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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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釧驚奇地說:“娘子,王二郎君的手藝可真好,這兔子活靈活現(xiàn)的?!?/br> 華苓笑道:“看他閑的,居然有時間玩石雕?!彼弥米邮窨戳丝?,發(fā)現(xiàn)王二的雕工真的不錯,下刀很穩(wěn)、很果斷,這兔子身上的刀痕道道綿延,應該是幾刀就刻出來了。 “還真的是富貴閑人?!比A苓嫉妒地嘆息。 作者有話要說:又更晚了 求鞭打 ☆、第87章 華苓倒酒 87 王硨也走開之后,華苓在那回廊也沒呆多久,捏著石雕兔子就轉(zhuǎn)回了酒宴上。 結(jié)果王家女和二三公主似是起了些爭執(zhí)。她走進大廳的時候,三公主錢洛正在說:“我看你們臉色都有些不好,許是近來金陵城的氣候過于寒涼了?!?/br> 王霏笑了笑說:“勞三公主多心,我們自己感覺都不錯。三公主可是覺得身有寒意,可要我命人將大廳中的炭盆多加幾個?” 兩邊的話都是不冷不熱的。 錢洛心里越發(fā)不高興,王家女對她們竟還不如對待那些二三等世家的娘子親熱。指著桌上的寒潭春酒道:“你們家的酒,我方才嘗了一口,覺得不若我們宮中的濾淥、翠濤兩種酒清冽綿長,也不知你們曾不曾飲過宮中的酒?” 二公主錢沅微微皺起了眉頭,看向晏河長公主,卻見晏河托腮斜斜倚在案幾上,渾若無事地聽著,竟沒有一點制止錢洛的意思。 王霏還是微笑著說道:“確實不曾飲過宮中的御造酒,想來定是要比我們家的酒好許多?!膘F、霜、雪三女也還能保持著笑容,但是看著錢洛的表情都十分不善。謝家的娘子們畢竟是做客的,也就不好出聲,其他家的娘子們想法也差不多。 王家女看似自謙,實則驕傲。 錢洛轉(zhuǎn)頭一下看見了袖手走進來的華苓,忽然揚聲問她:“這不是謝九娘嗎。方才我們在說宮中酒與王家酒的好壞,謝九娘你也是到宮中吃過酒的,你來說說看,你覺得誰家的酒最好?” 錢沅蹙了蹙眉,輕聲道:“阿洛?!?/br> 錢洛只當沒有聽到。 錢沅無奈地朝華苓笑了笑,似乎很是為三公主的不依不饒而抱歉。 華苓詫異地挑挑眉,為什么忽然把槍口對準了她?若是問她本心,肯定是站在王家這一邊,但是這種人多的時候,還是不要給別人留下話柄子比較好。 她也不急著應聲,環(huán)視一圈,走到自己家姐妹旁邊,鋪開裙裾重新跪坐下,這才笑著朝錢洛道:“這天下的好酒何其多,許是那酒神杜康才有資格評判誰是第一罷。我不過區(qū)區(qū)小人物,年紀又小,說實在話,還不曾沾過酒呢,”她笑笑,柔聲道:“三公主尋我來評判,倒是尋錯人了?!?/br> “謝九娘還真是謙虛?!痹挶粨趿嘶貋?,錢洛不依不饒地道:“但是即使不喝,單品那酒的色、香、味也總是能分出個高下的,你說是不是。雖然我方才說,覺得宮中的酒十分好,但我打量著,在座諸位竟似都有些不同意見。此處也不是我一言堂,還是仔仔細細分辨?zhèn)€清楚明白,豈不是好?不若就現(xiàn)取三種酒來,請謝九娘略品一二,為我們分出個優(yōu)勝來?!卞X洛看向王霏幾個王家女道:“想來年年父皇都是會賜酒的,你們家應該還有留存罷?” 華苓雙手按在膝上,唇邊微勾。三公主這是怎么看她不順眼了?是不能讓王霏丟面子,現(xiàn)在是打量著她比較軟乎好捏呢?還是,因為衛(wèi)五? 若是她順著三公主的要求走了,她看清她是個好欺負的,后面說不定能作出一百個名目來折騰她。 她正要說話,二娘輕聲道:“三公主,我家九娘還小,怕是還不能飲酒。這能作樂的項目何其多,不若看別件罷?” 二娘長相清秀,在這一屋子如云的美人里面并不出彩。錢洛看她一眼就不在意了,也不應她的話,只是看著華苓,高高挑著眉說道:“一二口酒罷了,誰人不是打小飲年節(jié)的屠蘇酒長大,難道謝九娘十分嬌貴,一二口酒都耐不得?!?/br> 二娘臉色一怒,但是對方硬是不理會她,叫她不依不饒追著別人的話不放,她還沒有那教養(yǎng)。 三公主這話說得真誅心。 三公主也不點其他娘子,就指著華苓說,這攻擊目標小,在座除了和華苓關(guān)系好的,其他娘子們未必覺得她言語不妥。 若是有人一個聽岔了,說不準就會在心里犯些嘀咕,誰說不是呢,誰家過年不是全家一起飲屠蘇酒辟邪?只要這么一想,后面更容易跟著三公主的道理走了,謝九娘說自己幾口酒都不能飲,豈不是在拿喬? 七娘直接就是冷著臉道:“三公主,我家meimei不能飲酒。你若是真想分個高低左右出來,何不自己將三種酒各飲上許多來分辨。” 雖然氣氛不好,但是直接就表露明顯不高興的,其實還就是七娘一個而已。 錢洛哼了一聲道:“謝七娘,你為何如此不愉,我竟是冒犯你了不曾?!?/br> “七姐?!比A苓輕輕地朝七娘搖搖頭。七娘脾氣不好,這事讓她自己處理就行。畢竟是王家的宴會,要是鬧起口角就不好了,沒見王霏作為東道主,雖然心里偏袒她們謝家,但也同樣不能做得太明顯么。 王霏的眉峰極快地皺了皺,很快恢復了微笑。她坐在主位,笑容絕艷,慢慢地道:“三公主,我家的寒潭春不過粗疏釀制,怎比得宮中千百道工序精制的御酒。還是不必折騰了?!彼聪蚩腿俗罅惺孜坏年毯?,溫聲問她:“晏河大長公主,你認為呢?!?/br> “這便見仁見智了。”晏河倚在案幾邊,左手捏著一個玉杯,似笑非笑地看著這出三公主整出來的鬧劇。她倒要看看,一個丞公府庶女怎么斗皇家公主。 若是謝九太囂張,這在座的許多人心里應該都不會很高興吧? 華苓有點驚訝,覺得晏河的處事風格好像有些不同了,不過現(xiàn)在三公主簡直像塊狗皮膏藥一樣指著她甩不掉,還是先處理了這個再說。 她微笑道:“三公主這話就說的差了,你可知這世上,不同的人的酒量是不同的,因為不同的人體質(zhì)是不同的。有的人能千杯不醉,有的人卻一杯就倒,還有的人,喝了會中毒,因為他的身子骨完全無法消受酒,他甚至可能被毒死。” 說著她站起身,悠閑地走到三公主的案幾前,雙手扶起案幾上的青花瓷長頸酒壺,若有深意地朝她笑:“幾年前,我生過一場重病,后來是衛(wèi)五郎的師父藥叟醫(yī)術(shù)高妙,方才將我救回的事,三公主也許聽過。三公主,你可知‘醫(yī)毒不分家’這句話?其實藥叟他老人家于毒理上也是十分精妙的?!庅潘c我談天的時候說過,有的毒,它是無色無味的,并且被人吃下去之后,發(fā)作的時間可以按照人之所愿,推到半個月、一個月、一年以后,只要下毒的人動動手指頭,就能在他指定的時間叫一個人死?!?/br> 華苓的嗓音脆而柔,把這事敘述出來,竟有種娓娓動人的味道,在座的人慢慢便聽住了,摒著呼吸,有種緊張的感覺。 華苓這一頓,便有席中大理寺卿姚家的嫡長女姚秋月問:“這……可是真的?天下竟有這樣的毒,下了之后,能叫人一年以后再毒發(fā)死去?” 又有一個娘子問:“謝九娘,這并不可能的罷?毒藥我聽說過的就有鶴頂紅、斷腸酒等十數(shù)種,但若是劇毒,定然是服下便毒發(fā)才是。” “就是呀,謝九娘,你莫不是在誑我們罷?” 三公主暗暗喘了口氣。她也不過是個十四歲的少女,手按在案幾上,扣住了幾沿,冷冷地說道:“這都是胡說八道罷了?!?/br> 華苓似對她的語氣毫無所覺,素白的手上執(zhí)著形狀優(yōu)雅的青花瓷壺,側(cè)頭朝娘子們淺淺一笑。 ——謝家九娘到底幾歲了? 在座的娘子們忽然都多多少少有了這樣的疑惑。若說是才九、十歲,這打眼一看卻全無稚氣,神態(tài)、舉止、言語無不透著一股自在穩(wěn)定的味道,說的每一個字都很叫人忍不住想要去傾聽。 就是這么一股子叫人捉摸不透的氣質(zhì),叫娘子們很快想到,難道謝九娘得藥叟傳授過毒經(jīng),經(jīng)高人□□,才能說得這般頭頭是道? 這時候謝九娘有了新舉動,叫人不得不注意到了她手上的酒壺,只見她輕輕傾倒壺身,將一注清冽的細細酒液傾進三公主的杯盞里。 爾后淺笑著道:“與大家開個玩笑罷了?!鳌Vx九實是不能飲酒,不能滿足三公主的愿望,心里十分歉疚。思來想去,謝九心想,只有將此身為婢,親來為三公主倒酒賠罪,才能表達謝九心中的不安?!?/br> 寒潭春,是一種帶著淡淡青色的酒,溫在銅壺盛著的熱水里,傾出來就是酒香四溢。 一杯寒潭春,就這么放在了三公主跟前。 華苓將酒壺輕輕置回溫酒的銅壺里。 溫柔地笑著,朝三公主福一福身,柔聲道:“三公主若是能諒解謝九,便請飲此杯?!?/br> 在座的娘子們不由地看著那杯酒。 前面有那樣的故事在先,真的很難叫人不胡思亂想——說不準謝九得了那高人藥叟的真?zhèn)鳎缃竦沟哪且槐评?,就下了毒藥?/br> 若是當真一年以后才發(fā)作,誰還知道是今日謝九做的? 不,有腦子更靈活的人已經(jīng)想到了,如果這毒是這么容易下,她為何要下在酒里,這酒壺經(jīng)過了謝九的手,她還有些嫌疑呢,但若是下在案幾上那些個菜式里,又有誰知道? 三公主手心隱隱出汗,其他人想得到的事,她如何想不到?驚疑不定地盯著案上的酒,眼光忍不住看向了案幾上的其他菜,僵了一陣,她語氣僵硬地說道:“謝九娘……我實是與你開玩笑罷了,何曾對你不悅。多謝你倒酒了,怎好教你當我的侍婢,快快回去坐下罷。” 華苓微微一笑,依言而行。 作者有話要說:今天到此為止~ 拖延癥它又來了摸摸噠 ☆、第88章 與晏河談 88 在華苓開玩笑似的說了一個故事之后,滿座的娘子們后半場宴會就一直都有些心不在焉,就連作為主人家的王家女,和作為華苓姐妹們的謝家女也是如此,時不時的就拿眼睛去看華苓,好像忽然之間,這個小meimei就變得陌生了。 而且還越看越陌生——娘子們也許還是第一回認真去打量謝九,這個在兩家同輩孩子里,屬于年齡最小的一撮兒的一個,小是小的,為什么看著卻好像又沉穩(wěn)得很?沒看見旁邊的謝八時不時的就會湊過頭去和謝四娘說話;謝七十分沉靜,但總體還是符合年紀的,方才不高興三公主,現(xiàn)在還在不高興著呢;但是謝九,她們看她,她也就笑瞇瞇地回看過來,渾若無事。 就是這份高深莫測的淡定,很難不叫人胡思亂想…… 理智告訴她們,華苓說的很可能是捏造的故事而已,但為什么這個捏造出來的故事這么真實?!藥叟、毒藥、延遲發(fā)作,這些全都很真實! 華苓什么都沒有說,但是娘子們半信半疑間,在心里已經(jīng)寫完了一整個故事——誰叫華苓的未婚夫偏偏是衛(wèi)五,衛(wèi)五的師父偏偏是藥叟,藥叟偏偏在丞公府醫(yī)治過華苓,藥叟偏偏是這當世最厲害的醫(yī)者,這種種巧合之下,華苓得藥叟傳授過醫(yī)毒之術(shù),完全不是不可能。 三公主在后半酒宴上不曾再沾半口酒菜,一直坐在席上,動也不動,面色白的發(fā)青。她也不再參與娘子們的談話,索性之前她太過咄咄逼人,除了二公主錢沅和她自己的宮婢外,沒有人愿意理會她,于是一直枯坐到宴罷,才被她的宮婢們一路扶著,和她的公主jiejie們登上了皇宮的車輦離開。 真是可憐,被唬了一下,嚇得都不敢動了。 “是假的啊。我不是都說了,是開玩笑的嘛?!比A苓鼓著臉頰被拉扯在一群娘子面前,她們都不肯放她走了?!罢娴恼娴氖情_玩笑的而已,你們看我才這么小,我什么都不懂的?!?/br> 心道她真的只是想嚇一嚇錢洛而已,說謊就講究個九真一假,將唯一的捏造點掩蓋在九成九的真話里,所以顯得可信。再加上當局者迷,所以唬住了這么多的人。但是這么明顯的謊話,回頭幾天大家就不會再相信了,就算現(xiàn)在拿去向其他人說,大概正常人都不會相信的——她一個小丫頭會下毒?怎么可能嘛。 “睜眼說瞎話?!蓖貊翄傻睾吡艘宦?,伸出手捏著華苓的臉蛋子說:“快快與我們說,藥叟到底教了你什么?是不是真的有那無色無味的毒藥?謝小九,你隱藏得挺深的啊。” “就是,就是?!北娔镒觽兗娂姂汀?/br> 華苓苦著臉:“說歸說,為甚要拉扯我的臉?!?/br> “怕你耍賴跑了啊?!币欢涯镒觽兌荚谛Γ靵y間也不知多少只纖纖玉手湊熱鬧拉扯了華苓的臉兩下。 大家也都漸漸回過味來了,這事確實不可能是真的嘛,謝九一個小丫頭……總之,回過味兒來以后,娘子們對唬了她們一把的謝九都惱得很,捏她幾把也算是報仇了??傊@么一輪喧鬧下來,大家對謝家九娘的印象越發(fā)深刻。果然是傳說中的金陵雙‘煞’之一,足夠古怪精靈的啊。 四娘冷眼旁觀,嘴角往下彎了彎:“明明就是九娘在誆人,你們竟還信了?!?/br> 聽到四娘這么清醒的話,華苓簡直是如逢甘霖:“四jiejie說得極是,我就是在誆人而已嘛。你們別相信我,這不值得。” 四娘一噎,瞪了華苓一眼,撇過頭不再說話。九娘這人特別討厭,說她的壞話,明明是不高興的還要裝得高興,這種人實在太虛偽了! 七娘見華苓被娘子們一人一把揉得發(fā)髻衣裳都亂了,將華苓從娘子堆里拉出來,淡淡道:“都說了是唬人,還拉扯她作甚。回家罷?!币呀?jīng)是半下午,這個時間從城西的王家啟程回城東的謝家,總也要大半個時辰的,也是時候了。 華苓心里不知多感動,果然還是七娘對她好。 一家姐妹便與其他家的娘子們道別,匯合了二三四郎,一道去向王家老太君請辭,又再見了見謝大娘和她的一雙兒女,就此告辭回家。 華苓依舊跟著七娘乘馬車,兩人隨行的侍婢也在車上。 二月的氣溫還有些冷,七娘畏寒,華苓便將馬車的小窗拿布幔嚴實封著。馬車的角落釘著一個小小的架子,下面是一個小炭爐,它散發(fā)出的熱量讓車子里暖烘烘的,上面可以放上銅壺,燒開水來泡茶喝。 這駕馬車內(nèi)外的裝飾比二娘她們乘的馬車要略好些,又比謝丞公出入所用的車駕要差些,是太太為七娘準備的。華苓原本要與四八一起坐,不過她和那兩個相看兩厭,還是不自找不自在了。雖然牟氏對她的‘僭越’很不高興,但礙于謝丞公在前,也索性不說什么了。 華苓便燒了水,泡了一小壺的龍井茶,清香撲鼻。燕草在幫七娘揉手和腿,宴上少有走動,跪坐半日并不好受。 七娘朝華苓看了一陣,忽然噗哧笑出聲來:“小九,你可真真是壞?!秉c了點華苓粉嫩的額頭:“這腦子里彎彎繞可多著?!?/br> 華苓彎彎眼睛:“不不,七姐,我是好人。” 七娘恍悟:“說自己是好人的,通常都不是好東西?” 華苓噎了噎。 七娘又問:“小九,你老實與我說,藥叟真的沒有教你甚醫(yī)毒之術(shù)?” ……原來七娘剛才不湊在女孩兒堆里問,是留到了這個時候呢! 華苓無語,誠懇地說:“真的是假的?!?/br> 這話說得繞口,兩個侍婢都抿著嘴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