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妃客氣?！辟R蘭雪笑道：“王妃千萬別妄自菲薄，其實，這握著王妃手中的，卻正是府中女人都日夜期盼的，只看王妃愿不愿意分那么一些給妾等人了?！?/br>
    “賀蘭側(cè)妃所指的究竟是什么？”阿曛一怔，賀蘭雪所說握在她手中的，莫非是鳳漓的侍寢權(quán)？這是在要她這個主母來安排每一夜由那個姬妾來伺候鳳漓么？

    卻聽賀蘭雪嗔道：“王妃并非未經(jīng)世事的姑娘家，怎么還得妾來點透？這小門小戶里若是有兩三個侍妾，不都是由主母定下日子，輪流伺候主公的？咱們王府中，王妃不打算將這規(guī)矩立起來么？還是王妃想獨自一人霸著王爺？且別說王爺天人之姿，府中女子哪一個不日日想爬上他的床，就說眼前，木側(cè)妃不也怨恨王爺偏心王妃么？”

    頓了頓，見阿曛沒有說話，眸光深不可測，賀蘭雪又冷笑道：“王妃還不知道吧，七月里妾與木側(cè)妃先后入的楚王府，雖沒有王爺迎娶王妃這般隆重，那也是三聘六禮走齊了的，新婚之夜，也是要洞房的，偏偏妾和木側(cè)妃都是獨自一人守著洞房到天明，次日，宮里的魏皇貴妃娘娘遣人來取沾血的白帕子，妾無路可走，割破了手指將血跡沾了上去，木側(cè)妃也好不到哪里去，聽說用的是雞血。這府中，哪個女人的日子好過呢？”

    賀蘭雪哀哀怨怨嘆了一聲，又道：“還望王妃垂憐妾身這些可憐之人。妾身不求別的，只求能有個孩子傍身，妾不想一輩子就這么獨自終老?！?/br>
    一番話說得阿曛內(nèi)心亂成了麻，賀蘭雪句句所言，都刺進了阿曛的心里去。

    可要她在府中立起規(guī)矩來，讓鳳漓初一十五宿在她的房里，其余時間輪流去各側(cè)妃姬妾屋里，她又說不出口，心里更是不情愿。她覺得情愛這事上，豈能與人分享呢。再說，鳳漓是愿意按她的意愿行那事的人，她自己都管不了他，想的時候，不擇地點，還分什么初一十五去誰的床上？要她去跟鳳漓說這事，鳳漓怕是看怪物一樣看她。

    想了想，對賀蘭雪道：“賀蘭側(cè)妃還年輕得很，想要個孩子，情有可原，只是如今王爺心性未定，本妃怕也難以在此事上規(guī)勸他一二，等什么時候王爺心性定了下來，愿意聽本妃所言，本妃自會好好勸他多去賀蘭側(cè)妃的錦畫堂里走一走?！?/br>
    賀蘭雪聽了這話，臉色驟冷。

    卻又聽阿曛道：“賀蘭側(cè)妃既是好心援手于本妃，為何送給我的千年雪參是假的？那寒毒解藥的方子，也沒有任何的劑量，若按那方子配藥，怕是一輩子也配不出來的，本妃要是等這解藥，怕是要等到枯骨生出曼陀花都不一定能得到解藥了。賀蘭側(cè)妃真是有心之人。”

    賀蘭雪臉色變了幾變，“你如何得知那雪參是假的，又如何得知那方子是我部署的？”

    阿曛道：“什么事情時間久了自會露出馬腳來的。”

    說罷，阿曛也懶得再看賀蘭雪的臉，往玉瀾堂走去。

    賀蘭雪在原地頓了頓，竟跟了上來。

    從琉璃水榭到玉瀾堂，必經(jīng)之地是木槿的景春堂。

    路過景春堂的時候，屋內(nèi)有琴聲傳了出來，阿曛都不用多聽，便知是鳳漓在彈奏瑤臺月。

    下午的時候，在聽雪樓，鳳漓彈給她聽過的。

    人有些恍惚。這曲子，既是他常常彈給木槿聽的，又何必在她面前彈？

    他和她之間，一曲鳳求凰就足夠了。

    瑤臺月留給木槿好了。

    卻聽身后賀蘭雪冷笑道：“連妾身也差點被蒙蔽，還跟府中人一樣，以為王爺愛的是王妃，剛剛還跟王妃說王爺最在意的是王妃，卻沒想到王爺對木郡主才是真心。”

    ☆、77夢前塵

    阿曛都懶得在聽賀蘭雪的話，正要走，卻又聽賀蘭雪在身后冷笑道：“妾入府之前，曾聽人說，王爺曾親自前往南疆向木王爺求娶木郡主，如今看來，此事應(yīng)該不假。”

    都等不及賀蘭雪再出聲，阿曛拔腿就跑。真是不能再聽下去了，要瘋掉的。

    阿曛進了玉瀾堂的門也不管琳瑯和阿珍等人愕然的表情，沖進寢室，將床前帷幔一放，仰躺在床上，愣愣盯著帳頂看。

    這算什么呀，鳳漓有了木槿，為何還要來招惹她？嫌她日子過得還不夠凄慘么？

    擱以前，怕是又要將鳳漓送她的那些東西通通丟進火堆里去。但那些小玩意兒都留在了聽雪樓里，玉瀾堂中唯有一枚鸚哥綠的鳳尾釵是鳳漓親自送到手里的。

    想到這里，阿曛跳下床，到梳妝匣子里翻到了那枚鳳尾釵，握在手里，想扔得遠遠的，又想到那日黃昏下，那人巴巴著將這鳳尾釵送到自己手里，眼淚便忍不住的落了下來。

    琳瑯和阿珍問了跟著阿曛去琉璃水榭的梅見和月櫻，知道了木槿中毒之事，也知道了王爺對阿曛的態(tài)度，看到如今阿曛翻了鳳尾釵出來，望著鳳尾釵巴巴的落淚，就知道阿曛此時正是傷心的。

    正想著如何規(guī)勸，卻見阿曛抹了把淚，回到了床上，仰躺著，將那枚鳳尾釵放手里仔細翻看著。

    便不好打擾，只是熄滅了堂中的燈，只留下兩盞燭燈。

    阿曛望著那鳳尾釵，想著一些與鳳漓的過往，只覺得心沉入了谷底，耳邊卻又似乎隱隱傳來琴音，忽遠忽近，忽明忽暗的，細聽竟是瑤臺月。彈琴的人，不是鳳漓還會是誰？瑤臺月難度之高，她練了那么多年琴，都不敢碰及，這世上能彈此曲的，怕除了天和先生，也就鳳漓了。

    琴音自然是來自西苑的景春堂。這琴音倒是飄得夠遠啊！煩不煩！

    阿曛雙手捂住耳朵，懶得再聽。

    但沒用，那琴音就像是長了腿一樣，透過指縫還是鉆入了她的耳中。

    阿曛煩悶，扯了許多棉花塞進耳朵里，關(guān)了玉瀾堂里所有的門窗，但發(fā)現(xiàn)依舊是徒勞，煩躁的得恨不得跑到景春堂去砸了鳳漓手中的琴。

    一切不想聽琴所作出的努力都是徒勞之后，阿曛只得認了命，躺在床上睜著眼等天亮。卻不想還是緩緩合上了眼，沉沉睡去。

    這一夜，阿曛做了一個很長的夢。

    夢里她是一朵黑色的牡丹花兒，有一個人日日以血澆灌她成長。

    那個人說他是她的父王。他的宮殿里的人，都喊她七公主。她只知道自己是朵黑牡丹花。

    她有六個jiejie，都很美，但沒有一個比她更美。

    迷蒙中她似乎蹲在一個石牢里，石牢方寸大小，她只能蹲著。那石頭似是下了什么魔咒，只要身體一碰觸到那石頭便如千刀萬剮般劇烈的疼痛。若想站一站，頭剛觸到牢頂，便即刻萬雷穿心般將她擊得險些支離破碎。

    她只能那般蹲著，一動不能動，一日還能挺過，到第三日，第四日時，她便再也無法忍受，稍稍動一下就如凌遲一般的劇痛挖心挖肺而過，不動的話，一雙腿便麻木不堪。在第五日的時候，她生出了想死的心。到第七日的時候，她已決定直接以頭觸牢頂，直接被牢籠引來的天雷擊成齏粉了。

    卻在此時，牢門打開，關(guān)著她的籠子外，她的六jiejie玉娿笑顏如花看著她，“七meimei，這九轉(zhuǎn)籠的滋味可還好受？”

    “我入九轉(zhuǎn)籠原來是拜六jiejie所賜?！彼湫?，“這九轉(zhuǎn)籠不是魔界之物，不知六jiejie如何得來？”

    玉娿笑著捂嘴道：“自然是托了關(guān)系弄來的，不然拿什么招待我的好meimei。”

    玉娿想要嫁給魔君離觴，離觴心系于她，玉娿便將一腔仇恨發(fā)在了她的身上，只尋思著如何將她弄死更加具有客觀性而已。

    她心里是清楚的，卻不想讓玉娿看到自己潦倒而死的模樣，那原本想死的心，竟被激出了斗志，微笑著望向玉娿，“怕是要讓六jiejie失望了，meimei我在這里呆著好得很，怎么也會等到離觴魔君來解救我?！?/br>
    玉娿臉色一沉，“你做夢！”

    話音剛落，一鞭襲來，正打在她的臉上，頓時臉上感到火辣辣的痛，伸手一摸，卻已是皮開rou綻，血rou模糊。

    她添了添手中鮮血，冷笑著看向玉娿，“jiejie生氣的樣子真是丑，難怪魔君不要你?！?/br>
    卻見牢里突然濃煙滾滾，嗆得玉娿猛的咳嗽起來，又聽到外面有人大喊：“走水了，快救火！”

    便聽外面噪雜吵鬧，人來人往都是救火的聲響。

    牢中煙霧更濃，刺得她劇烈咳嗽起來，眼淚都忍不住直流下來。

    卻聽玉娿一陣陰森森的猛笑，“真是天助于我，此時竟起了天火，七meimei，你就等著在這九轉(zhuǎn)籠中燒死吧，誰都就不得你了。要想打開九轉(zhuǎn)籠，除非此時有仙人來，可惜你了！”

    說完，玉娿已轉(zhuǎn)身離去。

    她窩在牢籠里，真的以為就這么死了，卻在迷蒙中，看見一道火紅色的人影進來，見到窩在九轉(zhuǎn)籠中的她，瞧了瞧九轉(zhuǎn)籠，不說二話，竟拿了手中的劍，取了自身的半顆心，祭向九轉(zhuǎn)籠。

    九轉(zhuǎn)籠很快吸收了那人的半顆血淋淋的心，這才裂開一條縫，她總算是能夠從籠中爬了出來。

    整整七日的牢獄之災(zāi)，她雙腿已廢，行動不得，那人抱了她在懷里，走出監(jiān)牢，這個時候才有光照過來，照在那人的臉上，她想看清那剖了半顆心來解救她的人，卻這么也沒有看清……

    她記得六jiejie玉娿，記得她自己是七公主，卻怎么也記不起將她從九轉(zhuǎn)籠中救出的這個人。

    阿曛一直糾纏在這樣的一個夢境中。

    景春堂里。

    瑤臺月已經(jīng)撫了無數(shù)遍，床上的人總算是沉沉睡了過去。

    鳳漓這才起身，走到床前，仔細查看了一眼熟睡的木槿，見她氣色比剛剛中毒時好了許多，這才安心離開。

    到寢室外面的廳堂里坐下，才接過紫萱遞過來的茶，飲了一口，吩咐道：“今夜好好守著郡主，若郡主中途醒來，即刻讓鉤吻去找我?！?/br>
    “是?！弊陷骖h首。

    “過了今夜，郡主魂魄安穩(wěn)了之后，可能會沉睡一段時日，你仔細著一些，別出什么差錯，將紫蘇也喊來一并伺候?！?/br>
    “好的?！?/br>
    鳳漓將手中茶盞擱在幾上，又道：“琉璃水榭那邊情況如何？”

    紫萱道：“臘月剛剛過來了，正想直接向爺稟報情況呢?！?/br>
    “讓她進來回話?！?/br>
    很快臘月便在紫萱的引領(lǐng)下進來，見到鳳漓，忙跪了回話，“王爺，按王爺?shù)姆愿?，府中所有有疑問之人，都已審查一遍了，如今除了咱們這邊的人，其余府中人分了好幾股勢力，一股是宮中魏皇貴妃娘娘這些年安插在府中的，一股是趙貴妃的人，還有一小股子人，是賀蘭側(cè)妃的，奴婢已和素月商量著分開將這股人拘起來了，如何處理，等王爺?shù)氖鞠隆！?/br>
    “下毒的人是誰的人？”

    “奴婢等審了好幾圈，才審出那下毒婢女是趙貴妃的人?！?/br>
    鳳漓聽到這里，冷笑道：“很好，她想勾起本王內(nèi)院爭斗，本王總有一日讓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br>
    見臘月跪在面前，又冷冷道：“所有這些人，全部杖斃。將這些人的尸體扔回他們主子那里去。既有心讓他們來送死，就讓他們主子也看看，這些人是如何的下場。想在楚王府安插人，只當(dāng)平日里本王睜一只眼閉一只眼懶得管，這群人便這般的放肆了?！?/br>
    臘月聽到這里，打了個寒顫，“王爺，會不會太殘忍了一些？”

    “放心，你且告訴這群人，讓他們將這筆賬記在本王頭上，當(dāng)了厲鬼也記得來找本王算賬。”

    臘月遲疑了片刻，又道：“王爺，這些人里，有四個是王妃的陪嫁丫鬟，其中兩個是魏皇貴妃的人，另外一個是趙貴妃的人，還有一個是賀蘭側(cè)妃的人，也一并處理了么？”

    鳳漓凝了凝神，“那四個丫鬟里，可有琳瑯和阿珍？”

    “沒有，是那四個陪嫁的小丫鬟。”

    “那就一并處理了。王妃那邊缺人手，讓十二月中的人頂上?！?/br>
    “是?！迸D月領(lǐng)了旨，忙去處理這些各派勢力安插在楚王府中的人了。

    待臘月離開，紫萱道：“這一道令下去，王府里一夜不知死到少人了，王爺這手上的血，又多了?！?/br>
    鳳漓冷笑道：“若不借此機會肅清楚王府里這些人，這后院里如何得安寧？孤又怎么安心將王妃和郡主留在王府？”

    說畢，鳳漓起身，往玉瀾堂走去。

    這一夜楚王府腥風(fēng)血雨不得安寧，琳瑯和阿珍都沒有合眼，守在阿曛的床頭，見到冷著臉進來的鳳漓，兩人先是一愣，旋即向鳳漓行了禮，便立于一側(cè)等鳳漓的指示。

    “你們?nèi)湫崴！兵P漓道。

    “好的?！绷宅樅桶⒄涿θ羰依飩渌?。

    待水備好，鳳漓徑自進去洗漱一番，換了一身就寢穿的衣裳，從凈室里出來時，見琳瑯和阿珍兩個不知所措望著自己，淡淡道：“你們起歇著，有事再喊你們?！?/br>
    “是。”琳瑯忙拉了阿珍，兩個掩上房門走開。

    鳳漓這才走到床邊，凝眸看了看床上熟睡的人，側(cè)身在阿曛身邊躺下，將那因身子冷而蜷縮成一團的人，抱在懷里。

    剛剛在琉璃水榭，自己那般緊張木槿，小丫頭估計又吃木槿的醋了，還不知道這醋要吃多久。不由得捏了捏那酣睡的人的臉，小丫頭的心太冷，不知道木槿這事激一激，她會不會從此認清她自己的心？可還在心心念念想著前世，想著那人？

    ☆、78

    中秋節(jié)，楚王府一夜腥風(fēng)血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