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薛刺史被罷官的消息傳到楚州，盧八娘就想到了這個結(jié)果，司馬十七郎曾與她商量后決定送給他的薛表叔五千石糧，一千匹絹，雖然不多，但也能幫薛表叔渡過這個冬天，“淮北看起來轟轟烈烈的，其實(shí)難處也不少，王爺對我說過，已經(jīng)盡力幫表叔了?！?/br>
    “因?yàn)樯降囟?，楚州比平郡的?zāi)情還要重，”董夫人知道不能與平郡攀比，平郡當(dāng)年在淮北王帶兵北上時為他籌集了那么多的物資，淮北王有所回報還是正常的，她只是想說明情況，“王爺?shù)馁p賜只夠救急，家里的日子實(shí)在艱難，部曲奴仆成群地跑，塢堡又壞了需要維修，還有……”

    董夫人的語氣并不理直氣壯，她一直要比薛表叔明理得多，薛家若是從最初就與淮北王好好相處，現(xiàn)在哪里能到這個地步呢？可是她又有什么辦法？

    湖陽郡主、薛九娘、董夫人等人都沒有猜到的是，盧八娘并沒有打算像司馬十七郎一樣冷落薛家人，她的思路一向與眾不同，正等著董夫人開口求助。

    董夫人見淮北王妃輕輕地?fù)u了搖頭，動作非常優(yōu)雅，帶著些無奈，讓她完全明白了王妃的態(tài)度，淮北王已經(jīng)定下來的事情，王妃怎么能輕易改變呢？但董夫人卻明顯感覺到王妃對自己的好感和同情，男人間有了矛盾，但她們卻一直沒有沖突。

    于是董夫人祈求道：“王妃，王爺一向極看重你，就幫幫我吧?！?/br>
    盧八娘似乎又被說動了一分，她沉吟了一小會兒，在董夫人的熱切盼望下終于開口了，“王爺?shù)臎Q定我是不會改變的，也改不了。但是，”她又停頓了一會兒，仿佛下了決心，“鹽城是我湯沐邑，我手上有些鹽，大約有一百石吧，可以送給薛家用來渡過難關(guān)?！?/br>
    淮北王北上后所依靠的經(jīng)濟(jì)支柱之一就是鹽，傳說淮北有秘法能夠制出大量的鹽，還有人說秘法是玄女所傳，但外人根本到不了鹽城海邊的鹽場，所有人都只能暗中猜測。不管怎么說，事實(shí)就是淮北的產(chǎn)鹽量確實(shí)很大，鹽的質(zhì)量也不錯。

    楚州不臨海，所用的鹽原本都是從益州而來，氐族叛亂后這條商路就非常艱難，也造成了鹽價翻了倍。因此董夫人聽到淮北王妃要送一百石鹽給她非常高興，鹽就是錢啊，能換來各種東西。

    “太好了！多謝王妃！”董夫人激動地說 ，一百石鹽可不是一個小數(shù)目，拿去換錢換糧可以保

    住家里的部曲奴仆，薛家也不會一蹶不振了。異常興奮的她忘了一件事，從淮北來的鹽要算是私鹽，買賣是有罪的。

    盧八娘見董夫人根本沒有想那么多，就又說：“這些鹽原本是送到平郡的，但是現(xiàn)在于郡守到了淮北，所以便剩了下來。表嬸拿去換東西時要小心一些，不要被那些別有用心的人發(fā)現(xiàn)。”于郡守到淮北其實(shí)并沒有影響鹽在當(dāng)?shù)氐匿N售，盧八娘這樣說是在提醒董夫人，楚州也可以如平郡般地銷售私鹽。

    董夫人發(fā)熱的頭腦這才冷靜了下來，不是從朝廷正規(guī)渠道來的鹽就都是私鹽。私鹽——如果處理不好，會出大事的?；幢蓖蹂o她的就是□□，她該怎么辦呢？

    盧八娘看出了董夫人的為難，她一點(diǎn)也不急。世上不是有一個成語叫做“飲鴆止渴”嗎？人到了一定的時候，是明知道□□也會喝下去的。她儀態(tài)萬方地站了起來，“表嬸，留下來一起用飯吧，也與孩子們見個面。”

    董夫人有些失魂落魄，所以她并沒有注意到眼下淮北王妃的神態(tài)與幾年前成功地在楚州換得幾萬石糧食，并用淮北王側(cè)妃之位引誘自己把祺娘和糧食送過去時一模一樣?；幢蓖蹂琅f用原來的手段在誘惑她。

    盧八娘確實(shí)沒有掩飾，她就差一點(diǎn)明碼標(biāo)價提出讓薛家銷售淮北的鹽，現(xiàn)在只等待答復(fù)了。不過她相信董夫人會吞下她的誘餌，即使她不肯，那么還會有別人?；幢钡柠}要賣到楚州，這是她制定好的方案，不會改變。

    接下來的幾天董夫人異常安靜，她一直呆在客院里，與四處活動的薛表叔正相反。

    結(jié)果呢，董夫人自然決定收下盧八娘送的鹽，并且以后在楚州為淮北走私食鹽。她想得很明白，如果她放棄了淮北王妃給出的這個機(jī)會，薛家再無出頭之日了。但出乎盧八娘的預(yù)料是，董夫人決定自己做，而不是由薛家做。

    “外面的事情并不容易，”盧八娘雖然知道薛刺史是個背信棄義的人，但是還是看好他多年的人脈，一手交錢一手交貨的生意也不怕吃虧，但董夫人嗎？不過是個內(nèi)宅婦人，“我以為表嬸一定要與表叔商量呢？”

    “我想了這么多天，也算想通了?！倍蛉吮惹靶┨鞆娜萱?zhèn)靜多了，她有條不紊地說：“鹽都在雜貨鋪賣，而家里與這些鋪?zhàn)哟蚪坏赖氖俏?，我的陪房與楚州最大的雜貨鋪?zhàn)永习尻P(guān)系很好，商人最重的就是利，只要分出一些利潤就可以把鹽交給他代賣；我還打算開幾家醬菜店，春天到了后買些最便宜的青菜腌好，掙的就是賣鹽的錢；還有去探探大女兒的口風(fēng)，讓她也賺些私房錢，還能擋住官府的檢查……”

    真是完美的走私鹽計劃！

    盧八娘向忐忑不安的董夫人點(diǎn)了點(diǎn)頭，“很好，我只要市價的一半，其余的都?xì)w你?！?/br>
    董夫人并不懂生意，她乍聽之下還覺得利潤頗為豐厚，對盧八娘感激萬分，后來她也慢慢明白這里面的事情，但鑒于盧八娘也算公道，利潤也不錯，便一直做了下去，為自己積下了豐厚的私房，然后她在薛家的地位上升了不是一個層次。

    眼下談成了生意，盧八娘便將具體的事務(wù)都交給管事們?nèi)プ?，又讓人把先前答?yīng)的一百石食鹽送了出去。那邊董夫人也想辦法勸動了薛刺史，二人很快就返回了楚州。

    不久，淮北與董夫人的貿(mào)易穩(wěn)定下來了，司馬十七郎也發(fā)現(xiàn)了運(yùn)鹽的船拉回來的是粗制的銅錠，便笑問盧八娘，“你是不是最初就看上了楚州的銅礦了？”

    當(dāng)年陳春煊離開楚州后銅礦就落入了薛家，薛家在經(jīng)營管理方面比起陳春煊要差得遠(yuǎn)，再加上陳春煊走時把大部分的礦工都帶走了，礦上缺乏冶銅的技術(shù)，所以銅礦一直勉強(qiáng)維持著，并沒有給薛家?guī)矶嗌儇斘?，而盧八娘正是看上了廉價的粗制銅產(chǎn)品才與薛家合作的。

    董夫人也很愿意用銅礦的產(chǎn)出物換鹽，這其間她得到的利潤更多。而從盧八娘這里衡量，相當(dāng)于她用一個勞動力生產(chǎn)的鹽換得幾十個勞動力開采冶煉的銅，以及用從免費(fèi)的大海中取得的鹽換得有價值的礦山的產(chǎn)物。

    扣除運(yùn)輸損耗，她依舊很合算，何況換來的銅她有大用處。盧八娘拿出她的一份計劃給司馬十七郎，“這是我的鑄幣計劃?！?/br>
    在錢幣的發(fā)展史上，眼下應(yīng)該算是一個倒退的時代，淮南還好，在淮北，錢幣不是必需品，官員俸祿的發(fā)放直接就是糧食，至于更北的一些地方，完全不用錢，淮北的榷場也只是以物易物。這種很原始的狀況其實(shí)制約著淮北的經(jīng)濟(jì)發(fā)展。

    在造幣的問題上，盧八娘異常謹(jǐn)慎，深思熟慮的結(jié)果是她要重新鑄造出一種新錢幣代替朝廷的錢，并且取了司馬十七郎原則上的同意。

    司馬十七郎細(xì)看各種錢幣的樣品，最稀奇的一種是紙做的，但卻不是紙幣——在這個時代做紙幣問題太多，盧八娘不敢冒然實(shí)施。所以她做了“飛錢”，“飛錢類似于支票，用于官府間轉(zhuǎn)帳繳稅、發(fā)放俸祿軍功賞賜等，一式兩張，上有暗紋，寫好錢數(shù)后底聯(lián)由官驛傳遞，另一張由執(zhí)票人到指定官府領(lǐng)取。兩張飛錢一致，才能取用相應(yīng)的錢幣。”

    然后盧八娘拿起嶄新的錢樣解釋道：“最貴重的是金幣，一塊金幣等于十塊銀幣，然后一塊銀幣等于十塊銅幣，最后一塊銅幣等于一百個銅子。”

    “為什么這錢中間沒有孔呢？”司馬十七郎接過一塊掂了掂，分量十足，但他還是覺得外圓內(nèi)方的才是錢幣。

    “因?yàn)橛兴姆N不同的面值，出門沒有必要帶大量的錢幣，所以也不用穿了孔帶著方便了?！北R八娘給他看上面的圖案，正面是司馬十七郎所書的“北上伐胡，復(fù)我故國”八個字，后面隱約可見詔書，反面是淮北二字。錢幣的周邊都裝飾著精美的花紋，只這花紋就非常難仿造，“怎么樣，漂亮嗎？”

    “真漂亮，讓人覺得愛不釋手?！彼抉R十七郎很快同意了新錢幣的樣式，與盧八娘一起商量了發(fā)行新錢幣的時間和一些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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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到周末了，還是雙更，加更在下午1時！

    不止大家在催更，編緝也一直在催，作者只得盡力再盡力了！

    第183章 堅守孝道問心無愧 時局變幻

    轉(zhuǎn)眼間冬天就過去了，當(dāng)田野里一片綠意時，司馬十七郎和盧八娘的孝期滿了。這天一早，司馬十七郎和盧八娘帶著兩個兒子們在王府的祠堂祭拜了齊王，完成了守孝的最后儀式。

    儀式結(jié)束后，盧八娘回了殿內(nèi)就吩咐下去，將各處打掃干凈，撤下白色的布幔，掛上彩色紋飾，很多器物用品也需要一起更換，就連王府的食譜也換了新的。合府上下所有人都多發(fā)了一個月的月錢，又給大家發(fā)了新衣?lián)Q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