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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鳳還巢在線閱讀 - 第37節(jié)

第37節(jié)

    她在琢磨著要攛掇韓燕娘開個印書坊,不止印書,湘州府的讀書人比寧鄉(xiāng)縣多許多,還可以給好面子、想出名的家伙印點詩集什么的。挺有賺頭的。

    要說服韓燕娘投這筆巨款,她一個人是不行的,須得拉上麗芳。麗芳今年十二了,在家里說話越來越有份量了,也分擔了韓燕娘一些家務。

    這天,姐妹倆練完了拳,回房換衣裳。韓燕娘去檢查晚飯,與她們一道練拳的賀成章也自回房?,幏即掖覔Q完了衣服,便去尋麗芳。

    麗芳并不著急,才換好衣裳,正在梳頭。見她來了,還笑:“真是稀罕,你手腳怎么這般快了?”

    瑤芳道:“有個事兒呢?!?/br>
    “什么事兒?來說說,”麗芳一指旁邊的繡墩,“我這就好了?!?/br>
    “給阿敏阿毓的書還沒買呢,還有啊,我就想,每月出去買,忒麻煩了,也沒人幫我們挑好看的。大哥讀書也忙,又不像阿敏她哥,該讀的都讀完了?!?/br>
    麗芳是痛快性子,直言道:“你就說,想怎么辦吧?!?/br>
    “我聽先生說,外頭還有幫人印詩集的,咱們,能不能自己印話本子呢?我算過了,能賺錢呢。”

    麗芳這幾天跟韓燕娘,也在為錢發(fā)愁。若不想歪門邪道呢,就靠俸祿,溫飽而已。谷師爺那里,與幾家商鋪接上了頭,又有本地士紳,樂意孝敬的,賀敬文這個知府拿都不算多,也不盤剝,僅供交際,譬如向巡撫、學政等處送禮。賀敬文要想再買個紙筆,請個客,就得靠家產(chǎn)的出息了。雖無親族需要接濟(京城的租子,也與了族人一些辛苦錢),然本地有貧寒士子,他手指頭還要漏上一漏。

    光靠這樣,余不下什么錢。家里現(xiàn)在兄弟姐妹三個,日后麗芳還是想韓燕娘給她添個弟弟meimei的,這養(yǎng)大了、婚嫁,又是一筆花銷。確實頭疼。拿本錢開鋪子,縱能繞開了“官員不得經(jīng)商”,也得有人會經(jīng)營才行。思來想去,一時沒發(fā)覺有這樣的人才。

    現(xiàn)在聽妹子這么一說,她也覺得好像有理??诶锏溃骸澳銊e是自己想看書罷。也罷,我跟娘商議商議去。這印書的事兒,也麻煩呢,也得有人寫,也得知道哪些書有人樂意看,印了才能賣出去。那書稿,也得看有沒有犯忌諱的地方兒。你道這個就不得懂事兒的老掌柜了么?咱們?nèi)松夭皇斓摹闭f了一長串子。

    瑤芳卻知道,她是動心了。因為麗芳一面念叨她,一面已經(jīng)在掰著指頭想哪處鋪子合適,又要本錢若干,最后算出來,每月的盈余,已經(jīng)兩眼發(fā)亮了。

    瑤芳由著她說,也不打攪她,等她說完了,一拍裙子:“我去先生那里再借本書來看。跟你說,先生寫了一本《志怪錄》,有意思?!?/br>
    麗芳道:“咱們家仰仗先生的地方多著呢,等下個月,俊哥去府學里附讀,先生也能閑下來。要是能將他的大作付梓,想必他也是開心的。先不告訴他,給他個驚喜?!?/br>
    這就又添了一分可能?,幏夹Φ溃骸斑@大張旗鼓的,能不傳到他耳朵里么?也不用刻意瞞著啦。”

    麗芳驚訝地道:“你行么,越來越懂啦!好了好了,去讀你的書吧,我找娘去。”

    也不知道她跟韓燕娘說了什么,韓燕娘吩咐了宋平看著匠人砌炕,自己便請了谷先生來,問他此事是否可行。

    谷先生道:“主人家出本金,卻不能出面經(jīng)營,要么仆役,要么遠枝子弟。只消有個合適的掌柜,一切倒也不難。只有一條兒,也得有人看著,還得有人看書稿。須得是能拿主意的人。”

    韓燕娘笑道:“這個倒好辦。只要先生說不犯什么忌諱,就行?!?/br>
    這樣的事情,不能不告訴賀敬文和老安人一聲兒。母子二人也不想cao心了,往日想著光大門楣才好,現(xiàn)在家業(yè)興旺了,事情這么多,也是煩人,有人管那是最好了。羅老安人算是經(jīng)過富貴的,那里家里使的管事人也多,有人分擔,現(xiàn)在只有一個宋平能拿得出手,也不夠用,不如都交給兒媳婦。

    賀敬文還有種種顧慮,又覺得韓燕娘又讓女兒插手的意思,壯著膽子道:“女孩兒,怎么能拋頭露面?”

    韓燕娘笑道:“咱家人口也不算多,事兒也不多,我盡看得過來,平日里有宋平他們看著也行。用得著大姐兒的時候極少。再說,姐兒們也長大了呢,以后自己居家過日子,難道也什么事都不管?現(xiàn)在先練練手兒,總比到婆家兩眼一抹黑來得強。在娘家,虧了賺了的,都是自家的事,到了婆家,管不好,要被人瞧不起的。老爺就當這幾百銀子打了水漂,只要姐兒能立起來了,也是值的。比拿這些子錢給她添嫁妝,她得益還要多些呢?!?/br>
    賀敬文不懂俗務卻聽明白了這一分道理,他家事都推給老婆,老婆就是管家務的。要是閨女不懂這些,當然可以責怪女婿不幫忙,卻也不好說女兒就樣樣出色。琢磨半晌,憋出一句話來:“你們看著辦吧,我不管了?!?/br>
    韓燕娘又想揍他了!

    賀敬文大概是覺出味兒來了,說一句:“我還有公務呢,今年本府士子要鄉(xiāng)試,多考中幾個,也是我的光彩,我琢磨著怎么叫他們沒有后顧之憂呢!”

    韓燕娘好氣又好笑:“你去吧!我們自己來?!?/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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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尋房子、招人手、進紙、買模子、活字、印出頭一批書來……一氣忙到了九月里,印書坊便開了張,選了個晴天,放幾串鞭炮,書坊里印張先生的《志怪錄》第一冊。書坊連著個書鋪子,書鋪里有先期印的幾套外面?zhèn)鱽淼臅充N的話本子。

    有知府的背景,地痞無賴不敢上門來收錢,掌柜的也省心。谷師爺很容易就招了一個本地的宋掌柜,宋掌柜還跟宋平認了個親,哥哥弟弟叫得好不親密。韓燕娘見狀,便命麗芳多加關(guān)注。

    麗芳笑道:“娘只管看炕盤好了沒有,這個我省得。又有一樣,咱們總印旁人的書,也不是個事兒,是不是張個榜,許人投稿來?不然,總比人慢半月,賺不著頭道的錢?!?/br>
    韓燕娘喜道:“你能想到,自然是極好的?!庇謫柆幏加惺裁粗饕鉀]有。因事情辦成了,麗芳便不再瞞著,說這主意是妹子出的。韓燕娘頗覺欣慰,以兩個女兒都能懂事,真是太好了!

    瑤芳見她們辦事整齊,也沒什么好挑剔的,只說:“須防走水?!?/br>
    韓燕娘笑道:“放心,咱們看這鋪子在這里,那印書的地方,臨著河?!?/br>
    瑤芳想想,再無可挑剔,點頭道:“嗯!我看不出有毛病啦?!闭Z畢,被麗芳揉了揉頭?,幏寄X袋一暈,嘟囔:“別碰頭,暈?!?/br>
    韓燕娘捂嘴兒笑了,吩咐宋掌柜去張榜收書稿,價格面議。

    書鋪開張,韓燕娘帶著女兒們過去了,賀成章要讀書、賀敬文要接見秋闈歸來的學子,都不曾來。此后,書鋪漸漸上了正軌,韓燕娘或自己去,或者攜女兒去,麗芳管得多些,瑤芳因“年紀小”只是看著。也收了些稿子,韓燕娘就不敢讓女兒先審稿了,怕有yin詞穢語,不合叫年紀小的姑娘看,先自看了回,覺得沒大礙了,再叫女兒們挑:“你們讀的書總比我多,看哪個好看,就選哪個?!?/br>
    姐妹倆的眼光倒還不錯,宋掌柜也是做老了的人,一些不合小姑娘看的,他自去挑選。因知道姑娘總是要出嫁的,保不齊這鋪子就成了誰的嫁妝,又或者,人走了,也不會來搶這個鋪子,總是不會礙了他的地位,宋掌柜也懶得跟小姑娘計較,反而會指點一二。

    如是過了一個月,瑤芳穩(wěn)重,麗芳好新奇,宋掌柜最后再把個關(guān),挑出來的幾篇稿子湊成一本,賣得很是不錯。鋪子漸漸回本兒,宋掌柜臉上也有了笑影兒。他有經(jīng)驗,這書一出來,便會有人盜印,不如一次多印許多,叫那盜印的無縫可鉆。頭一批自家賣完了,賺了錢,后面再有盜印的,也不會造成太大的損失。

    瑤芳見了這樣不行,對宋掌柜道:“總攔不住人盜印的,不如賣個新鮮?!?/br>
    宋掌柜因問什么是新鮮,瑤芳笑道:“因我們姐妹也會看點子雜記,每每看先生的《志怪錄》便急著看下文兒。若這新稿子只有咱家有,有著急看的,一聽說有說的,必往咱家來求新的,他們盜的,總是要晚一步的……”

    宋掌柜道:“那的得發(fā)些招貼,叫人知道,好看的在咱們這里。小娘子不知,這里有些人最是無恥!譬如大姑娘看中的這個‘逍遙生’寫的本子,他們看逍遙生寫的好,便冒充是逍遙生寫的!反壞了咱們家的名頭,實是可惡!”

    瑤芳道:“那就一并寫進招貼里,寫好了,下月某日,咱家鋪子這里出下一回。收了他們預訂的錢,送貨上門也行,他們自取也行?!?/br>
    宋掌柜首這:“這倒使得?!?/br>
    瑤芳辦成了一件事兒,心情好了不少,麗芳慧眼識英,心情也是不錯。姐妹倆共乘一車,一路議論著逍遙生上回寫的內(nèi)容,猜著他下一回要寫什么?;氐搅思依铮瑓s遇著賀敬文在韓燕娘那里發(fā)脾氣:“豎子敢爾!他一輩子也就是這樣了!”

    麗芳問果兒:“這是怎么了?”

    果兒小聲地道:“就是那個趙神童,他不是才中了舉人么?十七中舉,多光彩體面又難得的一件事兒?老爺今天召他來,說,明年春闈,許他住咱家京城的宅子里,又說,寫信叫他給容尚書??蛇@趙琪不識抬舉,說,一舉人足矣,他也不缺錢花,再考進士,也是無用,不如享樂人生,竟是不想再考了。老爺越想越生氣,再派人去尋他,他沒影兒了!”

    想考的考不上,能考的不去考!難怪賀敬文要氣破肚皮了。

    湘州城,一處幽巷大宅,門邊掛著個木牌,寫著趙宅二字。寬敞的書房,炭盆燒得旺旺的,墻上盡是書籍,黃花梨的大桌案前,一個著青緞子皮袍的少年,執(zhí)筆寫下落款“逍遙生”。

    ☆、第53章 別扭的孩子

    趙琪,字子玉,湘州府一代傳奇。此君也不知道是命好還是命不好,生在本地富貴人家,趙姓也算是數(shù)得上名號的家族,只有一點不好——多少年了,沒出過什么有功名的人,頂天了出個秀才。然而趙家卻是生財有術(shù)的,不好公開經(jīng)商,暗地里也做了不少生意,趙琪他爹十分有錢。除此而外,明面兒上的田產(chǎn)鋪面,也十分興旺。

    說起來他這胎投得是不錯。奈何十余歲上死了親爹,他娘被族人的風言風語逼得沒辦法活了下去,一根繩兒吊死了,族人還通過汪知府,給他娘立了座牌坊。他家就他獨苗兒一根,只恨尚未成年,要他再“夭亡”了,偌大家資,都得歸了族里。

    他也是個光棍兒,抱著爹娘的牌位,帶著個老仆,跑廟里蹲著了,要給爹娘誦經(jīng)祈福,還要守孝三年。如許家資,統(tǒng)統(tǒng)舍給了寺廟,還大舍了一個月的粥,來領(lǐng)粥的窮人從湘州府能排到京城去。

    三年一過,他從廟里出來,直奔了考場,考了個秀才出來。溫一溫書,再去考舉人,今年十七,便做了舉人。廟里住持也極慈悲,又“送還”了他兩處宅院、幾處鋪面,并半數(shù)田產(chǎn)。還在廟里為他做法事,祝他高中。

    哪知這貨將圣賢書往犄角旮旯里一扔,他死活不考了。無論是住持還是賀知府,都不明白這是為什么,險些要被他氣死。住持說了,再考,他再還宅子還鋪子。他不干。知府說了,考進士,借他宅子幫他給容尚書牽線,他裝死。

    自打放榜出來,他就縮在家里,閑來無事,寫個話本什么的。寫出來之后要投稿,發(fā)現(xiàn)本府的一家印書坊早關(guān)門大吉了,一打聽,卻是才收了書稿沒多久,就被人盜印了,還要花錢買書稿,入不敷出。

    趙琪,哦,逍遙生,寫了稿子,無處付梓,哀聲嘆氣四下蹓跶,巧了,看到這間新開的綠汀書坊,名兒挺雅,又是新開。再看招貼,給的價也公平,打聽一下,據(jù)說是賀知府家開的。行,這個一時半會兒倒不了。

    就它了!

    逍遙生就投了稿子,被幕后的小老板看中了。麗芳看到這書稿的時候,恨不得將逍遙生捉了來關(guān)進小黑屋里,寫不出下面不給吃飯。問一句:“這書生人呢?”

    她新近換的丫頭香蘭道:“是個小廝兒包了一卷包袱說是代他家小郎君投遞的?!?/br>
    麗芳無奈,只得命人拿了契書來,簽字畫押,付了錢。先拿了書稿,命人去印。請宋掌柜寫了信,約下一回的稿子。趙琪只不過閑來無事,想有個地方將他的書稿印出來而已。他更想寫幾折戲,那個得細琢磨,寫話本子權(quán)當練手。見價錢給的公平,也不推辭,簽了書契,依舊命小廝拿了來。

    既簽了訂購下一回的契書,趙琪便將早寫好的書稿抽出來,吩咐小廝白墨:“過兩個月,拿這個過去,換錢來。”

    白墨笑道:“老爺又不缺這個錢,還念著日子吶?”

    趙琪道:“哎~老爺我現(xiàn)在喜歡在商言商?!?/br>
    白墨是他從廟里出來的時候,拐的一個小和尚,小和尚還了俗,求老爺給起個名兒。趙琪也不知怎么想的,就叫他白墨。兩人年紀相仿,說話便也沒太多忌諱,白墨笑問:“那要不在商言商了呢?”

    “給多少錢,我都不寫了。”

    白墨笑道:“怪不得師傅說,您真是欠人在外頭抽打著才肯往上爬呢。”

    “嗤——甭替他遮掩了,他說我屬驢的?!壁w琪也沒讓老住持好過,當時回的是“我是犟驢,您是禿驢,一對兒~”被老住持拿著禪杖打了出來。

    主仆二人說笑著,完全不知道還有一個正在等下回的姑娘,恨不得偷了她爹的大印,調(diào)一隊衙役去找這個該死的逍遙生,問一問崔生究竟有沒有逃脫jian人魔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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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瑤芳近來覺得jiejie有點奇怪。麗芳是個急性子的姑娘,也只是做事急切些,口上利索些,如今她這急模急樣的,倒好像有什么心事。瑤芳看一看jiejie的年紀,想她近來常往外去,心頭咯噔一聲,就怕她怎么了。

    仗著自己“年紀小”,瑤芳裝個嫩,對著鏡子照一照,選了個最可愛無害的笑臉兒,軟糯糯尋她jiejie去了。前后院子,十分方便。抬腳就到,又看到麗芳在打轉(zhuǎn)兒,不知道的還道她尿急。

    大冷的天兒,她也不嫌凍得慌,正在院子中間跺腳,兩只手捏在一起,放在丹田那里直抖。鼻子眼睛都要皺到一塊兒去了,白瞎了好相貌。韓燕娘給她新做的鵝黃面兒繡牡丹的長褙子,吊著毛里子,是韓燕娘舅舅給的好東西。本當雍容華貴的妝束,硬是叫麗芳穿出了猴急樣兒。

    瑤芳哭笑不得,還得接著裝不知道,好奇地問:“阿姐,你怎么了?馬桶壞了?”

    麗芳:……想揍她了,怎么辦?不過在這個時候,有個人說說話,也是好的??!麗芳抓著妹子的胳膊:“我恨自己手賤吶!怎么就看完了呢?”

    瑤芳奇道:“手賤?你用手看什么???”

    麗芳跺跺腳:“你不知道,還不是那個逍遙生!我將第一卷看完了,才發(fā)覺……旁人看第一卷的時候,我早看過了,得跟著他們一塊兒等第二卷吶!急死我了?!?/br>
    白擔心一場。瑤芳送jiejie一個白眼:“你等著唄,下回他送書稿來,你還是比旁人早看。”

    瑤芳放下心來,也想揍她姐一頓。姐妹倆你看我、我看你,瑤芳果斷去尋張先生了。

    近來因賀成章去府學里蹭課聽,麗芳的功課又減了,現(xiàn)在每日只要交幾頁字,隔幾日畫幅畫,張先生每月查她讀了多少經(jīng)史。至于瑤芳,只管自學,讀完了律令會典,再從頭讀史——這個書太多,沒個二、三年看不完——有不懂的只管問。張先生肩上的擔子輕了不少。

    張先生更有時間去關(guān)注賀敬文的公務,賀敬文于這些事情實不精通,也將許多瑣事都交給兩位師爺。兩人就怕他外行從中犯錯,他放手了,兩人求之不得?,幏济客鶑埾壬抢锎蛱较ⅲ套h事情,每日都有最新的邸報看。

    不知道從什么時候起,家中上下對于瑤芳跑張先生那里、偶爾還跑到賀敬文的書房翻點書報這件事情,都保持了默認的態(tài)度,沒人覺得有什么不妥。習慣,真是件可怕的事情。

    到了張先生那里,張先生正在寫東西,《志怪錄》已經(jīng)付印了第一冊,余下的內(nèi)容張老先生覺得寫得不太好,還要再修改。見她來了,張先生放下筆,拿了塊濕手巾擦手:“邸報都在那邊了,小娘子自己看?!?/br>
    瑤芳翻邸報的功夫,張先生收拾方才寫的字紙,收拾完了,瑤芳也看完了:“打大前年前,就沒消停過?!贝笄澳?,今上登基的日子。

    張先生笑道:“若大一個國家,盤根錯節(jié),沒個三、五年,哪里能收拾出個大模樣兒來呢?就是令尊管這一縣一府,到如今也還沒摸清底細呢。”

    瑤芳將邸報放下:“縱然現(xiàn)在不知道,先生也知道到哪里找,不是么?”

    張先生揉揉額角:“不止是這個。小娘子知道么?那位千戶,正在整頓武備,清點甲仗、人馬,也不知道他要做甚?!彼緛硎怯^察“異聞”也就是眼前這小丫頭的,哪知道會越陷越深呢?楚王會謀反這件事情,快要成為他的一樣心病了。聽說這姜千戶的長子會附逆,次子本來就不該出現(xiàn),張先生的腦袋就更疼了。上了年紀,原本精力就不如壯年,現(xiàn)在還遇到這種事情,張先生已經(jīng)幾個月沒有能夠一夜睡到天光大亮了。

    瑤芳眉頭皺了一下,低頭看了一下雙手,微笑道:“正好?!?/br>
    “?”張先生不明白什么東西“正好”了。

    瑤芳道:“新官上任吶,總要摸摸底的。千戶要清點他的兵,知府就不能清點他的民了么?”

    張先生反問道:“我說的書,小娘子真的都看了么?無故清查戶口,真要擾了民,也不好解釋。令尊與上頭的關(guān)系可不怎么好,巡撫、布政使那里沒人替他遮掩?!?/br>
    瑤芳笑道:“清點兵戶,必然與民戶相連的。近來流民不是說不少么?就拿這個當由頭,查一查這幾年到湘州府來的人,造個冊,原本的人口不動?!?/br>
    “小娘子是說?”

    瑤芳依舊不太放心那個消失了的花魁,希望能將她找出來。哪怕是□□,也是有戶籍的。她只要不是拋籍的流民,到了某地,總要有些痕跡的,賤籍,也是籍吶。照她的記憶,這人應該已經(jīng)到了,保不齊正在湘州府哪個角落里貓著呢,翻翻戶籍,或許會有收獲。

    張先生權(quán)衡了一下,點頭道:“這個使得??v使找不出那人,也可趁機梳理一下,免得到時候手忙腳亂——王府那里,似乎有些不對。”

    “咦?”瑤芳對楚王府還是挺關(guān)心的,“難道這一切都是因為那里的變動?”

    張先生道:“王府的侍衛(wèi)們,有些奇怪,哦,小娘子或許不知,他們那里,也有人喜歡看咱家鋪子里的話本一類,故而常有接觸。不好說有多大的變化,只是感覺不對?!?/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