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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老大嫁作商人婦在線閱讀 - 第155節(jié)

第155節(jié)

    秀荷心弦一觸,面上只不動聲色,做感激語氣道:“曾老大夫喜清居,不愛被打擾。鎮(zhèn)上人家生病了,不到萬不得已的時候,求他他是不肯給人治的。后來是義父拜托的他,方才開了半年的藥吃,但最后也還是沒能夠留得住?!?/br>
    老太后嘖嘖惋惜:“這曾老頭兒,他就是個怪人,早些年還不這樣,后來也不知道哪根筋忽然不轉彎,專挑快死又死不了的病人治。尋常人家找他,他還不愛賞臉色。得罪了不少人,辭官那年太醫(yī)院故意刁難他,不讓走,還是鐸乾幫他向皇上遞了辭呈。怕是得了這人情沒還,才賣給你義父一個面子罷。”

    ——“當年老朽欠他一個人情,如今他叫我還,我卻不得不還”——那墨筆親書歷歷在目,所以果然是他端王爺鐸乾嚒。

    秀荷手心緊了緊,應一聲“是”,心思冷涼下來。

    “啊呃~”花卷吃著小拳頭,把胸前衣襟蹭得一片濕噠噠的,奶娘見亭子里熱,便給他把小扣兒解開,用干面巾擦了擦脖子。

    “窸窣”,一枚墨玉佩從小棉襖里滑出來,幽幽地綻開清潤光澤。

    “咳。”老莊王妃立時捕見,輕咳一聲嗓子,示意善珠把孩子抱過來。

    善珠并不太愿意抱,只順著母親的眼色看過去,卻看到那枚端王府嫡長家傳的墨玉觀音,心下頓時震了一驚。

    一路上母親數落不停:“看看,看看,看你還總維護他。如今一窩子找上門來了,看今后把你母子往哪里放?”

    她還尚且替他辯解著:“也未必就真的會,仨孩子就算真有血緣牽連,到底也是那野閨女所生,根不正,不符合規(guī)矩。再則說了,就算是他想,也要人家庚家肯讓吶,雙胞胎兒子誰舍得分開?”

    ……哪里料到竟然真就應了母親的話,更甚至連吱都不與她提前吱一聲。

    想到自小抱在身邊培養(yǎng)的祈文,善珠的心不免酸酸澀澀,便站起來道:“呀,瞧著粉團兒似的,真討人喜歡,快給我抱抱。”

    “是。王妃您托著這兒,孩子小,骨頭軟?!蹦棠锟戳诵愫梢谎?,見默許,便把花卷小心遞過去。

    “啊呃~”花卷小少爺裹著小棉襖,臉蛋粉嘟嘟的,俊秀極了。黑亮的眼珠子凝著善珠看,見她臉容白皙慈眉帶笑,便伸出小手兒去抹她的臉龐。

    那粉嫩柔軟,只看得善珠心中一瞬觸動,愛寵到不行。但下一秒想到這孩子是秀荷所生,卻又難掩心中芥蒂。

    忍住不親他,只掂了掂花卷的臉蛋,長指甲兒便勾起那枚墨玉觀音:“真乖。唷,這塊玉怎么恁像阿乾身上那塊,我說好幾天沒看到他戴了。”

    善珠并不太懂抱小孩,胳膊把花卷的小胖腿掖得太緊,秀荷便佯作給花卷松松襪子,抖開點兒距離。含笑應道:“那天義父過來探望,孩子哭著不肯放他走吶,沒辦法,便隨手把玉佩摘下來哄哄他?!?/br>
    隨手……鐵面端王怎么會做隨手的事兒。

    那一聲聲“義父”叫得自然,真不知哪天就把“義”字叫沒了。善珠看著秀荷與子青相似的清顏,容色微有些潸然,默了一默又笑道:“看來確實是喜歡小家伙的緊呢,從前祈文求過好幾回,也沒見阿乾摘下來給他。這要是被他曉得后來送了別人,該覺得父王不疼他了。”

    那玉佩看著價值不菲,秀荷本也不打算叫花卷受下,但看善珠如此說,便順水推舟道:“哦,被王妃這兒一提我才想起來,三郎前日已經派人去店里另定了一套,姐弟仨個每人一枚。正想著尋個機會把它還給義父呢,今天恰好拜托王妃帶回去?!闭f著便把那墨玉觀音從花卷脖子上摘下來。

    善珠定定地看著秀荷的眼睛,見她委實并不知這塊玉的深涵,或許真是鐸乾隨手摘下來哄孩子的也未必。

    她到底是不愿意認那個女人留下的骨rou,嘴上說“那怎么好意思”,手心還是把玉佩包攏了起來。

    “嗚……”花卷只覺脖子一空,貼著胸口的清涼沒有了,愣了一怔,忽而小嘴一癟,委屈地大哭起來。

    老太后正在逗甜寶小姐弟,豆豆一點兒都不怕生,胖嘟嘟的小短腿蹬得可有力,把尿布都掙開了,逗得宮女們嗤嗤笑不停。

    聽見孩子哭,看過來:“喲,你拿他什么啦,看哭得這樣可憐?!?/br>
    “一個玉佩而已,我也不曉得怎么忽然就哭了,如今的孩子被大人們寵得可嬌貴?!鄙浦榍溉坏嘏阒Α膩硪矝]帶過這樣小的稚兒,抱也抱得不對,抖來抖去都吐奶了。

    “嗚哇——”花卷哭得更大聲了,巴巴地找娘親呢。

    奶水的酸味兒可不好聞,她又愛干凈,想遞去老莊王妃的懷里,叫母親幫著哄哄。本來也不是故意惹他哭,如此一弄倒顯得像故意刁難,善珠尷尬得不行。

    “哦哦,乖崽崽,不哭不哭了?!毙愫尚奶蹣O了,也顧不得失禮便把花卷抱了回來,轉身對太后賠罪道:“大抵是餓了,叫他以為把他的糖搶了。小孩子忘事兒快,兩下子就不礙事?!?/br>
    “誰說的不礙事,本王給出去的東西,誰人自作主張收回來?”話音未落,卻被亭外傳來的冷聲打斷。

    “皇上駕到——”繼而是太監(jiān)揚長而喑嘎的呼喝。

    “恭請圣安,皇上萬歲萬萬歲!”宮女們齊齊屈膝,秀荷連忙隨著一同叩拜。眼梢微往上抬,看到一眾華服男子從長廊上走過來,打前邊的中年男子著明黃龍袍,約莫四十余歲,劍眉橫鬢,端得是一身帝王威嚴;身后鐸乾與一陌生男子尾隨而行,看不清臉面,身量似比鐸乾略小些,容色冷淡,腿似微有些瘸,走路肩膀不能平;庚武英姿蕭蕭地伴在一側。

    說話的正是鐸乾,隔空看著善珠,語調低沉,隱有慍意。

    從來只在他面前柔順恭從,幾時與人有過為難,怕被誤會,善珠連忙笑臉迎上去:“王爺來了,才逗著呢,說是您隨手給的,一意要還回來。我也不曉得到底是與不是,猜著您也不會隨手把這樣貴重的東西送出去,這就接著了。怎么這才剛拿起來,孩子立刻就哭了,看這哭得可憐,哄也哄不住……”

    干爺爺近日常來宅子里看望崽崽們,他聲音低醇好聽,人又溫和俊朗,姐弟三個都很喜歡他。

    “嗚嗚~~”花卷看見鐸乾來,淚眼花花地就往他身上撲。穿一身簇新的小棉襖兒,胖團團的,看著可討人喜歡。

    鐸乾疼愛地把花卷兜著,笑眸幽幽地睇著善珠道:“既然知道本王不會隨手給出東西,王妃又如何多此一舉?玉佩拿來還他,看把小家伙委屈得不行。”

    是在笑的,那目中卻分明隱有威懾,只是在人前給著她面子。善珠最是了解丈夫的,看鐸乾抱孩子的動作,那樣熟稔,眼神滿滿慈愛,她心中不免悵然……到底還是被那個女人拐著彎兒的搶走了。

    “喲,小乖乖,干奶奶同你開玩笑吶。瞧這哭的,來,還你?!鄙浦榘涯裼^音掛回到花卷的胸前。

    “咕、咕?!被ň硇∈謨好嗣迩鍥龅?,不哭了,胖腳丫蹭著鐸乾的胸膛,討嬌呢。姐弟三個里他最和干爺爺親,干爺爺的身上有書卷味兒。

    老莊王妃臉色暗下來,暗剜了善珠一眼,怪她在丈夫跟前太軟弱,連一個孩子都好捏不好。

    善珠只是裝作沒看見,笑笑地看著秀荷……明明就是阿乾送出去的,這丫頭方才竟也與自己含糊不清。

    秀荷可沒這必要,便主動解釋道:“是我自作主張要摘下來的,小孩子戴這樣貴重的糟蹋了。前兒個三郎給買了新的,回去就給他戴上,義父還是把這枚收回去吧?!?/br>
    “只是一枚玉佩罷,不礙事?!辫I乾伸手把秀荷輕一擋,寵溺地拍了拍花卷的小屁股。辜負她母女二人的太多,他必不至于讓她留下的骨rou再在善珠的面前吃委屈。

    這一切只當事人知,旁他人等并未覺出微妙。

    太后慈眉含笑道:“皇上今兒個怎么有空賞雪?早上德妃過來請安,說你今日要在養(yǎng)心殿與幾個大臣議事,這樣快就結束了?”

    并非親生的母子,當年也是因著種種機緣巧合,才叫他這個并無甚么后家勢力的皇子襲了大位。因此平日相處起來互相也客氣,各自都尊讓幾分。

    皇上謙和應話:“東北面鬧雪災,軍餉供應缺緊;南邊亂黨小有動作,已派欽差南下鎮(zhèn)壓,其余并無甚么大事?;屎笳f今日在永寧宮設了酒宴,有請母后與幾位太妃王妃一道過去賞光,左右是順路,叫朕過來傳話則個?!?/br>
    他語調溫醇含笑,想來應與皇后感情甚篤。因看了一眼秀荷,莫名覺得眼熟,不由問太后道:“這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