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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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則安問:“殿下想好了?” 趙崇昭說:“想好了。”他看著百獸山的方向,“別人知道了這件事后肯定會罵我,誰因?yàn)檫@事兒罵我我都不會生氣,做錯了就該挨罵。” 趙昂總算有些高興:“崇昭哥好樣的!” 三人齊齊策馬,往京城的方向騎行。 這時燕沖已領(lǐng)著西夏使團(tuán)抵達(dá)京城,將他們安置在行館中,獨(dú)自去面見趙英。 第92章 御書房漫著藥味。 燕沖入內(nèi)時趙英正在喝藥,等燕沖行了禮,趙英才把藥碗擱下,站起來親自扶起燕沖。 燕沖連忙說:“陛下您坐下吧!” 趙英說:“騰霄,你是覺得我連站一站的力氣都沒了?” 燕沖鼻頭一酸。 雖然早知趙英身體差,卻沒想到一別數(shù)年,趙英如今竟要以藥續(xù)命。 燕沖說:“陛下,燕沖幸不辱命,西疆守住了,西夏終有一日會重歸朝廷所有!” 趙英說:“我知道你是有本領(lǐng)的。”他神色微頓,“我若不在了,騰霄,你多幫我看著崇昭?!?/br> 燕沖不知趙崇昭前幾日的作為,只當(dāng)趙英是多心了,寬慰道:“聽說殿下這幾年長進(jìn)了不少,朝野都是夸殿下的聲音?!?/br> 趙英說:“就是夸他的聲音太多了,讓他尾巴都翹起來了!”趙英將趙崇昭寵信謝曦的事告知燕沖。 燕沖聽后眉頭緊皺。 趙英說:“我怕我去了以后,沒人能勸得住他?!?/br> 燕沖說:“陛下春秋鼎盛!” 趙英搖搖頭說:“我的身體是什么情況我最清楚……我就是放心不下啊?!彼聪蜓鄾_,“三郎那小滑頭要是肯認(rèn)真起來的話,我倒可以安心一點(diǎn)??伤@家伙主意那么多,偏就不肯做正事?!?/br> 燕沖替謝則安說話:“我倒覺得三郎也做了不少正事,比如那個報紙就不錯,把許多從軍中回去的人都安置好了?!?/br> 趙英說:“只是他沒個出身,日后難免會遭人非議?!?/br> 燕沖一愣。 他直言問道:“陛下您的意思是讓三郎正正經(jīng)經(jīng)地參加科舉?” 趙英說:“對。”他頓了頓,“不僅三郎,皇室宗親、世家子弟想要入朝為官也得參加科舉,不得靠祖蔭入仕??婆e也不能再像以前那樣只以文才取勝,過鄉(xiāng)試、州試的人要在縣中、州中任職數(shù)月,無法勝任者不允許參加次年春闈,這樣才能保證取出來的是干才?!?/br> 燕沖說:“陛下英明。”他猶豫片刻,還是說道,“只是能完成這件事的人得有大魄力……” 宰相怎么看都不像是敢那么做的人。 趙英說:“我想讓姚鼎言回來?!?/br> 燕沖心中一凜。 去年姚鼎言母親去世,姚鼎言丁憂守孝,趙英這是要奪情起復(fù)!若是趙英真的有心一改科舉之制,姚鼎言確實(shí)是最好的人選。 趙英向來是惜才的,姚鼎言此人野心雖大,卻也魄力過人。早在趙英三召姚鼎言入館閣時,燕沖就知道姚鼎言這把劍趙英遲早會用。 趙英身體每況愈下,每日殫精竭慮,想的恐怕都是如何給趙崇昭留一個更穩(wěn)固的江山。 科舉關(guān)乎朝廷將來的大勢,牽一發(fā)則動全身,并不是那么好改的。而且抹掉了祖蔭入仕這條路,明顯會得罪許多人——尤其是世家! 姚鼎言前幾年本就一力恢復(fù)漢時的推恩令——諸王除嫡長子可以繼承大部分封地之外,其余子女也能從中拿到一部分土地,通過層層分封一步步將諸王封地分解,逐漸削弱諸王坐大的可能性。 姚鼎言因?yàn)榱χ骰謴?fù)這個政策得罪了不少皇室宗親,再和世家杠上,“仇家”恐怕會更多! 但燕沖有種預(yù)感,姚鼎言會答應(yīng)。 燕沖見完趙英,沒立刻回燕家,而是前往謝府。 謝則安回京后已聽說燕沖回來了,正想著要不要去燕府拜訪,就瞧見燕沖大步邁進(jìn)來。 晏寧公主知他們許久沒見,有許多話要說,所以叫人奉上茶酒后就去找謝小妹和趙昂。 謝則安上前重重地抱了燕沖一下,喜道:“燕大哥你總算回來了。” 燕沖說:“你小子長大了。” 燕沖去西邊時,好友身死的消息剛剛傳回來,他滿心激憤,想的都是如何為好友報仇雪恨。用了五年多時間瓦解了西夏朝廷,燕沖心中卻并沒有多喜悅,回京路上想的都是來時與好友的靈柩在半路碰上后的悲痛。 國不強(qiáng),這樣的生離死別還會發(fā)生在更多人身上。 燕沖知道謝則安做很多事都往往都緣于一時興起,權(quán)勢這東西他其實(shí)始終沒太放在心上。對于一個十六歲的少年而言,謝則安的才能遠(yuǎn)超于謝則安的年紀(jì),這注定了許多人對謝則安有著不一樣的期許。 燕沖一介武夫,趙英會和他說起科舉變革的事情,無疑是想借他之口讓謝則安有個心理準(zhǔn)備。 也許趙英會讓謝則安當(dāng)這次科舉變革的出頭鳥。 燕沖心底復(fù)雜得很,謝則安卻只有高興。他親自打開了酒壇的蓋子倒?jié)M了石桌上的兩個酒碗,很快地,醇厚的酒香在涼亭中漫開了,令人心曠神怡。 謝則安說:“這是金玉樓新釀的酒,燕大哥你嘗嘗?!?/br> 燕沖一口灌完了碗中的酒,只覺口感綿長,一點(diǎn)都不嗆喉,喝著很順。 燕沖夸道:“好酒?!?/br> 兩人對喝了三四杯,燕沖向謝則安提起了趙英的打算。 謝則安吃了一驚。 趙英這想法竟與后來的公考靠攏了,還帶實(shí)習(xí)的! 謝則安說:“這可真是件棘手的事啊?!?/br> 燕沖說:“確實(shí)?!?/br> 謝則安沉吟片刻,說道:“陛下是準(zhǔn)備讓姚先生起復(fù)?” 燕沖微訝:“你怎么知道?” 謝則安說:“能做這件事的也只有姚先生了。” 燕沖說:“這可是得罪人的事兒啊?!?/br> 謝則安說:“姚先生最不怕的就是得罪人。”他搖搖頭,苦笑道,“姚先生自己那些想法比這更能得罪人,虱子多了不愁?!?/br> 燕沖說:“那你姚先生是要回來了?” 謝則安點(diǎn)點(diǎn)頭。 燕沖說:“三郎你覺得這是好事還是壞事?” 謝則安說:“我也不知道。陛下會下定決心讓姚先生起復(fù),大概是因?yàn)榈钕逻@段時間的表現(xiàn)不如人意。姚先生能力過人,陛下本來是想把他留給殿下的,但殿下這次寵信錯了人令陛下有點(diǎn)失望,所以陛下提前讓姚先生回來。”他頓了頓,抬頭說道,“陛下在給姚先生這把利劍做‘劍鞘’,姚先生如今得罪的這些人,日后都可以用來牽制姚先生——只有這樣陛下才能放心?!?/br> 燕沖說:“你們這些彎彎繞繞的心思我聽著就頭大,不說了!” 謝則安說:“確實(shí)沒什么好說的,左右不是我們能決定的事。陛下若讓我去考的話,我考就是了?!?/br> 燕沖說:“對,來喝酒!” 謝則安笑瞇瞇地說:“我先敬燕大哥你一杯!” 兩人相對痛飲。 燕沖在謝府喝得爛醉如泥。 謝則安讓人扶燕沖去休息,晏寧公主才從謝小妹那邊回來。 謝曦惹出的禍?zhǔn)陆鉀Q了,晏寧公主放下了心頭大石,臉上都帶上了淺笑。她說道:“三郎你這幾天辛苦了?!?/br> 謝則安說:“沒什么辛苦不辛苦的?!?/br> 晏寧公主話題一轉(zhuǎn),轉(zhuǎn)到了趙昂身上:“三郎,我看昂弟很不錯?!?/br> 謝則安不明所以:“確實(shí)不錯,怎么了?” 晏寧公主嗔笑一聲,壓低聲音和謝則安耳語:“小妹也到了談婚論嫁的年紀(jì)了,我看他倆挺好!他們從小認(rèn)識,昂弟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都惦記著小妹,肯定是喜歡上了?!?/br> 謝則安哭笑不得。 敢情這家伙做媒做上癮了,連謝小妹和趙昂都看出男女之情來了。謝小妹這才十二歲,怎么看都是早戀! 謝則安說:“他們還小呢?!?/br> 晏寧公主頓了頓,心中半是安心半是苦澀。安心是因?yàn)橹x則安把她和謝小妹這年紀(jì)的女孩都當(dāng)小孩看,絕不會有什么情愛;苦澀的是她有許多說不出口的情意,只能藏在心底不讓任何人知曉。 晏寧公主振作精神,說:“不小了,這年紀(jì)大部分女孩子都開始議親了。昂弟我們是知根知底的,肯定會對小妹很好。而且你把小妹教得與一般女子不太一樣了,若是日后嫁了個守舊的丈夫,豈不是苦了小妹?” 謝則安想想也對,點(diǎn)頭說:“那也要小妹喜歡才行?!?/br> 晏寧公主說:“我回頭探探小妹的口風(fēng)?!?/br> 謝則安見晏寧公主小臉上堆滿認(rèn)真,主動說:“昂弟那邊我來探?!?/br> 謝則安被meimei“婚事”拖住的同時,一個年輕人抵達(dá)了京城。這年輕人姓姚,叫姚清澤,是姚鼎言的長子,今年年方十七,他自幼才智超群,向來是同輩之中的佼佼者。 姚清澤本隨父回鄉(xiāng)丁憂,姚鼎言接到謝則安的來信時意識到“旬報”的不一般之處,遣姚清澤返京看看這旬報的運(yùn)作。 姚清澤自恃才高,原本對父親贊不絕口的謝則安頗有不屑,可一路走來看到各州中已籌措完畢的“報坊”,姚清澤漸漸對謝則安改觀了。 直覺告訴姚清澤,謝則安此人會是他此生大敵。 姚清澤是自傲之人,對手的出色并未讓他心生妒忌,反倒激起了他的斗志。 他父親是要成大事的人,他這個當(dāng)兒子的自然不能太差勁。 姚清澤在京中找了個住處落腳。 姚鼎言雖回了鄉(xiāng),朝中卻依然有不少舊友在,姚清澤拜訪了幾位長輩之后便找上了姚鼎言的心腹。 這個旬報是好東西,姚鼎言讓他返京的目的就是讓他找些人去謝則安那好好學(xué)學(xué),日后推行新法時他們可以借旬報一用,或者索性自己再辦一個新報! 姚清澤心中是傾向于后者的,于是托人選人的時候都是選腦筋活、記性好的那種,以便將來把旬報的模式搬到新報那邊。 和姚鼎言的心腹見了面,姚清澤著人去打聽趙崇昭常去的去處。 在數(shù)次不期而遇、意外交鋒之后,趙崇昭注意上了這個樣樣兼優(yōu)的同輩:“你這家伙不錯,什么都玩得很好,叫什么名字?” 姚清澤淡淡一笑,回道:“我叫姚清澤?!?/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