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節(jié)
俆馨笑得合不攏嘴,這一脫口,真是語不驚人死不休:“那葉jiejie嫁給我三哥好不好?大哥哥之前也說了,如果有合適的人家,就該給三哥定親了?!?/br> 葉香偶瞠目結舌,而俆溢掩住嘴一陣嗆咳,差點沒被剛才那口鴨舌噎死:“四妹,你、你在胡說什么呢!” 俆馨撅著嘴:“我哪兒有胡說,上回大哥哥明明是這么說的,而且三哥難道不喜歡葉jiejie嗎?” 俆溢瞬間紅透了臉,已經(jīng)不好意思看葉香偶:“我……我……” 別瞧俆馨年紀不大,但這輩分關系可清楚極了:“我喜歡葉jiejie呀,如果三哥娶了葉jiejie,那就是我的三嫂嫂,這樣葉jiejie就可以天天陪著我,不用再回淮州啦!” 出乎葉香偶的意料,俆溢居然沒怎么反駁,反而結結巴巴:“四妹,你別胡鬧了……況且這種事,總得問問表姑娘、表姑娘的意思……”然后深情款款地望向葉香偶,言外之意,葉香偶若肯嫁,他自然是愿意娶的。 “噗——”氣氛寂靜下,魏紫薰突如其來的笑聲,顯得分外明顯。 俆馨不解:“紫薰jiejie,你笑什么?” 魏紫薰眼波流轉,意味深長地講:“我是笑四姑娘的愿望恐怕要落空了?!?/br> “落空?”俆馨一聽,著急追問,“什么意思?” 魏紫薰聳聳肩,神秘兮兮地道:“總之呀,想讓葉姑娘嫁給你三哥,那是不可能的事。” 俆馨先是顰眉疑惑,繼而躥出一個念頭:“莫非是葉jiejie有心上人了?” 葉香偶汗流浹背。 因她不吭聲,俆馨只好求助地看向裴喻寒,豈料裴喻寒臉正黑得跟糊鍋底似的,居然順著魏紫薰的話,陰陽怪氣地道:“是啊,我也聽說,不是已經(jīng)有心上人了么?!?/br> 葉香偶心想他這是添什么亂啊。 偏偏裴喻寒不肯放過她:“而且不是還與對方定親了么?” 定、定親?葉香偶瞪大眼:“裴……我……我沒……我……不……” 她剛吐出那個“不”字,裴喻寒“砰”地一捶桌子,已是氣得七竅生煙,起身拽著她就往樓下沖。 葉香偶一頭漿糊,一路被他帶出酒樓,才算醒回神來:“裴喻寒,你這是做什么?” “做什么?這頓飯你還吃的下去?”裴喻寒胸口呼呼喘氣,沒有把飯桌掀了就已經(jīng)相當不錯了。 想到他當眾講的那番話,葉香偶玉頰微紅,語氣有點小埋怨:“剛才你怎么張口就來啊,我什么時候跟人定過親了?!?/br> 裴喻寒氣急敗壞:“難道不是嗎?” 她一愣。 裴喻寒不知是著急還是其它原因,雪玉俊容上多了一些胭脂顏色:“你、你早就是我的人了,不嫁給我,你還想嫁給誰?” 這話仔細聽來,算不算是一種變相的求親? “你說啊?!迸嵊骱募被鹆堑?,眼神驀又一變,陰沉起來,“難道你真打算嫁給俆溢?” 葉香偶磕磕巴巴:“沒、沒有……我……我誰也不打算嫁的……” “誰也……不打算嫁……”裴喻寒登時容顏慘淡,不知情的,還以為他被人當街捅了一刀。 主要提及親事,葉香偶也是一團亂麻,不清楚該如何作答,隨即發(fā)現(xiàn)一只手還被他緊緊攥著,大庭廣眾之下,引來不少行人的注目,她臉蛋發(fā)燙,試著抽了抽,卻沒抽動:“先放開我,那么人瞧著……” 裴喻寒被她那句話弄傷了心,直直盯著她,要哭出來似的:“不行,你今天把話給我講清楚了?!?/br> 葉香偶意外他跟自己較上了勁,一拉一扯之際,魏紫薰她們已經(jīng)走出酒樓,幸好裴喻寒是背身相對,看不清私下的動作,魏紫薰喚了一聲,趁著裴喻寒轉頭走神的功夫,葉香偶終于像小魚兒一樣溜出他的掌心。 “葉jiejie,剛才到底……”俆馨貌似一門心思想讓她當嫂子,打算繼續(xù)追問。 前后俆馨,后有裴喻寒,葉香偶開始后悔今天出門了,也怕了眼前這位小姑奶奶,急中生智,干脆捂著肚子裝痛。 這一招果然令俆馨驚惶失措,見她“痛”得厲害,趕快扶她登上馬車,葉香偶用眼尾余光瞟下背后,裴喻寒身如木樁般立在原處,眼巴巴的看著她,像條被拋棄的小狗。 第二天早上,葉香偶尚未睡醒,耳畔就傳來翠枝興高采烈的聲音,幾乎是用嚷的:“表姑娘,表姑娘快醒醒,外面下雪啦!” 下雪了? 葉香偶“噌”地睜開眼,連衣裳也不披,徑自奔至窗前,可不么,院子里白皚皚的一片,燈籠、廊檐、臺階、地面皆覆著雪,就像畫里的留白,半空還飄著鵝毛大卷,仔細看地上,已足足堆至腳踝,顯然是從昨晚開始下的。 葉香偶高興壞了,急匆匆梳洗完,就跑到外面玩了一會兒雪,今天是滿月席,雖說趕上大雪,但并不影響大伙兒的熱情,園內(nèi)搭了大紅棚子,賓客坐在棚內(nèi)飲酒唱歡,頑皮的孩子們則成群結伴地在園子里打雪仗,雪球你丟一個,我丟一個,讓途中端菜的婢女不知所措,簡直跟過年一樣熱鬧。 葉香偶與眾女賓坐在另一個大棚里,早晨她遇見了裴喻寒,其實是裴喻寒先看到她的,因為她一抬頭,就對上那雙熾熱的鳳眸,只不過目光甫一交觸,裴喻寒居然把頭調(diào)開了。 滿月席一直從早上鬧到下午,葉香偶中途去解手,回來時,阿蕓忽然緊張兮兮的將一張紙條塞入她手里:“是公子爺托奴婢給您的?!?/br> 裴喻寒給她的紙條? 葉香偶意外一愕,趁四下無人,快速瞄了一眼,紙條上僅有四個字,梅崗涼亭。 字的確是裴喻寒的筆跡,不會有假,那裴喻寒的意思,是讓她現(xiàn)在去梅崗? 葉香偶搞不懂裴喻寒要做什么,躊躇之際,徐四、徐五姑娘跟魏紫薰一行人款款行來,徐馨如今成了纏人精,一見葉香偶,就纏著不放:“葉jiejie,我們正要去軟云閣,你和我們一起去看大嫂還有小公子吧,” 盡管今日是滿月席,但孩子畢竟太小,上午抱來讓眾人見了見,就又隨裴蘊詩回軟云閣了,葉香偶聞言不好推辭,被徐馨抓著胳膊拉走。 裴蘊詩見她們一大波人來了,開心不已,聚在一起說說笑笑,興頭時,還吩咐下人取來投壺,在屋內(nèi)玩起投壺游戲,眾人興致勃勃,唯獨葉香偶有點心不在焉,想著這么冷的天,裴喻寒如果等不來自己,應該先回去了吧? 等她從軟云閣出來,已經(jīng)過去兩個時辰,天色仿佛染上一層墨汁,雪還紛紛灑灑地下著,葉香偶回到芙蓉居,派阿蕓去打探了下,得知裴喻寒此刻人不在東蘭院,也不知去了哪里,她心內(nèi)一個激靈,立馬披上斗篷,也不讓翠枝跟隨,獨自前往梅崗。 今晚的月亮又大又圓,好似洗得亮哇哇的銀盤,照應著地面的雪銀白發(fā)亮,葉香偶雖沒提燈,但借著月色,依稀看得清路,她小心翼翼登上山頂,篷衣拂過梅花簌簌,終于找到那處涼亭,卻是空空無人。 她暗自松口氣,看來裴喻寒果然已經(jīng)回去了,發(fā)了一陣兒呆,正打算折回,驀聽花林暗處傳來細微響動,緊接著冒出一道黑乎乎的人影。 ☆、第90章 章[連載] 她嚇了一跳,忍不住驚呼,不過對方很快從陰影里脫現(xiàn)而出,竟然是裴喻寒。(鳳凰小說網(wǎng) 全文字 無廣告) 他身披一件價值千金的白狐皮裘,襯得雋美俊龐紅彤彤的,亦如喝醉了酒一般,卻是被生生凍出來的。 他都快氣死了:“你怎么到現(xiàn)在才來?” 葉香偶呆若木雞,見他使勁裹著那件白狐皮裘,渾身直打哆嗦,發(fā)絲、耳鬢、肩膀皆覆著一層薄薄的霜雪,朝她走來的短短幾步,腿腳都發(fā)僵不利索,顯然守在這里等了許久。 葉香偶怔愣半天,嘴里才逸出幾個字:“裴喻寒……你沒走?” 裴喻寒沒好氣道:“我不是讓阿蕓給你紙條,說了在這兒等你嗎。” 但葉香偶哪料他會這樣死心眼,直至現(xiàn)在也沒走,結巴著解釋:“我……我后來被四姑娘她們叫去軟云閣,看望詩jiejie來著……” 裴喻寒聞言,不再言語。 葉香偶擔憂:“既然我沒來,你干嗎不先回去,萬一凍病了怎么辦?” “你不還是來了么……”裴喻寒賭氣地瞪著她,卻又掩不住那么點委屈撒嬌的意味,“你過來點。” 葉香偶不明意,跨近兩步,結果被他一把摟入懷中。 他雙臂環(huán)得死緊,仿佛把她當成了貼身不離的暖爐,不待她說話,已是啟唇:“我好冷……讓我抱會兒你……”聽似商量的口吻,動作卻不容人抗拒。 但他的確被凍壞了,嘴唇都泛著淺紫色,就像顫葉在微微哆嗦,葉香偶想他在雪中足足等了自己兩個時辰,整顆心也仿佛這飄上指尖的雪花,軟得一掐就融化了,沒有反抗,安靜地偎在他懷里。 夜色真靜,連雪花飄落的聲音都可以聽到。 兩個人相互依偎,卻絲毫不覺得冷,葉香偶問:“為什么叫我來這里?” 裴喻寒沉默片刻,依依不舍地松開她:“跟我來?!?/br> 葉香偶被他牽著手繞過涼亭,望見后方平地上居然堆著兩個小雪人,樹枝為手,緊緊相挨,就像他們此刻一般,手牽著手,是永不分離的姿勢。 葉香偶吃驚。 “你記不記在韶州的時候,咱們一起堆的雪人?一個叫阿念,一個叫阿寒……阿念與阿寒,永遠不分開……” 仿佛很冷,又仿佛是種異樣的激動,裴喻寒聲音在遏制不住的發(fā)顫,如一個牙牙學語的小孩子,十分笨拙地吐字:“阿念……你愿意像它們一樣,跟我……不分開嗎……” 他漆黑的瞳孔深處,倒映著小小的她,雪花一片又一片的飛過,閃耀出刻骨銘心的情意,他攥著她的手,掌心里居然滲出潮濕的汗水來,那樣緊張、真摯、期盼、以及微微害怕地注視她。 害怕…… 葉香偶是知道他的……當年,他帶她到山谷里看蒲公英,因為她說過,誰讓她在夏天看見雪,她就嫁給誰,其實那個時候,他是在向她求親吧,可結果,卻是一場慘痛的悲劇。 她遲遲不答,裴喻寒目光含著哀傷與失落,逐漸黯淡下來,但依舊握緊她的手,仿佛自我安慰一般:“沒關系,我可以等……不管用多長時間……” 不管多長時間…… 十年、二十年……一輩子,到老,到白了頭發(fā),只要他活著,他的心始終不會改變。 而她呢? 葉香偶似乎剎那間想明白了,仰起臉,直直看著他,眸底水霧含笑:“傻瓜?!?/br> 她說:“冷念已經(jīng)死了,我現(xiàn)在,是葉香偶?!?/br> 既然老天讓她重新活過一次,那她該做的,便是珍惜當下,珍惜眼前人,讓曾經(jīng)的傷痛都過去,不是嗎? 有時候,人心中總有一個過不去的坎,理不清的糾結,每日每夜苦苦熬在心里,可也許某一天,甚至一念之間,就會突然想通、明悟,豁然開朗了。 她曾經(jīng)說過,她再也不要愛上裴喻寒,然而事與愿違,當她成為葉香偶,她仍是不可救藥的喜歡上了這個人。 大概,這就是冥冥中注定的吧,她注定愛他,注定只屬于他。 他明悟過來,眼中蘊有不可置信的欣喜,葉香偶笑著流下眼淚:“你答應我一個要求,我就嫁給你?!?/br> “什么?”或許現(xiàn)在,哪怕她要天上的星星,他也會不遺余力地摘給她。 葉香偶說道:“我要你給我唱首歌,就是那首……阿念與阿寒……” 裴喻寒表情一愣,但勾動唇角,果然唱了起來,阿念與阿寒永遠不分離……阿念與阿寒永遠不分離……唱了一遍又一遍,似乎是豁出去了,聲音特別大,也不嫌害臊,其實他平日根本不怎么唱歌,聲音有點跑調(diào),笨拙得不行,聽得葉香偶又哭又笑,心內(nèi)卻是滿滿的幸福。 事后的結果,就是裴喻寒病了。 好在隔日便退了燒,葉香偶來東蘭院看他,裴喻寒本來有些迷迷糊糊的,可瞧見她進來,整個人跟吃了醒腦丸一樣,第一句話便是:“你說話要算數(shù)?!?/br> 他還惦記那晚的事呢。 “算什么數(shù)?”葉香偶明知故問 “你……”裴喻寒生氣,死死抓著她的手。 他身子還有些虛弱,葉香偶不好再惱他,往那薄唇上落下蜻蜓點水的一吻。 裴喻寒兩眼放空,明顯傻了。 恰好這檔口裴蘊詩進了屋,葉香偶做賊心虛的要把手抽回來,孰料裴喻寒不肯,一拉一扯間,可全映入裴蘊詩眼中,掩著帕子撲哧一笑。 葉香偶被裴喻寒拽著手,特不好意思:“詩jiejie……” 裴喻寒語中則有祈求之意:“阿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