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節(jié)
更讓人絕望的是,機括被卡得死死的,她使了吃奶的勁也沒能扣動,而且這本就不是一件適合短兵相接近身攻擊的武器。 男人扯過弓弩,隨手拋在地上,閃電帶來的光雖已消退,他卻抓住了沈寒香的手腕子,使力往外拖。 “還帶著個小娘們兒,艷福不淺嘛,老子快半年沒開葷,是孬種就睜大眼睛好好看著,最好別讓老子逮到,逮一雙送你們上路做亡命鴛鴦?!?/br> 被抓住胳膊往外拉拽的時候,沈寒香嚇得忍不住尖叫了起來,她簡直不敢相信那是她發(fā)出的聲音,比起塞外的狼群,人比狼要可怕得多。就在衣領(lǐng)被死拽住往上拎時,她聽見兵器掉在地上的咣當聲,那男人用的是一件重兵,她沒看清是什么,只顧得上緊抓住衣服,大聲叫罵,兩條腿毫無章法亂踢亂蹬。 沈寒香的腳踝被抓住了,身體被砸在床上時,她徹底暈頭轉(zhuǎn)向了。 “你他媽的……” 就在男人覆上來時,沈寒香一口咬住他想抓她脖子的手,男人另一只手掐住她的脖子,直至沈寒香因窒息而不得不張口。 “媽的,臭娘們……” 挨了兩個耳光,沈寒香視線發(fā)花,屋內(nèi)漆黑什么都看不清了。 先是把沈寒香的兩手按在她身后,她感覺到繩索,拴好之后,頭發(fā)被男人粗魯拽起,頭皮似乎要連根被拔起,沈寒香嘴角倒吸著涼氣,她嘴角破了,吸一口氣脖頸上的筋就跟著抽動。 男人還在不住嘴得罵臟話,guntang粗糙的手掌心摩挲她的皮膚,一只手順著她的脖子往內(nèi)鉆,另一只手仍警惕地掐著沈寒香的脖子,只留存一點微弱空間讓她維持呼吸。 孟良清藏好了么?沈寒香眼神漫無邊際地試圖從黑暗的視野里找出一點蛛絲馬跡,哪怕一點人影也好。 就在腰被掐住時,一股頂著嗓子眼的惡心感令她不住躺著干嘔,幾乎沒吃什么東西的沈寒香,沒吐出什么來,男人毛茸茸的頭埋在她的脖子上,終于松開對她脖子的鉗制。 沈寒香猛吸了一口氣,卯足勁扭動,緊接著頭發(fā)被抓住,嗡嗡作響的耳朵里聽見不太清晰的怒罵:“老實點!不然老子先剔了你的手腳筋!” 這次的耳光太重,沈寒香嘗到血味,舌頭抵到口腔中有個小小,圓圓的硬物。 那是一顆后槽牙。 要是真的逃不過…… 沈寒香含糊地想,側(cè)頭吐出一口血沫,帶著她的槽牙。 也許她還有機會,沈寒香抽了抽鼻子,盡力穩(wěn)定呼吸,暗自留意男人放松警惕的時刻,在這之前,那惡心的手腳,貼著她的皮膚而行。 衣裙被撕開的銳利聲音讓沈寒香恍恍惚惚覺得,有什么東西,凌駕于她的身體之上,她似乎飄到了無邊黑暗里,俯視這一切。脫控的感覺,就像她的第一個孩子,快要沒命的時候。 不該是她親手奪去他的性命,但惟有她親自動手,才會比任何人凌辱他都要來得干脆痛快,少受苦楚。 就在沈寒香出神時,那手抓住她的腳踝,渾濁的呼吸激起她小腿皮膚一陣寒粒。 她徒勞地踹了踹,只像是某種情趣一般,扎人的胡子讓她又想吐了。 終于到了男人撈起她的腰,裙子被撕破的聲音讓沈寒香渾身一凜,她聽見了尖叫聲,甚至帶著哭音,像她自己發(fā)出的。 一股洶涌guntang的熱流噴濺在她大腿上,男人直起身,踉蹌了兩下。 沈寒香猛坐起身,一腿高抬直從男人頭部豎劈而下,她哆嗦著抱著散亂零碎的衣服坐在黑暗里,縮到了床的一腳,試圖盡快穿起衣服,手卻因為過于緊張而無法分辨哪里是小衣哪里是長裙。 男人的慘叫聲沒有停止,叫聲忽然變成了悶聲嗚咽,似乎被人握住了嘴巴。然而即使這樣,還是有一聲尖銳的痛叫從那男人的喉嚨甚至是胸肺里直直發(fā)出。 沈寒香鎮(zhèn)定下來,她好不容易穿起幸存不多的完整的衣裙,摸到她的斗篷,把自己裹得緊緊的。她聽見一記又一記的沉悶聲響,像刀劍砍在血rou上的聲音。 她挪到窗邊,嘴里不住小聲叫:“孟良清……孟良清……你在哪里?你在這里嗎?孟大哥……”她聲音轉(zhuǎn)而嗚咽,后怕吞沒了她,眼眶直發(fā)酸。 “我在這兒?!?/br> 終于,帶著濕潤的血氣的聲音傳來,緊接著沈寒香的手被握了住,她感受到了,那是孟良清的手,帶一點涼,常年習字的人,食中二指有細細的薄繭。 孟良清渾身發(fā)抖,丟開手里的刀,清脆的聲音讓沈寒香不安地問:“你殺了人了?” “嗯。”孟良清小聲說,他在發(fā)抖。 “沒什么,我們走?!泵狭记逵冒l(fā)顫的聲音說,他在沈寒香跟前蹲了下去,示意她趴上自己的背。 沈寒香從他的肩窩里嗅到濃重血氣,雖然她看不見,只不知道天為什么黑得這么厲害,現(xiàn)在也聽不見雷聲了。但黑夜在她的印象里不是這樣,她竟一絲光都看不見了。 “孟大哥?!?/br> 孟良清小心翼翼地起身,他經(jīng)過尸身時小絆了一跤。沈寒香聽見了開門聲,她身體不自覺抖了一下。 “怎么了?”孟良清低聲問她。 “沒事,我有點害怕?!鄙蚝阏f。 “沒事了,我的人都在?!?/br> 打斗聲似乎平息了,風雨聲鉆進耳朵里,沈寒香縮著脖子,聽見孟良清和其他人說話,指揮他們離開山谷,他們上當了,這里沒有什么獵戶。 “是有人引你來,想殺了你嗎?”聽著孟良清說完話,沈寒香把臉貼著他的耳朵問。 孟良清點點頭,“我會保護你?!?/br> “嗯,我們現(xiàn)在回去嗎?”沈寒香問。 “嗯,只能回去,等天亮了,去府衙找人救援,還是得找當?shù)毓賳T配合調(diào)查?!泵狭记遄×俗?,他有點后悔,如果不是過于自信,沈寒香就不會跟著遇到危險。他的手指還粘黏著人的血rou,他挖了那人的眼珠,現(xiàn)在依然渾身緊繃。 他們都沒有說話,沈寒香聽著孟良清急促的呼吸聲,似乎能透過呼吸摸到他的心跳,他一定也在害怕。她想說點什么,但不是時候,她現(xiàn)在完全看不到光了,已經(jīng)出了屋子。沈寒香自覺不能在這種關(guān)頭告訴孟良清她看不見,否則他也許會方寸大亂,他們還沒有完全脫險。 “我和福德來的路上,遇到一路江湖人,福德說,有昨晚同我們交手的人?!鄙蚝阈÷暤卣f,語速很快,只有離得近的孟良清能聽見。 他背著她向山路靠近,安慰的話語聽起來令她好受了很多:“我手上有皇上欽賜的令牌,只要給州府遞信,我們就安全了。”孟良清腳步不快,但走得很穩(wěn),靜了片刻,沈寒香聽見他飽含歉疚的疲憊嗓音,“對不起,我吩咐了福德不要讓你出來,嚇著你了罷?” 沈寒香貼著他的脖子,孟良清身上微苦的藥味從血腥氣之中透出來。 沈寒香貪戀地深吸一口氣,搖了搖頭,“你不告訴我怎么回事,我才擔心?!?/br> “以后不會了?!?/br> “孟大哥?!?/br> 孟良清側(cè)過臉,輕輕親了親沈寒香的嘴角,他的臉繃得很緊,沈寒香雖看不見,卻隱約察覺到空氣凝滯,她咧開受傷的嘴角笑了笑,“我沒事……我剛才在窗戶外面,聽見你的聲音,只想你沒事就好,現(xiàn)在你沒事,我就高興了?!?/br> 孟良清沉默地嗯了聲,加大步伐往山上走,忽然山谷中響起一聲驚叫。 “少爺!快跑!有人……有人在埋炸藥……” 是福德。 沈寒香慌忙抓緊了孟良清的肩膀,就在回聲撞擊在山壁上剎那,震耳欲聾的巨大爆炸聲徹底湮沒了沈寒香的意識。 作者有話要說: 中毒什么的我才沒有受到某個留言的啟發(fā)呢! ☆、九十四 再次醒來是在死一樣的闃寂中,沈寒香動了動手指,好在能夠活動,但稍一挪動身體,就察覺到手肘和膝蓋被重物壓著。不片刻,痛覺伴隨清醒越來越明顯。 縈繞在鼻端的是難言的潮濕和泥土氣味。 她試著動了動手指。 微弱的熱源從她的頸子里抬了起來,是孟良清的鼻息,他身上那種藥味很容易辨認。 “怎么樣了,還好嗎?”孟良清說話時潮濕溫暖的氣息輕輕吐在沈寒香的耳廓上。 沈寒香道:“沒事,你呢?我們在哪兒……”猶豫在她舌端,她聲音有些發(fā)啞,“我們被埋住了?” 狹隘的空間里靜默片刻,孟良清的聲音再次響起,“爆炸引起山體坍塌,我只來得及抱住你,同行的人不知還在不在……”孟良清有些悔恨,他的手握緊成拳,試圖向上再挪一些,給沈寒香騰出更大一點的容身之處。 然而經(jīng)過這一夜,每一絲挪動都讓他覺得更可能整個人垮下來。只得放棄,他側(cè)過臉,輕輕以嘴唇碰了碰沈寒香的鼻子,小聲安慰:“沒事的,要是天亮我還不回去,留在城里的人會知道出事了,他們知道千絕山這地方,一定會來救援?!?/br> 沈寒香輕輕“嗯”了一聲,感覺脖頸里有潮濕的液體。 “你流血了……”沈寒香聲音發(fā)顫,她想摸摸孟良清的傷口,說點什么來安撫他的傷痛,卻根本無法移動分毫。 “沒事,一點小傷?!泵狭记遢p輕笑起來,接下去說的話讓沈寒香難以遏制心酸:“沒想到我能有這樣的力氣,我還是能盡到一個丈夫的責任,能保護好你?!?/br> 記憶從腦海深處浮現(xiàn)出來,沈寒香想起在塞外時,孟良清帶她騎馬,他們不小心碰在一起那個若有似無的吻。和孟良清在一起的點點滴滴都在這幽謐的小小方寸天地里漫了出來。 “圣旨都下了,總不能抗旨。將來十年、百年,難不成讓你想起我來,全是想起個藥罐子不成?” 孟良清接旨巡察時,她擔心他的身體吃不住,卻聽見這樣的回答。 眼下他又這么說,沈寒香比誰都明白,看著不在乎,說著習慣了,孟良清終究還是以自己身體不好為遺憾。他比誰都想健全地、有力地護著她,為了能讓她有一個“妻”的位子,他又付出了什么? 也許比她想象的還要多,他以單薄之軀,沉默言行,暗中承擔的一切。在這個生死關(guān)頭難以回避地泛了上來。 “你已經(jīng)做得夠多了?!鄙蚝阏f。 孟良清胸腔里傳出愉悅的笑聲,他的鼻子碰著她的額頭,輕聲說,“怎么夠呢?怎么都不會夠。” “別說話了孟大哥。” “你怕我撐不住?!?/br> 沈寒香沒作聲。 “放心?!痹捖曨D了頓,“在有人來救你之前,我一定撐得住?!彼坪鯙榱藞远ㄒ饽?,他又重復(fù)了一遍,“必須撐得住?!?/br> 沈寒香脖子上濕潤黏膩的感覺愈發(fā)明顯,一定是孟良清的肩背脖頸上有傷,止不住流血。沈寒香在泥土里活動了半天的手臂勉強能移動了,為了防止更大面積坍塌,她十分小心地挪出手來,輕輕碰了碰孟良清的脖子。 “唔……”孟良清痛哼了一聲,與沈寒香碰在一起的腿也輕微彈動了一下。 “很疼嗎?”沈寒香帶著哭腔。 “傻丫頭,不疼,都這么久了,傷口早就止住血了。而且一直沒有動,有點木了。” 沈寒香很想做點什么,但她沒什么能做的,這里除了黑暗和泥土,根本沒有什么能止血的東西,她甚至不敢用力呼吸。要是沒有堅持出來就好了,也許孟良清已經(jīng)帶著人回去了。 孟良清鼻子在她臉上移動,輕輕“咦”了一聲,舌尖嘗了嘗鼻子碰到的濕潤。 “哭什么?真的沒事,你別這樣,本來沒什么事,這不是你的錯?!?/br> 孟良清似乎知道她在想什么,不住用溫柔的聲音安慰她,“這群人計劃好了要在千絕山里動手,你來不來他們也會動手,要不是你帶來江湖人的消息,興許我連躲避的反應(yīng)都不會這么快,也許我們已經(jīng)死了。” “不會死的?!鄙蚝銏詻Q地說。 “嗯,我不會死,不然你這么傻,還有誰來護著你呢?” 沈寒香臉孔發(fā)燙,不服氣道,“你不在家的時候我也沒有惹禍……” 孟良清笑了。 沈寒香發(fā)狠地堵住他的嘴唇。 一晚上沒有喝水,他們的唇瓣早已干裂出血,這是個和溫柔不相干的吻,也許有恐懼,對死亡的恐懼。沈寒香被親得渾身發(fā)軟,好在他們現(xiàn)在本就不能動,孟良清濡濕她的嘴唇,舔舐她嘴上的裂口,鼻子磨蹭她的鼻子。 她能感覺到他的視線,像有溫度的光一樣,在她什么都看不見的時候,就像一束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