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節(jié)
趙家扛了很久,見沒人來救,委任圣旨已下,方才死了心,收拾收拾跟押送官兵走了。 林風泉雙眼放光,狠狠捏了手心,趙文禮總來挑釁,他不勝其煩,同紀九訴苦,紀九表情輕松,問他想要如何。他說想一勞永逸,紀九便給他想了個法子,果然成了! 原來還可以這么利用!紀九可是真聰明! 他年紀雖還算年輕,心里卻沒有什么高大上的慈悲,別人一次次挑釁不善,他當然要報復回去,就算那人死了,他也沒半點后悔! 只是紀九……他得好生感謝! 紀居昕覺得這個除夕過的真真是……豐富多彩。 一連串的消息接連傳進紀家,不等分析一番回味一番感嘆一番,新的又來了。 楊氏還派了紅英過來,問要不要以他的名義去夏林徐三家送個禮問個安。 卻只字不提讓他出門。 紀居昕淺笑著回了句:孫兒都聽祖母的。 他知道楊氏也想湊上去打聽消息,生怕他自己提出要求,字字句句壓著,暗示只以他的名義,他的人還是乖乖呆在紀府的好。 紀居昕一點不在意,他與夏飛博,林風泉,徐文思的交情,楊氏做什么都不影響。 再者他一點也不好奇這三家的事,因為結果是早已預料到的,只是沒想到會這么快。 他還以為至少要過完正月,朝廷正常上朝辦差,這事才會慢慢被處理。 因為‘病著’,也沒人叫他去吃團圓飯,只楊氏還‘記著’他,命紅英送了一桌席面。 紀居昕心說正好,他還不想見到那群討厭的人,影響心情。 菜色倒是不錯。 他慢條斯理地用過晚飯,把未動的菜賞給幾個丫鬟小廝,“我想睡會兒,等下好有精神守歲,你們自去用飯,好生熱鬧熱鬧。” 晚飯用的早,今日又被一圈消息轟炸,他有些頭疼,這一睡,直睡到亥時方醒。 綠梅聽到聲音,進來伺候。 紀居昕穿好衣服后讓她下去,“今天守歲,你也下去玩吧。我這里沒什么事,有事再叫你們?!?/br> “可是少爺一個人……”綠梅想勸。 少爺是有家的人,有父有母有長輩有兄弟姐妹,明明得了老太太的眼,卻還要一個人過除夕,怎會不委屈,不孤寂? 紀居昕看出綠梅眼底擔憂,莞爾一笑,“我在莊子上過了十三年,一個人的除夕早已習慣,現(xiàn)在自得的很,你不要擔心。” “可是……”現(xiàn)在不一樣,少爺回來了啊…… “沒有可是?!奔o居昕擺擺手,“你要不放心,叫周大過來?!?/br> 綠梅知道少爺不會改主意了,蹲身行過禮,就下去了。 周大很快過來,還帶了吳明的消息。 “怎么今日還有?”紀居昕有些驚訝。他早前日寫了條子,說近日年節(jié),消息可以先放一放,也給他放個假,待過完年再恢復。 周大也知道這事,條子是他親自放的。 “今日屬下沒事,在外面走了走,走到放置消息的地點,就看到了這張紙?!敝艽髤s不怎么意外,“可能是這兩日事多,想著少爺可能需要。” 下屬要為主子考慮,天經地義。 紀居昕放下手中的筆,凈過手,拿起了消息紙。 既然送來了,他便要看看,也是吳明一片心意。 果然是今天聽到耳朵癢的事。 他在紀府,聽到的消息滯后,抄家升官這么勁爆的消息,都是晚幾步才聽到,吳明到底是人才,收集到的消息詳細具體,什么時候,多少人,什么樣的人領著辦的事,都說的清清楚楚。 礙于身份,他不能離那些人太近,但并不耽誤他收集消息。 乞兒最易忽視,沒誰去專門注意他們在干什么。 看到后面,有一條消息讓紀居昕大大的震驚,手里的茶盅差點掉下地摔了。 方家五房主母鄧氏,死了! 就在今日上午,突然死了! 此時死人不吉利,可鄧氏為五房主母,也是有娘家的,方家不敢輕忽,先壓下了消息,準備好歹過完初一再舉哀,反正派人去親家報喪,也需要時間。 派出去的人得到的消息是,鄧氏是得急病死的。 紀居昕差點失聲喊出來,這不可能! 鄧氏明明不應該這時候死……急病,又是什么急???明明前些日小宴好好的,看架式在方家地位也不低,怎么就突然死了? 他忽地站起來,在房間里踱著步子。 此次臨清事發(fā),皆因那張自大佛寺得來的名單。 他看過那名單,林父升官與名單有很大的關系,臨清,東昌府將會出現(xiàn)大面積的官員流動。 衛(wèi)礪鋒手里有另一份更為全面的名單,那張名單上的東西更為嚇人。 他覺得這件事來的那么快,跟衛(wèi)礪鋒有關。 他可以確定前世衛(wèi)礪鋒也來過臨清,督辦此事,但前世衛(wèi)礪鋒辦差時間不長,根本沒在人前出現(xiàn)過,這次卻高調出現(xiàn),還曾與他說過,最近都會在這里。 此事必是發(fā)生了變數(shù)。 或許衛(wèi)礪鋒得到了與前世不一般的信息,或許此次更全,皇上那邊的要求不一樣了。 紀居昕記得,臨清這窩……是反賊,當時只被認為是訓練有素的山匪,與朝廷命官相勾結,魚rou鄉(xiāng)里,不顧人命,斂財有方,做盡壞事,于是清了臨清官場,派兵清剿。 可是幾年后這幫人再次出現(xiàn),只是換了地點,不在臨清,朝廷才意識到事情不對。 當時皇上又派了衛(wèi)礪鋒,衛(wèi)礪鋒查出是前朝反賊,才知這群人手段非常。 可是這一切,不管哪處消息,都與方家無關,方家非常安全的偏居一隅,未受一點波及。 鄧氏死的時間太過巧合,讓人不由會有聯(lián)想。 可是紀居昕想來想去,都找不到理由。 衛(wèi)礪鋒…… 猛地,紀居昕腳步一頓,黑亮雙眸里光芒閃耀。 衛(wèi)礪鋒! ☆、第68章 守歲(上) “周大,隨我去南街十二號劉記紙墨鋪!”紀居昕腳步停了下來。 想到有人可以問,心中浮躁不再,眼睛前所未有的黑亮。 “主子,今夜除夕……”周大臉黝黑的臉龐瘦了一圈,眼睛里執(zhí)著忠誠分毫未變。只是這句話未說完,他嘴唇便緊緊抿起來,似有懊惱之色。 紀居昕莞爾,“我說過,不管什么時候,你有想說的話,都可以說。” 他轉身走向書案,顧自收拾紙墨。即打算出門,這些東西暫時用不著,他這樣忙著,周大也能更放松些。 “周大,我知你忠心。但一個好下屬,不是只忠心就夠了的。我不知道你的是非觀念如何形成,只教你一點——如何在我身邊做事?!?/br> “我是主子,我希望任何我下的命令,你都能認真執(zhí)行??晌也皇遣恢v理的主子,什么建議都聽不進去。人呢,再聰明也有漏算的時候,我希望在這種時候,你給予我的是提醒,而不是明明知道后果,卻仍然愚忠的執(zhí)行主子的命令?!?/br> “周大,我相信你做為下屬的能力,你也應該相信我的判斷力?!?/br> 他笑吟吟地看向周大,“還是你覺得我耳根子太軟,但凡哄了我,我就會照你說的話答應?” 在他說之前的話時,周大就有些窘迫,最后這一句話更是嚇的他立刻單膝跪在地下,“屬下不敢!” “那便好?!奔o居昕收拾完紙墨,將甜白瓷筆架上的毛筆拿起,浸入釉青色冰裂紋圓形筆洗,“你既然相信我的判斷力,那就不管何時,有什么話都想說就說。我覺得你說的可取,或可改變,我覺得你說的不對,自然會堅持?!?/br> “你起來吧?!?/br> 周大站起來,看向紀居昕。 紀居昕眸中帶笑,“現(xiàn)在,你可以說了?!?/br> “今日是除夕,人們都應該在家守歲?!?/br> “你是說我不方便出門?”紀居昕笑的有些自嘲,“你覺得我出去紀家人會知道?” 周大搖搖頭,看紀家作為,今日怕是沒人來管自家主子,而且——“有我?guī)е?,主子可以神不知鬼不覺地出門?!?/br> 紀居昕微偏了頭,從筆洗里提出洗干凈的狼毫細筆,忽爾眸子微瞇,濕軟的筆尖指向周大,“你是擔心我去了見不著想見的人?!?/br> 周大被說中,默認低頭。 “跟誰學的,說個話還要轉三圈?!奔o居昕收拾完筆墨,擦干手,“放心,我想見的人,一定能見到。” 衛(wèi)礪鋒并非臨清人,來臨清辦差,此地無親無故,今天年三十,手底下的人怎么也得放個假過個年,他能去哪兒? 紀居昕非常有信心。 見他主意已定,周大便不再相勸。 這種時候出去,知道的人越少越好。紀居昕沒讓周大去叫丫鬟,自行走到衣柜前面找衣服。 周大本想上前伺候,想了想腳步又停了。相處這些時日,他再心不夠明眼不夠亮,也知道主子有一癖好,不喜歡別人近身。穿衣之事連丫鬟都不怎么用,經常自己來。 看主子細白手指探向一件淺青夾襖,周大不由出聲提醒,“主子,外面在下雪?!?/br> “下雪了?”紀居昕手指一頓,有些訝異,明明午后算是晴朗。 瑞雪兆豐年。沒來由的想起這句話,眼前仿佛出現(xiàn)了陽光下厚厚白雪覆蓋一切的樣子,心中漸漸安靜。 不管什么事,只要他想,就可以知道,就可以解決,沒什么好著急的。 “那可是要穿厚些……”紀居昕微微笑著,手指轉了方向,移向林風泉送給他的石青緞銀鼠皮披風。 燭光跳動,映在屏風上的人影微側了頭,額圓鼻挺,下巴精致,剪影美好的不像話。 一切都準備好后,紀居昕將燭火熄了,做出已經歇息不想被打擾的樣子,沖周大點點頭。 周大打開門,引著紀居昕走向院墻。 紀居昕的院子非常偏僻,西邊院墻出去就是外街,走到墻根時,他深感安慰,好歹有這點好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