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節(jié)
沈寒香閉著眼睛沒說話,眼瞼輕動,顯然沒有睡著。 孟良清嘴唇碰了碰她的額頭,一手緊緊握住她的肩頭,將她穩(wěn)穩(wěn)抱著。兩人都在疲憊不堪之中沉沉睡去。 天不亮時,沈寒香便醒來,在晨曦模糊的光影中,看見孟良清正在整裝。他已穿上朝服,正在挽一條腰帶。 “要上朝么?”沈寒香支起身。 孟良清到床邊抱著她親了親,嗯了一聲。 “你私自回京城,萬一皇上龍顏大怒。” “不會?!泵狭记逦兆∩蚝愕氖?,撥開她的耳發(fā),唇貼著她的耳廓,小聲安慰,“別cao心這個,好好睡一覺,醒來我就回來了。” 接連兩日沒怎么休息好的沈寒香也正迷糊,孟良清替她掖上被子,便就出去了。 那天沈寒香直睡到日曬三竿才醒來,伺候著漱口用飯,梳洗后坐在床上,她不好吹風,悶在屋里讀書打發(fā)時候。時不時抬頭看一眼門邊。 孟良清傍晚才回,彩杏替他掛起大氅,叫人擺飯。 沈寒香中午沒怎么吃,這會稍有了些胃口,孟良清不住往她碗里夾菜,吃飯時只聽見勺子偶或碰到碗上的聲音。 吃完沈寒香由孟良清抱著,他解去她的外衫,只剩下一件小衣,聲音伴隨著guntang的呼吸,觸及沈寒香的耳朵。 “不能洗澡,給你擦擦汗,昨晚你睡得不踏實,做噩夢了么?” 成親一年,孟良清多半時候不在家中,在家時也是矜持得如同姑娘家,這么燭火亮著,兩人相對的時候并不多。 “我不記得夢見什么了。”低著頭的沈寒香,脖子上滲出汗來,白凈細膩的肩背上,孟良清動作很輕替她擦拭。 “冷嗎?”見她肩膀上乍起一片寒粒,孟良清問。 沈寒香搖了搖頭,頸項一片微紅,低垂的臉旁也暈染出紅云,孟良清看得一愣,覺得嗓子發(fā)干,忽然起身。 他吹了燭火。 沈寒香才覺得安穩(wěn)了些。 “等你身子好些,跟我去南邊罷?!泵狭记蹇焖俚卣f,手勢溫柔,帕子擦過她的背脊,轉而擦她的腰身,他沒做過伺候人的事,難免有些生疏笨拙。 “看看山水風光,散散心,你喜歡哪兒,我們就暫時住下,呆一陣子再回來?!?/br> 沈寒香能感覺到,孟良清是在內疚,他在以一種柔韌的方式,去解決這次危機。 可她要的不是這個。 “我還不想去?!鄙蚝闵ひ敉钢┯?。 “寒香……”他輕輕含住了她的耳廓。 沈寒香背脊一陣麻痹,孟良清親吻著她的側臉,輾轉親在她的嘴角,他看她的眼神那樣小心,他的緊張和歉疚幾乎把沈寒香湮沒了。 她咬著牙,在孟良清親上來的時候,給了他一口。 孟良清皺著眉。 沈寒香也不好過。 她闔上眼,不住吸氣,神色凄楚,“我不能當做什么都沒發(fā)生,害死我孩子的兇手,我要找出來?!?/br> 孟良清擁住她的肩膀,跪在她的身前,專注地看著她,那目光讓沈寒香忍不住撇過臉去。 即使在黑暗中,她也能看見孟良清發(fā)亮的眼珠,他這臉上,唯一的神采都在眼睛里,纏繞他小半生的病痛,給了他像瓷器一樣一碰即碎的模樣。 “你記不記得,新婚之夜,我說過什么?”孟良清一面問,一面舔舐她的耳珠。 這放浪的舉動讓沈寒香心尖一顫,手指痙攣地在錦被上摸索,孟良清碰到她的手,轉而將她緊緊握住。 被舔過的地方濕潤火熱,隨他的呼吸離開而發(fā)涼,沈寒香含糊道:“什么?” “有生之年,我會盡一個丈夫的責任,你只要躲在我背后?!?/br> “你還記得……”沈寒香輕嘲道。 “我記得,這次是我疏忽了,對不起……” 那語氣令沈寒香覺得難受,她扭了扭身,孟良清便低下頭去,吻她的頸子,靠在她的肩上,聲音沉悶而愧疚,“還會有孩子,我絕不會委屈了你。” 沈寒香神情恍惚,心口都是薄汗,抓住了孟良清的頭發(fā),問他,“就算今年,明年,不會委屈了,將來呢?即便是你的孩子,是我們的孩子,又如何,還不是,有人要他死,就得死?!鄙蚝隳_趾緊緊扣著,她心里難受,猛然貼著孟良清的臉頰就是一口,那一口幾乎要把孟良清腮上的rou咬下來,在皮rou承擔的極限上,男人忍耐著,安撫地一下一下?lián)崦谋臣埂?/br> 沈寒香驟然清醒,莫名的痛楚稍輕了些。 她不能把前世失去的孩子也算在孟良清頭上,她其實不應該怨他。 沈寒香松了口,孟良清沒顧上摸自己臉上的牙印,低聲說,“你要咬就咬罷,只不過別咬臉?!?/br> 他的手貼著她的腰,兩腿圈著她的腿,如同安撫動物一樣,蹭她的發(fā)頂。 沈寒香平靜了不少,松懈下來,也是被孟良清伺候舒服了,就迷糊起來,隱約聽見孟良清說,“再給我一些時間,很快,短則半年,長則一年。” 但她只以為是做夢,也沒放在心上。 也不知道孟良清使了什么法子,不僅皇帝沒為他擅離職守回京的時發(fā)怒,反任命他為欽差,賜他令牌,委派他去江南查一樁要案。 但這些沈寒香不知道,她只知道,院子里的婢女小廝都在收拾行囊,她要和孟良清去縱情山水過一段寧靜日子了。 其間鄭書梅常常帶些吃的給她,阮氏也沒找她麻煩,似乎阮氏在乎的只是子嗣,而無關孟良清寵愛誰。 夫妻之間哪有隔夜之仇,沈寒香也便跟著孟良清在一月后動身離京,那時已經(jīng)快入臘月了。 京城最冷的時候要來了,沈寒香叫人帶上七八口箱子,全是給孟良清帶的衣服被褥。 出京那天,兩口子悄悄動身,誰也沒驚動。沈寒香心情一直沒有大快,總有些郁郁,想著開春回來再看看沈家鋪子好了,那時也是匯賬的時候,沈柳德那里說不得要人幫忙。眼下她只想離開京城,將諸事舊恨暫時拋在腦后,便是逃避也罷,總得讓她喘口氣。 作者有話要說: ☆、九十一 往南沒走幾天,沈寒香就發(fā)覺孟良清不對勁,成天和幾個手下膩歪在一起不知道嘀咕些什么。 她心里尋思著,男人心里有點小秘密,是應當?shù)模麄兌际欠蚱蘖耍@一趟本就是陪她游山玩水來的,豈可心不在焉? 于是吃飯的時候便就擱了筷子,直截了當?shù)貙φo她盛湯的小侯爺說,“有一件事,我想問你?!?/br> 孟良清放下湯碗,神情嚴肅。 “什么事?” 見沈寒香看著他不說話,孟良清不禁有些納悶,該不是她知道了自己其實是去查案的? 沈寒香揉了揉眉心,一副下定決心豁出去了的樣,說:“你是不是計劃著要和手下去逛花樓,還是想去哪里找樂子,還是有人找你回去辦公事,咱們既然是出來游山玩水的,就該把俗事都拋下。” 孟良清一聽見“花樓”二字已變了臉色,沈寒香卻還拿著根筷子比劃,他略略垂眼,大抵是夫妻日久,沈寒香連禮數(shù)都不想在他跟前守了……可他只想把她手里的筷子拿下來放好…… “你誤會了?!泵狭记甯纱啻驍嗨?。 “誤會什么?我是想說——”聲音頓了頓,沈寒香饒有興味地傾身湊近了些,警惕地四下瞄一轉,視線落到孟良清臉上,“要是你們打算去,可千萬帶上我!我還沒去過,不知道有什么好玩的?!?/br> 孟良清脖子臉頓時通紅,將她推開一些,只見沈寒香嘴角彎著,顯然是在戲弄他,她已許久不曾這般捉弄他,上一次似乎還是在戲園子里,那時候她可真是大膽。 “你……”孟良清“你”了一聲,就憋得有些無可奈何,搖了搖頭,“我們不去?!?/br> “不去就不去,去的時候叫上我就成。”沈寒香端起飄滿蘑菇薄片的燉雞湯小口喝起來。 當晚在客棧里,半夜時孟良清起來,一陣躡手躡腳窸窸窣窣穿好衣服正要出去。 “相公,你要去哪兒?” “……”他僵硬地轉回頭,沈寒香在床托著腮看他,似乎早已料定他要出去。 “去……”孟良清舌頭打結,滿頭大汗地說,“我餓了,叫人怕吵醒你,下去拿吃的?!?/br> 他二人離京之后,打扮作尋常商賈人家,他是個腰纏萬貫卻瘦得下巴尖尖的富公子。 “我就是你霸道善妒的原配娘子?!鄙蚝阋幻嬲f一面嗑瓜子,瓜子皮丟在小碟里,“侯府里的人過得太一板一眼了,難得有機會出來游玩,不能再拘著了。” 孟良清是事事依著她的,自然沒有反對。 誰知沈寒香入戲越來越深,漸成不可自拔之勢,弄得他想查案都脫不了身。 這天夜里,孟良清和他的四個手下,在客棧的天井邊圍著。 “最要緊的,是一份名單,皇上想知道,地方官員之中,到底哪些與嚴相相關。周奇的家眷屬下已找到了,七年前進千絕山隱居,不過這是此前刑部掌握的消息,后來因為周奇死了,此事不了了之,不知他的家還在不在山中?!闭f話的是白瑞,另還有四五名裝扮各異的男子,分別是商人、書生、道士的裝束。 白瑞與福德兩個,出門仍做孟良清的小廝隨行。 “嗯,所以屬下等先去千絕山,一有消息便傳書給大人,孟大人盡管與夫人游山玩水,一路緩緩行來便是。” 因孟良清說自己是下樓找東西吃,只擁著一襲裘皮,白瑞怕他受了寒氣,便道:“少爺趕緊上去罷,沈姑娘近來……脾氣古怪……怕是不能久等。” 孟良清擔憂地抬起眼睛看了看窗戶,那是他和沈寒香住的房間,亮著燈,窗扉緊閉。 “嗯,我先上去,你們各自辦事,隨時稟報?!?/br> 孟良清趿著鞋一面上樓,一面心想,手下都派出去辦事的好,免得沈寒香纏著他上花樓去。別說他臉皮子薄從來不去花天酒地,就是偶或與三皇子林文德他們談事,也都在包間里,難得見到不正經(jīng)的人。 他嘆了口氣,推開門。 屋里靜悄悄的沒個聲響,沈寒香竟已躺下睡著,孟良清不禁失笑,把酒釀圓子放在桌上,走近揉開她鎖起的眉心,坐在桌邊把宵夜吃了,才爬上床攬著沈寒香睡了。 這么一路閑散地南下,走走停停,兩個月之后,才到了江南之地。沈寒香看中了湖邊一所大宅子,宅子里有花有鳥有水,便租了下來住著。 有天晚上沈寒香醒來,迷糊著摸了摸身邊,孟良清又不在。她直直坐在床邊,發(fā)了會兒愣,才又倒頭去睡。再醒來時,天都亮了,沈寒香動了動腦袋,發(fā)現(xiàn)自己躺在孟良清的臂彎中。 孟良清還睡著,晨光之中,他的面容顯得格外疲憊。 沈寒香起來梳洗,叫隨行的徐大夫帶的小童給孟良清煎藥。 徐大夫須發(fā)全白,就在一旁挑選草藥,因有了落腳的地方,他也偶爾進山采采藥。 “南邊藥草種類齊全,有不少要新鮮采摘的藥材,北方可不易見到,還有些毒蟲毒蛇,抓了入藥都是很好的?!毙齑蠓蛞话涯昙o,膝下四子兩女,都在家中藥鋪繼承祖業(yè)。 他老人家還走得動,愿意跟沈寒香他們一路出來。家里醫(yī)館交給兒女打點,也算后繼有人。 “徐大夫,你過來?!鄙蚝銢_老大夫勾勾手指,諂笑道:“這一路有勞您了,不過還要再麻煩您一件事。” 徐大夫道:“只要不是傷天害理的事,姑娘盡管使喚?!?/br> “當然不是,我就是想知道,孟良清現(xiàn)在吃的這些個藥,都有什么功效?!?/br> 那徐老頭目光瞬時游移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