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節(jié)
陌奕宗笑而不語,點燃六根香,將其中三根遞給她。 “過來,給你的婆婆上柱香。” 每當他將陌氏的旌旗插.入新的領地,皆會在當地的古剎之中給母親上一炷香。他希望母親的在天之靈,可以為他感到驕傲。 龍走月此刻的心情可沒他那般春風得意。讓她承認自己是陌奕宗的小妾,她豈能心甘情愿?無奈叩拜之人是弄盞的祖母,她似乎沒有推辭的理由。于是乎,她跟隨陌奕宗跪下,敬香禮拜。 拜完弄盞的祖母。她再次點燃三根香,跪在蒲團前,仰望慈祥的大佛……母后,是走月不孝,讓您在那陰霾的地下皇陵之中伶俜獨居。走月向您保證,不論有多艱難,定要將您的靈柩送回龍茗國,我們一起走,一起離開這個冰冷的國度。 至于龍茗與陌氏的戰(zhàn)爭,說白了就是您的女兒與……您外孫他爹的戰(zhàn)爭。但請您放心,我會盡可能將傷亡降到最低。 母后,請您保佑走月——旗開得勝! …… “陌奕宗,我想求你一件事。” 求?……他悠悠地側過頭,沒聽錯吧? “說吧,只要朕能辦到?!?/br> 作者有話要說:下一章:女帝為返回龍茗國做準備。 ☆、第62章 (1) 【本章提要】:藏進洞之行,前篇。 當陌奕宗說“只要朕能辦到”的時候,龍走月的心不由受到震顫。 鎏金大佛莊嚴殊勝,仿佛要用光明照亮人心。龍走月垂下眼眸,平心而論,她并不想用謊言欺騙陌奕宗,因為謊言會折損龍氏皇族的顏面,但目前的局勢對她極其不利,她不能再扼守尊嚴與他針鋒相對。 “我可以告訴你,藏金洞就在這座寺院當中?!?/br> 陌奕宗一怔,環(huán)視左右,倏爾幡然醒悟,指向腳下,道:“哪里,這里嗎?” “你的洞察力果然敏銳了得,對,就是這里?!?/br> 他不以為意地應了聲,“哦,打開吧?!?/br> 龍走月抿抿唇,走到他的面前,揚起秀眸,道:“我求你的事便是……我希望在我打開藏金洞暗門之時,陌氏官兵與僧侶退到寺外?!?/br> “準?!?/br> “還有,你也不能靠近,我要與夸葉乘風率先進入藏金洞?!?/br> “你說什么?”他的神態(tài)明顯不悅起來。 龍走月又上前一步,主動拉住他的手,道:“你先別氣,聽我把話說完。雖然我知曉如何打開洞門,但藏金洞內機關重重,我需要一個幫手?!?/br> “朕會比他差?若不是那廝貪生怕死,會在暗中幫朕做事?” “夸葉乘風是這方面的行家里手,我讓他先下去,就是為了清除危險路障。你怎么就不明白呢陌奕宗?你是陌氏王朝的皇帝,又是我孩子的父親,就算我們經常吵得不可開交,但我也不可能讓你先下去冒這個險!”她指向大殿四周,又道,“讓你與眾僧退到寺外,也是為了其他人的安全著想,當暗門開啟之時,誰知道會不會從墻壁里飛出暗器或者噴出毒氣?!?/br> “說得這般邪乎,朕又豈能讓你涉險?”他的態(tài)度很真誠。 “我可以不下去,但是正如你所說,夸葉乘風背叛我不止一兩次,我起初也信不過他,但是因為……胎兒的事,他對我深表歉意。何況,我又助他坐穩(wěn)狐影王之位,他應該不會再對我三心二意。所以經過深思熟慮,我認為他是入洞的最佳人選,待他確認洞內安全之后,我們再一起進去,可好?” 見陌奕宗思忖不語,她牽起他的手,一邊向殿外走去,一邊說道:“我們就在寺外等他發(fā)信號。屆時一睹藏金洞的真容。我可以向你保證,我只是想從藏金洞中找到太后的靈柩,這一次真的不會?;觾?。你若仍是放心不下,這幾日我可以與兒子保持距離。甚至,你把兒子藏起來都可以?!?/br> 陌奕宗知曉她不舍得拋棄兒子獨自潛逃,雖然他仍是隱隱感覺有蹊蹺,但也不得不相信她的誠意。 “不妨實話告訴你,你說得越好,朕越覺得你想掩飾什么?” “那你什么意思?我整日對你說,你去死吧,你就開心了?”龍走月繃起臉。 陌奕宗粲齒一笑,撈過她的肩膀摟在懷中,道:“真不識逗,好吧,既然你用到求字,就聽你的?!?/br> 龍走月暗自吐口氣,伸出一指,正色道:“你還得答應我另一件事兒,待你見到夸葉乘風的時候,不要與他廝打?!?/br> “什么叫廝打?他根本沒有還手之力好嗎?是朕單方面毆打他?!?/br> “……行,算你厲害?!彼瓊€白眼,“我們回去吧,乏了?!?/br> 陌奕宗嘖了聲,調侃道:“這天兒還沒黑呢,就想著侍寢?” 龍走月朝他拋去一個無語的眼神兒,簡直臭不要臉。 不過值得慶幸的是,陌奕宗答應了她的要求。她不由暗自盤算……只要擠出取回玉璽和虎符的時間,便足矣。接下來的事兒,就要拜托夸葉乘風來完成。他進洞之后需要在最短的時間之內完成兩件事,第一、找到母后的靈柩;第二、找到她與鈺國皇帝簽署的“贏五戰(zhàn)”協(xié)議。 待運出靈柩,她已經想好如何在陌奕宗的眼皮底下返回龍茗國。 這一次,不用落荒而逃。 ……但愿吧。 ………… 返回住所的途中,龍走月繞了遠道,來到一家客棧的門前。 客棧位置偏僻,裝潢簡陋。她請陌奕宗在門外等,而后徑直走入迎賓門。 這里是她與夸葉乘風相約見面的地方。即使夸葉乘風已經不住在此地,他也會在掌柜子那里留下線索。所幸,掌柜子從住宿名冊中查到夸葉乘風所使用的假姓名,并且爽快地將房號告知龍走月。 龍走月走到客房門前,敲了敲門,同時道出接頭暗號。 “開門,你二姑來看你了。” 俄頃,房門開啟一道門縫兒,從里面謹慎地露出半只眼睛。 龍走月垮下肩膀,門都開了,還躲躲藏藏的有意義嗎? 她推開門,見到兩張陌生的男子面孔,男子一胖一瘦,皆是屠夫打扮。 不待詢問,胖屠夫扔下大餅,撲到她的腳邊,一把鼻涕一把淚地哭訴道,“主子主子,您可算來了!” 還未反應過味兒,瘦屠夫也是淚流滿面地奔過來,道:“嗚嗚!奴才是小扇子啊,多虧乘風寨主救了奴才們,否則奴才們再也見不到您了!七王爺他還好嗎?” 龍走月將二人雙雙扶起身,抽出手帕幫他們擦了擦鼻涕眼淚,道:“弄盞好得很,主要是讓你們受委屈了。對了,夸葉乘風人在何處?” 小扇子啜泣道:“昨兒個傍晚,乘風寨主聽說城中死了人,便出去轉了一圈兒,然后回來的時候情緒不大對勁兒,連晚飯都沒吃就躺下了,今兒個一大早說是要去趟城西,到現在還未歸?!?/br> 城西?龍走月回憶著鈺國主城的地形。城西有一片荒山,沒有祖宗墳地的百姓,會將親人安葬于此。 思及此,她在桌上留下一張字條,命兩個仆人隨她先行離開。 兩個仆人歡天喜地,跟著主子走出客棧,驚見圣上佇立道旁?! 他二人頓時雙腿發(fā)軟舌頭打結,目前唯一想到的事兒,就是跪地磕頭! 磕頭聲當當作響,陌奕宗打量兩個陌生的屠夫,看向龍走月。 “這二人干嘛呢?” 龍走月挽起他的手臂,尷尬地回道:“是小扇子和小娥。他們也是聽從了我的命令,才會帶走弄盞。你就大人不記小人過,網開一面吧?” “……”陌奕宗吐出一口怒氣,這變臉術著實煩人!待見到夸葉乘風那毛賊,非得問清如何辨別破綻不可。 “頭也磕過了,不是也給你賠了,讓他們起身吧?”她柔聲道。 陌奕宗沒好氣地揚下手,拉起她轉身就走。龍走月扭頭朝兩個仆人使眼色,示意他們跟上,繼而笑著向他們解釋道:“圣上此行為微服私訪,喚公子便可。” 話說她真不好意思把“微服私訪”這幾個字說出口,鈺城官兵不過是裝瞎罷了,商人在中原地區(qū)的地位并不高,所以商戶家的公子哥,頂多是在賭場、青樓顯擺銀子多。像陌奕宗這般為所欲為的,想必打著燈籠找一年也找不出第二個! 小扇子與肥娥依舊驚魂未定,怯生生地溜邊兒跟隨。 …… 待安頓好小扇子與肥娥,龍走月再次向陌奕宗申請出門,她要走趟城西。 “你不是困了嗎?” “我去找夸葉乘風。倘若我沒猜錯的話,今日清晨,官府肯定丟了一具尸體,那句尸體是夸葉乘石。” 陌奕宗自然知曉此事,也料到盜走尸首之人是誰。反正人都死了,縱使犯下滔天大罪也不過是個死,所以他并未追究。 “王德才,給花婕妤備轎,差人送她去城西?!彼挚聪螨堊咴拢跋日f好,朕可不是派人監(jiān)視你?!?/br> 龍走月俯首致謝,道:“路途不近,我知曉。” 陌奕宗放下書籍,拍了下大腿。 她遲疑一瞬,走上前,坐在他的腿上。 “怎了?” 陌奕宗環(huán)住她的腰,輕碰了下她的唇,道:“朕說出來你別不高興,朕有一種不太舒服的預感,感覺你不是御前侍衛(wèi)。” “何出此言?” 他把手蓋在她的膝蓋前,道:“朕不想瞞你,今日你在洗澡的時候,朕突然闖進去并不是為了飽眼福,而是在觀察你的膝蓋。龍茗國雖是女子當政,但未必取締跪拜禮,但是你的膝蓋上,沒有絲毫跪過的痕跡。倘若如你所說,你是御前侍衛(wèi),那么每日都要與皇帝如影相隨,不跪?不可能?!?/br> 龍走月心中咯噔一響,他的觀察力也太細致入微了吧?! “我之前與你說過,我與龍帝情同姐妹,陛下很早以前便免去我的跪拜禮?!?/br> “這該如何是好?朕也想到你會這樣解釋?!彼诤苷J真地糾結這個問題,并非隱晦曲折。 “……”龍走月故作無奈地搖搖頭,起身走人,“你自己跟這兒慢慢分析吧,我去接夸葉乘風?!?/br> 陌奕宗望向她遠去的背影,砸了砸嘴,他承認花響很聰明,但是她的生存環(huán)境應該相對簡單,不曾經歷太多的爾虞我詐。他則截然不同,在逆境中長大,面對任何事,都會將人性中陰暗的一面思考進去。 他搖了搖頭,說實話,對自己也挺無奈的。就相信她一回,又怎了? …… 半個時辰后,龍走月抵達城西荒山。 此地秋風蕭瑟雜草叢生。她獨自攀上一座大土坡,看到夸葉乘風坐在一個小小的墳塋前,一口一口地喝著酒。 墳前木牌寫道:吾弟,夸葉乘石之墓。 龍走月坐到他的身旁,緘默不語。 夸葉乘風蹭掉眼睛的淚,道:“我沒事兒,也沒怪你,我只是一時間……” 龍走月拍了拍他的肩,淺笑道:“人非草木孰能無情,畢竟是二十幾年的兄弟,不用說了,我理解?!?/br> 這人說沒就沒了,夸葉乘風這心里確實覺得怪怪的,尤其當他得知堂弟死訊的那一刻,兒時的畫面噼里啪啦地撞進腦海。 “他小時候是個好孩子,聽話,還特別崇拜我。我不知曉他為何會變成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