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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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房里沒有動靜。 趙崇昭不說話了,安安靜靜地站在房門外。 謝則安原該在回來后馬上出發(fā)去趙昂那邊,可心中的火氣久久無法平息。他不想在不冷靜的情況下做事,所以關起門讓心頭平靜下來。 說到底,他心里還是有著期望的,他期望趙崇昭永遠不會變,兩個人不管是什么樣的身份、什么樣的立場,湊在一起還是能像以前一樣快快活活。 但這終究只是他的奢望。 在那句“失望”脫口而出時,謝則安一瞬間明白趙英讓他去宣旨的用意。 他刻意避開的那些麻煩事,趙英都一一擺到他眼前。 趙崇昭的不成熟,細算起來也有他的一份責任在。他總想著趙崇昭一直不變也挺好,更不想成為去讓趙崇昭改變的那個人,因為他貪圖享樂,不想和皇權這種東西牽涉太深。 趙崇昭必須要成長成一個合格的君主。 不改變已經(jīng)不僅僅是趙崇昭自己一個人的事。 一國儲君的一舉一動舉國上下都盯著,他沒有一直犯錯的資格。 謝則安把寫出來的字都扔進紙簍,望向門縫里映進來的高大身影。 一個太子肯在他門前安靜地等這么久已是難得,他難道真要趙崇昭跪在他跟前痛哭流涕地認錯求原諒? 謝則安沉默地走到書房門前,與門外的趙崇昭相對而立。 打開這扇門,他要面對的不再是一個玩伴,而是未來的君主。未來君主就該按未來君主的標準去要求,而不是想著趙崇昭即位還早得很,他們還可以再高高興興地玩幾年。 門吱呀一聲,被謝則安從里面打開。 趙崇昭心中一喜,面上卻不敢表露分毫,只敢站在原處靜靜望著謝則安。 謝則安先開了口:“殿下準備怎么處理這件事?” 趙崇昭說:“安撫的工作應該已經(jīng)做好了,我們先去那邊查清楚這是人為的還是意外。百獸山這種東西,我再也不會弄了,等查清了真相,該認錯的我會認錯,該改的我會改。三郎,我以后再也不隨便相信別人!”他小心翼翼地握住謝則安的手,“三郎,你會幫我的吧,你一直在幫我的……” 謝則安頓了頓,“嗯”地一聲,掙開趙崇昭的手上前和一臉擔心的晏寧公主交代了幾句。 晏寧公主憂心地望著他。 這還是謝則安第一次這樣明白地展露出自己的情緒。 從趙崇昭剛才的解釋中晏寧公主把整件事理清楚了,她早就知道謝則安看似什么都不在乎,心中卻有著一條無法越過的底線。他是一個比誰都正直的人,即使他口上從不說什么大話,但總以自己的方式堅持著某些東西。 趙崇昭偏信誤信、視人命如草芥的行徑無疑觸及了謝則安的底線。 晏寧公主喊道:“三郎……” 謝則安拍拍她的手背,示意她安心。 謝則安轉向趙崇昭:“走吧。” 趙崇昭從謝則安掙開他的手開始就一直安安分分地站在原地看著他們說話,心中一半火熱一半冰涼,火熱的是因為這兩個人永遠都會原諒他,不管他是不是犯下了天大的錯誤;冰涼的是自己這兩年的表現(xiàn)那么糟糕,不知要花多久才能讓三人之間的感情恢復如初。 又或者……再也無法恢復了。 再想到趙英那句“我還能罰你多少年”,趙崇昭心中仿佛有只野獸在撕心裂肺地嘶吼著,那吼聲讓他心里每一個角落都震得隱隱發(fā)疼。 他要成長得快一點,再快一點。 他不能讓所有人都等他。 萬一他們等不及了呢? 第91章 裕王封地在相州,離京城不太遠,馬不停蹄地趕過去的話一日之內(nèi)即可到達。 謝則安和趙崇昭趕到相州已是入夜。 他和趙崇昭都輕裝簡從,兩人入了城便去敲響了裕王府的門。 裕王府的門房不認得他們,頗有些警惕。 謝則安掏出個令牌遞了過去,門房立刻轉成了笑臉:“原來是謝官人,世子吩咐過了,若是謝官人來的話可以直接領進去?!彼聪蛑x則安身邊的趙崇昭,“只是不知這位是……?” 謝則安笑道:“你若不方便放我們進府,可以先去向你們家官人通報一聲,就說我和一個姓趙的人過來了。” 門房說:“那可不行,謝官人來了我們卻沒迎進府,世子肯定會責怪我們?!彼呑哒f邊在前面引路,“謝官人和趙官人且隨小的來?!?/br> 趙崇昭眼尖地瞧見謝則安那令牌上寫著“昂”字,心里不太好受,但一看謝則安腰上還系著自己的玉佩,很快又平衡了。 謝則安出入東宮也是不需通傳的。 趙崇昭調(diào)整好心態(tài),和謝則安一起入內(nèi)。 趙昂正在練槍,這家伙比他們小三歲多,眉目間有點趙崇昭小時候的影子在,只是比趙崇昭那會兒要瘦些,手握銀槍躍、翻、揚、落,一氣呵成,像只機靈的小豹子。 趙昂眼尖地瞧見了謝則安兩人,把槍一收,高高興興地喊:“崇昭哥,衡哥,你們來啦?” 趙崇昭看著趙昂臉上那全無機心的笑容,隱約間有點明白謝則安為什么喜歡這小鬼。 謝則安喜歡這樣的人。 趙崇昭說:“昂弟,我們是為了老虎傷人的事來的。” 趙昂臉上的笑凝住了。 他板著小臉說:“崇昭哥,就算犯事的人是你手底下的,我也不會放過他們!”他握緊拳頭,“你們沒看到當時那情景,兩頭餓了一路的老虎鉆進了鬧事,原本熱熱鬧鬧的大街一下子變成人間煉獄……” 趙崇昭沒有打斷趙昂。 趙昂說得激憤,那樣的場景一下子重現(xiàn)在趙崇昭眼前。 趙昂卻還嫌不夠,他招呼趙崇昭和謝則安往外走。 一行人穿過兩條街,趙昂指著其中一戶人家說:“這一家人,上個月孩子剛滿月,夫妻感情極好,一起經(jīng)營著一個裁縫店?!彼D了頓,沉聲說,“如今孩子沒了父親,妻子沒了丈夫?!?/br> 趙昂又帶著趙崇昭兩人上前走了約五十步,指著一處大院說:“這里,住著個寡婦和她婆婆、她兒子,老人眼睛不好,兒子才十歲,全靠她一個人養(yǎng)活。如今她死了,留下老的老、小的小,靠鄰里幫扶著過日子……” 趙昂記性極好,一家家一戶戶地數(shù)過去,眼眶已經(jīng)紅了,眼淚不停地往下掉。他哽咽著說:“我從小在這兒長大,每一家人我都認識,那么多這樣好的人就因為他們口里的‘一個不小心’,生生弄得一家人生死相隔,甚至家破人亡。崇昭哥你說那種混賬能放過嗎?就算崇昭哥你給他們說情,我也絕不會放!” 以前人命之于趙崇昭,不過是宗卷上的幾個數(shù)字,他對于自己將要接掌的天下并沒有實際意義上的概念。聽趙昂一樁樁地數(shù)過來,趙崇昭第一次意識到那都是活生生的人,而非報上來的一個數(shù)目。 趙崇昭說:“我不會給他們說情,我來就是為了和你、和三郎一起查個徹底,一定會把元兇追究到底!假如這事真的是拿我的名義去做的,我絕不會推諉責任!” 趙昂性情耿直,卻也不是榆木疙瘩。趙崇昭能親自過來、能把這種話說出口,已比他想象中好太多。若這件事能讓趙崇昭成為一個更好的太子,也算是不幸中的萬幸。 至少能避免再發(fā)生這樣的事。 趙昂握緊拳頭,主動做出妥協(xié):“崇昭哥不用談什么責任不責任的,只要日后能約束好底下的人就好。” 趙昂這話其實還是承認了他覺得責任在于趙崇昭。 若是趙崇昭在過來之前聽到這種話,肯定會怒不可遏,徹底恨上趙昂??煽粗w昂泛紅的眼睛,趙崇昭直覺這個堂弟比自己要曉事得多,他安靜片刻,伸手揉揉趙昂的小腦袋:“昂弟,你要入京住一段時間嗎?” 趙昂一怔,不太明白趙崇昭這句話的用意,忍不住看向謝則安。 趙崇昭也看向謝則安。 謝則安和趙崇昭向來極為默契,不須怎么思量就道出了趙崇昭的意思:“昂弟,殿下是覺得你能體察民情,想你到京城小住,多陪他一起到底下走走?!?/br> 趙昂說:“那有什么問題,如果崇昭哥你想我去的話,我當然會去!”他說完又補充,“不過得先處理完老虎入城的事才行?!?/br> 三人回到裕王府宿了一宿,第二天一起去見裕王。 裕王是個閑散王爺,生來就是高低腳,走路不太好看,所以他非常懶,到哪都要人抬著。據(jù)說他當年迎親時都是讓人抬去的,氣得趙昂他娘都哭了,但婚后倒是鳒鰈情深,沒聽說他們有什么齟齬,即使成親二十余載只有趙昂一個兒子,裕王也沒去納妾。 趙英曾想給裕王賜美人,裕王哭喪著臉說:“皇兄啊,我每個月要對王妃履行‘行房義務’已經(jīng)那么辛苦了,你這不是想折騰死我嗎?” 打那以后,這位王爺“懶得行房”的名頭傳遍了街頭巷尾。 見到了“懶得行房”真人,謝則安肅然起敬。 真是奇葩處處有,皇室特別多?。?/br> 聽完他們的來意,裕王說:“這小子的脾氣也不知隨了誰,像是有使不完的勁。” 裕王妃說:“對啊,前些天聽到這小子擒了兩只老虎時我們都嚇壞了,幸虧他沒傷著?!彼笈虏灰训鼗貞?,“我趕過去時這小子一邊剝那老虎的皮,一邊哭得像個淚人兒,你們說他傻不傻!” 想著那時的畫面,趙崇昭鼻頭也一酸。 看到那兩只老虎傷了那么多人,趙昂肯定又氣憤又難受,所以制服它們后邊恨得剝它們的皮,邊傷心得猛掉眼淚。 這種真性情的娃兒,哪能說他傻呢? 趙崇昭說:“昂弟不傻,他是個重情義的。” 有趙崇昭坐鎮(zhèn),知府很快順藤摸瓜找到了派人押送老虎的人。好巧不巧,那正好是謝曦父親的至交,聽說太子要嚴查,這人慌了神,痛哭流涕地把謝曦父親賣了,對審問的人說是謝曦父親告訴他們太子要猛獸! 一邊牽涉了潼川謝家,一邊牽涉了太子,知府陷入了兩難的境地。 這時潼川謝家那邊有了動作,不管世事已久的親自出面,將謝曦一支清出了潼川謝家族譜,同時快馬加鞭讓人送信到京城,讓謝季禹和謝望博回家一趟,說是有要事相商。 潼川謝家的壯士斷腕讓知府沒了顧忌,很快拿出了章程,當機立斷地將涉事之人一一收押,案卷上送大理寺作進一步裁斷。 趙崇昭和謝則安返京時帶上了趙昂。 路過百獸山時趙崇昭勒馬停佇,對謝則安說:“三郎,你以前不是說過可以弄個什么‘動物園’嗎,給沒機會出去游歷的人認識認識這些飛禽走獸嗎……” 謝則安點點頭。 趙崇昭說:“這地方就改成你說的‘動物園’吧,可以找有經(jīng)驗的獵人來給大家講講遇到它們時該怎么應對,還有在野外如何提防蛇蝎猛獸之類的,也算是有個用處?!?/br> 謝則安說:“殿下的想法不錯?!?/br> 趙昂也在一邊點頭。 那些經(jīng)驗大多是用命換回來的,若能讓他們教會更多的人怎么在危險時刻保住性命,這百獸山留著也無妨。 趙崇昭說:“我要在這‘動物園’前立一個石碑?!?/br> 謝則安問:“什么石碑?” 趙崇昭說:“我要親自寫五個字,惡政猛于虎?!?/br> 這取的是苛政猛于虎的典故,古時朝廷征收重稅,逼得百姓躲入深山。有一戶人家?guī)缀跞咳硕急焕匣⒁懒?,只余下一個寡婦在那,卻還是不愿遷走,說‘苛政猛于虎’,意思是虎口尚可余生,苛政下難以活命。 趙崇昭把這句話刻在石碑上,無疑是把自己放任謝曦弄出這個百獸山的事歸為“惡政”,向天下人承認自己的錯誤。 謝則安和趙昂看著趙崇昭認真的臉色,這些天一直梗在心頭的難受感覺稍稍少了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