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節(jié)
蔣遜有一瞬晃神。 清晨寒氣露重,剛從睡袋里鉆出一點(diǎn)點(diǎn),寒氣就逼了過來。蔣遜沒有起來,她支起一點(diǎn)身,望向眼前的云海,山脈隱藏在海中,偶爾吹過一陣風(fēng),才看見枯黃的一點(diǎn),天茫茫,看不見地。 賀川枕臂躺著,側(cè)頭看向懸崖外,問:“美?” 蔣遜說:“美。” “霧比明霞山的濃。” “嗯。” 賀川問:“這里海拔多高?” 蔣遜想了想:“兩千米以上,還不是最高的地方?!?/br> 頓了會兒,賀川說:“我們沒高原反應(yīng)。” 蔣遜知道他在說什么,笑了笑沒接話。 賀川說:“再睡會兒?!?/br> “睡不著了?!?/br> 賀川看了眼時間,還早得很,他們才睡了沒幾個小時,連日初都沒出來。他把羽絨衣折了下,墊到腦后枕著,張了下手臂:“過來。” 蔣遜躺到他胳膊上,兩人靜靜看著頭頂?shù)奶臁?/br> 昨晚滿天的星辰,一夕間變成了碧藍(lán)廣闊的天空。云霧在他們頭頂淺淺地浮動,所有的感官都慢了下來,空氣中流淌著清新的味道。 賀川問:“餓不餓?” “還好?!边^了會兒,蔣遜摸了摸身上的擦爾瓦,問,“你呢?” “還好?!?/br> 蔣遜說:“沒吃的了,就剩下一點(diǎn)點(diǎn)牛rou干和巧克力?!?/br> “待會兒去買,今天能到巴澤鄉(xiāng)?!辟R川問,“想吃什么?” “牛rou粉絲湯?!?/br> 賀川笑了聲:“就這東西?” “啊?!笔Y遜說,“想吃點(diǎn)湯湯水水的東西?!?/br> “嗯……你嗓子還啞著?!?/br> 蔣遜也知道自己嗓子還啞著,她撞了下賀川:“水拿給我。” 礦泉水瓶躺在賀川手夠得著的地方,只剩下半瓶了,也不知道是誰喝剩的。賀川拿給了她,蔣遜支起來了些,擰開瓶蓋仰頭喝著,喉嚨微微浮動,喝完了,唇邊泛著瑩潤的水漬,賀川拿過瓶子和蓋子,替她擰上了,把她拉回睡袋里。 這次他進(jìn)入的很慢,低頭看她表情。蔣遜抓著他的手臂,一直看著他的眼睛,跟著他一起呼吸,一起起伏。 她翻身坐到了他身上,他揉著她的乳,陽光在她背后盛開,高原之上,她美得虔誠、張揚(yáng)。 又一覺之后醒來,早已日上三竿,太陽到了正中。 蔣遜躺在副駕上,眉頭微微皺著,賀川神清氣爽,給了她一瓶水和她昨晚吃剩的半只面包,說:“先吃著。” 蔣遜沒吃,懶洋洋地不想動彈。 越野車再次顛簸上路,一個多小時后,出現(xiàn)了一條溪流,賀川把車停下,拿上毛巾和牙刷,領(lǐng)著蔣遜去溪邊。 蔣遜頭兩步?jīng)]能走動,腿軟了一下,賀川笑了聲,把她一摟,帶著她坐到溪邊的石頭上。蔣遜捧了點(diǎn)溪水拍了拍臉,登時清醒不少。賀川擠了牙膏給她,兩人就著溪水刷牙。 回到車?yán)铮Y遜來了精神,喝了半瓶水,把剩下的面包也吃完了,邊上的人肚子叫了兩聲,蔣遜扔了塊壓縮餅干過去,賀川將就著吃了,吃完再次上路。 離巴澤鄉(xiāng)越來越近了,兩人的手機(jī)都響了起來,短信提示音不停,全是阿崇發(fā)來的哭爹喊娘的話,問他們怎么失蹤了。 蔣遜笑了笑,回了個電話過去,阿崇的魔音立刻穿了過來:“蔣遜——” 蔣遜說:“嚷什么嚷,昨晚手機(jī)沒信號。” 阿崇耳朵靈:“你感冒了?怎么喉嚨啞了?” 賀川開著車,似笑非笑的瞟了眼蔣遜,蔣遜白他一眼,說:“啊,著涼了?!?/br> 正說著,鈴聲響了起來,是那三部手機(jī)之一。 賀川揚(yáng)了下下吧,蔣遜領(lǐng)會,從抽屜里拿出手機(jī)。賀川看了眼,來電的名字是“強(qiáng)哥”,他勾了下唇,說:“給我?!?/br> 蔣遜把手機(jī)放他跟前,電話接通了,開了擴(kuò)音。 電話那頭喊:“你們?nèi)齻€他媽怎么回事兒,一天一夜沒個電話,人呢,跟丟了沒?” 賀川沒吭聲。 “說話!啞巴了?有沒有跟上?找著姓王的那老頭沒?——媽了個|逼的你聾了?老子還要跟人交代,給老子說話!” “跟誰交代?” “你他媽管老子跟誰交代?” “你派人跟了我一路,我他媽還不能讓你交代了?” 電話那頭:“……” 賀川冷笑:“強(qiáng)哥是么?下次派人派點(diǎn)兒智商沒問題的,對了,你還得來這里一趟,我給他們送派出所了,春節(jié)還沒過完,別影響民警同志過年,你過來撈個人吧?!?/br> 強(qiáng)哥怒不可遏:“我|cao|你媽!你給老子等著!” 電話掛了,蔣遜收起來,問:“他會不會來撈人?我那車不能就這么算了?!?/br> “不來撈人也會來找我?!?/br> 蔣遜點(diǎn)點(diǎn)頭。 越野車離巴澤鄉(xiāng)越來越近,下午5點(diǎn),車子停到了土路邊上,前面的路是羊腸小道,不通車,只能靠步行,昨天他們跟阿加大哥打聽過,步行大約要三四個小時。 他們今天一定能到巴澤鄉(xiāng)了。 蔣遜把有用的東西都塞進(jìn)了背包里,背包一下子重了很多,她也沒讓賀川背,自己背上了。賀川看了眼她的包,沒有吱聲,放慢腳步跟在她邊上,走了一個多小時,蔣遜累了,說:“休息會兒?!?/br> 賀川指了下樹下的石頭,蔣遜往那兒一坐,喝了兩口水,休息了五分鐘就起來了,賀川順手把她的背包甩到了肩上,大步往前:“走?!?/br> 蔣遜頓了會兒,慢慢跟了上去。 不多時,前面出現(xiàn)了一個馬幫,大約十六七個馬腳子,每人牽著頭騾子,騾子背上架著兩個竹簍,竹簍里裝滿了沙石。 兩邊人同路,走了十幾分鐘,一個四十多歲的馬腳子問:“你們?nèi)グ蜐舌l(xiāng)?。俊?/br> 賀川和蔣遜對視一眼,看向?qū)Ψ?,沒有回答。 馬腳子說:“這條路是去巴澤鄉(xiāng)的啊,你們?nèi)グ蜐舌l(xiāng)?今天?” 賀川問:“怎么?” 馬腳子說:“去不了啊,我們也是去巴澤鄉(xiāng)的,那邊的吊橋斷了,過不去,要明天上午才能接上?!?/br> ☆、第44章 巴澤鄉(xiāng)位于大山深處,吊橋是必經(jīng)的路段之一,沒有吊橋,只能多翻幾座山頭繞路,費(fèi)時太多,還不如在這里等上一晚。 賀川和蔣遜對路況不熟,兩人全靠之前打聽的走,繞路顯然不現(xiàn)實(shí),可今天到不了巴澤鄉(xiāng),他們只能走回頭路,天色快黑了,返回去顯然也不現(xiàn)實(shí)。 賀川問:“你們知道吊橋斷了,現(xiàn)在還去巴澤鄉(xiāng)?” 馬腳子說:“我們剛才到了那里才發(fā)現(xiàn)吊橋斷了,本來都回去了,想想又要浪費(fèi)一天,大家商量了一下,還是去那里等一晚吧?!?/br> “前面有住的地方?” “有啊,有一個牛棚,平常我們晚上趕路會在那里住一晚?!瘪R腳子打量著賀川和蔣遜,問,“你們?nèi)グ蜐舌l(xiāng)干什么?” 巴澤鄉(xiāng)窮鄉(xiāng)僻壤,說去旅游明顯騙人,也沒有隱瞞的必要,賀川說:“我們?nèi)フ覀€人?!?/br> “哦。”馬腳子說,“可是今天過不去,你們白來了。” 已經(jīng)走了一個多小時,開車回去找住的地方,起碼要花上六七個小時,明天再趕過來,還要走一遍崎嶇的山路,蔣遜算了算時間,問賀川:“你怎么看?” 十幾匹騾子在慢悠悠地踏步,馬腳子們已經(jīng)往前面去了,步子慢,偶爾回頭看他們一眼,小聲討論兩句。 同他們說話的馬腳子也往前面趕路了,賀川收回視線,問蔣遜:“再露宿一晚受不受得了?” 蔣遜說:“我有什么受不了的。” 賀川打量她:“確定?” “快天黑了,走回頭路說不定還要睡在露天,行了——”蔣遜朝那隊(duì)馬幫抬了抬下巴,“快跟上他們,不是說有牛棚嗎?” 賀川看了她一會兒,才往前面走去,馬腳子聽見動靜回頭,詫異道:“你們還要去???” 賀川笑著:“跟你們一樣,不想浪費(fèi)時間,還是等上一晚吧?!?/br> “你們有地方睡?”馬腳子想了下,“要不然可以跟我們一起去牛棚?!?/br> 賀川問:“方便嗎?” 馬腳子說:“沒什么不方便的,牛棚大的很,就是怕你們城里人不習(xí)慣?!?/br> 賀川說:“牛棚比睡草地上好,明天還可以跟著你們上路,不怕找不著地方?!?/br> 馬腳子笑道:“沒問題啊!” 兩人加入了馬幫隊(duì)伍,跟著這個叫次松的馬腳子走在隊(duì)伍最后。次松是藏族人,家就住在木喀縣西部的一個鄉(xiāng)里,今年三十五歲,已經(jīng)做了六年馬腳子,生活艱辛,他看起來比實(shí)際年齡大很多。 賀川跟他閑聊:“你們干這行能賺多少?” 次松說:“去年賺了兩萬,我們不光在這里,還會去其他地方,很多地方的山路都只能靠騾子上去。” 蔣遜看了眼騾子背上的竹簍,問:“這些砂石是用來干什么的?” 次松說:“哦,巴澤鄉(xiāng)要修電塔,我們要抬材料上去。” 這些馬腳子基本都是藏族人,大半人不會說漢語,有幾個會說,但是發(fā)音不太標(biāo)準(zhǔn),賀川和蔣遜聽得糊里糊涂,次松從前在外面打過幾年工,漢語說得很不錯,他時不時給他們充當(dāng)翻譯,一會兒工夫,前面就出現(xiàn)了一個大大的土房,房頂是用木板拼成的,拼得不嚴(yán),露出很大的縫隙。 這就是他們所說的牛棚了。 賀川問:“還有多久到巴澤鄉(xiāng)?” 次松說:“不遠(yuǎn)了,還有兩個多小時吧?!?/br> 天黑的早,整片山已經(jīng)處于半明半暗中,一行人進(jìn)了牛棚,騾子都拴在了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