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節(jié)
青眉向來穩(wěn)重,此刻卻也放松了心情,說道:“咱們長安城里,只要是顧世子相中的東西,總是能賣出好價錢。 昭昭一笑,“那這長安城的店家豈不是日日都盼著他去店里坐坐?!?/br> 她起了兩分促狹心思,腹誹道,若有那求財?shù)牡昙覍⑺壛送昀镆环?,不出十天半月,可能就成天下第一的富豪了?/br> 那畫面忽而就在她腦海中浮現(xiàn),說不出的有趣。 她心中一動,想起了先前玲瓏塔下,她聽見那人說上一句。 “自在隨心?!?/br> 她輕嘆一聲,“自在隨心?!边@四個字說的是真好。 那人竟然同她見著那幅流云飛馬圖時,冒出來的第一個念頭竟是相同的。 若他們是朋友,何該稱得上一句知己了。 * 燈會的熱鬧氛圍仿佛還充斥在長安的各個地方,老百姓歡喜的做著年節(jié)的準備,絲毫不覺朝堂已經開始生有異象。 昭昭一早便收到了子桑羽帶回來的消息。 子桑羽道:“北鎮(zhèn)撫司終于從薛仁口中審出證詞,此刻正趕往兵部尚書宋懷家中搜查他同薛仁往來密函和贓銀?!?/br> 并州刺史薛仁,貪污十萬并州軍餉,宣帝大怒,將其下入詔獄,由北鎮(zhèn)撫司審問。 “只是,北鎮(zhèn)撫司的人剛到宋懷家中,宋懷卻被燒死在了書房,薛仁口中的密信和贓銀并未搜查出?!?/br> “如今死無對證,北鎮(zhèn)撫司指揮使今日入宮,向皇上請罪。” “而三皇子一派也已經向皇上遞了折子,怒斥北鎮(zhèn)撫司屈打成招,誣陷忠良?!彼螒淹首油饧矣行┯H戚關系,宋懷一向擁立三皇子入主東宮。 “如今朝堂上為此事吵得不可開交?!?/br> 昭昭輕嘆了一口氣,“動作倒是很快?!?/br> 北鎮(zhèn)撫司前腳剛去宋家,宋懷竟已經葬身火海,死的蹊蹺至極,薛仁貪墨一案又斷了線索。 不過,宋懷一死,也算是砍了三皇子的一臂。三皇子元氣大傷,勢必會有一段時間自亂陣腳。 朝中形勢會在短時間內發(fā)生轉變。 昭昭拿起筆快速地在紙上寫著。 “宋懷一死,北鎮(zhèn)撫司將宋家所有人都抓回了詔獄嚴審?!?/br> 子桑羽又道:“并州節(jié)度使連上十三封血書,于今晨送到御前,他要朝廷為并州兵馬討一個公道?!?/br> 這些年來,并州兵馬為剿匪犧牲頗大,卻一直沒有辦法做到將匪眾全部剿滅。 而今薛仁貪墨案被揭發(fā),知道這些年薛仁扣下十萬雪花銀,并州民怨四起,軍心動蕩,若是朝廷處理不當,恐會生變。 “皇上也已經下詔,將傳令涼州派遣三千精兵前往并州協(xié)助剿匪。” “朝臣雖有非議,不過岳相上表,如今最重要的是要查出宋懷的死因,堪堪壓下皇上為何會調涼州兵馬?!?/br> 眾人皆知,涼州兵馬具是鎮(zhèn)北王麾下,只聽令鎮(zhèn)北王一人,三千涼州精兵,若調去并州,生了事端會一發(fā)不可收拾。 昭昭安靜聽完子桑羽的匯報,她的信也已經寫完封口,她將信遞給子桑羽,“你即刻啟程,趕往并州同玉叔會合,將長安形勢一一告知玉叔?!?/br> 子桑羽卻沒有立刻領命,“主子,這些日子,郡主府恐怕不會安生,屬下還是留在長安保護您,玉將軍那兒,屬下安排別人去送信?!?/br> 朝堂上那一群老狐貍,是聞風便知腥味,宣帝突然要從涼州調兵三千,此舉來的突然,恐怕那群老狐貍已經知道了些什么。 昭昭擺了擺手,“我在長安能有什么危險,倒是并州情況復雜,你去之后務必要處處小心?!?/br> 子桑羽一向以她的安危為首要,這一點昭昭明白。 她拿出了刻有昭字的玄鐵令牌,遞給子桑羽,“你現(xiàn)在就啟程,趕去并州與玉叔會合,這是軍令?!?/br> 子桑羽面色一緊,接過了令牌,應了聲是便匆忙離去。 昭昭在書房里也沒有待多久。 子桑羽走后不久,她推開了門。如今,外頭院子里已經面上了厚厚一層雪,白的直晃眼,院墻房頂之上也都面上了厚厚一層雪。 她看著白茫茫一片,靜候了片刻,心中郁氣消了不少。 她輕松笑道:“讓廚房晚膳就準備羊rou鍋子,這樣的下雪天,配上一鍋羊rou才會暖和?!?/br> 冬至要吃羊rou,過了冬至,羊rou便不大好買了。 她卻又有些饞那一口羊rou湯的鮮味。 婢女應了聲是,向廚房去傳話了。 青眉是在廚房采買出府半個時辰后,讓人將她給捉了回來。 昭昭坐在大堂的主座上,她捧著清茶喝了一口,方看向跪在地上的人。 她淺淺一笑,似是好奇,“說說吧,你去采買羊rou,是怎么走到城東去的?” 郡主府坐落在城西,城西自是有菜市,何須跨過整個城西朝城東去。 跪在地上的婆子抖得像是篩子一般,哭的眼淚鼻涕俱下,“奴婢冤枉啊,城東柳家rou鋪的羊rou向來是長安城中rou質最上等的,奴婢想著既然是做鍋子,自然是要最新鮮的羊rou才行,這才舍近求遠,去了城東?!蹦睦锬芟氲剑ぶ鲿恢迸扇烁?,還將她抓了回來。 昭昭便問廚房的其他人,“她說的可是真的?” 廚房管事忙上前,“王婆子說的確實沒錯,城東柳家rou鋪的羊rou是整個長安最好的?!?/br> “長安人家,若是要做羊rou鍋子,大多都會去柳家rou鋪買羊rou?!?/br> “王婆子所言非虛?!?/br> 昭昭驚訝道:“是嗎?看來果真是我想多了,以為王婆子是要去城東做些什么?!?/br> 王婆子哀嚎道:“奴婢對郡主絕無二心。”她哀嚎的很是傷心,活像是下一刻就要以死自證清白。 昭昭勾了勾嘴角,吩咐道:“你們還不快給王婆子松綁?!?/br> 這將人捉了又放的一出戲碼,人人都沒有看明白。 待揮退眾人,憋了許久的子桑采終于開口,“主子,王婆子是不是真的有問題?” 她實在不明白,只是今日阿兄突然離府,離開之前只來得及交待她一句要萬事都聽主子的話。阿兄是主子親衛(wèi),從不曾離開主子身旁,而今卻突然離府…… 主子又將王婆子抓了又放。 主子先前還告訴她,郡主府里的奴仆可能有問題。 子桑采一時頭疼的很。 她不是愚笨,只是問題堆的多了,就會想的頭疼。 只有一點,她想得清楚,有人要害主子呢。 昭昭抿了抿唇,笑道:“她當然有問題。” 王婆子說錯了話,可是她自己卻沒一時反應過來。 “明日就能見分曉?!?/br> 她是該開始動手將這漏成篩子一般的郡主府好好打理一回,看來這回釣上的可不止是一條魚了。 王婆子被抓又被放了的事情,傳遍了整個郡主府,眾人議論紛紛郡主怎么突然對廚房發(fā)難?就連王婆子自己,被放了以后,先是松了一口氣,過了半晌,卻惶惶不可終日,她為了自證清白,說錯了一句話。霎時,她的背上汗毛聳立起來,躺在床鋪上翻來覆去的睡不著覺。 王婆子這一夜是如何輾轉難眠,到了第二日,她便生了場大病。 廚房管事哭著臉向青眉匯報此事,“王婆子昨日夜里發(fā)了寒癥,眼瞧著是不行了,青眉姑娘您看,可是要暫時將放她回家,還是單獨給她挪一間屋子住著?” “這寒冬里,她的寒癥傳給了旁人,就不好了?!?/br> 青眉奇怪道:“好好的,她怎么就生了病?” “王婆子膽子小,許是受了驚嚇。”管事道。 青眉皺了眉頭,去請示過昭昭,方道:“讓她歸家吧,郡主說昨日讓王婆子受了委屈,回家后好好歇著?!?/br> 廚房管事忙謝了恩,回去就讓人收拾了王婆子的行李,安排了倆人送王婆子回家。 第18章 危險浮出 她本應該很高興才對。(捉蟲…… 飛廉提著刀走回棋閣里,棋閣燒著炭火,溫暖如夏,他忍不住擦著臉上滾落的汗珠。見顧淮正與自己下棋,他素手執(zhí)了一枚白棋,久久未落子,一時竟讓人分不清他的手與棋子哪個更像是玉石。 他那過分眉眼淡淡,卻又像是罩著一層郁氣。 飛廉知曉他心情不好,再過五日,就是大少爺?shù)募扇铡?/br> 他家主子同大少爺乃是雙生子,前后就差了不到半刻鐘出世,長相一模一樣不提,性子雖南轅北轍,一個沉穩(wěn),一個頑皮,但是兄弟二人感情一向最好。特別是大少爺向來最疼愛的就是同胞弟弟,從知事起,就處處護著。 二人的生母去的早,顧侯爺又有幾房妾室,整個侯府里,最疼愛顧淮的人,大概也就只有與他同歲的兄長了。 自大少爺早夭后,每年年關,就成了他家主子最難熬的時候。 飛廉眼珠子一轉,笑嘻嘻道:“主子,你猜屬下剛剛在后院瞧見了什么?!?/br> 就算是今日院里的積雪沒過了他的腳脖子,飛廉也在后院練上半日刀。后院沒人,地方又夠大,他想要怎么練刀,都不會打擾了主子清凈。 只是這后院同隔壁郡主府就隔了一條半丈來寬的巷道。 他耳力不錯,練刀的時候聽見了異動,就趴在墻頭往外看,這一看就看見了郡主府的西角門處有人鬼鬼祟祟的轉悠著。 顧淮神色逐漸清明,他終于將白子落下。 十九條縱橫連線的棋盤上,黑白色的玉石棋子錯落分明,卻又分不出勝負。 他嘆了口氣,自己同自己下棋,怎么能分出一個高低來呢? 他漫不經心的將棋盤上的棋子撿回棋盒里,語氣平淡:“我不想猜。” 他向來是個好脾氣的人,此刻如此,飛廉跟了他多年,自然是知他是因為大少爺忌日將近,心情不好,不想同任說話,他忙道:“屬下發(fā)現(xiàn)有人在后巷窺視郡主府,行蹤鬼祟的很。” 顧淮原是在慢悠悠的分著棋子,聽見這話,終于看向飛廉。 見顧淮上了心,飛廉也不再賣關子,“屬下想,那些鬼祟之人,定同此番皇上下詔調遣三千涼州精兵前去并州有關?!?/br> 飛廉像是自言自語道:“可是屬下聽說,郡主安排了子桑羽帶人隨使臣一起出發(fā)前往并州,與從涼州來的玉將軍匯合?!?/br> “主子,您說郡主到底是怎么想的。她是不知道郡主府已經被人盯上了,還是知道了也不怕?” 這就是飛廉沒想明白的地方,郡主將自己身邊最得力的子桑羽支走,原就危險的處境,不是會變得更艱難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