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節(jié)
一時間,張毅的心沉到了谷底。老實說,他也不敢拍著胸膛保證這件事與李春華無關(guān)。兩個人販子造謠最好,如若不然…… 他拒絕相信自己的母親會如此惡毒地對親孫女下手,一定是趙行簡從中做了手腳,沒錯!絕對是他那個到了黃河心也不死的情敵在作祟。 腦子里有個聲音在提醒張毅,這件事李春華肯定脫不了干系,卻被可憐的男人自動屏蔽了。因為他知道,一旦李春華的罪行被證實,不僅他和她的母子關(guān)系會遭受到毀滅性的打擊,就連他原本幸福美滿的家庭也會岌岌可危。 先是張強,接著是張婷婷,如今又加了個李春華,張毅從來沒有像現(xiàn)在這般清醒地認識到豬一般的隊友有多可怕,特別是當他還有一個神一般的對手的時候。 有時候他忍不住會想,他們究竟拿沒拿他當家人?為什么總要在他平靜祥和的生活里插一腳,非得看到他家破人亡,一無所成他們才滿意嗎? 越想越覺得委屈心酸的張毅下意識地望向蘇幼薇,他想和她一起回家,只有和她在一起,他才會覺得自己不是孤零零的一個人。 可惜出了這樣的事,蘇幼薇是怎么也不會跟他一起回去了。不僅如此,她甚至都沒拿正眼瞧他一眼,徑直抱著女兒向派出所門口走去。 張毅急忙叫她的名字,可她恍若未聞。他剛準備追過去攔住她,卻被蘇mama制止了。 “讓薇薇靜一靜吧,明天我肯定讓她回去和你好好談?wù)劇!敝裟?,蘇mama此時已經(jīng)把女兒的心思猜得八/九不離十。她拍了拍張毅的肩膀,給了他一個安撫意味十足的笑容。 這個女婿對女兒倒是一片真心,可惜了…… 張毅不知道蘇mama的想法,還當她是站在自己這一邊的,忙不迭地點頭答應(yīng)下來。有丈母娘幫忙勸著,蘇幼薇的氣多少能消得快一點。 他揣著一顆七上八下的心怎么也睡不好,翻來覆去做的盡是蘇幼薇要和他離婚的噩夢。 哪里料得到第二天噩夢就成了現(xiàn)實,蘇幼薇臨近中午才回家,冷漠地向他提出了協(xié)議離婚的要求。 “薇薇,這個玩笑一點都不好笑,如果你生氣,不理我怎么懲罰我都行,別拿離婚嚇唬我好嗎?”張毅努力維持著臉上的笑意,端著杯子的手卻在微微顫抖。 “我沒開玩笑,也沒嚇唬你。為什么提出離婚,原因你心知肚明。”像是想到了什么,蘇幼薇臉上透出了深深的厭惡,“你的母親這次實在做得太過分了,我找不到任何原諒她的理由?!?/br> 張毅臉色白了幾分,仍是不死心地說道:“那兩個人販子的話能信嗎?說不定他們是收了錢亂說的?” 只要撇清了李春華的嫌疑,蘇幼薇就不會跟他離婚了——這是張毅腦中唯一的想法,可在蘇幼薇聽來就不是那么回事了。 到了這個時候,他還在替他的母親辯解開脫,他的眼里果然只有h縣的那些家人,只是可憐了她的女兒夏夏…… “你的意思是有人收買人販子抹黑李春華?為什么不干脆說整場拐賣都是阿簡策劃的呢?”蘇幼薇的語氣里滿滿的都是嘲諷,她甚至開始直呼李春華的名字,“是他控制了李春華,逼得她故意在夏夏上廁所的時候跑掉;也是他花錢雇了兩個人販子把夏夏拐跑,最后再找了一群演員假扮他的朋友,在半路上救回夏夏,同時把責任都推到李春華身上去。然后呢?你是不是想說他做這一切就是為了讓我跟你離婚,從而可以重新追求我和我在一起?” 出于情感上對趙行簡的討厭和防備,張毅很想點頭,可惜他不能。他清楚蘇幼薇說的只是反話,如果他敢昧著良心把錯都誣陷到趙行簡頭上,她下一秒就能丟出有關(guān)李春華違法犯罪的人證物證。 理屈詞窮的張毅沒有回答,只是用一種哀傷的眼神祈求地望著她。 蘇幼薇不像往常那樣因為他的示弱而心軟,她的目光越過張毅,落到了墻壁上那張巨大的全家福上,幽幽地說道:“你知道昨天回來的路上,夏夏問了我什么問題嗎?” 他搖搖頭,心中隱隱感覺到蘇幼薇要說的絕對不是一件好事。 “她問我是不是她做錯了什么,所以爸爸才會不要她,才會故意讓奶奶把她送給別人?” 張毅的表情瞬間變了,摻雜著懊惱,內(nèi)疚,心疼以及不可置信。見他一副大受打擊的樣子,蘇幼薇心里閃過一陣快意,“對了,差點忘記告訴你,這些都是人販子告訴她的。他們說真正要拋棄她的人是你,李春華不過是奉命行事而已。” 他的瞳孔劇烈收縮著,整個人仿佛被抽去了所有的活力和生氣,呆呆癱坐在椅子上。 或許是因為從小父母給他的關(guān)愛并不多,張毅始終不明白該怎樣毫無保留地去愛自己的孩子。他在物質(zhì)上從不虧待女兒夏夏,也愿意花時間陪她玩,照顧她。這一切他做起來得心應(yīng)手,任誰見了都會夸他一聲“好爸爸”。 但只有張毅自己知道,他是把這些當成任務(wù)來完成的。不像蘇幼薇,他對夏夏沒有本能的愛,僅僅是責任和義務(wù)。 放在平時這并不是什么大事,親密如枕邊人,蘇幼薇也從來不知道他的真實想法。可到了危急關(guān)頭,問題便產(chǎn)生了——他不可能像蘇幼薇那樣對女兒牽腸掛肚,恨不得以身代之。夏夏失蹤之后,張毅會著急會心痛,但他最擔憂的還是蘇幼薇——她會不會因為這件事遷怒他?她會不會從此生他的氣不再理他?所以他必須把女兒找回來,為了蘇幼薇,也為了他的責任。 他不懂得如何用心去愛夏夏,卻仍然希望維護自己作為好父親的形象。張毅自然清楚人販子會在女兒面前抹黑他,十有八/九是李春華要求的。他對母親失望憤恨的同時,也對夏夏產(chǎn)生了前所未有的愧疚和歉意。 眼下的張毅腦子亂成一團,李春華的惡意陷害,蘇幼薇的怨恨憤怒,以及夏夏的誤會傷心……他的世界像是瞬間被大團烏云所籠罩,看不到一絲光明,找不到一條出路。 “事情發(fā)展到這個地步,我跟你確實再也過不下去了,離婚協(xié)議我會讓人下午送過來。夏夏的撫養(yǎng)權(quán)歸我,這套房子當初是你出錢買的,我只付了家具錢,銀行的存款主要都是你的工資和分紅,以及投資賺來的錢,此外,還有車子和店面……”蘇幼薇一口氣把兩人名下的財產(chǎn)清點了個大概,“總之一句話,我會讓律師把賬務(wù)算清楚的,是你賺的我一分都不會多拿。” 張毅凝視著她,低低問了一句,“真的已經(jīng)到了不可挽回的地步嗎?” 蘇幼薇心下澀然,默默點了點頭,“另外我還有一個要求,你必須把夏夏哄好,定期來探望她,承擔起父親的責任。作為回報,我會放李春華一馬的?!?/br> “難道在你心里我就那么沒良心嗎?” 蘇幼薇沉默不語,如果是以前她還敢百分百肯定他是愛夏夏的,昨天的意外發(fā)生之后她突然發(fā)現(xiàn)自己看不清張毅了—— 從頭到尾,他似乎一點也沒有懷疑責怪過他的母親。哪怕真相擺在面前,他仍然在替李春華辯護。 孝順到完全無視女兒安危的男人,蘇幼薇真不知道離婚后他對夏夏的關(guān)愛還能剩下幾分。所以她才會愿意打碎了牙齒往肚子里吞,放棄起訴李春華——天知道,她做夢都想把那個罪魁禍首送進監(jiān)獄——只要張毅答應(yīng)繼續(xù)扮演曾經(jīng)那個完美的父親。 她的神情說明了一切,張毅只覺得自己的心像是被人掏空了一般,已經(jīng)疼得無法呼吸了。 “你放心,我會好好和夏夏解釋也會好好照顧她的。如果你不介意,我們甚至可以在她面前假裝一切都沒有發(fā)生過?!睕]有了婚姻關(guān)系,女兒就是聯(lián)系他和蘇幼薇唯一的紐帶,他怎么可能對其不理不顧?何況,他堅信離婚只是一時的從宜之計,蘇幼薇遲早會回到他的懷抱。 他的建議讓蘇幼薇有片刻的猶豫,但最后她還是搖搖頭拒絕了。假得了一時,假不了一世。與其天天提心吊膽女兒會發(fā)現(xiàn)他們早已分開的真相,倒不如一開始就把話說清楚。 誠然,家庭關(guān)系的破裂會給孩子帶來難以磨滅的傷害,可比起跟蛇蝎心腸的李春華做家人,蘇幼薇還是覺得選擇前者比較好。 張毅難掩失望,卻沒有再試圖勸她,只是頗為突兀地問道:“如果我的家人不再是麻煩,你愿意和我復(fù)婚嗎?” 蘇幼薇詫異地看著他,“什么叫不再是麻煩?” 他眼里的神采一點點黯淡下去,苦笑道:“當我沒說。” 蘇幼薇有些不忍,好心地安慰道:“要是沒有那些極品的人和事,我肯定會和你復(fù)婚的?!彼挪幌嘈艔堃阌杏職夂图胰藬嘟^往來,會這么問無非是心中不舍,想要求個念想。 她那句話也不全都是哄他的,兩個人將近十年的感情哪里是說放下就放下的?若不是觸及了她的底線,蘇幼薇也不想走到離婚這一步。那個承諾與其說是講給他聽的,倒不如說是為倆人近五年的婚姻做了最后的總結(jié)。 既然已經(jīng)達成協(xié)議,離婚手續(xù)辦起來便快多了,尤其是張毅主動凈身出戶的情況下,兩個人連起碼的財產(chǎn)分割也省了。 張毅愿意給,蘇幼薇沒理由不接著。即使她用不著這些財產(chǎn),將來也能留給夏夏當嫁妝。 不知道張毅和夏夏說了什么,等蘇幼薇買完東西回家看到的就是父女倆像往常一般嘻嘻哈哈玩鬧的畫面。 對于離婚這件事,年紀尚幼的夏夏其實并不理解它的真正含義。她只知道房子里不再有爸爸的東西,每天只有晚上能見到爸爸,其他的一切似乎都沒有太大變化。在她小小的心靈里,只要爸爸mama都愛她,都陪著她就足夠了。至于爸爸mama是不是還在一起,她暫時還考慮不到那一點。 原本是每天耳鬢廝磨的枕邊人,如今再見卻得保持距離,這對張毅來說無疑是精神和身體上的雙重折磨。相比起他而言,蘇幼薇倒適應(yīng)得更快一點。畢竟她還有女兒在身邊,小盆友旺盛的精力總能讓大人少了多愁善感的機會。只是半夜醒來,熟悉溫暖的懷抱變成了冰冷的床榻,個中酸楚只有蘇幼薇自己知道了。 經(jīng)過查證,拐賣夏夏的牛嫂子夫婦沒有前科,不然也不會那么輕易地被趙行簡識破。李春華畢竟只是個鄉(xiāng)村婦人,她縱使想和人販子打交道也沒有門路。之所以找上牛嫂子他們,不過是因為他們常常在聊天中提及某些窮困山區(qū)里一家人花錢買一個媳婦共享的艷/事。再加上金錢的驅(qū)使,牛嫂子夫婦便答應(yīng)了李春華將夏夏拐賣到遙遠山區(qū)當童養(yǎng)媳的要求。 他們兩人對犯罪行為供認不諱,進牢房蹲個幾年是跑不掉了。至于李春華,只是被叫進派出所口頭教育了一番。這不僅是蘇幼薇對張毅最后的人情,更是一種聲明——從此以后,她的女兒和李春華一家再無瓜葛。 離婚之后,張毅沒有搬到公司附近的員工宿舍,而是租了一套酒店公寓作為臨時居所。出于私心,他覺得越少人知道他和蘇幼薇已經(jīng)分開的事越好。 從那天李春華偷偷溜回家到他離婚一個月,張毅一次都沒有主動聯(lián)系過自己的母親。諷刺的是,李春華同樣保持沉默,只是在她被警察叫到派出所口頭懲戒當天給張毅打過好幾個電話,后者卻是一個也沒有接聽。 從事情發(fā)生到現(xiàn)在,李春華不曾表達過一絲一毫的歉意,張毅不相信她不知道真相已經(jīng)水落石出,畢竟牛嫂子夫婦進了班房,連她自己都去警局“喝過茶”。這樣的母親讓張毅徹底死心,他找不到任何繼續(xù)維護她,孝敬她的理由。 就在張毅琢磨著該用哪種方式才能和張家人徹底斷絕關(guān)系時,李春華卻意外地找上了門。 原因很簡單,前天她帶著存折去銀行取錢,被柜員告知賬上的余額低于一百元。要知道每個月一號,張毅夫婦都會往她的這個戶頭打上五千元生活費。眼下都五號了,錢還沒到賬,李春華怎么能不急?于是她急匆匆搭車來到了張毅的公司,忘記匯錢可不是什么好習慣,她必須好好教育張毅一番。 雖說張毅原來也沒指望李春華會關(guān)心關(guān)心他或者夏夏,可發(fā)現(xiàn)對方張口閉口提到的都是五千元生活費還是讓他十分心寒。哪怕敷衍地問一句“你和夏夏最近怎么樣”也好,撇開蘇幼薇不論,他們不都是和她血脈相連的至親嗎? 李春華滔滔不絕指責了一通,突然發(fā)現(xiàn)自己的便宜兒子似乎在走神,一點也沒有聽進去的樣子,不由勃然大怒,“張毅,你看看你這是什么樣子,把我說的話當耳邊風嗎?” 張毅望著臉色通紅,一臉憤慨的母親,輕聲卻堅定地說道:“媽,不會再有五千元生活費了。按照h縣的物價水平,一個月兩千塊足夠你和爸吃好喝好,以后我會把一年的生活費一次性打到你的賬上。要是沒有別的事,我還有個會要開……”下了逐客令的張毅心里感到前所未有的輕松,和李春華說“不”似乎也沒那么難。 李春華沒聽見張毅的最后一句話,她的腦子在聽到生活費降到兩千元的時候已經(jīng)停止了轉(zhuǎn)動。他怎么敢?兩千元算什么,還不夠婷婷買幾套化妝品,他是在打發(fā)叫花子嗎? 憤憤不平的李春華當即破口大罵,把張毅貶成了一個只顧自己吃喝玩樂,不管父母死活的必遭天譴的畜生。 她口中禽獸不如的張毅倒是十分鎮(zhèn)定,不管她罵罵咧咧地眼淚鼻涕一起上,還是滿腹心酸地回憶當年如何寧愿自己受苦受累也要拉扯大張毅的往事,他的態(tài)度都很堅決,不心軟,不松口。 從頭到尾,張毅只說了兩句話,“我不會再幫忙養(yǎng)著張強和張婷婷?!币约啊拔译x婚了,法院把孩子和財產(chǎn)都判給了薇薇。” 不知道是他的話觸動了李春華的某根心弦還是她撒潑胡鬧累了,李春華竟然停止了哭訴,抹抹眼淚走人了。 張毅有些詫異,李春華的反應(yīng)完全超出了他的認知。按照他對自己母親的認識,他不肯再向弟妹施以援手,還把財產(chǎn)留給了蘇幼薇,無一不是不可饒恕的罪過,她至少得罵上一個小時逼他改主意才行;現(xiàn)在居然一言不發(fā)地走了,簡直比太陽從西邊升起還要稀奇。 第二天,李春華的后招便來了,她要求張毅盡快回到h縣老家商量分家的事。 分家?除了土地被征用賠償?shù)哪切╁X,大到住的房子,小到吃飯用的碗,張家有哪一樣?xùn)|西不是用他的錢置購的?他倒要看看,他們要怎么分這一個家! 聽到張毅肯定的回復(fù),李春華方才松了口氣。她和張龍以及兩個孩子商量了一天才想出這個主意,好不容易盼到張毅離婚了,他們怎么可能放走這棵搖錢樹?他想丟下張強張婷婷,想用兩千塊打發(fā)張家二老,簡直是白日做夢! 他們會讓他知道這樣的想法是多么的愚不可及,只要他活著一天,他就必須對張家的所有人負責! 約定的時間是下午兩點,但張毅一點就到了h縣。他下意識地把車停到了距離張家較遠的地方,然后慢慢步行走向張家。 在他猶豫著要不要現(xiàn)在就按門鈴的時候,張家的大門突然開了。 張龍看到舉著手的張毅十分驚訝,他低頭瞄了一眼表,還不到一點半,這個便宜兒子就來了。 說實話,他對張毅其實并不了解。當年是李春華強行要求他買下人販子手里的張毅,說是可以幫著引來他們的孩子。 那時候他和李春華結(jié)婚已經(jīng)三年了,她的肚子卻一點消息也沒有,這在思想保守落后的h縣農(nóng)村絕對是難以接受的。 不到四歲的張毅哪怕穿得破破爛爛也掩蓋不住他是個漂亮小男孩的事實,但好看歸好看,張龍對于要不要買下這個孩子還是有幾分猶豫的,畢竟對方看起來有些呆滯,像是腦袋不太靈光的樣子。 人販子的解釋是張毅在路上生了一場大病,退燒后以前的事都記不清了,所以言行舉止才會比同齡的小孩慢兩拍。 李春華一聽張毅不記事了,就掐著他的腰要張龍趕緊應(yīng)下來。綜合考慮起來,這確實是筆不錯的買賣。于是,張龍付了錢,張毅搖身一變成了他和李春華的長子。 雖然家里不甚富裕,張龍的大男子主義思想?yún)s一點沒少。養(yǎng)育孩子的事他向來不插手,在張強兄妹出生之后他就更沒有理由分心照顧張毅了。 張毅漸漸長大,他對這個沒有血緣的孩子也越來越陌生,如今已然徹底演化成小金庫的象征。 “進來吧,我出去買包煙,你媽他們都在樓上?!?/br> 張龍說完就從張毅身邊擦肩而過,留下后者在原地站了片刻才進門。 一樓的客廳空蕩蕩的,張毅想起張龍的話,慢慢沿著樓梯向上走。建房子那陣高廳比較流行,所以張家的樓梯比一般人家的都長。 還沒到二樓,張毅就聽見一陣壓低了的說話聲。他本能地停住腳步,想要仔細聽清他們究竟在吵些什么。 “媽,我肚子一天比一天大,到底什么時候才能和張毅說清楚?” “別急,他才剛離婚,我們最好等幾天再提?!?/br> “meimei的肚子哪里還能等?張毅又不傻,肚子都突出來了說是他的種他能信?” “反正你們誰都不許多嘴,我心里有數(shù)。白養(yǎng)了他這么多年,今天至少得叫他吐出一半來?!?/br> “媽,你好歹給我留一點嘛,等他成了你的女婿,不也算是半個兒子了?” “切,半個兒子算什么?他現(xiàn)在全心全意當自己是張家人,也沒見媽多看他幾眼?!?/br> “一個買來的野種,哪里值得我對他好?” 這時候,張龍的大嗓門突然從樓下傳來,“強子,給爹送十塊錢下來,老劉家的煙又漲價了……誒,張毅,你傻站在樓梯上干嘛?” 下一秒,張毅就看到了滿臉緊張的李春華,張強和張婷婷。 他想他應(yīng)該覺得憤怒和悲傷,因為他的母親和弟妹正在想辦法讓他“喜當?shù)?,他們談起他的口氣不屑極了,好像他是什么骯臟的東西一般??蓪嶋H上,張毅竟發(fā)自內(nèi)心地覺得前所未有的高興,他不是這家人的孩子,他和這些沒有廉恥沒有道德的人毫無關(guān)系。他的婚姻有救了,他找到了讓蘇幼薇原諒他的理由。 “張毅,你什么時候來的,怎么也不說一聲?”李春華擠出一個干巴巴的笑容,努力讓自己的表情看起來慈愛些。 張毅卻不想在和她虛與委蛇下去了,“按照你們說的,我和這個家沒有血緣關(guān)系?” 李春華心里“咯噔”一跳,糟糕,居然讓他聽見了,現(xiàn)在絕不是全盤托出的最佳時機。就在她絞盡腦汁地思考著要怎么把慌圓過去的時候,心懷怨恨的張強便迫不及待地喊開了,“沒錯,你就是個來歷不明的野種。要不是我們一家人好心收養(yǎng)你,你早就不知道死了多少回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