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燕王爺一點(diǎn)破綻都沒露出來，那就是說，多半是這個(gè)女人自己的主意！

    當(dāng)天大喜，燕王府選了有緣客棧作兩個(gè)新娘子的臨時(shí)落腳點(diǎn)，因?yàn)樯蛎谰笆沁h(yuǎn)嫁，江心月又是一直住在下人房的，所以讓兩個(gè)人都暫時(shí)在客棧休息，當(dāng)個(gè)出嫁的地方。

    江心月用的是鴛鴦成雙的蓋頭，沈美景卻是龍鳳呈祥的蓋頭。喜婆不認(rèn)識人，卻認(rèn)識蓋頭啊，這迎人上轎，總不會有錯吧？

    正常情況下是不會有錯的，但是若是有人故意找機(jī)會調(diào)換蓋頭，交換了新娘，那就會造成現(xiàn)在這個(gè)局面！

    新娘換了，丟臉的是燕王爺和他，毀了一輩子的是江心月，唯一沒有什么傷害，反而還有好處的，就是她沈美景！

    那這換蓋頭的人，除了她還有誰？！

    宋涼臣心里怒海翻滾，看著沈美景，沉聲問燕王爺：“這蛇蝎心腸的女人，父王覺得該如何處置？”

    燕王爺皺眉，看著沈美景道：“你抬起頭來！”

    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沈美景深吸一口氣，憋得小臉通紅，淚光盈盈地抬頭。

    燕王爺怔了怔，先是驚于這張臉，接著就因?yàn)樗樕系陌毯郯櫫税櫭肌＿@女子長得實(shí)在傾國，然而臉上破了相，就像上好的古董瓷器碎了一塊，跌價(jià)了。

    “你有什么話想說么？”燕王爺問。

    沈美景一副可憐樣兒，哽咽著道：“王爺，奴婢實(shí)在冤枉??！奴婢初來乍到，對這地方一點(diǎn)也不熟悉，甚至一路上都在昏迷，壓根沒有怎么清醒過，要怎么才能搗鬼與江姑娘互換身份？”

    是啊，這里頭最大的問題就是，她是一路昏迷的，根本不可能動作。而江心月呢？她也不可能傻站著讓人把蓋頭換了吧？

    沈美景也有點(diǎn)想不通。

    “你怎么會一路昏迷？”燕王爺滿是不信地問。

    沈美景抿唇道：“奴婢半年前嫁的丈夫在新婚之夜不慎落水溺亡，奴婢是想過替他守節(jié)的。然而許家老太太有意讓奴婢改嫁，怕奴婢不肯，便一路喂食迷藥，直到昨晚洞房花燭，奴婢才清醒過來?！?/br>
    還有這樣的事情？旁邊坐著的兩個(gè)側(cè)妃相互看了一眼，望著沈美景的目光頓時(shí)溫和了不少。

    原來是被迫改嫁，而且丈夫在洞房之前就死了，還是個(gè)處子之身。這樣說來，倒也不算辱沒了世子爺。

    燕王爺沉默，眼神有些古怪，大概是沒想到中間還有這么一茬。宋涼臣則是深深地看著沈美景，那目光跟釘子似的，想把她給穿透。

    然而，沈美景沒有說謊，目光里全是坦誠，一雙美目泛起淚來，比江心月還更可憐些。

    宋涼臣又疑惑了，不是她做的，又不是燕王爺做的，那是誰做的？難不成是心月自己？開什么玩笑！面前這兩個(gè)人當(dāng)中，一定有一個(gè)人在撒謊！

    “你的臉是怎么回事？”左邊坐著的側(cè)妃孟氏忍不住輕聲開口：“好端端的容貌，可惜了。”

    沈美景伸手摸了摸，臉上的傷口已經(jīng)干了，還能摸著點(diǎn)兒血跡，卻也沒那么鮮血淋漓了。

    “這是在世子府，江姑娘劃的?！彼溃骸八耘就屏怂话眩菒懒耸雷訝?。”

    “你胡說！”宋涼臣瞇了瞇眼：“心月才不會這么歹毒，怕是你自己畏罪，想以退為進(jìn)吧？”

    沈美景悄悄翻了個(gè)白眼，臉上卻滿滿都是委屈：“眾目睽睽，都看著呢，我至于傻到去冤枉她么？容貌對女子來說何其重要，世子竟然覺得我這是以退為進(jìn)？”

    宋涼臣不說話了，皺眉想了想，道：“那也是因?yàn)槟銡Я怂惠呑?，她才會下這么狠的手。”

    得，反正小白菜做啥都是有道理的，她也不想跟他多爭論，只心平氣和地重復(fù)：“世子爺，毀了她一輩子的人不是我，弄錯了新娘子的這件事，跟我沒關(guān)系?！?/br>
    宋涼臣冷笑，正要開口再說，就聽得燕王爺?shù)溃骸昂昧?，這件事本王會仔細(xì)查清楚，先說說現(xiàn)在怎么辦吧?！?/br>
    錯已經(jīng)鑄成，追究是一回事，想辦法解決才是當(dāng)下最重要的事情。

    宋涼臣抿唇，平息了一番怒火，看著燕王爺?shù)溃骸皟撼家萘诉@個(gè)女人，將心月重新迎進(jìn)門。”

    ☆、第4章 人丑嘴笨讀書少

    燕王爺一巴掌差點(diǎn)把旁邊的紅木矮桌給拍碎了！

    “你放肆！昨日成親，江心月已經(jīng)是本王的人，就算她身份再低賤，那也算你繼母！你這不肖子，竟然會有此等忤逆想法！”

    沈美景嚇得趴在了地上，整個(gè)人縮成一團(tuán)。

    這世子可真是了不得，自己老爹的女人都敢搶！大錯已成，就算他再怎么喜歡江心月，那也已經(jīng)是燕王妃了，他竟然還想繼續(xù)迎進(jìn)門！

    這是何等的情深意重，何等的不顧世俗，何等的不動腦子??？燕王爺娶錯人已經(jīng)夠丟臉了，要是再把自己的王妃給了世子，那估計(jì)他家祖先都得從墳里跳出來往墳上多蓋兩層土。

    丟人啊……

    “王爺息怒?！眰?cè)妃文氏連忙打圓場，拉著燕王爺拍得發(fā)紅的手，焦急地朝孟氏使了個(gè)眼色。

    孟氏了然，起身拉著宋涼臣到一邊去，小聲道：“世子怎么這樣糊涂？那江心月已非完璧之身，又是與王爺拜了堂的，你哪里還迎得回去？”

    “我不管?！彼螞龀家а赖溃骸跋惹拔揖驼f過了，此生正室非心月不立！這場誤會我可以不計(jì)較，但是不可能就讓它這么錯下去！”

    孟氏氣得輕輕拍了拍他的胳膊：“你是要把你父王給氣死么？他近來身子本來就不是很妥當(dāng)，就想用這婚事沖沖喜。喜沒沖成弄成這樣，王爺昨天夜里就已經(jīng)咳血了，你今日還來給他添堵？”

    宋涼臣一愣：“父王昨夜咳血了？”

    “可不是么？”孟氏說著，眼淚就下來了：“你父王本來就日夜cao勞，就盼著你立了正室之后能成熟一些，替他分憂。前些日子還念叨呢，說等大婚完畢，就讓你管一管左軍的軍務(wù)，他可是一心盼著你好的。發(fā)生這樣的事情，他比你還生氣呢……”

    這兩個(gè)側(cè)妃和他父王平日對他都是極其寵愛的，除了在娶江心月的事情上有過分歧，其余的時(shí)候都是上天入地想著法子對他好。聽著孟氏這話，宋涼臣也就軟了軟，抿著唇臉色緩和了一些。

    孟氏見狀，右手擦著眼淚，左手背在身后，食指輕輕一勾。

    燕王爺立刻就大咳特咳了起來！

    旁邊的文氏“哎呀”一聲，遞了手帕過去，燕王爺拿著就捂了嘴。

    “父王！”宋涼臣一驚，連忙走上前去扶著他：“您沒事吧？”

    燕王爺拿開手帕，上頭赫然有血。

    宋涼臣倒吸一口涼氣，有些慌了：“怎么這么嚴(yán)重了？大夫呢？府里的大夫呢？”

    “唉……我老了，不中用了?！毖嗤鯛斂吭谝伪成?，垂著眼睛搖頭：“你愛做什么，就去做吧，大不了我提前下黃泉去，跟宋家的列祖列宗賠罪，讓他們別怪罪你，百年之后，依舊容你歸我宋家的墳?！?/br>
    宋涼臣皺眉，臉繃得緊緊的，指節(jié)都捏得微微泛白。

    花廳里安靜了很長的時(shí)間，中間只有燕王爺?shù)目人月?，一聲又一聲地響起?/br>
    許久之后，宋涼臣沙啞著嗓子開口：“這件事，還是任由父王處置吧?！?/br>
    沈美景心里一跳，忍不住抬頭看了一眼。這燕王爺實(shí)在是厲害啊，就這一拍桌子一怒一咳之間，就把世子給擺平了？外頭還等著顆小白菜，眼巴巴地盼著世子迎她回去呢！

    燕王爺微微一顫，十分動容地抬頭看著自家兒子：“你想清楚了？”

    “想不清楚也只能如此?！彼螞龀即鬼嘈Γ骸霸撘源缶譃橹?。”

    燕王爺笑了，偷偷松了好大一口氣。旁邊的兩個(gè)側(cè)妃也贊許地頷首：“世子長大了?！?/br>
    宋涼臣低了頭，握著腰間掛著的一個(gè)香囊，咬緊了牙沒再吭聲。

    文氏道：“世子既然想通了，那接下來的事情就好辦些。家丑不可外揚(yáng)，這既然已經(jīng)錯了，就只能讓世子先將這許家姑娘給帶回去，且當(dāng)世子妃對待。而江家姑娘…身份實(shí)在是不夠嫁入王室，更別說做王妃了。王爺?shù)囊馑?，就尋個(gè)錯處，將她貶作側(cè)妃即可?！?/br>
    宋涼臣睜開眼，眼睛紅得不像話，看了地上趴著的沈美景一眼，嗤笑道：“心月的身份不夠當(dāng)王妃，這個(gè)寡婦就夠當(dāng)世子妃么？”

    “寡婦二字也未免難聽，實(shí)則這姑娘，不還是處子之身么？”文氏溫和地道：“許家是京城世家，許大人任從三品的參軍，身份貴重，其夫人也是四品的誥命。許家的干女兒，自然是夠做世子妃的?！?/br>
    宋涼臣冷哼了一聲：“就算是處子，也是死過丈夫的。還沒洞房就死了，說明她克夫。這樣的女人，你們也拿來配給我，不怕她克死我么？”

    沈美景身子一震，起先還在看熱鬧呢，聽見這話，臉色立馬沉了下去。

    “我不克夫?！彼鲱^，大聲說了一句。

    花廳里幾個(gè)人都被嚇了一跳，宋涼臣大概也沒想到這女人會突然出聲，皺眉回頭看著她。

    沈美景跪得很端正，一張臉上滿滿的都是嚴(yán)肅，直視著他的眼睛道：“我以前的丈夫，不是被我克死的?！?/br>
    這仿佛只是在為她自己正名，然而他卻聽出了nongnong的悲傷，那雙美麗的眼睛里，有深不見底的痛。

    她在懷念自己的前夫？亦或是，因?yàn)楹退€有感情，所以才這么大反應(yīng)？

    宋涼臣抿唇，突然覺得有點(diǎn)不爽，這女人昨日分明還在他身下嬌吟，與他一番歡好如魚得水，現(xiàn)在卻在這里因?yàn)榍胺驔_他吼？

    她身子的每一處他昨晚都細(xì)細(xì)體會過，那副身體是完完全全屬于他的，她應(yīng)該對他忠誠，而不是還念著別人！

    “不是被你克死的，難不成是被你丑死的？”宋涼臣看著她的臉，眼睛上下掃視，嘴里惡毒地吐出三個(gè)字：

    “丑八怪！”

    沈美景抽了抽嘴角，覺得比起許子衿的溫柔成熟，這人簡直就是個(gè)還該在玩泥巴的小破孩！嫁給他，還不如嫁給燕王爺呢，人家老是老，嘴巴卻不會跟他似的這么賤！

    提起她的臉，旁邊的孟氏這才想起將沈美景扶起來，蹙眉道：“還是先讓人找個(gè)大夫來，這臉上的傷要是好不了，那可就可惜了?！?/br>
    文氏連忙起身出去吩咐了一聲。關(guān)上門回來，看了看沈美景的臉，她也忍不住搖頭道：“這下手也太狠了，心腸是有多歹毒，才會毀人家的臉？”

    話還沒落音，文氏就連忙捂住了嘴，小心地看了看宋涼臣。她怎么就忘記了，這心腸歹毒的女人，說的不就是世子爺?shù)男纳先私脑旅矗?/br>
    宋涼臣卻沒什么反應(yīng)，盯著沈美景，瞇著眼睛好像在想事情。

    大夫來了，沈美景坐在旁邊的椅子上，臉上被抹了不少藥膏，眼睛垂著看著自己的手，沒敢動。

    有視線落在她身上，讓她頭皮發(fā)麻。她現(xiàn)在就像在砧板上等著被宰的魚一樣，命運(yùn)都掌握在別人手里。

    等大夫上了藥走了之后，宋涼臣開口了：“文姨說的也有道理，要這么做不是不可以，但是我有個(gè)條件?！?/br>
    “什么條件？”燕王爺問。

    “父王既然嫌棄心月的出身，那貶為側(cè)妃之后，不如就以監(jiān)學(xué)和管家的名義，將她送到世子府。兒臣會讓她住在孝義院，保證不會做出任何有違倫常的事情。”

    宋涼臣道：“而這寡婦，畢竟是許家的人，兒臣自然會好好對待，也好讓父王對許家人有個(gè)交代?！?/br>
    燕王爺皺眉。

    江心月，又是江心月，這低賤的丫頭不知道給自家兒子灌了什么迷魂湯，都已經(jīng)成這樣了，還惦記她？

    但是，他能說這樣的條件，已經(jīng)算是讓步了。反正現(xiàn)今無論如何江心月也再也當(dāng)不了世子妃，他這顆心也就算安穩(wěn)了。至于這沈美景么…暫且先頂著吧，若是有了更適合的世子妃人選，再將她換掉也不遲。

    主意已經(jīng)打定，燕王爺面上卻依舊是十分為難的模樣。

    文氏見狀，勸道：“畢竟那江姑娘也不適合繼續(xù)伺候王爺，世子的心情，妾身也能理解，王爺就允了吧?！?/br>
    臺階給了，燕王爺也就順著下了，嘆息一聲道：“那就允了吧?！?/br>
    他畢竟了解自己的兒子，再紈绔，答應(yīng)了的事情也是能做到的。

    宋涼臣閉了閉眼，怒意還是沒能完全消退，卻也知道無力回天，當(dāng)下只有行禮道：“那兒臣就帶著人先告退了。”

    “好?！?/br>
    媳婦茶自然是沒人有心情喝的，這關(guān)上門說了這么久，姑且就當(dāng)是在里頭喝媳婦茶了。

    沈美景被宋涼臣以同樣的姿勢給拖出了燕王府。

    “你不要高興得太早?！弊咴诼飞?，宋涼臣頭也沒回，聲音冷冽地道：“要是以為這樣你就能一輩子享受榮華富貴，那可就太天真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