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節(jié)
“其實浮翠姑娘生得也不比旁人差,若再好好裝扮一下,比咱們伺候的那些小主還強些呢。我看咱們主子這些年身邊除了你還算親近些外,再沒什么貼心人了。我們這些雖是主子使慣了的,究竟也不如女子細(xì)心?!?/br> 浮翠以為他是真心夸贊自己,遂笑靨如花的道:“公公又說笑了。我不過是個伺候人的,哪里能和小主們比呢?” 良辰似笑非笑的看了景致一眼,道:“你們也太大聲了些,萬一打攪了主子可就不好了。” 二人忙閉了嘴,只留神聽著二皇子的召喚。 卻說亭中二人談?wù)摿艘粫卧~,二皇子起了興致,竟揮毫潑墨起來。 妙懿眼見硯中墨汁將要用盡,便趁著二皇子寫字的功夫,也不驚動人,自己悄悄的研起墨來。 沒片刻光景,二皇子便已書成一篇《蝶戀花》,喚妙懿過來同看。待妙懿走近了細(xì)觀,只見那字跡遒勁有力,更帶著剛毅灑脫,絲毫不拖泥帶水,一氣呵成。詩詞內(nèi)容卻繾綣纏綿,這一剛一柔湊在一處,反有一種別樣的美感。 妙懿品了半天,不覺暗暗驚嘆。原說人不可貌相,這位二皇子有這般功力和胸懷,只怕他并不像看上去那樣平和。人都說字如其人,一人的字同他的心境狀態(tài)息息相關(guān),他受了這些年的挫敗和冷落,寫字的氣勢竟然絲毫無損,仿佛扔下狼毫就能指揮千軍萬馬征戰(zhàn)沙場一般。 不過想想也并非不能夠,畢竟他曾那樣高高在上過,甚至有一時是儲君的不二人選,皇帝自然看重他些,也會相應(yīng)的進(jìn)行培養(yǎng)。平常人家都不惜花費巨資讓子女讀書上進(jìn),帝王家的孩子必定更甚于此。 作為將整座江山托于一掌之中的人,這樣的人真的曾有過被當(dāng)做孩子看待的時候嗎?必定要練就一身銅筋鐵骨,刀槍不入,百折不撓,最終才能榮登高位。二皇子曾有過這樣的經(jīng)歷,恐怕很多習(xí)慣已經(jīng)刻在了骨子里,再難更改。 她為了將字看得更仔細(xì)些,稍微彎下了腰去,二皇子頓覺一陣馨香襲來,不覺微怔。 少女鬢邊的一綹烏發(fā)隨著她的動作柔順的從肩頭滑落,烏黑柔亮的發(fā)色襯著晶瑩粉面,宛如流淌的光帶,蜿蜒而下,流過雪白纖細(xì)的頸子,頸子上有一圈半高的領(lǐng)子,細(xì)看是繡了極精美繁復(fù)的花紋,晶石點綴,光燦燦,亮閃閃的,仿佛帶著項圈一般。正中間用一枚竹葉狀的碧玉鑲領(lǐng)扭住,嚴(yán)絲合縫,纖毫不露。下面是一身鵝黃色棉紗衫子,除此之外,再無一絲裝飾,整個人仿佛一只去了蓋子的寶瓶,那馨香的味道就是順著這瓶口漫溢出來的。 他忍不住想將整個人都從瓶子里倒出來,好聞一聞那香是否會令人迷失了心智。 原來與美人耳鬢廝磨也是件折磨人的事情。欲近不得,欲遠(yuǎn)不能,便是這樣的感覺吧。 雖說二人各懷心思,不過此處的風(fēng)景太過美好,花叢中蜂飛蝶繞,花香沁人心脾,天長日暖,光陰正好。紅漆頂?shù)耐ぷ觾?nèi)有一男一女,二人均是神仙品貌,在重重堆雪般的繁花中真似一對璧人,令人很難不稱羨。 “真是賞心悅目呀。” 景致搓著手直嘆,他轉(zhuǎn)了轉(zhuǎn)眼珠,湊到良辰耳畔說了些什么。只見良辰指著他的鼻子笑罵道:“你呀,連主子都敢打趣,可是活膩歪了!” “這不是主子樂意,我也替主子高興不是?” 他說著,還不忘用余光朝浮翠瞥去。浮翠笑了笑,大方的回看過去,語氣中卻帶著絲絲無奈,說道:“如果將來的皇子妃是位性子慈善的,整座皇子府的人也能過得好些,不是嗎?” 這一次,沒有人再去反駁浮翠,三人不約而同的都往亭中望去。 世上少有恒久不變的忠誠,人人都想過得好些,畢竟好好活著才是大多數(shù)人本能所求的。 等妙懿回去的時候,天已過了晌午。本來二皇子曾開口挽留她一同用午飯,妙懿以恐女官召喚為由給推拒了。二皇子也并未勉強。 她深知現(xiàn)在還不是時候。時日尚淺,火候不到,不可cao之過急??v使她心急似火,也要使勁忍下,否則就是前功盡棄。 她并非沒有打過當(dāng)今圣上的主意,只是希望太過渺茫。如果連面都見不到,該怎么下手? 想打聽無從去打聽,想碰運氣可惜皇上根本就不往這邊來,簡直就像是閉著眼睛捉蒼蠅。就算有人肯將消息透給她,也指不定是哪個宮里的人。也許還沒等她出手,就已經(jīng)被宮里面的那些主子娘娘們給滅掉了。而相比較其他皇子來說,至少二皇子曾與自己有過一面之緣,甚至還有良辰公公的暗示,算起來,已是成功幾率最大的一個了。而且看他有手段能制服三皇子身邊的人,恐怕此人在宮中的勢力比旁人想象中的更大些。 ——實在也是她無法可想了。如今上天無路,入地?zé)o門,但凡有一星半點的希望,哪怕再過渺茫,她也不想放棄。 也許世上有許多事都是她做不到的,但是這件事即便再怎么勉強她也要盡力做到。不到最后一刻,她絕不放棄。 眼看就要走到攬月殿了,卻只見斜刺里從花圃中嘻嘻哈哈走出來一群人來,都是同妙懿一同入宮的女孩子,以及服侍她們的宮女,十來個人聚在一處在花園游逛。 當(dāng)中恰好就有蕭雨薇。 原來連日里無事,眾人除了有投奔的外,其余要么四處亂逛,沒頭蒼蠅似的;要么就是聚在此次事件的當(dāng)事人,同時也是嫌犯的親meimei蕭雨薇身邊。有的是真同情,有的是為了能即時打聽到消息,有的是看熱鬧。女孩子們聚在一起無非是說話游戲逛花園,只是現(xiàn)在宮內(nèi)氣氛低迷,誰也不敢玩樂太過,聽著也不像。故此娛樂就只剩下了逛花園。 兩下都往同一個方向走,避無可避,妙懿只得走上前去同眾人打招呼。 蕭雨薇面色如常的同她說了兩句閑話,仿佛那夜的事情從未發(fā)生過,一切都只是妙懿發(fā)的一場夢。王嬛君從人群里走了出來,笑著拉過妙懿的手說道:“我們正商議著要一處吃飯呢,你也隨我們?nèi)グ?。?/br> 不待妙懿答言,只聽得一聲冷笑,當(dāng)中一人說道:“王家jiejie可別讓人家為難了。雖說您是好意,只是咱們也別太過沒眼色,也許人家還有旁的事情要辦呢?咱們都是無事可做的閑人,人家卻有大好前程要投奔呢,哪有功夫理會我們呢?” 說此話的人并非旁人,卻是鄭端琳。只見她手里拿著把扇子,有一搭沒一搭的扇著,眼睛卻看也不看妙懿,只盯著扇子面瞧,仿佛扇面上鑲了金子似的。 王嬛君一向不喜尖酸刻薄的言語,于是拉著妙懿躲去了一旁,小聲道:“你別同她一般見識,她一向如此,犯起病來我們都不理會她的?!?/br> 妙懿心中一暖,笑著說道:“我沒事,也不會將這些話放在心上。從前我聽過更多難聽的話,若我都聽進(jìn)去了,早已被我伯父送人做了人情,再不會出現(xiàn)在jiejie面前?!?/br> 王嬛君本還想勸些什么,見她神態(tài)自若,便阻住了,終究也沒有說出口。 見她嘆息,妙懿沖她安撫一笑,也不再理會旁人,轉(zhuǎn)身走了。 鄭端琳哼哼道:“她倒是會鉆營,眼見著弟弟不好了,就去尋哥哥。也甭管健全不健全,行動方便不方便,只要是樹就往上靠……” 沒等她說完,師靈蕓便插言道:“哎哎哎,也不知是誰,前些日子還張羅著要去給三皇子抄經(jīng)送藥呢,怎的聽說人這些日子都沒醒也不張羅了?才幾日的功夫就忘了不成?” 鄭端琳氣得直瞪眼,師靈蕓也不甘示弱,二人竟拌起嘴來,眾人少不得都上來勸說。唯獨蕭雨薇連動也沒動,只扭頭看著妙懿的背影消失在回廊轉(zhuǎn)角處,眼中神情高深莫測。 ☆、第85章 這一日早起,天色發(fā)暗,猶如黃昏,妙懿便比平日起得稍微遲了些。剛剛披衣起身,只聽門口處有人輕聲問道:“唐女史起來了嗎?” 妙懿聽是女子的聲音,便說:“誰呀?” 門外的人沉默了一會,妙懿又問了一句,并無人答眼。無法,只得走到門口處,一掀簾子,只見門外無人,正納悶時,無意中眼睛掃到地上,驚得差點叫出聲來,忙緊緊掩上了嘴唇。 一只死狀極其可怖的老鼠就躺在她的門前,妙懿只看了一眼便閉上了眼睛,再不敢去瞧第二眼。只是縱然閉上了眼睛也難以將方才的情形從腦海中拋開,血rou模糊的灰色毛皮,沾血的黑豆大的眼珠總在眼前亂晃。過了半晌,她終于再次睜開了眼睛,只見腳邊還有一行小字。這時,遠(yuǎn)遠(yuǎn)見到有宮人走動,妙懿忙用腳在地上一抹,轉(zhuǎn)身進(jìn)了房間。 不多時,只聽門外“咣啷”一聲巨響,似乎是水盆子被摔在了地上,有人尖叫著罵道:“這是誰造的孽!哪里來的死老鼠!”然后腳步聲遠(yuǎn)去,不多時,便有雜亂的腳步聲靠近了,只聽李宮人說:“快,快些清走了,別嚇著各位女史?!?/br> 外面聽上去十分忙亂,妙懿只做不知,坐在妝臺前梳頭。等李宮人走進(jìn)來后,妙懿問道:“方才我怎么聽著外頭吵得很?究竟是怎么了?” 李宮人便將原委講述了一遍,妙懿說:“許是野貓?zhí)詺?,捉了老鼠也懶得吃,只是叼著玩,碰巧扔到我屋門外面也未可知。我餓了,可取飯了不曾?” 李宮人少不得服侍了她一番。妙懿漱完口,只見李宮人一臉憤慨的說道:“我瞧著今日的事兒不像偶然,也許是有人故意而為,想必是嫉妒女史。宮里人多,眼多、心多、口舌多,您好歹小心著些?!?/br> 妙懿笑說:“多謝提醒,我曉得了。” 李宮人再三再四的說了些宮內(nèi)的陰私事物,妙懿見她如此殷勤,也有些感動,拉著她的手說:“我年輕,少不得jiejie多提點。宮里頭的事情,也全仰仗著jiejie料理。” “姑娘說得哪里話,這都是應(yīng)該的?!?/br> 二人閑話了一回,李宮人自去了。妙懿慢慢的整理著箱籠內(nèi)的衫裙,幸而入宮之前唐夫人為她準(zhǔn)備了許多新衣裳,件件皆是上等好料子裁的,穿上分外襯人,如今倒助了她一臂之力。她又瞧了瞧天色,低頭從中選出一件月白底子,繡一樹海棠花紋樣的綢衫。那海棠花樣是找人特意繪制的,順著衣襟,花樹和零星散在半空的花瓣斜斜的鋪了半身,乃至延伸至背后,遠(yuǎn)遠(yuǎn)看去頗有種弱不勝風(fēng)雨的嬌柔之態(tài)。妙懿松松的挽了個墜馬髻,在發(fā)髻一側(cè)簪了紅玉雕成的海棠花簪,精致的流蘇隨意垂下,即便在暗淡的光線下依舊隱隱可見流光暗藏其中。 待出門時候,已經(jīng)開始下起了小雨,妙懿撐著一把白綢傘漫步其中,漸漸開始有雨霧聚集,園中花草仿佛沾染上了一層仙氣,帶著江南煙雨的溫潤氣息。雨絲細(xì)密的打在白玉似的花瓣上,瓊花臺的亭閣隱在氤氳白霧中,只是當(dāng)中卻空無一人。 妙懿收了傘,提著裙子,小心翼翼的拾階而上。石凳上依舊放著石青色團(tuán)繡坐蓐,是昨日自己坐的,只是對面卻少了把木椅,難免寂寥了些。 桌上仍舊擺著昨日對弈的殘局,二皇子棋藝扎實,初時覺不出什么,待棋局過半便顯出其布局之精妙,竟是步步為營,棋無閑置。初時你來我往,妙懿漸漸謹(jǐn)慎起來,后來斟酌半晌才下一顆棋子,行至險處甚至要琢磨半盞茶的功夫。二皇子也不急,只是微笑等候。一盤棋不知下了多久。 “我有些口渴了,不如唐女史陪我飲一杯茶水?” 溫醇的男聲透著絲絲熨帖,將妙懿從沉思中驚醒。抬眸處是二皇子滿含笑意的眼,隨意揮手示意下人上茶,浮翠捧上香茗,開蓋便溢出裊裊茶香。 “這是太平猴魁,新近貢上來的,還算得我胃口?!?/br> 妙懿謝過,這才發(fā)現(xiàn)自己不知何時已出了一身的薄汗。她暗暗吃驚,在不知不覺中,自己竟被逼迫到了這種地步。 于是約定次日繼續(xù)未完的棋局,誰知天公不作美,竟下起了淅淅瀝瀝的小雨。妙懿知道對方今日是不會來了,便在桌前坐下,纖指拈起瑪瑙碗中一枚白玉棋子。白玉被琢磨得圓潤精巧,握得久了,原本微涼的棋子竟生出暖潤之感,令人不忍釋手。 因為還未找到破解對方局勢的方法,她禁不住微微斂起秀美的長眉,左手支撐著下巴,右手的棋子久久不落。 猛然間,一只大手輕易的從妙懿手中抽出棋子,緊接著,兩只修長的手指將白玉棋子放在了棋盤的一角,溫?zé)岬臍庀⑤p輕撲在耳畔,男性特有的聲音乍然響起:“落在這里比較好?!?/br> 妙懿禁不住睜大了眼睛,還未轉(zhuǎn)身,緋紅已攀上了面頰。男性衣衫上檀木熏香的氣味夾雜著空氣中清新的水汽從背后整個將她裹挾在其中,雖然他離她最近的時候還有數(shù)寸的距離,但他身上淡淡的熱氣仍舊透過輕薄綢衫傳了過來。 她禁不住打了個寒顫,不知是因為冷,還是因為他的靠近。 “我來遲了?!?/br> 妙懿雖未看見他的臉,卻能感受到他在笑。 二皇子直起身,朝她的對面走去。伺候的小太監(jiān)手腳利落的將椅子擺下,又飛速的退了出去,不見蹤影。 妙懿注意到他手中的木杖,檀木所制,鑲嵌著玉石手柄。看來他的腿傷并非外面所傳那般嚴(yán)重,至少還能走路。 或許是溫暖的乍然離開,本來并未覺得寒冷,此刻的她卻感受到了一絲涼意,忍不住打了個噴嚏。 浮翠不知從哪里出現(xiàn)了,只見她手中捧著一件繪著水墨煙雨圖的斗篷,笑著問了句:“因今日有雨,殿下特意想著女史,所以準(zhǔn)備了這頂斗篷。您若沒帶旁的衣裳,不如就披這一件吧?” 妙懿紅著臉兒,只得輕輕點頭,任由她為自己披上了,頓覺周身被暖水包圍一般,竟比平日所穿的綢紗還要輕軟上許多。 許是預(yù)見了她的困惑,浮翠笑道:“這是沙羅國今年的貢緞,最是輕軟柔密之物,雖看著簡薄,卻比棉的夾的還暖和呢?!彼呎f邊偷偷去窺二皇子的神色,見那雙深潭似的眼眸中泛著溫柔的漣漪,心下一震,低垂了睫毛,悄悄退到一旁去了。 耳畔的雨聲無端清晰了起來,雨絲打在玉砌一般的瓊花花瓣上,絲絲縷縷,綿綿密密,纏綿不絕。淡云將日頭遮住了,青白的天光下,風(fēng)夾雜著微涼的水汽撲在面上,愈發(fā)清冷起來。然而身上卻是溫?zé)岬?,只是那熱總傳不到面上,妙懿覺得,此時自己的面色應(yīng)該也是輕青的玉色吧。 沉默的時間有點久了些,總該說些什么的。她低頭看了一下棋局,唇邊攏出一個淺淡的笑,仿佛初綻的梨蕊,嬌嫩柔婉,又帶著怯怯的嬌羞之態(tài):“殿下這是助我解了您的布下的局,臣女可是勝之不武?!?/br> 話音尚未落下,下巴已被一只大手輕輕托起,驀然對上了一雙墨玉似的眸子,幽深如潭水,清澈帶著水光,卻一眼望不到底。 他溫?zé)岬暮粑阱氤?,一下一下,輕輕撲在她的臉上,柔軟如蝴蝶的翅膀,顫酥酥,麻癢癢,一瞬間,她覺得自己仿佛是一只落網(wǎng)的蝶,被人狠狠攫住,忍不住想要遠(yuǎn)遠(yuǎn)的逃開,卻全無力氣。 就在她以為要這樣持續(xù)到天荒地老了,他卻已經(jīng)在轉(zhuǎn)瞬間放開了她。 她還來不急喘息,慶幸自己的生還,只聽對方似自言自語一般的道:“這樣便贏了,是太容易了些?!?/br> 胸口處似被什么東西狠狠捶了一下,妙懿仿佛失去了力氣,連頭的重量都支撐不住了,由不得緩緩垂下頭,將眼底噴薄欲出的淚意生生忍了回去。這是她選擇的路,在沒有旁的退路,就算頭破血流也要走下去。 即便她素性要強,不肯認(rèn)輸,卻也知有求于人時,便要將這些都拋開。有多大的所求,便要忍耐多大的委屈。 那個他,還在那里等著她呢。 “殿下是嫌臣女的棋藝不夠精湛嗎?要知臣女還在念書的時候可算是退敵無數(shù)呢。只是殿下棋高一著,要因為這個責(zé)怪臣女可不能夠。” 妙懿言笑晏晏,眉目生輝,仿佛破云之日,又好似雨后沐浴陽光的薔薇,明媚嬌麗,讓灰蒙蒙的天氣都仿佛變得晴朗了許多。 “自然不怪你的,原是我思慮不周。” 似被她的笑容所感染,二皇子的笑容仿佛春日晨曦,眼中幽深的潭水也清亮了許多。 亭外的雨越發(fā)大了起來。 重開了棋局,二人對坐,閑閑對弈。妙懿察覺到對方的心思似在棋上,又仿佛不在棋上,三盤兩勝,她竟險險的占了上風(fēng)。 “殿下是有意讓臣女了。”妙懿嫣然一笑,將眼底的疑慮悄悄掩去。 “上次是我逼得緊了些,本不該如此的?!倍首游⑽@息了一聲,寂然而笑。 妙懿也陪著笑,心底卻隱約夾雜著忐忑。 然而他們終究只是對坐手談罷了。 外面的雨聲更急了,豆大的雨點將淡白的花瓣,碧色的葉子打落了一地,又變成雨星彈起,將金黃的沙土濺到白的瓣,翠的葉上,最終不知是葉、瓣陷入了泥濘之中,還是沙土中混入了芬芳之物,二者相纏相繞,難舍難分,難解難離,終于再難分辨彼此。 一個似有意,一個仿佛無心,都被白練般的雨幕隱沒在了方寸之間的竹亭之中。 飛檐下的雨從綿延不絕變?yōu)殇冷罏r瀝,天邊濃厚的云也逐漸淡去,赤金色的一輪斜陽從云的縫隙中將細(xì)碎的光帶拋灑下來,普照人間萬物。連雨水也被這陽光趕散了,只余剔透水滴星星點點從廊檐下滴落,墜在花瓣上,樹枝間,滴在低洼處積存的雨水中,將二人清晰的倒影皺出一陣漣漪,很快便又靜止如鏡面,映出少女尖翹的下巴,正微微抬頭向碧清的天空望去,窺測天光。 “雨歇了,時候也不早了,臣女該告退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