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節(jié)
靈氣一點一滴地在識海里匯聚,經(jīng)年歷久地積累下,終于能看出來是山川輪廓,靈氣匯成的溪流從山川淌下,仿佛是天池水中那副地脈圖的縮小版本。 褚珀不知外界天日,卻還是能感覺到,靈臺識海的成型一定花了許多時間。她又讓宴月亭等了好久。 * 近日以來,御獸宗上方的云層聚而不散,還有越聚越多的趨勢,一股天劫的威壓壓在頭頂。 御獸宗宗主都被驚得一個翻身從自己毛絨絨中滾出來,召集各門緊急開會,一通查問下來,大家門下都沒有快要渡劫的弟子。 “速速去篩查靈獸。” 隔日,御獸宗上的劫云更厚了,而且劫云終于顯露出了更重的威勢,看得出來,這是結(jié)嬰的雷劫。御獸宗里的靈獸,更沒有要結(jié)嬰的。 御獸宗宗主怒道:“是哪個不要臉的,竟然偷潛入我御獸宗地盤渡劫!”他怒歸怒,還是緊鑼密鼓地組織門下弟子轉(zhuǎn)移,在三日內(nèi),將人和獸,一應(yīng)活物全都轉(zhuǎn)移出來劫云籠罩范圍。這是有史以來,御獸宗辦的效率最高的一件事。 此時春意正是濃時,漫山遍野的梨花被罡風卷得鋪滿天地間,乍一看,像紛揚的大雪。梨花之后,一道人影憑空出現(xiàn)。 他等了太久了。 在御獸宗遠離劫云的山頭,育獸院的院長清點完小靈獸,開始清點弟子,一名弟子驚慌地喊道:“長老,沒看到宴師兄,我里里外外都找遍了也沒看到他!” “他是不是還沒出來?育獸院正在劫云下方,宴師兄會不會出事?” 那長老擰起眉,拂袖起身,“我回去找他?!彼芸毂涣硪晃婚L老攔住,“來不及了?!?/br> 就在兩句話之間,刺眼的白光劈開濃云,駭然而下,所有人下意識偏頭閉眼,幾個呼吸之后才聽到滾滾的雷聲,震動得天地間都在震顫。 隆隆的響聲越來越劇烈,仿佛是從地底深處傳出,眾人驚駭?shù)赝娺h處的山巒,地形似乎發(fā)生了改變。 褚珀順著靈脈往外,從雷擊劈開的地縫里往外鉆,蹭得一身灰頭土臉,那雷光還直往她腦門里鉆,半點都不講情面。 后媽,你對自己的親閨女可真狠啊! 褚珀被劈得昏天暗地,一輪又一輪的霹靂沖入她靈臺,攪得識海里的山川河流動蕩不休,她那舒舒服服躺在草地上的元神都要被劈傻了。 等她一身焦炭,乞丐似的從山溝溝里鉆出來,路都還沒看清,就猛地被一人拉進懷里。 雷劫的威勢還在頭頂沒來得及消退,久違又熟悉的氣息包裹住她,褚珀在他身上使勁蹭了把臉,眼淚止不住往下掉,又哭又笑地哽咽著道:“你就不怕認錯了,抱的是只野猴子?” “野猴子可不會這么乖乖地讓我抱。”宴月亭掐了一個洗滌術(shù),在兩人身上卷過,褚珀就像在洗衣機轉(zhuǎn)了一圈,暈頭轉(zhuǎn)向地被宴月亭裹進衣袍里。 在御獸宗之人回到這里之前,黑影罩住兩人,從原地消失。 褚珀余光只看到層層垂下的紗幔,她靠在了一處極為柔軟的地方。 溫熱的指尖撫到她臉上,輕輕蹭過她的眼角眉梢,慢慢滑到唇上,宴月亭目不轉(zhuǎn)睛地盯著她,像是要將她這副眉眼刻進心里,“你夢里的樣子沒有這般清晰?!?/br> 褚珀被他無頭無尾的一句話說得有點懵,宴月亭便提醒道:“在你夢里,我也曾這樣摸過你的眉眼?!彼笞∷氖种?,從指尖一根一根地揉過。 褚珀想起來了!是她半路夭折的春天的夢。下一步,她就把他按在了沙發(fā)上。 褚珀臉紅得滴血,所以當初他確實在她夢里,還被她嚇跑了! “那你現(xiàn)在怎么不跑了?” “我不跑?!眽涸谒缟系娜藲庀櫇櫟?,可憐巴巴低聲道,“小師姐,你對我做什么都可以,答應(yīng)我,別再拋下我?!?/br> 褚珀好笑道:“我怎么覺得你是在暗示我,讓我對你做點什么。” 宴月亭無辜地眨著眼,幽藍的眼中一片澄澈,只是眼尾暈著云霞似的紅。 褚珀摸著他的眼角,“清曜君,這是另外的價格。” 第98章 小師姐,你看看你的神魂…… 宴月亭的輪廓更加鋒利了些, 鼻梁挺直,劍眉斜飛,眼尾狹長, 被她摸得略微瞇起眼睛, 眼睫不停地顫,登時就被她揉得軟乎乎了。他眉心的魔紋和臉頰上淌過一絲金色的光,這么多年養(yǎng)出來的內(nèi)斂從容, 眼看快要瓦解。 褚珀及時抽回手,“這一回我又讓你等了多久?” 宴月亭像只沒被rua夠的貓, 湊上前蹭著她的鬢角,“差三十日,十年?!?/br> 褚珀心里顫了顫,回握他一直插在自己指縫里的手,“記得這么細致?” “不知不覺便數(shù)著了。” 褚珀由靈脈所生,周身純凈毫無雜質(zhì), 但她到底在地底被埋了許多年, 出來又遭到一通五雷轟頂?shù)睦捉? 渾身十分不自在。 宴月亭牽著她去了側(cè)間, 浴池里的水早就備好了, 水面浮著朦朧霧氣, 干干凈凈的,沒有什么花里胡哨的花瓣之類, 一側(cè)的木施上搭著干凈的衣裙。宴月亭放下帷幔, 去外間等她。 褚珀褪去身上宴月亭的外袍, 踏進浴池里,恰到好處的水溫讓她舒服地哼唧了一聲。她悶頭沉進水里,冷靜了一會兒。 水波下的身軀泛著珍珠般的瑩潤光澤, 長發(fā)順滑地飄散在水中。 褚珀鉆出水面,屈指在水里劃一圈,水面的熱氣散開凝結(jié)成了一面薄薄的鏡子,鏡子里映出水中的身影,她對著鏡面,轉(zhuǎn)來轉(zhuǎn)去把自己打量了一遍,又勾近鏡子,仔細看了看自己臉。 乍一看,鏡子里的人有點陌生,細細看下,其實五官還是她熟悉的模樣,并無太大的變化,只是因為心境改變,大約氣場不同了。 她是很典型的圓眼,眼尾略有些下垂,睫毛不是很翹,卻很濃密纖長,五官也柔和,是班里公認的乖乖女的長相,好看是好看,沒有什么攻擊性,以至于動不動就會有人爪子癢,要揉一把她的臉。 現(xiàn)在,鏡子里的少女眉眼間多了一份遮掩不住的屬于刀修的銳氣,沉眼凝目的樣子,還是十分唬人的。 結(jié)果,還是被宴月亭捉著一頓揉,被他指尖蹭過的地方帶著些微的癢意,褚珀捏碎了鏡子,捧起水揉了把臉,神念傳音,同外面的人說話,“這是哪里?” 比以往成熟了不少的聲線從外飄來,“飛行法器上,帶你回葉鏡湖?!?/br> “你帶我回去?” “是我和傅常思在結(jié)界里切磋了好幾天才爭取來的?!?/br> 褚珀噗一聲笑了,今日來接她的是宴月亭的本體,她從水里起身,抽下木架上的衣衫裹到身上,“你現(xiàn)在可以這樣直接過來修真界了?” 宴月亭本來無所事事地躺在寬大的塌上,見她出來,立即起身坐端正了,像個小學(xué)生,“仙門法會在即,是受仙盟盟主邀請而來?!彼p笑了下,“傅常思恨不能把我扣在他眼皮子底下?!?/br> “為什么聽上去你們關(guān)系還不錯的樣子?”褚珀站在帷幔后,心在焉地說道。 宴月亭看向那個身影,“托小師姐的福?!?/br> 褚珀:“……”她深吸口氣,心跳一點點加速,撩開帷幔走進去。 她長發(fā)濕漉漉地披散著,身上只穿了素色中衣,不知是被浴室的熱氣熏的,還是覺得羞澀,從臉頰到脖頸都透著一層紅,眼眸里濕漉漉的,全都是水色。 褚珀不太敢看他,只聽到宴月亭微微凝滯的呼吸,起身朝她走來,抬手探入她發(fā)間,用靈力烘干潮濕的長發(fā),撩到耳后,指尖滯留在通紅的耳垂上:“現(xiàn)在可以嗎?” “唔?!瘪溢旰睾叩馈K哪橆a燙得幾乎要燒起來,偏頭貼向他手心想要汲取一點涼意,卻發(fā)現(xiàn)那掌心比她的臉還要灼人。 * 劫云散開后,久違的陽光灑向大地,御獸宗宗主帶著幾位長老緊趕慢趕地沖到劫雷落下之地,想要擒下敢偷渡御獸宗渡劫的人。 結(jié)果四下搜尋便了,都沒找到什么可疑的人影。 育獸院所在的山谷里,梨花凋落滿地,一側(cè)的山體里有被雷劫劈開的裂痕,一路蔓延到了地底深處。 浩瀚的靈氣從地縫中泄出,使得周遭被落雷擊毀的林木有了復(fù)蘇的跡象。 “這么小的山縫,不久就會闔上,倒是對靈脈影響不大?!?/br> 御獸宗宗主松了口氣,“好在沒什么損失?!彪S即又板著臉道,“聽我令,全宗上下重新加固宗門陣法,我御獸宗豈是讓人隨便進出的,要是傳出去,招來更多不道德之輩就不好了?!?/br> 此時,御獸宗宗主嘴里那個在別人地盤上渡劫的不道德之人,已經(jīng)快出了御獸宗的地盤。 * 天幕上的云絮無端像是被什么東西沖散,刻著隱匿銘文的飛舟與天光融為一體,只在穿過云層時,會留下長長一條軌跡。 宴月亭抱起褚珀,動作輕柔地將她放到塌上,層層帷幔垂下來,擋住了外面明亮的天光,他俯下身,柔軟的親吻細細密密地落在她的眼角、臉頰,最后在唇上蹭了蹭。 褚珀抬手勾住他的肩膀,眼睛被他的手掌覆住,褚珀眨了眨眼,便覺唇上被輕輕咬了一下,隨即靈臺被人叩開。 褚珀迷迷糊糊的,被翻了個身,她趴在宴月亭胸口上,但依然有種被人緊箍住的窒息感,每一寸神識都被人糾纏著。 這一次再沒有能令她分心的東西,宴月亭也不再像第一次那般橫沖直撞,毫無章法。這一回就像是鈍刀子割rou,磨人得多。 褚珀清醒過來時,屋內(nèi)已經(jīng)點起了燭火,宴月亭正用手帕給她擦臉上的淚痕。 “……不是,這為什么和之前感覺不太一樣?”褚珀嗓子有些澀,抬手捂住臉,這就是神交嗎?跟第一次為什么完全不一樣?也太刺激了,感覺她的澡白洗了。 宴月亭尷尬地咳一聲,“我那時候神志不清醒,神識瀕臨崩潰,所以、嗯……沒發(fā)揮好。” 褚珀四肢癱軟,那你今天發(fā)揮得很棒棒哦。 宴月亭眼中含著光,“小師姐,你看看你的神魂?!?/br> 褚珀聽話地閉上眼,神魂上全都是熟悉的味道,手指被他輕輕一碰,還有戰(zhàn)栗的感覺竄出。 他重新躺到她身側(cè),伸手攬住她,有些不好意思地低聲道,“我后來有認真學(xué)習過。” 褚珀被他攬在懷里,看他好像不打算繼續(xù)實踐他的學(xué)習成果,猶豫片刻,問道:“結(jié)束了?”如果搞完了,她就要起身去清理了,這么直接睡的話,不太舒服。 宴月亭眨眨眼睛,“你還想繼續(xù)?” 神交當然也可以啦,褚珀掙脫開他的懷抱坐起身,“那我去沐浴了?!?/br> 她的腳還沒落到地上,就被人一把撈回去,后背貼上一個灼熱的體溫,宴月亭在她耳邊委屈巴巴地說道:“你之前一直哭著喊你不行了,所以并不是真的不行了?” 褚珀:“……”這個問題她很難回答好嗎!她喊了嗎? “那可以繼續(xù)嗎?”宴月亭輕聲問道。 褚珀咬咬唇,“也、也不是不行。” 扣在腰上的手松了些許,但緊接著,褚珀抓著他手腕的手指就驀地收緊,指節(jié)處用力到泛出了白,皺起眉頭。 宴月亭掰過她的臉,觀察著她的神色,動作停下來,不知道該不該抽回手,“是不是疼了?” “不疼?!瘪溢昝蚱鹱旖?,只是感覺有點奇怪,“你轉(zhuǎn)過來,我想看著你?!?/br> 宴月亭轉(zhuǎn)到前面,讓她靠在自己肩上,他腦子里一團糟,從紙上學(xué)來的技巧全都成了漿糊,指尖上像捻著脆弱的琉璃,生怕力道重了,碎在自己手心里,“會難受嗎?” 褚珀搖搖頭,緊緊捏著他衣襟,“你不是認真學(xué)過了?不要這么緊張。”害她也放松不下來。 “……”他現(xiàn)在理解了何謂“紙上得來終覺淺”。 有夜風從窗欞里鉆進來,拂得紗幔輕舞,時起時落,露出后面緊靠在一起的身影,蠟燭淌下燭淚,光芒黯淡了許多。兩人努力了大半宿,都沒能找到章法進去,最后倚在一起,磨磨蹭蹭勉強做完。 宴月亭掐了訣,消去身體里的燥氣,抱著昏昏欲睡的人去側(cè)間清洗,褚珀感覺到他的碰觸,微微掀開眼瞼。 溫柔的親吻落在她眼角上,宴月亭輕聲道:“睡吧?!?/br> 等抱著人回到休憩的屋子,褚珀已經(jīng)睡熟了,宴月亭動作輕柔地將她放到塌上,盯著她片刻,挫敗地嘆了口氣。他取出一張傳訊符,龍飛鳳舞地寫下一行字,伸手揮去。 金光從窗欞飛出,遁入虛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