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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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又站著說了一會話,沒等到柳成輝回來,卻把老二柳成武給等來了。他單手抄在褲子的口袋里,一臉嚴(yán)肅地直沖柳成林這邊而來??吹搅闪趾椭苊骱檎局?,他便招呼了周明洪一聲,又看向柳成林問:“老四呢,我找他有事。” “老四不在家,你找他什么事?”柳成林回問,從身上掏出煙來,抽出一根給柳成武點(diǎn)上。柳成武抽了一根,不滿足地又從柳成林煙盒里自己拿一根,夾到耳朵后面。 他瞇著眼,夾著煙在嘴里砸吧了兩下,看著柳成林問:“他去哪里了?前幾天他答應(yīng)我的,借我錢的,我來找他借錢?!?/br> “什么時候?”柳成林看著柳成武問。 柳成武又砸吧了一口,拿下煙,吐出一口煙氣,“就那天他去我家喝酒,還喝大了。他跟我說好的,要借錢給我。” “借錢給你做什么?”柳成林還是看著柳成武問:“老四賺的錢,那是留他娶媳婦用的,你借他錢干什么?” 柳成武夾著煙的手沖柳成林揚(yáng)了一下,“娶什么媳婦?老四說了,他這輩子不娶媳婦,就打光棍。那么多錢他要了也沒用,不如先挪給我家用用?!?/br> 柳成輝說到現(xiàn)在的話,一直說借錢借錢,卻是半個字沒提到還錢。明眼人都看得出,他這哪里是來借錢的,就是來要錢的。 周明洪把吸完的煙再次丟到地上,伸腳碾滅。柳家的事,他也懶得摻合,便不出聲。柳成武是什么人,向明村大多數(shù)人都是知道的。 柳成林看著柳成武的臉,心底有些氣浮起來。卻是沒積成團(tuán),柳大士又優(yōu)哉游哉回來了。他見到自家門口站了三個人,天色有點(diǎn)晚了,也是看不清,到了近前才看清,忙上前招呼了一聲周明洪。至于柳成武,那看見跟沒看見似的。 柳成武卻是吸著煙,目光轉(zhuǎn)到柳大士臉上,看著他問:“老四呢?” “走了。”柳大士揚(yáng)了一下手,說著便進(jìn)了院子。 “走了?”柳成武只當(dāng)柳大士是在打發(fā)自己,便跟上去,“在哪里,我去找他去?!?/br> “去外地了?!绷笫坑终f,說到這突然停了步子,回身到柳成林面前,“成林,他還給你留了封信呢,叫我給你。他走之前啊,還把堂屋里的糧食都挪出來了,囤在西屋,我和你媽房間的外頭?!?/br> 柳成林也以為柳大士瞎說的呢,這瞎說著瞎說著卻突然像真的了。他心頭莫名緊了一下,看著柳大士從胸前口袋里掏出一張紙來。 柳成林急忙慌地接下柳大士手里的紙,打開一看,果然是柳成輝的字,寥寥幾行。柳成林細(xì)細(xì)看完,眉心擰成了個死結(jié),然后他一刻不停,轉(zhuǎn)身就往家里去。 周明洪和柳成武都看出他不對勁,忙在后面跟上去。柳大士也不識字,不知道信上寫了什么,便也跟上去。 柳成林死擰著眉,一直到堂屋西邊南面的房間門前,抬手就去扭鑰匙。鑰匙打開門鎖,門一開,眾人都呆了。原本是囤糧食的房間,這會兒哪里還有什么糧食,全是色彩好看、五彩紛繽的布緞子…… 在某個瞬間,柳成林心頭動蕩得厲害,眼眶便濕了。他不是個矯情的人,這會兒卻是真忍不住了。柳成輝是真走了,走之前用手里的錢給傅寧買了這么些布。 柳成林很是輕微地吸了一下鼻子,周明洪不知所以,伸手扯了他手里的紙,看后才知道是怎么回事。 柳成武不識字,但看著屋里這些布料,心里就覺得不好,眉頭慢慢便鎖了起來。他心頭漫上些惱意,拉了一下柳大士問:“老四真走了?” “這還有假么?”柳大士看著柳成武道:“他走的時候可給我買了不少好吃的呢,你們幾兄弟,就小四子一人孝順?!?/br> “那這些布呢?哪來的?”柳成武指著屋子里的布,看著柳大士問。 柳大士又伸頭看了看里面的布,“這我不知道,我也不是一直在家看著他的,誰知道他從哪里弄來的?” “他用他手里的錢買的,說是給他三嫂傅寧的?!敝苊骱槟弥垼p手背到身后,吸了口氣說。 柳成武聽到這話,有些氣急敗壞起來,“他把手里的錢都花了?” “說是留足了自己用的錢了,還說等他賺更多的錢就回來,叫你們都別擔(dān)心?!敝苊骱槔^續(xù)說。 “他媽的……”柳成武恨恨出聲。 “誰媽的?他媽不是你媽?”柳大士看柳成武大逆不道罵粗口,轉(zhuǎn)臉皺眉沖他吼。幾個兒子當(dāng)中,他跟柳成武最合不來,最討厭他,兩人見了就跟仇人一樣。 “你不要跟我廢話!”柳成武也是不把柳大士放在眼里,“老四他哄我!” “出去!”柳成林沉聲插話道,聲音不大不小,卻是十分有力。 柳成武愣了一下,然后咬了一下后齒,看著柳成林,“老三,老四的錢不能全讓你家占了。他說好了要借我的,你看看,把借我的那部分給我?!?/br> “沒有?!绷闪掷淅涞?,拉上門,看向柳成武:“老四花的這些錢,等他回來,我會一分不少地還給他?!?/br> 柳成武嗤笑一聲,“你拿什么還?” “拿錢還!”柳成林?jǐn)€著勁道,“老四出去了,你回去吧,傅寧現(xiàn)在剛生產(chǎn)完,正是養(yǎng)身子要用錢的時候,我們沒錢借給你?!?/br> 柳成武不甘心,看著柳成林道:“無論如何,今天老三你都得把該我的錢給我?!?/br> “二哥,你今天是要跟我比講理還是要跟我比拳頭?”柳成林看著他,“那天老四喝多了,你別以為我不知道。老四現(xiàn)在給他三嫂買了這么多布,我不會讓他白花了這錢的?!?/br> “那我借的,我到時也還!”柳成武揚(yáng)聲道。 “你當(dāng)我們都是傻*么?”柳大士出聲堵柳成武的話,“小三子肯定會還錢,你拿回去你還還個屁!” “你不說話會死嗎?”柳成武火了,張口就罵道。 看柳成武罵自己,柳大士眉毛一豎,跳起來就要去撕柳成武。周明洪在旁邊一把抱住他,勸道:“大爺,傅寧坐月子呢,安生點(diǎn)吧。” 那邊傅英也從堂屋里出來,皺著眉不悅道:“干什么呢?不知道屋里有個產(chǎn)婦還有孩子嗎?吵什么吵?要吵出去吵!都多大人了,一點(diǎn)事都不懂。” 柳成武被傅英一頓臊,臉色不是太好看。這會兒見自己哪都不占理,狠咬了兩下牙就背手走了。 柳成武走后,柳大士也識趣,不跟著這一撥年輕人,自己回房去了。趙蘭花這剛出去上了個廁所的空檔,就發(fā)生了這事,她也不知道。到家見柳成林買了東西放在灶房,她就著手做起來,并把柳大士拉過去給她燒鍋。 傅英和周明洪也沒再多留,趁著天色還沒黑透,兩人就回家去了。傅寧還留了幾句,傅英只笑著說:“急什么?等你出了月子的,咱們過來,你請咱們喝酒?,F(xiàn)在叫我們留下,你是能陪我們吃還是陪我們喝?” 傅寧笑了笑,“那成。” 傅英兩人一走,柳成林便拿著柳成輝留下的紙條,跟傅寧說了柳成輝的事情。傅寧拿著紙條,怔了半天才抬起頭來,開口說:“柳成林,我心里堵得慌?!?/br> 柳成林坐著低了一下頭,雙手交疊微微蹭著,“我也是?!?/br> 說完又深吸了口氣,看向傅寧:“等老四回來,我一定給他找個媳婦,讓他過好日子。” 傅寧伸手過來,抓上柳成林的手,嘴角含上笑,“老四這么好的孩子,這輩子一定會幸福的。只要有我和你在,就不能讓他難過。” “嗯。”柳成林點(diǎn)頭應(yīng),手覆到傅寧手背上。 老四柳成輝走后,趙蘭花還難過了一陣子。她也是沒想過,一時間兩個兒子都走了。這也是快過年了,老四剛走肯定是不會回來的。那老五呢,不知道會不會回來。 而柳成林除了惦記著在外頭的老四老五,照顧著傅寧,還有很重要的一件事要琢磨,那便是他接下來的日子怎么過,路要怎么走。他現(xiàn)在有妻有女,傅寧雖能靠做衣裳賺錢,但那也只能支撐家里日用開銷而已。 要過上好日子,那是不夠的。再說,他也不能讓自己的女人太累著,家里的重?fù)?dān),那還得由他來扛起來。 就這么一直琢磨著,拿著出生證明去鎮(zhèn)上上了柳姝的戶口、擺了滿月酒,這又到了年下。如同往年一家,家家戶戶置辦年貨。 傅寧也是恢復(fù)得很好,身子沒有留下任何問題。這也都虧了趙蘭花,一邊照顧著小孫女柳姝一邊照顧傅寧,還能把一切事情都做得得心應(yīng)手。 傅寧坐月子的時候她就絮叨,跟傅寧說:“現(xiàn)在是日子好了,我們那時候哪有你們這樣好的條件。我嫁給你公公,那也是窮人家,人又懶。你別看我看著身體剛強(qiáng),這渾身都是毛病,一到刮風(fēng)下雨天都不能受,都是月子里作下來的。那時我也沒婆婆照顧,生老大的時候你公公還照顧一點(diǎn),后來就不管了。下面生的幾個,那都是我自己cao勞的。就月子里,寒風(fēng)呼呼的,我都下地去林子里拾柴火。家里窮啊,能草燒都沒有,不拾柴火就餓死了?;貋碜约鹤鲲?,哪能顧得了自己,能把孩子顧好就不錯了。還好呢,我家五個,沒一個餓死了的,都長大了?!?/br> 傅寧聽著趙蘭花說這些,只覺這個女人這一輩子是真心酸。偏現(xiàn)在生的五個兒子,也沒哪個能真正怎么孝順?biāo)?。傅寧只是看著她,看她半白的頭發(fā),心里忍不住心疼她。趙蘭花疼自己五個兒子疼了一輩子,在嘴里含著在手里捧著,可是誰疼她了呢? 所以,以后日子好了,一定要讓趙蘭花過個盡享清福的晚年,傅寧這么在心里下決心。 心里雖那么想,傅寧卻是沒說出來。她平了平情緒,看著趙蘭花,跟她一樣像嘮家常一樣問:“媽,你怎么就嫁給爸了?” ☆、第062章 看傅寧突然問出這個問題,趙蘭花難自控地嘆了口氣,然后看著她說:“我命不好,先嫁的那個沒幾天就死了。寡婦人家的改嫁,那還能有什么好人家?你公公在我之前也有一個,日子過不下去跑了?!?/br> 傅寧把手伸過去,覆上趙蘭花那已經(jīng)有了老年斑的干糙右手,無言勝有話。 一直等到過年,出去了大半年的柳成明也沒有回來。除了趙蘭花一刻不歇地惦記著他,那姚兵也是惦記著的??斓匠Φ臅r候就來柳家瞧過,問柳成明有沒有回來。趙蘭花也是著急,這出去打工的都沒有不回來過年的道理。 這著急著著急著,那帶柳成明出去的人回來了,也親自上了柳家的門。趙蘭花把他迎進(jìn)屋,給倒了杯熱水,就急忙問:“我家成明呢?怎么沒跟你一起回來?” 那人目光忽閃,看了看趙蘭花,又看了看傅寧,半天才開口說:“柳大娘,我是真的盡力照顧你家柳成明了,但是……” 這“但是”一出,便讓人覺出事情不好,趙蘭花擰眉問了句:“但是什么?” 那人果然目光又飄忽了一陣,才又開口說:“他跟我出去沒兩個月就呆不住了,說跟著我干苦力活沒出息,要自己出去闖。他是我?guī)С鋈サ?,我也答?yīng)了你家柳成林要好好看著他的,我當(dāng)然是不同意。但是你家柳成明倔,我沒能留住,他偷偷跑掉了?!?/br> “偷偷跑掉了?”趙蘭花眼睛一瞪,腦子一陣充血。 那人看著趙蘭花,忙站起身來,“柳大娘您別激動,興許再過兩天他就回來了。柳成明也不小了,不會有什么事的?!?/br> “他不小什么呀不???”趙蘭花拍大腿,更是急了,“去年跑去縣城里,不就是要飯的么?現(xiàn)在自己在外面,那還能干什么?” 這人怕柳家賴上自己,還把柳成明給他留的字條拿了來,送到趙蘭花手里給趙蘭花看。趙蘭花不識字,只得讓傅寧看。 傅寧看著紙上確實(shí)是柳成明的字跡,這人也不像說的假話,只得跟趙蘭花點(diǎn)了頭。趙蘭花這會兒便是急也不好怎么著,是柳成明自己跑掉的,她也不好怎么怪這人,只不過就是能說點(diǎn)這人沒盡到責(zé)任的話。 被趙蘭花抱怨一氣,這人也是好脾氣地沒發(fā)作,傅寧說了幾句感謝的話才把這人送走??戳擅鹘o這人留的字條,便是如這人說得那般,柳成明是覺得跟著他沒前途,所以要自己出去闖。因為在家里沒地位沒臉面,他必然是想混個樣子才回來的。 年前找柳成明沒有回來,年后初一初二姚兵又來了幾趟,見柳成明真不回來了才肯作罷。 這會兒姚兵的腿已經(jīng)定了形,確定是瘸了。一只好腿一只壞腿,走起路來便是一瘸一拐的十分難看。也因為瘸了腿,那娶媳婦的事情也變得遙遠(yuǎn)起來。但凡是個正常的姑娘,都難瞧上個殘廢人,干不了大活。 知道柳成明不會回來過年,想著姚兵也就不會再來門上了。但之后卻又來了幾趟,每每看著傅寧在縫紉機(jī)前做衣裳就眸子明亮。傅寧瞧著他,琢磨片刻,開口問:“你想學(xué)做衣裳?” 姚兵從自己的思緒中出來,目光從傅寧手下半成品衣服上移到傅寧臉上,點(diǎn)了一下頭,“想?!?/br> 傅寧沒有繼續(xù)手里的動作,還是看著姚兵,“因為喜歡?” “看著有趣,想試試……”姚兵略有些尷尬,他也知道很多人都不會隨便把手藝教人。他想學(xué)倒不是目的單純地想學(xué)門手藝賺錢,而是看著傅寧做衣裳,心里就莫名地“嘭嘭”跳,手癢,所以又來看了。 “想拜師?”傅寧還是笑著問。 姚兵還是滿臉都掛著不好意思的神色,“三嫂,你……你會教我?” “你要是真想學(xué),我就教你?!备祵幨樟耸漳樕系男σ?,看著他認(rèn)真道。當(dāng)初他因為柳成明被打瘸了腿,沒有怪柳家一分一毫,教他點(diǎn)手藝實(shí)在是不足為道的。況且,看著他的表情,他好像是真的對做衣裳很是喜歡向往。遇到這種人,便有種志同道合想要相惜之感。 “真的?”姚兵卻是有點(diǎn)不敢相信,確認(rèn)似地低聲又問了一句。 傅寧點(diǎn)頭,“說話算話的?!?/br> “那……那……那……”姚兵激動得說話有點(diǎn)結(jié)巴起來,“那我把大嫂的嫁妝借來使使,跟三嫂你學(xué)?” 跟傅寧說好這事之后,姚兵當(dāng)天就把秦香霞結(jié)婚時陪的縫紉機(jī)給借了來。讓柳成林和姚松幫忙,把縫紉機(jī)抬到柳家,放到堂屋里,跟傅寧的縫紉機(jī)一起,都在西邊南側(cè)屋里。那屋里也是擺了許多布料,針線和稿紙。 一天忙活完這些,傅寧把門關(guān)了,晚上吃了晚飯洗漱完,便和柳成林一起躺下。孩子放在傅寧旁邊,仍舊裹在小被子里。 因為懷胎十月,禁/欲十月,血?dú)夥絼偟牧闪帜且彩潜槐锏貌惠p。這會兒禁/欲解除,自然是每天都不放過傅寧,每晚都要折騰上一番的。 這一躺下,把她嬌小的身子往懷里一撈,柳成林臉就湊了過去。傅寧被他揉得眼神迷離,身如軟緞,在他懷里只是低低喘,還開口說:“柳成林,我想著不能單純只做縫紉鋪幫人做做衣服這生意,得做點(diǎn)別的。裁縫鋪這生意,還是太小了一些?!?/br> “你想做什么?”柳成林把臉從她胸前抬起來,手卻在被子里扯上她的褲子。 傅寧扭了一下腰身,往柳成林跟前送了一下,“學(xué)校的校服……” “校服?”柳成林手上動作一刻不停,扯了傅寧褲子就摸手進(jìn)去,“那是什么東西?” 傅寧被他惹得大吸了口氣,然后忙的咬住下唇。好容易腦子有些清明,才繼續(xù)說:“就是學(xué)校里學(xué)生統(tǒng)一穿的制服,現(xiàn)在各大小學(xué)校里都還沒有統(tǒng)一制服。我想去跟向明村小學(xué)的校長談?wù)?,看他有沒有這個意愿。如果沒有,再去別的村看看,或者直接去鎮(zhèn)上……” 柳成林扶著傅寧的腰身進(jìn)去,兩人俱是悶哼一聲,再沒了說話的思維,便就歇了嘴。等事情完成,傅寧靠在柳成林懷里,一邊調(diào)整呼吸,一邊又接起話來問:“剛才我說的,你覺得怎么樣?” 柳成林也還在輕微喘息,看向傅寧,“說實(shí)話,我不是很懂。就覺得,如果真成了,那這就得是個大事?!?/br> “嗯?!备祵帒?yīng),“要是真的把校服推廣了出去,幫助學(xué)校提升了整體形象和辦學(xué)宗旨,那就是大事了。到時候可能不是一所學(xué)校,而是每所學(xué)校都要自己學(xué)校特有的校服,這也是每個學(xué)校區(qū)分自己的標(biāo)志?!?/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