xí)慣性地問一句,他以為賀佳言會搖頭,沒想到她解下圍裙就向酒柜走過去:“讓我去拿。” 菜香撲鼻,陸捷忍不住偷吃了一塊牛柳。賀佳言拿著一瓶洋酒和一對酒杯回到餐桌,他看見她手里拿著的酒,差點就被那塊牛柳噎著。 那瓶洋酒是宋知瑾在房子入伙時帶過來的,年份好、度數(shù)高,陸捷打算約三兩個豬朋狗友來喝個不醉無歸才動它。他好心提醒賀佳言:“你知道這瓶酒多少度嗎?” “不知道?!辟R佳言想也不想就回答,將封口的膠紙撕開,她問,“不舍得?” 陸捷說:“我怕你今晚要橫著回家?!?/br> 賀佳言沒有應(yīng)聲,她把酒倒進高腳杯,裝到七成滿為止。 當(dāng)賀佳言把酒杯推到自己面前,陸捷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眼。她保持原來的姿勢,始終低垂著眼簾。他看不清她的神色,此時正有幾分迷惑。 這頓飯倒吃得輕松,他們談的話題都很安全,只字不提過去,也只字不提那些看不清路向的將來。聊到后來,賀佳言借著那一絲半縷醉意,很放松地問:“如果那老師沒告訴你今天是你的陰歷生日,你會用什么理由要我陪你吃飯?” “我準(zhǔn)備回英國了。”陸捷看著她,想從她臉上找到自己想看到的表情,奈何她連眼角也不動一下。他繼續(xù)說,“趕在除夕前回去陪我爸媽過年。” “哦?!辟R佳言只吐出一個字。 她一副興趣不高的樣子,陸捷有點失望。幾番欲言又止,他才把話問出口:“你希望我留下來嗎?” 她只是輕笑了聲,拿起酒杯喝了一口。 陸捷不太希望賀佳言喝酒,所以他沒怎么碰過手邊的酒杯。賀佳言喝酒喝得尚算有節(jié)制,最后還是喝得微醺。 晚飯過后,賀佳言本想洗碗,但剛站起來就天旋地轉(zhuǎn),伸手扶著餐桌時,不小心把筷子也掃到地上。陸捷皺起眉頭,他扶她到客廳的沙發(fā)上休息:“歇一會,散散酒氣?!?/br> 話畢,陸捷就去收拾餐桌。半個小時后,他從廚房里出來,賀佳言已經(jīng)斜斜地倚著沙發(fā)靠背睡著了。陸捷看她一副疲倦的樣子,因而等她小憩多一陣子。她臉上染著淡淡的紅霞,眉宇間并不舒展,似乎在睡夢中也被繁瑣之事困擾。 飯吃到一半的時候,陸捷就可以肯定,今晚賀佳言肯定有心事。她開那瓶洋酒,目的不是為這頓飯增添氣氛,而是讓自己借酒消愁。她有意隱瞞,陸捷只好假如毫不知情,以免她連食欲也下降。 夜風(fēng)漸起,陸捷擔(dān)心她會著涼,于是把她的大衣拿過來,輕輕地蓋到她身上。她的睡眠很淺,有點動靜就不耐煩地動著身體,緊接著,大衣就滑落到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