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細的土豆絲入鍋，與菜籽油產(chǎn)生奇妙的反應(yīng)，木制的鍋鏟翻攪著，散發(fā)處誘人的香氣。

    “興許是老頭子笑的太欠了，一來二去的兩人成了忘年交。”

    手中的柴火一頓，如瀾勾了下唇。

    鍋中的土豆已經(jīng)炒的七分熟了，如瀾站起身幫著石婆指調(diào)料罐。

    “老頭子喜歡吃面面的，你們要吃脆的我就先盛出來?！?/br>
    醬油，醋，鹽，胡椒，紅辣椒，就這幾樣簡單的調(diào)味料撒入鍋里，菜的鮮香當即發(fā)揮出來，飄香四溢的味道刺激著如瀾的口水。

    “我們也喜歡吃面的?！?/br>
    傾城一笑，如瀾取過一小盆，往里面舀了些涼水，再從后鍋里摻了些熱水，端去外面讓人凈手。

    “小伙子，能耐?！?/br>
    如瀾放下盆就進屋幫石婆盛土豆絲了，順手打了兩個雞蛋，打算弄一個蛋花湯。

    坐著的兩個男人眼神交匯，贊許的神色一閃而過。

    “婆婆，您先歇著，我做個湯。”

    扶著人到外間坐下，如瀾才回去廚房里干活。

    “老婆子，咋個樣?！?/br>
    外邊只有將軍一個晚輩，坐在那里但笑不語，眉目間都是溫柔，溫順的坐著，就像一個乖巧的后輩。

    兩位老人家兀自聊著天。

    “溫良賢淑，秀外慧中，比你眼光強多了。”

    石老聞言，裂開嘴笑了，露出一口被蟲吃壞的牙口。

    見兩口子在那打趣自己，將軍從善如流的接著：“那是，青出于藍而勝于藍，老頭教得好?！?/br>
    這話是說著了，當時誤打誤撞來到石老頭這里，跟著他學(xué)的都是三教九流的事情。

    “聊什么呢，這么歡快，怎么都不動筷子?！?/br>
    幾個人正笑著，如瀾掀了簾子，從廚房中端了一個盤子出來，上面是用蓋子蓋著的紫菜蛋花湯，旁邊放著幾個小碗。

    “老婆子，讓小林子媳婦瞧瞧，好吃的來嘍?！?/br>
    如瀾放下盤子，驚奇的望著三人守著的石頭，摸上去，里面的小石子是溫熱的，只見石婆徒手在里面翻找著。

    就像是大浪淘沙一般，如瀾眼睛亮晶晶的盯著，除了炒栗子之類的堅果，沒見過什么美食是這樣做的，不由的有些好奇。

    “出來了?！?/br>
    低沉的聲音響起，是將軍在提醒如瀾留神看。

    緊張的抿了下唇，只是一個美食，心里有著不可言說的波瀾，像是小時候等待出門已久的父母帶回新禮物的心情。

    巨大的石頭里取出的是一個扁圓的球體狀，外部包裹著一層灰色物質(zhì)，石老咣當一聲將其扔在石桌上。

    “把外邊的剝掉就好了?！?/br>
    安撫的點了點如瀾的白凈手指，石婆在旁解釋著。

    如瀾對望某人亮黑的瞳孔，驀地會心一笑，朝他微微頷首。

    “小林媳婦，你先嘗嘗?！?/br>
    接過石老掰下的一塊碩大，看起來十分堅硬的餅子。

    毫不猶豫的道謝后就咬了一塊，賣相不怎么樣，味道卻是極好的。

    幾人手里都分到了石頭狀的餅，另外三人直勾勾的看著如瀾，盯得她面上微紅，咽下一口后才評價道：“很好吃?！?/br>
    這餅不是后世流傳的石子饃，而是一種特有的，帶著花椒葉的麻麻口感，看似堅硬，實則表皮酥脆，比起陜西的鍋盔，口感多了幾分香醇。

    “吃慢點，小心噎著?！?/br>
    將軍看著自家媳婦一咬一大口，腮幫子都是鼓鼓的，還在往嘴里邊塞，給她盛了一碗湯放著。

    “不夠吃了下次再來。”

    兩位老人家已經(jīng)許久沒有像今日這樣開心過了。

    這個院子鮮少有人踏足，當日的少年就是一個美麗的誤會。

    眼看著旁邊的三人都是慢條斯理，吃的半分飽的樣子，如瀾的速度也慢了下來。

    “你吃你的?！?/br>
    眼觀鼻鼻觀心，旁人都放下了筷子，如瀾則迅速的吃完自己手里的餅，看著三位要敘舊的樣子，自覺地收拾了碗筷進去。

    擼起袖子，帶上頭巾，圍上圍兜。

    外面三人還不待反應(yīng)，桌子上已經(jīng)干凈利落的放上了茶水果盤。

    “小子，海棠花開了。”

    海棠耐寒，室內(nèi)室外都能開，小潭的四周都是這種開起來艷麗張揚的花卉，與海棠花同在記憶中的還有那個眉眼帶笑的男孩，總是坐在院子里對著滿園的花朵練習(xí)吹樹葉，一首曲子被他練了又練，卻總是不成調(diào)。

    如今，海棠依舊，卻沒了在海棠旁吹樹葉的人。

    “老頭子沒多少光景了，就怕他的手藝沒人傳承，你接著吧?！?/br>
    兩位瘦骨嶙峋的老人目光灼灼，殷殷期盼的心情讓池正林陡然難受，帶著些鼻音道：“長者賜，不可辭，我先接下，以后有了人，再一起交給他?！?/br>
    石老眼含熱淚，連連道了好幾聲好。

    內(nèi)里準備掀簾子的手頓了頓，又默默的放下，眉頭皺在一起，末了，坐在灶臺中間。

    “收好了，你就是我石門第十三代弟子，石蘭?！?/br>
    慎重的接過老人給自己的東西，池正林眉頭攢動，看著彼此含笑的老人，內(nèi)心處有些微微刺痛，還是牢牢地將這幅場景記在了心頭。

    從巷子里出來，將軍手上多了一個藍色木盒，如瀾貼心的沒問他，只是攬著人的胳膊，并肩走著。

    “瀾兒。”

    “我在?！?/br>
    將軍的聲音帶著不明的色彩，如瀾知他情緒不好，果斷的應(yīng)了一聲。

    石老一家三口，也曾歡樂無限，就為了一份無意間帶回的琴譜，那位喜歡海棠的公子駭然離世，石老從此閉門不出，院里的海棠也換了別的。

    “老婆子，這下能安心了?！?/br>
    “嗯?！?/br>
    攜手而笑的老人在陽光下感受著春日的溫暖，兩人的對話夾雜著林葉鳥語中，淡淡的，隨風(fēng)而逝。

    “別離開我?！?/br>
    “傻子?！?/br>
    將軍的年少時光，一半在軍營，一半獨自長大，就像如瀾在現(xiàn)世碰見的阿拉斯加，始終都是形單影只的，一旦有了溫暖與光亮，就格外珍惜，離去時也分外傷感。

    長長的巷子里有簇擁在一起的兩人，女的推著男人的頭，男人抱在女人的細腰上，在斑駁的倒影里，走出了歪歪扭扭的步伐。

    “回家了?！?/br>
    兩人一起出現(xiàn)在食肆里，準備開飯的幾人驚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