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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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暗自低聲念叨,“難道徐少輝在學習英語?” “這你可小看他了?!焙嗆S說,“看他搜索的這一串英語,全是金融詞匯。他不是在學英語,只是在閱讀英文書寫的金融資料,可能是書籍或者新聞。這個人恐怕真的不簡單,怪不得他跟會所里的同事不來往,不同人生層次無法進行交流。這么看的話,有一件事你們都推測錯了,徐少輝死亡時,電視上正播放的財經(jīng)新聞,不是他隨手換臺停在這個臺,而是他確實一直在看這個頻道。他把粥碗擱在茶幾上,自己靠在沙發(fā)上看電視,粥涼了,他就一口喝了大半,然后繼續(xù)看電視,直到毒發(fā)死亡——” 舒盈靜下心來做推測,“他首先隱姓埋名地過生活,又盡可能地保障自己的生活質(zhì)量,同時專注于金融領域?!?/br> “徐少輝八成欠了不少錢,只能用這種手段隱藏自己的行蹤。”她說著,腦海中突然冒出了一個詞,“商業(yè)罪犯。” 簡躍摸著下巴細想了會,點頭表示同意。 正在這時,張組長發(fā)來信息:已將徐少輝dna與庫內(nèi)進行比對,很遺憾,沒有找到重合,但這依然是一個重大發(fā)現(xiàn),感謝你提供線索。 本來簡躍是不可能去看她短信的,但兩個人坐得太近,他一抬頭就瞥見了她手機上的信息,“什么叫感謝你提供線索?你是熱心市民還是重案組組長?” 舒盈收回手機不回答他,試圖轉(zhuǎn)移,“線索也找了不少了,可以回去洗洗睡了,走吧走吧?!?/br> “我們打個賭?!笔嬗徽酒饋恚嗆S就拉住了她的手腕,“賭我可以幫你在一星期之內(nèi)破案,贏了的話……我要睡床。” “呵呵?!彼槭志妥摺?/br> 簡躍急忙忙走到她面前攔下她,“五天?” 舒盈翻了個白眼。 “四天?!彼萘撕菪模f,“贏了我可以在你臥室打地鋪?!?/br> 作者有話要說: ☆、第 28 章 第二天中午,舒盈又去了一趟徐少輝工作的會所。 剛一進門,就又兩個正掃地的婦女過來向她打聽,“警察姑娘,我想問問你,小徐的遺體你們什么時候能交給我們?我們都已經(jīng)湊好錢了,要給他張羅后事。你看,他又沒親人,一個人孤苦伶仃的,就我們一幫同事能送他最后一程……” 舒盈安慰了她們一番,又拉著她們問起來,“你們還記不記得,徐少輝剛來會所找工作時候是什么樣的?” 頭發(fā)些微花白的大姐拄著拖把細想了會,“比現(xiàn)在看著年輕些吧?具體的……說不上來?!?/br> “我知道!”年紀看起來四十出頭的婦女拿頸上的花絲巾擦了擦汗,搶著話說,“我是跟小徐同一天來應聘的,就是看到外面豎的招牌,當時我還以為他就是經(jīng)理,差點鬧了個大笑話!” “你這么一說我想起來了……我頭一次跟小徐見面,他衣裳光鮮、干干凈凈的!我還跟經(jīng)理嘀咕過,這小伙子看起來斯斯文文的,怎么跑來當洗碗工了。” “是是是,細皮嫩rou的,手都沒老繭,還跑來洗碗?對了,還戴了副眼鏡,看起來可老實了……哎,真是好人不長命,地震時小徐給災區(qū)的捐款有好幾千呢!好端端的人怎么就沒了……” 舒盈心里大概有了個底,略略安慰了她們兩句就去了找了徐少輝的經(jīng)理。 前幾天一直與她進行聯(lián)絡的會所總經(jīng)理不在,餐飲部的張智成張經(jīng)理接待了她,“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們總經(jīng)理一般到晚上才來,您有什么要問話的、要取證的,可以跟我說,會所員工發(fā)生這種慘事,我們一定配合你們調(diào)查!坐坐坐,您做,這大夏天的還要到處跑線索,當警察真是辛苦,我讓人給您倒杯飲料,椰汁怎么樣?” 舒盈讓這個張經(jīng)理的熱情給嚇住了,忙擺手,“不麻煩、不用麻煩……” “是這樣。”她問張經(jīng)理,“徐少輝來會所應聘洗碗工,有沒有進過面試?面試他的人是誰?” “面試是肯定有的,我在餐飲部干了四年,面試新人的工作都是我來做的?!倍疾坏仁嬗儐枺瑥埥?jīng)理就頭頭是道地回答說,“他說自己是本地人,就想找個穩(wěn)定的、能謀生的工作,我就讓他留下來干了?!?/br> 舒盈接著問,“你面試徐少輝的時候,對他有什么印象?” “印象?哦,這我還真不記得了……”張經(jīng)理頓了頓,嘖了兩聲之后說,“真要說印象,面試的時候看他有些胖,還怕他干不了重活,當然了,后來發(fā)現(xiàn)徐少輝確實是勤勉、能干?!?/br> 舒盈不言不語地盯著他看了幾秒,他照樣是微笑以對。 她又沉默地想了好一會,才繼續(xù)問他,“徐少輝面試的時候有沒有戴眼鏡?” 張經(jīng)理拿手摸了摸臉頰,猶豫著,仿佛是在思考,“沒帶吧?他平時都是不戴眼鏡的,都兩年前的事了,這我真沒注意……怎么,這個事情很重要嗎?我可以幫您問問會所其他員工?!?/br> 舒盈用余光掃過他被襯衣微微蓋住的腕表,轉(zhuǎn)了話題,“沒事,細節(jié)的事情不要緊,我今天過來主要是想拿一張徐少輝的證件照。” “證件照?”張經(jīng)理稍稍有些怔住,很快地,流露出遺憾地笑容,“徐少輝的證件照,我們這里真沒有……就我說得直白些,會所里只有行政人員、服務人員佩戴上崗證,廚房的員工,我們沒給他們照相。這確實是我們管理上的小小歧視,但主要是控制成本?!?/br> 舒盈好奇地問,“難道徐少輝沒有健康證?健康證上應該是有照片的吧?!?/br> “健康證?”張經(jīng)理遲疑了數(shù)秒鐘,當即點頭,“有,有的!我們是正規(guī)會所,廚房人員都有健康證……健康證都在我這里收著在,我去給您拿。” 兩個小時后,舒盈約了鄒天和徐冉到一間咖啡館里匯合,徐冉以徐少輝的證件照當素材,將照片上穿著白色工作服的洗碗工,ps成了一身黑西裝的商業(yè)精英。 “老大,加不加眼鏡?” “加。”舒盈指著素材上的無框眼鏡說,“就這個?!?/br> 簡躍叼著煙湊過來瞅了瞅,“似模似樣。” “真是人靠衣裝。”鄒天震驚地看著徐少輝的照片說,“我都要認不出來這是徐少輝了,簡直跟變了個人似得?!?/br> 他問舒盈,“你準備怎么做?” 舒盈不假思索,“找?guī)讉€經(jīng)偵大隊的同事問問,如果徐少輝真有經(jīng)濟犯罪前科,他們應該認得他。” “呵呵,估計懸,你想啊,小打小鬧的錢,誰上這個心?”簡躍直嘆氣搖頭,“真要有錢肯定就出國了,改頭換面就當個洗碗工是什么個意思。不過你還是查你的,說了要盡快幫你破案,這都第二天了?!?/br> 在舒盈領著鄒天走出咖啡廳之后,簡躍問徐冉,“你在網(wǎng)上發(fā)過小廣告嗎?” 徐冉懵住了,顯然認為這個問題里有什么深一層的意思,盯了簡躍半天沒說話。 “幫我做一件事,去各大基金股票、黃金白銀、網(wǎng)貸平臺的論壇上發(fā)帖,標題就寫有沒有認得這個人的,提供線索重金酬謝,然后放上這張照片。”簡躍把煙頭熄滅了又問,“哎你一小時能發(fā)多少論壇?要不我去隔壁網(wǎng)吧開個機子一起搞。” “嘁,不用不用!”徐冉噼里啪啦在鍵盤上打字,“這種小事。” 簡躍給她點了杯拿鐵和一碟抹茶蛋糕之后就拿手機瀏覽起了各個金融網(wǎng)站,這些網(wǎng)址都是他拿徐少輝手機里翻譯app的搜過的短句找出來的,他粗略看了看,大致得出了一個結論——這些專業(yè)的術語,一般人壓根看不懂。 這個一般人里是包括徐少輝的,否則他無需一字一句地用翻譯軟件來解讀。 簡躍又將這些英文網(wǎng)頁的內(nèi)容進行翻譯,再次進行搜索,發(fā)現(xiàn)有不少國內(nèi)的金融網(wǎng)站一樣有相關報道、分析、綜合評估,甚至轉(zhuǎn)載翻譯,文章發(fā)布時間居然是三、四年前?徐少輝在基本不熟悉英語金融術語,瀏覽英語文章艱難、晦澀的情況下,看得還是過期資料? “徐冉我問你啊……徐少輝看得英文金融報道都是好幾年前,你說他看這個干嘛?金融不是最講究時效性嗎?”簡躍自言自語地琢磨,“手機里又沒有什么背單詞的軟件……” 徐冉正回著帖,隨口一答,“想這么復雜干嘛?也許人就想裝個逼。” 簡躍給她逗樂了,想想又似乎邏輯沒錯,可徐少輝是個低調(diào)地近乎沒有存在感的人,他捧著手機裝逼給誰看? “說起來簡哥,你跟我們老大既然是大學同學,怎么沒一起當警察?”徐冉拿余光瞥了瞥簡躍,偷笑著問,“中間要是沒空這幾年,估計你跟老大都該有孩子了吧?!?/br> “當年出了點事,不然是不至于斷了聯(lián)系?!焙嗆S說話的表情很是平靜,“不過現(xiàn)在一點也不晚,你們老大啊……性格真是太簡單了,三年來一點沒變,左右我還能拿下她,不要緊?!?/br> 徐冉捧起咖啡抿了一口,用勺子刮了點蛋糕的奶油舔了舔,眨了眨圓溜溜的眼睛,“你少臭美啊,追我們老大的人可不少,只不過都長得太磕磣,老大看不上而已……” “所以我倒蠻理解老大只能跟你湊合湊合的心態(tài)?!彼c擊鼠標,把又一張新帖發(fā)出去,“哎,快來看,我發(fā)帖的時候都留了qq號,有人找我了!” “一百個人里面有一個是真有線索就不錯了,先問著?!?/br> 簡躍摸了摸煙盒,已經(jīng)空了,他索性站起來去門口便利店逛了一趟。本來是想著到今天晚上能從論壇上問出徐少輝是誰就不錯了,沒想買包煙回來,徐冉真有了突破。 “這個,這個!”徐冉指著一張照片對他說,“這個人發(fā)了我一張徐少輝的照片,我看了,真是他!現(xiàn)在他在跟我說徐少輝的事,你過來看,真能打字啊,都已經(jīng)說了好幾千字了。” 簡躍彎腰一看,照片還是真的! 幾個人的合照,徐少輝站在右側(cè)第二個,帶著眼鏡,胸前掛著紅色工作牌,下巴微抬。 qq對話框的人昵稱天行健,他洋洋灑灑跟徐冉已經(jīng)說了近一頁的會話記錄,說得慷慨激昂,感嘆號接著感嘆號,字句中間還有不少錯字,看起來可信度還挺高。 不用一會,簡躍就把這些信息整理了起來。 徐少輝真名周洋,康莊人,在大地基金干了好些年,一直做到了基金經(jīng)理。本來這個公司在業(yè)內(nèi)就不是大公司,經(jīng)營了有三五年,沒虧錢沒盈利,后來股市實在不行了,公司走了下坡路。雖然公司對投資人不斷粉飾太平,但徐少輝是一清二楚情況如何的,手里捏著客戶資源做起了私募。 他給客戶的承諾收益當然不會低,但彼時股市一片蕭條,他沒拿這錢去投股票,而是轉(zhuǎn)而去投了p2p網(wǎng)貸平臺。前兩年網(wǎng)貸平臺剛剛起步,年化率高的離譜,遍地都是年化20%以上的平臺。徐少輝把這些錢拆成五份,按照一定比率投了十三個平臺,半年就通過利息差獲利近百萬。 嘗到甜頭,他當然不會停下來。 第二年,網(wǎng)貸平臺的利率基本都下來了,年化15%左右的平臺都屬于高息高風險一類,利息差減少了,落在他口袋里的錢自然也少了。但他的心已經(jīng)大起來了,即便是高額利益都依然滿足不了他,于是他將目光落在了康莊本地的一間新平臺。 新平臺的年化高達20%,恰好符合他的期望值,但考慮到安全性,他特意再三去平臺所在的公司考察、斟酌,直到確定平臺沒風險,就把全部的資金都投了進去。 結果嘛,平臺老板卷款跑路,一分錢也沒給徐少輝留下。 徐冉感慨,“按他的說法,徐少輝拿了自己全部積蓄賠給投資人,都還是賠不起……網(wǎng)貸平臺跑路的案件,就是到最近也有不少報道,徐少輝一個專業(yè)金融人士居然把所有資金都放在一個平臺,他這都不是倒霉,是蠢蛋了。” 對話框里,天行健還在發(fā)送信息:哎,可恨之人也有可憐之處,雖然我大姐的錢都砸在了他手里,但是他既然都跳河自殺了……做人不能太冷血,你是不是報刊雜志的記者,想用他這個素材做文章? 徐冉把手擱在鍵盤上盯了這段話好一會,都懷疑自己眼神出問題了,“跳河自殺?” 作者有話要說: ☆、第 29 章 “這是徐少輝,就是周洋的死亡證明和火化證。”晚上六點半,舒盈把她一下午搜羅來的線索都擺在簡躍面前的時候,圍桌而坐的其余三個人都還是有些不能接受這個結果,一臉困惑。 現(xiàn)在他們有個死者,大費周章地調(diào)查了一番,卻發(fā)現(xiàn)這個人早已經(jīng)死了? 唯獨舒盈對這個案件已經(jīng)有了大概的認識。她之前沒回想起這個案件,是由于重生前這個案件本不是她負責的,她對相關細節(jié)一概不知,但她現(xiàn)在知道了,這就是曾在大隊里掀起過一陣話題的“幽靈案”——死者本就是個死人。 “周洋是詐死的?!焙嗆S抿了口清茶,突然笑了,“基金經(jīng)理自殺的事可不新鮮了。我前段時間還聽過一個段子,一搞資產(chǎn)管理的,三年虧了客戶賬戶里一半錢,到處問人這事怎么解決,有人把話傳到了客戶耳里,客戶放話說除非人死了就不追究了,于是這人就跳樓了?!?/br> “周洋還是有良心的,臨詐死前把自己的車、房子、債券都變現(xiàn)拿去還債,還到處借錢找律師、找刑警,想把跑路的平臺老板追回來,挽回損失?!编u天說起來直搖頭,“下午我們拿他照片去問人的時候,還真有不少同事都認得他,這案子在業(yè)內(nèi)是有名的。不過他做的這事確實損,不少老頭、老太太信任他,攢著養(yǎng)老的錢都拿去給他投資了,這錢打了水漂……老人半輩子都白忙活了。” “現(xiàn)在怎么著?”徐冉問,“你們說他被人下毒,是不是之前被他虧錢的客戶做的?半輩子心血都沒了,擱誰能受得了?尤其是知道了這人還詐死,是我就不饒他,簡直可惡!” “是個方向,但是不好查?!笔嬗⑽櫭迹裆?,“投資者至少有上百人,我們手里又沒有當年詳細的客戶名單,不好一個一個對?!?/br> 簡躍問,“他父母呢?” “說是去世了?!编u天翻著他手機里的記事薄說,“周洋死后一年,他老婆帶著五歲的女兒改嫁到了嶂河市,估計也是心存怨恨,孤兒寡母的,房子車子又都沒了,誰還給他守寡。” “真是天真?!焙嗆S笑說,“你當一個人想詐死這么簡單?沒他老婆幫忙,他拿什么掩人耳目?楚天到嶂河,做高鐵就一個小時,你問問地址,我和舒盈連夜趕過去找人?!?/br> 舒盈略拿不定主意,“真去?” 簡躍已經(jīng)拿起手機訂票了,“要不我一個人過去也行,就是得借鄒天的證件用一下?!?/br> “冒充警察是違法的,我跟你一起?!笔嬗寻讣母鱾€細節(jié)都在腦子里轉(zhuǎn)了轉(zhuǎn),對徐冉和鄒天交代,“你們兩,去查查新天地會所幾個跟周洋走得近的人,他們賬戶情況怎么樣?尤其是餐飲部的經(jīng)理,我上次看見他腕上的手表挺高檔的,但是他從西裝到襯衣都是平價貨,我總覺得有問題?!?/br> 徐冉驚詫,“哇——老大你還懂表?” “不單是表,你們老大是見過市面的,有錢沒錢她瞧一眼就知道?!?/br> 簡躍的目光對上舒盈怒瞪著他的眼神,忙聳肩收斂,著手準備接下來的行程。不過他說得是實話,爛船還有三千釘,舒盈的父親雖說當年生意做倒了,留給舒盈的資產(chǎn)還是豐厚的。陳靜離婚時考慮過女兒的將來,沒拿走什么,把公司資產(chǎn)變賣抵債了之后,余下的幾間門面都是舒盈的。八十年代買下的門面,如今都在市里黃金地段,光是收租都足夠她做個地主婆——簡躍回回想到這事就倍感壓力。 少不更事的年紀,誰都沒把感情往錢上去想,后來將到談婚論嫁的時候,他又出了事。早前陳靜就與他說過,只要他肯一心一意對舒盈,房子、禮錢都是其次,不要都行。他臉皮薄,只能把這話當玩笑聽聽。 去年秋天,他曾經(jīng)守在過舒盈樓下,偷偷地見過她一次。 她扎著微卷的頭發(fā),化著淡妝,白色的襯衣收在西裝褲里,蹬著一雙高跟鞋步履帶風,意氣風發(fā)。少年時他是優(yōu)等生,眾星捧月,從沒想過感情里還有配得起、配不起這一說法——直到他在住院治病期間,秦淑雅把所有積蓄拿出來依然滿面愁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