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皇帝發(fā)話作保，容閣老順坡下驢，承認(rèn)自己“過于小心”，應(yīng)該相信皇帝，回去就給兒子解了禁。憑什么呀？！老子做官就不許兒子考試，考上了就說有貓膩！老子的兒子，生來就聰明、請的是最好的師傅、念的是沒有一絲錯訛的書，這要再比不過山村私塾教出來的野路子，老子打爆他的屁股！

    回來就嚴(yán)令兒子：“必得做出一篇錦繡文章來，堵了人的嘴！”

    容二老爺來了精神，笑道：“妙極妙極！我昔在翰林院，也很是調(diào)教過些庶吉士，我親自來教他。怎么樣？二叔疼你吧？”拎著侄子去書房疼愛去了。容七郎見二叔神色猙獰，急著拖個一起受難的，又將賀成章出賣了：“連老賀一起吧！別當(dāng)我不知道，您想招他當(dāng)女婿！岳父教出個進(jìn)士女婿來，美談吶！”這樣挨揍的人就有了兩個，有人分擔(dān)了。

    賀成章因此受益，被容二老爺一紙手書召進(jìn)了府里，與容七鎮(zhèn)日挨捶。容二老爺跟庶吉士們說話時得客氣，多少犀利的話只能生生咽下去，對晚輩就沒那么客氣了。到得春闈前放回來準(zhǔn)備考試的時候，賀成章已經(jīng)有了一種“我一定得考上，可不想再受他這一回罪”了的斗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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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春闈與秋闈，也沒太大的不同，最后還得筆桿子說話。瑤芳頭回cao持這樣的事情，心情是激動的。一直到把哥哥給接回了家，看他第二天起來，請回來的郎中把了脈，說他沒事兒了，才舒了一口氣：“這下我可放心了。哥哥必中的。”

    賀成章心知肚明，對她道：“我去將文章默寫出來，拿去給閣老看看，大概也就有數(shù)了。一甲是沒有我的份了，二甲或許可以?！?/br>
    瑤芳道：“一甲二甲，又有什么？容閣老也不是狀元吶。”

    “胡說八道?！?/br>
    “隨你怎么說，哎，姐夫就要散館了，要能留京就好了，仕途通順。咱們也不會分在兩地?！?/br>
    “我看使得，進(jìn)士外放的并不太多。這樣的品級，出去做縣令？不大相宜。多半是在京里熬幾年，外放知府一類，再回來往上走?！?/br>
    兄妹倆正說閑話，宋平急匆匆走了過來道：“哥兒、姐兒，林百戶那里派人送來的消息，說是與咱們家老爺有關(guān)。老奴將人安置在廳里吃茶了?！?/br>
    賀成章道：“我去看他?！?/br>
    與林百戶相交，好處也是顯而易見的，某些消息確實(shí)很靈通。來人帶來了一個壞消息：姜正源受了箭傷，雖無性命之憂，卻也不能主事了。他會受傷，乃是莫大出了奇兵，襲了目前還算后方的湘州。賀敬文雖然無傷，也跟姜長煬一起穩(wěn)定了局勢，但是楚地的情況，又出現(xiàn)了波折。

    林百戶的信里寫得比較隱晦，但是賀成章還是讀出來的直白的含義：你爹是個棒槌。他夠盡職盡責(zé)，卻依舊不夠圓滑，也不夠會辦事。開始要堅(jiān)守的時候，他守著了就行。后來援軍多了，以湘州為據(jù)點(diǎn)，隊(duì)伍漸多，事態(tài)更復(fù)雜，他就應(yīng)付不過來了。你要有門路，想個辦法，讓他跟姜正清一塊兒回京吧，呆久了，怕他犯錯，晚節(jié)不保。

    賀成章驚出一身的冷汗，給了賞錢，打發(fā)走了信使，慌忙跑到容家去討求援——到了這個時候，求旁人都不管用了，這人情欠下也就欠下了！

    ☆、第80章 岳父神助攻

    容府。

    容二老爺正對著鏡子摸下巴：“找誰好呢？不行，找外人還是不放心！”

    容二夫人揉著手絹兒坐在一邊兒，看他對著鏡子自言自語，就是沒個準(zhǔn)話兒，也生氣了，一拍桌子：“你還有完沒完了？你這張臉，我都看煩了，你比我多看了二十年，也不膩？你倒是快著些呀！被人搶了可怎么辦？”

    天下的岳母，總是比毛腳女婿還要著急的，碰到個自己認(rèn)為合適的女婿，就恨不得將閨女當(dāng)天就送上轎。賀成章此番換個地方考試，順順當(dāng)當(dāng)中了舉，名次還不很低，據(jù)丈夫和大伯子說，這成績基本沒有水份，比照這個，春闈考中也沒有問題。

    容二夫人便著急了起來，等放了榜，手快有、手慢無，容二老爺官職不算低了，可閣老們家里也不是沒有小閨女不是？著急著催容二老爺，趕緊找人提親去。容二老爺便愁上了，就怕找個媒人，被媒人截了胡。

    被妻子一催，容二老爺?shù)溃骸耙?，還是請大哥出面吧?！?/br>
    容二夫人放心了，喜道：“我看賀大郎也有三復(fù)白圭的品格，就他了！”

    容二老爺搖頭晃腦地去找容閣老了。容閣老今天還算清閑，兒子眼瞅一個進(jìn)士跑不了，視作子侄的賀成章前程也算有著落了，前線也穩(wěn)住了，身為一個輔臣，確實(shí)可以暫時松一口氣的?？吹艿軡M頭汗地跑了過來，容閣老微一皺眉：“你這毛毛躁躁的，像什么樣子？”

    容二老爺?shù)溃骸案?，這事兒可比旁的都急！”

    容閣老道：“難道還有什么為難的事情不成？”

    容二老爺?shù)溃骸案纾影駥⒊?，你不幫我搶個女婿？咱要不搶先出手，我怕?lián)尣贿^旁人啊！”

    “你是說，賀家小子？”

    “自然是他！我看他這一科很穩(wěn)，過了這個村兒，就沒有這個店兒了。他也算咱們看著長大的，人品也過得去，家里人口也簡單，也都好相處，除了那個棒槌，他家旁人都很不錯?！?/br>
    容閣老抬手就給了弟弟一巴掌：“管管你的嘴！想把女兒嫁到人家家里去，還要說人家父親的壞話，你以為你是誰？好不好為孩子著想？”看容二老爺閉嘴了，才滿意地道，“這件事情，我已經(jīng)在想了，巧了咱們家七娘與他年紀(jì)也相仿。弟妹問過七娘樂不樂意沒有？”

    容二老爺?shù)溃骸胺凑?，她沒有不意?！?/br>
    “那就成了，剛好，他還沒有表字，我就贈他一字，也好領(lǐng)瓊林宴。以此為由，喚了他來，再說婚事。”

    容二老爺搓搓手，嘿嘿一笑：“大哥得這么個侄女婿，不吃虧。”

    “我看是你得這樣的女婿，很開心才對?！?/br>
    “那，不會被旁人搶了先吧？”

    容閣老捋須道：“怎么會？除了我，誰都搶不走這個先！他父親沒在跟前，他怎么敢擅專？憑他誰，搶上來都得先問過他父母。唯有咱們家，近水樓臺?！?/br>
    容二老爺?shù)溃骸熬烤惯€是要棒……呃，他父親點(diǎn)頭才好。”

    容閣老道：“這個你放心，賀敬文很快就要返京了，今天早上的消息姜正清受箭傷，葉國公與錦衣衛(wèi)都說，賀敬文守土之責(zé)已盡，接下來事務(wù)繁劇，恐他不能勝任，不如召回京中。免得他犯錯，也是保全之意?！?/br>
    容二老爺撫掌大笑：“妙妙妙！”

    容閣老又將他好一通訓(xùn)斥：“你這么大年紀(jì)了，給我收斂著些！這般不恭敬的態(tài)度就很不好！賀敬文再迂腐可笑，也是盡忠盡職。人是傻了些，心地卻不壞。這般嘲笑人，是覺得你自己很聰明？世上蠢人有無數(shù)種，最討厭的是自以為聰明！”

    容二老爺被罵也不生氣，乖乖聽了，聽完又腆著臉讓容閣老快點(diǎn)幫他定女婿。

    容閣老無奈地道：“真是怕了你了?！辈乓藛举R成章過來，門上已經(jīng)來報(bào)，道是賀公子投帖求見。

    這還真是巧了！容閣老道：“說不定，還是為了他父親的事情。你先不要著急，待我仔細(xì)問來?！?/br>
    賀成章心里焦急，面上還要鎮(zhèn)定如常。行了禮，謝了座兒。聽容閣老問道：“大郎今年青春幾何？”

    賀成章道：“晚輩今年一十有七?！?/br>
    容閣老便說，以后訪親會友，不夠要用到表字，可否贈他一字。冠禮取字的習(xí)俗到了如今，已經(jīng)不如先前嚴(yán)格了，自上到下，行冠禮的少之又少，大約如果太子到了二十歲，親爹還活著，可能會有冠禮，其他人就很難講了。取字也不是二十再取，而是什么時候方便什么時候取。販夫走卒，正經(jīng)的大名都慘不忍睹，更不要說什么字號了。而士紳人家，若是孩子進(jìn)學(xué)早，不到二十取字的也大有人在。

    取字原本就是要德高望重的尊長，容閣老哪樣條件都合適，賀成章便也不矯情，謝過容閣老，請他賜字。容閣老便書“文明”二字予他。等賀成章道過謝，又問起他家里的事兒。賀成章少不得耐著性子，一一答了，從祖母的身體，到小弟的學(xué)業(yè)。賀平章如今到了開蒙的年紀(jì)，不好總叫jiejie教著，得尋著穩(wěn)妥的塾師才好。容閣老有心將賀平章也收到家里來，與自己的孫子們一起讀書。

    賀成章有心事，聽容閣老說的都是好事兒，不及推辭，全都答應(yīng)了。正想快刀斬亂麻，跟容閣老提父親的事情，容閣老已經(jīng)笑容滿面地問他：“你父親給你定過親沒有？”

    賀成章顧不得自己的心事，傻乎乎地重復(fù)：“親事？”

    “然。你不會不知道，少年進(jìn)士有多么搶手吧？”

    賀成章感動得都要哭了，正愁著呢：“婚姻大事，總要父母做主?？v我并無婚約，可家父如今并不在京中的，這……總不會如宋時榜下捉婿一般吧？”

    容閣老微笑道：“我正要與你說這件事情，固不如宋時，卻也搶手得狠。怎么樣，你今天想出我這個門，可是很難了?！闭f著，對著弟弟的方向一呶嘴。

    賀成章：……這是什么情況？！

    容二老爺一卷袖子：“我家七娘，與你年紀(jì)相仿，現(xiàn)正待字閨中，也是幼讀詩書，也知人情世故。不好說有多明艷動人，也是端莊大方。嗯，見不著媳婦就先見大舅子小舅子，你看七郎那長相，就該知道，我家七娘是很不差的，如何？”

    容閣老道：“至于令尊，你就更不用擔(dān)心了。內(nèi)閣今早才建言陛下，將他與姜正清一同召回。這么些年，他們也辛苦夠了，是該回來了。陛下已經(jīng)允了?！?/br>
    賀成章松了一口氣：“但憑長輩們做主。晚輩這便回家先稟告祖母。不瞞世伯說，正因得了消息，道是前方的事情太多，家父官職低微，彈壓不住，想求救于世伯，將家父調(diào)回來的。”

    容閣老道：“可真是巧了。”心里更是滿意，賀成章欲求之事已經(jīng)達(dá)成，他還能坦言相告，實(shí)在是個可靠的人。

    三人又說一會兒話，容二老爺越看這女婿越滿意，還要拉他去見老夫人。賀成章去了一塊心病，自不推拒。事雖不曾定下，兩家已心知肚明，老夫人身后屏風(fēng)里，也不知道躲了多少女娘，將賀成章從頭看到了腳。隱約有一聲“那書簽可丟得有準(zhǔn)頭”，又是一陣輕笑。

    容老夫人得此孫女婿，更是開懷，笑對兒子們道：“你們辦事，我真能放下心來了?！庇謫栙R成章的情況。容閣老已經(jīng)有了腹稿：“兒使人緊隨天使南下，親自修書一封，與他將事講明?？偛粫腥吮任业氖指炝恕！?/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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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果然是沒有人的手比他更快，一來榜還未曾放出，二來賀敬文還不在眼前。便是羅老太太，也不能越俎代庖，決定了賀成章的婚事。賀成章心里有數(shù)，二月底一放榜，他在二甲最末一名，身價倍增，想收他做女婿的人不知凡幾，皆被他以：“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不敢擅應(yīng)?！苯o攔了回去。

    與他這般煩惱相比，容薊就要輕松得多。他因家世既好，相貌也極好，被皇帝有意點(diǎn)作了探花。本該是最搶手的一個，只因有個閣老的爹，沒人敢搶他，都眼巴巴地往容閣老、容老夫人那里湊。能往這二位眼前湊的，都不是一般人兒，兩位也有些眼花。好在容薊還年輕，拖得起，慢慢相看就是。

    報(bào)喜的鑼聲一路響到月光胡同的時候，整條胡同都沸騰了起來。羅老太太聽宋婆子來報(bào)：“老太太、老太太，大喜、大喜，咱們家哥兒中了、高中了！”樂得一口氣沒提上來，咕咚一聲，仰倒了。

    眾人手忙腳亂地將她救起?，幏紟煆膹埳裣桑鸬ぐ腩w也沒煉出來，倒是從老君觀里學(xué)會了幾張藥方，閑時合了些丸藥，皆是道家經(jīng)數(shù)百年的靈驗(yàn)方子。拿半個巴掌大的小銀匣子裝了，應(yīng)急的時候取一丸和水服下，立竿見影。羅老太太緩過氣兒來，頭一句話就是：“我得給菩薩上香，還愿！盼了三代人吶！打從你們曾祖過世，你們家這還是頭一個進(jìn)士吶！”

    瑤芳道：“先給了賞錢吶！”

    麗芳嗔道：“等你想起來，人早走啦。”她早使人發(fā)了賞錢，又歡喜地籌辦酒席。瑤芳見祖母無恙，也有了心情：“人逢喜事精神爽，阿姐這么開心，怕不只是為了哥哥吧？我的好編修娘子～快將姐夫叫了來給哥哥摸兩把沾點(diǎn)好手氣，也考中個庶吉士來?！?/br>
    趙琪在翰林院三年學(xué)滿，散館出來，考試成績比殿試還進(jìn)了兩名，被授了翰林院編修之職。正七品的官兒，未必有一些同年外放做了上等縣的六品知縣品級高，卻是真真的清貴要地，通往內(nèi)閣的必經(jīng)之路。

    麗芳心情好，也笑道：“什么時候我有個妹夫，就將你姐夫送給他從頭摸到腳也行！”

    瑤芳一擰臉兒：“我去看看爹娘的臥房收拾好了不曾?！笔裁椿槭聝喊?，她現(xiàn)在越來越不想了。經(jīng)的事兒越多，看這些同齡人都覺得很多人有點(diǎn)蠢，她沒那個心情養(yǎng)個“童養(yǎng)婿”。

    賀敬文調(diào)回京的旨意是明發(fā)的，他被調(diào)回京里來做僉都御史，依舊是正四品。按照慣例，同品級的官員，京官兒天然比外官高半級。外官入京，授原品的官兒，等于升了半級。出身的關(guān)系，沒有意外的話，他一輩子也就是這么個水平了。元和帝也算是知人善用了，賀敬文是個傻棒槌，這事兒大家都知道。要怎么樣將一個傻棒槌的作用發(fā)到極致，是十分考驗(yàn)人的事情。既然傻就做御史吧，反正你堅(jiān)持原則，而且以你的智商摻和不了黨爭之類的事情，正好給我看著百官！當(dāng)然，日后元和帝因?yàn)檫@個決定而悔青腸子，就是后話了?，F(xiàn)在，元和帝還覺得挺美，自己真是個聰明人。

    賀敬文是與姜正清一同來的，因?yàn)榻灞槐頁P(yáng)為宗室里的忠義之士，原本只是個奉國中尉的，現(xiàn)在被獎為正二品的鎮(zhèn)國將軍。給了爵位，原本的世襲千戶就銷了。姜長煬頗有軍功，又在軍事上頭很有天份，于加封輔國將軍之外，被任命為都指揮使，又是手握重兵了。姜長煥也被捎帶著做了輔國將軍，為此，賀成章還親自到他家的新宅子里給他暖宅、道賀。

    姜長煥年已十四，宗正與御史皆上書元和帝，以其年紀(jì)漸長，不好久居后宮，請賜宅安置。元和帝委實(shí)舍不得這個越看越順眼的族侄，好容易拖到了現(xiàn)在，才將他放出來，放的時候依依不舍：“且回去盡幾年孝，等你哥哥回來了，你來過來陪伴朕。”

    雖說兒子是自己的好，可這世界上還有一種生物，叫做“別人家的孩子”。姜長煥得葉皇后教導(dǎo)，一舉一動都透著風(fēng)范，既謙和又薄帶威嚴(yán)。他比前兩年長高了好些，小時候的“肥壯”化作如今的修長。巴掌寬的腰帶束得緊緊的，愈發(fā)顯出身段來。大紅的錦袍襯得面色瑩潤如玉，唇若涂朱、目似點(diǎn)漆，口角還帶一點(diǎn)不在乎的笑。正是元和帝心里合格的兒子該有的樣子。

    姜長煥對這位族叔卻沒有太多的不舍，見識了他老人家今天把人當(dāng)寶貝，明天就掃到邊角里去的作風(fēng)，還真是跟他親近不來。倒是對葉皇后，數(shù)年相處，驟然分離，讓他頗為難過。然而年紀(jì)漸長，再留居宮中，御史們就不會這么委婉地“提醒”皇帝了，那得上本結(jié)結(jié)實(shí)實(shí)地彈劾了。

    一步三回頭，帶著對葉皇后的不舍，姜長煥到了新賜的府邸里面去。一應(yīng)的家什、陳設(shè)、奴仆，連附帶的田莊，都是元和帝賜的。有的人，就有那么一種本事，給別人的東西再多，也能讓人不感激。元和帝便是個中翹楚。

    比起被打過板子的人，姜長煥身上連半個指頭都沒挨著，無疑是受到了優(yōu)待。然而元和帝對于中意的人，就喜歡從精神上加以“調(diào)教”。召了來，當(dāng)面不說話，先晾你兩刻鐘，晾得你膽戰(zhàn)心驚了，再慢條斯理地說幾句似是而非的話，最后安撫幾句?；蛘哂袝r候會賞一幅完全看不懂信義的字畫下來，讓你猜猜猜。猜不出來，就一直提心吊膽著。從此又敬又畏，以達(dá)到死心塌地，不敢有小心思的目的。

    換個人或許有用，可遇到了同樣不按牌理出牌的姜家人，就出了事兒了。頭一個是楚王，憋屈得太久了，終于被刺激得反了?，F(xiàn)在是姜長煥，雖然被葉皇后教得很好，熊孩子的底子還在，遇到刺激，他心里的不滿也在暗暗地滋長著。

    自己孤獨(dú)地在書房里坐了兩天，姜長煥捏著下巴，琢磨著怎么讓元和帝也不痛快一下。直到這個時候，姜長煥才發(fā)覺，自己在京城地頭，還真是沒什么人脈。想要成事，還真得再過兩年才好。眼下，先從侍奉好父母開始，慢慢地交際吧。唔，家里的奴仆也得清理清理，擇幾個合用的心腹才好——這個等父母帶來家中舊仆，就可以開始了。眼下，這些人先湊合著用吧。

    提起筆來，寫了份帖子，使人送到賀家，與賀成章相約一同去接父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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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賀敬文抵京的時候，賀成章已經(jīng)考取了庶吉士，名次依舊不高，好歹拿到了進(jìn)翰林院再讀三年書的資格。而后這批新科進(jìn)士們便因情況不同，得了長短不一的假期，或回鄉(xiāng)探望父母、或完婚傳宗接代，爾后各奔前程。

    賀成章還在假期里，與姜長煥兩騎并肩，先往驛館見父母。賀長章春風(fēng)得意，見姜長煥面有憂色，好言安慰他道：“前頭傳來的消息，令尊并無大礙，只是前線不得安靜休養(yǎng)，才召到京里來的。更因楚地久戰(zhàn)未平，又生新亂，朝廷也需要令尊與家父回京，作個姿態(tài)。既然有這么個想法，輕易就不會讓他出事?！?/br>
    姜長煥勉強(qiáng)一笑：“大郎說的我都明白，明白是一回事兒，擔(dān)心父母卻是人不能免的?！?/br>
    賀成章道：“馬上就能見著了，好好盡孝。”

    姜長煥道：“大郎也對賀叔父提個醒，今上，不大好伺候。”

    賀成章在京城居住了這幾年，對元和帝的行為方式也有了一定的了解，更兼他妹子時不時在耳邊刺那么兩句，心有戚戚焉地道：“正是這個意思。太費(fèi)腦子了！”

    兩人生出知己之感，一路閑談，說著局勢，賀成章提醒姜長煥：“府上在京城沒幾個熟人，且把親戚走一走。各地藩王枝屬皆不在京中，以武起家的勛貴們還是有的。譬如葉國公，就是在楚地與長公子共事，這也是條事由。前線將官，家在京城的，沒有一百也有八十。令尊恐要做一回信使。”說著，丟了一個“你懂的”的眼色。

    兩人一道說，一道走，將見父母的緊張激動得到了大大的緩解，路也不覺得長了。到了驛館門前，只覺得話還沒有說完。驛館前站著一個熟人，賀成章跳下馬來，還與他打了個招呼：“林兄。”

    林百戶這一路就是混資歷去的，原就有門路，今番護(hù)送兩家北上，奔波個幾回，上下打點(diǎn)一下，等戰(zhàn)事結(jié)束，千戶不好說，副千戶妥妥就有了。見了賀成章也是笑逐顏開：“少年進(jìn)士，前途無量，”又向姜長煥行禮，“這必是少公子了！我在湘州見到令兄，少年英雄！少公子與他眉眼間十分相似，日后必也英雄了得?！?/br>
    姜長煥實(shí)實(shí)在在扶住了他的胳膊：“一路有勞?！?/br>
    林百戶笑道：“不敢當(dāng)。請——”

    引二人拜見父母。

    姜正清品階高，又是宗室，居在上房，賀敬文便在旁邊的院子里住下，此時卻都在上房說話。姜長煥與賀成章聯(lián)袂而來，各自拜見父母。分別三年，再次相見自有無數(shù)的話要講，林百戶識趣退下。

    簡氏看到小兒子長得高挑俊秀，與正在血火里拼殺的長子長得越來越像，又想起長子來，哭道：“我的兒啊！”姜長煥從她的懷里擠出半個顆腦袋，頭上新戴的金冠也擠歪了，好容易長得俊俏了的臉也顯出滑稽樣子來，滿眼關(guān)切地望著父親。

    姜正清吊著胳膊，眉眼間帶著疲倦，憨厚地一笑：“傷著了手臂，不是什么要害。”

    那邊賀敬文笑得跟個傻子似的：“哈哈哈哈！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