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逸微微頷首，端坐在了案桌后的楠木椅上，執(zhí)起狼毫筆翻閱開一本折子。

    ——“兒臣，叩見父皇！”

    李重元大步走近御書房，單膝跪地恭敬道。

    柴逸悠悠圈點著折子，頭也不抬道：“這一聲父皇，重元才喊了幾日，也不知后頭，還有沒有這個機會再一續(xù)翁婿的緣分?！?/br>
    李重元見柴逸并未讓自己平身，也是不敢妄動，卑順道：“兒臣有錯，一切都是兒臣的錯，還望父皇念在兒臣替柴家鞠躬盡瘁多年，原諒兒臣這一次！”

    “原諒？”柴逸放下手中的狼毫筆笑了笑道，“你求朕原諒做什么？你對不起的不是朕，是朕的永樂公主。朕倒是無心怪罪于你什么，只可惜…”柴逸搖著頭道，“朕只有永樂公主一個女兒，她是朕心尖上的寶貝，旁人可以傷了朕，但若是傷了朕的女兒…朕，永不原諒！”

    御書房外

    吳佐帶著幾人悠悠晃過，見書房大門緊閉，侍衛(wèi)也讓開幾步警覺的張望著四周。

    ——“吳將軍怎么得空到宮里來了？”侍衛(wèi)首領(lǐng)莫淵俯首道，“可是有事要求見皇上…”

    “不是。”吳佐神色略微閃過一絲慌亂道，“恰巧路過罷了。”吳佐故作自若的走近御書房，看了看那數(shù)名柴逸的親信侍衛(wèi)。

    莫淵湊近笑著寒暄道：“吳將軍凱旋回朝，皇上還特令由您兼管皇宮親衛(wèi)軍，您身上的擔(dān)子真是愈發(fā)重了，沒事就得進(jìn)宮親自巡視一番。”

    “皇上重托，怎么敢懈怠?！眳亲袈冻鲋t遜之色道，“今日就你們幾個守在御書房外？”

    莫淵點頭道：“皇上批奏折之時也用不了太多人，屬下幾個還是吳將軍您親自挑選的?！?/br>
    “嗯…”吳佐淡淡應(yīng)了聲，“剛剛我路過守衛(wèi)歇息的偏屋，看見你的人似乎在里頭為些小事有些爭斗，你可要去瞧瞧…都是莫首領(lǐng)你的人，我初接手宮廷親衛(wèi)軍，親自出面也是不大好…”

    莫淵臉色一變，忙道：“多謝吳將軍提點，屬下這就去看看…宮中鬧出事來，被皇上知道可是要重重責(zé)罰的…只是…”莫淵面露難色，“御書房這頭…”

    吳佐笑道：“莫首領(lǐng)無須擔(dān)心這邊，我暫且替你守著便是?！?/br>
    “那就多謝吳將軍了，屬下去去就回?！蹦獪Y鞠了一躬趕忙朝后院奔去。

    吳佐拍了拍剩下那名侍衛(wèi)的肩，示意道：“你們那幫子弟兄都是一股子暴脾氣，莫首領(lǐng)也是如此，你還也不跟去瞧瞧，勸著些。”

    那人忙不迭道：“多謝吳將軍提點，屬下這就去！”

    吳佐注視著這二人一前一后的背影，拾起袖子擦了擦額頭上就要滑落的汗水。身后驃騎營裴顯安插的護(hù)衛(wèi)瞅著吳佐的額間低聲提醒道：“吳佑將軍，剛剛您一動手，額頭點上的那顆黑痣…也被擦去了。”

    吳佑低頭看著手心烏黑的墨跡，狠狠道：“此刻說這個還重要么？都跪求老天速速做個了結(jié)吧！”

    御書房里

    “永不原諒…”李重元低聲念道，“永不原諒…父皇，重元自幼長在柴王府，不敢說立下多少驚世功勞，但也從未膽怯退縮過。祁王殿下居功至偉是不假，兒臣沒有功勞也有苦勞，父皇這樣都可以不念在心里…一句永不原諒…便要折煞兒臣多年的勞苦??？”

    “你想的太多了?！辈褚菘攘藥茁暤?，“你與公主和離之事，是你們夫妻二人的事，朕不能替公主做決定。你知道公主從小到大就是有主意的人，當(dāng)年她非你不嫁，便也是如此了。你就算做不了朕的女婿，做不了永樂公主的駙馬…但朕還當(dāng)你是大周臣子，就算李重元不是大周駙馬，也一樣可以為朕，為大周子民效力?！?/br>
    “父皇…”李重元抬高了聲音。

    “別再叫朕父皇。”柴逸犀利道，“和離之事已無回轉(zhuǎn)，你早些回去，了結(jié)此事對你和公主都是解脫。”

    “父…皇上…”李重元不甘起身道，“都說女婿如半子，我李重元入贅柴家數(shù)載，皇上又是否真的把我當(dāng)做半子…”

    “半子？”柴逸凹目深深注視著面前這張年輕俊美卻有些陌生的臉孔，“你知道是半子就好。”

    李重元眉心隱隱動著，壓抑著急喘道：“可重元從未覺得皇上待自己如半子，就算我為柴家豁出命去，也是得不了皇上的青睞吧?！?/br>
    “有婧兒對你的青睞，你還想奢望什么！”柴逸語氣愈發(fā)陰郁不悅，“人活一世，真心難得，重元，你應(yīng)該知足的?！?/br>
    李重元的神色驟然凝固，唇齒半張喃喃道：“重元懂了…重元懂了…”李重元緩緩閉上眼，顫聲道：“就是因為婧兒鐘情于我，我才得不了皇上的青睞，擔(dān)不了柴家一統(tǒng)天下的重?fù)?dān)…一切，只因為我娶了婧兒…”李重元睜開眼，唇角掠過寒冷的弧度，直視著柴逸不動聲色的凹目道，“皇上，重元此時此刻才明白——自打我娶了婧兒那一日起，我便是，斷了自己的前程吧。”

    柴逸撫著花白的胡須沉默不語，低頭又執(zhí)起擱著的狼毫筆，拾起一本折子隨意翻閱著道：“朕還有折子要看，你退下吧?！?/br>
    李重元僵直著身子沒有要起步的意思，柴逸頓了頓又看向不愿離開的李重元，嘆氣道：“你就當(dāng)情深緣淺也好，夫妻一場有些不舍不甘也是人之常情。朕會讓人把你與公主和離之事做的妥當(dāng)些，總會顧著些昔日駙馬的顏面…”

    “皇上！”李重元上前一步道，“那又是不是，我做不成永樂公主的駙馬，便又可以重拾自己斷送的前程？”

    柴逸驚聞此話，愣了一愣道：“朕不明白你話里的意思?！?/br>
    “皇上睿智無雙，怎么會不明白重元的意思？”李重元謙卑的眉眼挑起深藏許久的得意，“我的意思是…既然我已經(jīng)不再是駙馬之身，那我李重元是不是可以逐鹿更多？”

    “放肆！”柴逸怒指李重元道，“出去！”

    李重元看著柴逸因氣憤而轉(zhuǎn)成青紫色的臉，低聲勸道：“皇上切勿動怒，七心蓮藥效雖是立竿見影，可對身子損耗極大，尤其，是皇上您的心脈…”

    “李重元…你！”柴逸劇烈的咳嗽讓自己說不出話來，扯過蘸著冰片的帕子捂住口鼻急喘著，李重元見那潔白的帕子慢慢暈染出殷紅的血色，唇角揚起漠然的笑意。

    “重元憂心皇上的龍體，這才探知了些。”李重元緩緩踱近書桌，蹙眉看著柴逸糾結(jié)的皺紋，眼神定在了書桌上堆積的半尺之高的奏折上，“皇上龍體有恙，就不該如此cao勞，應(yīng)該早些擇一得力的人選替您多多分憂才是…”

    “滾出去！”柴逸揮開李重元道，“來人！把李重元趕出去！來人！”

    ——“來人！?。　?/br>
    御書房外，無人應(yīng)答…寒鴉定在院子的枯干上沙啞的叫喚了幾聲，回蕩著駭人的幽鳴…

    第119章 雪中思

    “重元憂心皇上的龍體，這才探知了些?！崩钪卦従忰饨鼤?，蹙眉看著柴逸糾結(jié)的皺紋，眼神定在了書桌上堆積的半尺之高的奏折上，“皇上龍體有恙，就不該如此cao勞，應(yīng)該早些擇一人替您分憂才是…”

    “滾出去！”柴逸揮開李重元道，“來人！把李重元趕出去！來人！”

    御書房外，無人應(yīng)答…寒鴉定在院子的枯干上沙啞的叫喚了幾聲，回蕩著駭人的幽鳴…

    柴逸心中暗知不妙，顫顫巍巍的撐著案桌站起身，想往書房外走去，李重元大步上前扶住柴逸的臂膀，低聲道：“皇上身子不適，該坐下好好歇息，外頭風(fēng)雪不息，實在對您的身子不好?；噬献抡f話?！?/br>
    柴逸被李重元生生按坐在楠木椅上，臉孔抽搐著連言語都難以發(fā)聲，“放…肆！朕，要見…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