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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詞微皺了皺眉,問:“他爸呢?” 阿姨嗤笑一聲,“呵,那酒鬼。三天都不見得能回家一趟,自己老子生了病要人照顧,兒子還在上學(xué),真好意思過的那么瀟灑!” 陳詞眉頭皺的更深,“那他……” 話卡在喉嚨里一秒鐘,陳詞才問了個完全,“他喝完酒之后會不會做什么?” 阿姨微愣,“能做什么,不就是喝完就睡,睡醒再去喝,然后去牌桌上賭么。總之就是個沒出息,晦氣,可憐了木木那么好一孩子,早知道當(dāng)初就該跟他媽走的?!?/br> 樓梯有人上下,一前一后兩道極緩慢的腳步聲自樓下傳上來,陳詞發(fā)現(xiàn)手心被塑料袋勒出了痕跡,他緩了緩,換了只手提然后向阿姨道謝。 還好,沒他想的那么糟。 樓梯很窄,只夠兩個人并排行走,他往前一步,微睨著眼透過欄桿向下看。 周木一手虛扶著老人家,是一個精瘦的老人,頭發(fā)全白,佝僂著腰,察覺到周木要扶自己,甚至特別硬朗的甩了一下他手,“我又沒老,要你扶什么!” 少年只穿了一件白襯衫,外面套了件棉襖,鼻尖出了淺淺的一層汗,能看出來是急著出門,又跑了一路的原因。 這時他對老人家賠著笑,“是是是,您可硬朗了?!?/br> “那是!”老人說,“不過你這小伙子真不錯啊,跟我家木木一樣。” “你認(rèn)識我家木木嗎,可好了,在市里最好的高中念書哩!以后肯定也是要考好大學(xué)的!” “誒,木木呢?我去送他上學(xué),你把我往家領(lǐng)做什么!胡鬧!” 從陳詞的角度看過去,只能看見周木低著頭,笑著勸老人家往回走。 可老人家不聽,執(zhí)意要去找孫子。 阿姨在他身后嘆了口氣,“又開始了,不認(rèn)人,逢人就夸孫子好,孫子在眼前都不認(rèn)得。” 她推了門出來,向下喊了一聲,“大爺,木木在家呢,在家等您呢!” “木木”這兩個字喚回了老人家,他抬頭,狐疑著問:“真的?” “真的,我騙您干嘛,在家等您呢!” 周木松了口氣,抬頭欲跟阿姨道謝,一眼看見站在門口的陳詞,愣了。 良久,他跟著老爺子走了上來,低聲喚了句老師好,才轉(zhuǎn)手掏出鑰匙開門,老人家卻還在身后問他怎么有自己家鑰匙。 …… 是很尋常普通的人家,家里打掃得很干凈,窗臺還放了幾盆花。 換個時間和背景過來,陳詞估計都不會覺得這家里有一個酒鬼。 他印象中,那樣的家庭該是壓抑的。 壓抑、潮濕,房間里一盞線路老化的燈,刺啦刺啦的響著,不知道什么時候就會“噗”地一聲炸掉。 一片黑暗中,看不見光和路。 他閉了閉眼,看周木將老人家安排著坐在客廳竹椅上,又給他倒了一杯茶。 陳詞笑著接過,然后坐到老爺子對面,笑道:“爺爺好,我是周木班主任,過來家訪的?!?/br> 老人家神志不清,卻聽見周木兩個字就回了神,登時站起來跟他握手,“老師好!木木在學(xué)校多虧您照顧了,給您添麻煩了?!?/br> 是硬朗,松開手的時候陳詞都看見手上幾道手指印。 老爺子聊著聊著就拉人往房間里走,指著一面墻道:“老師您看!這都是木木的獎狀,他成績可好了,在學(xué)校不會惹事吧?” 獎狀上大多都是第一名,日期是兩年前。 陳詞側(cè)頭,周木站在一邊,往日有些輕狂和乖張的臉上顯出一點局促。 他想起來聽學(xué)生談?wù)撨^高一七班的周木,長得帥氣、獨來獨往、成績倒一、打架一流。 放青春傷痛小說里,妥妥一逆襲男主角。 他挑了挑眉,道:“沒惹事,就是最近成績退步了,所以我過來想問問是什么情況?!?/br> 周木一口氣xiele下去。 果然,就不能指望他家班主任能幫他打掩護。 全校倒一的成績,有退步空間嗎??? 老爺子信以為真,急得不行,跟陳詞聊了半天。直到周木在一邊保證下次肯定進步才定了定心。 窗臺上放著的是多rou,好養(yǎng)又顯得可愛。陳詞走過去,周木跟在他后面,默了半晌,主動說道:“爺爺偶爾能認(rèn)識我。” 語氣很清淡,說著還笑了一下,語意里帶了點嘲,“要不是您來這一出,他估計還以為我是入室搶劫的?!?/br> 陳詞碰了碰多rou,并不知道該說什么。 他只是想來看一眼,可是進來看見了一屋明亮、看見了滿墻獎狀、看見了一窗臺的植物,突然就覺得,這孩子其實不像他想的那么脆弱。 他想了想,問:“為什么考倒一?” 周木愣了一下,外面下著雨,他頭發(fā)都打濕了一些,生出一抹孤涼感。 過了很久,他開口道:“我媽回來了,說要接我走,說我在這耽誤學(xué)習(xí)?!?/br> “我爸巴不得我走,他還能少付點撫養(yǎng)費。”少年勾唇笑。 雨滴落到窗臺,又濺到手背上,陳詞聽見身后少年輕聲道: “可我走了的話,爺爺就沒人照顧了。” 出來的時候手機上收到了一條消息,顧言發(fā)的,問他在不在家。 說不清心里在期盼著什么,陳詞回了句不在。 兩秒鐘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