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節(jié)
這般提醒,他當(dāng)然記起了。 如她所說,那是在四年前的某個下午。那天下了班,一個剛泡到的空姐來辦公室來等他吃晚飯,臨走前那女的在他身上蹭蹭摸摸,弄得他火燒火燎,脫了褲子正準(zhǔn)備提槍上馬,辦公室的門卻突然被人從外面撞開,伴隨而來的還有秘書的呼喊,“小姐、你不能進(jìn)去。” 被撞破好事,雷厲火冒三丈,“誰讓你們進(jìn)來的,出去!” 秘書還沒來得及解釋,門外又跑進(jìn)來幾個保安,嚇得腿上的空姐急忙扯衣服蓋住半敞的制服,躲在她懷里大氣都不敢出。 保安也沒想到會撞見老板在辦公室玩制服誘=惑,紛紛轉(zhuǎn)身看著走廊上的地毯。 就在這個間隙,一道人影躥到了他的辦公桌前,“雷老板,你能不能把我父親的撫恤金還給我們。” 雷厲的褲子掛在腳踝處,沒法站起來,額上青筋突突直跳?!笆裁磽嵝艚??” “我爸在你的工地上被吊車壓死了?!迸壕髲姷赝?,“按照國家法律,你應(yīng)該賠償我們撫恤金?!?/br> “你是潘國輝的女兒?” “對,我爸就是潘國輝?!?/br> 雷厲瞇起眼,朝秘書喊道,“潘國輝的善后是誰負(fù)責(zé)的?” “吳總?!?/br> “把她領(lǐng)到吳總哪兒去。”他不耐煩地說。 秘書上來帶她,卻被她掙開。 “我不要走,你今天一定要把錢給我,這筆錢對我們來說很重要?!彼穆曇粢恢痹诎l(fā)抖,像是要哭出來。 “長路還沒窮到要吞死人錢?!彼麩┰甑?fù)]手,示意秘書將她強行帶走。 后來發(fā)生了什么他沒有過問,只是在開月會時順口問了吳總,得到的答案是“一場誤會,已經(jīng)處理好了。” 大抵是當(dāng)時一直惦記著自己沒穿褲子,所以他對那個女孩兒的記憶很模糊,只依稀記得她有一雙很倔強的眼睛,還有她濃黑眸子里故作勇敢的偽裝。 沒想到,那個女孩兒居然是潘辰。 “對不起?!彼膊恢雷约簽槭裁匆狼?,可他就覺得自己欠她一個抱歉?!澳愀赣H的死……” “是意外?!迸顺嚼浔亟舆^話,“你不要誤會,我沒有怪過你們害死我爸,但我恨你們罔顧事實,昧著良心扣我爸的撫恤金?!?/br> 在雷厲的震驚中,她緩緩說道,“當(dāng)年,明明是你們在管理上存在漏洞,用了一個根本沒有上崗資格的人開吊車,造成cao作失誤砸死了我爸??墒?,你們居然把責(zé)任全推在我爸身上,污蔑他疲勞cao作,沒有看見警示牌,也不聽從現(xiàn)場指揮,擅自闖入?!?/br> “你們污蔑了他,還不肯賠撫恤金,只派人帶著五萬塊來我家,逼我媽簽一份聲明,承諾事情就此了解,不會再去找長路的麻煩。我媽不肯簽,你們就雇了一群地痞流氓來我家鬧,還跑到學(xué)校堵我。我媽怕我受傷害,不得不簽下那份協(xié)議?!?/br> 潘辰忘不了母親驚恐無助的模樣,“媽只有你了,你要是有個三長兩短,我怎么對得起你爸。算了,公道什么咱都不要了,只要你好好的,你爸地下有知也會理解的?!?/br> 她忘不了,在母親查出尿毒癥急需用救命錢時,仍然不肯動用那五萬塊錢?!昂瀰f(xié)議是被逼的,但用了這個錢,就說明咱也認(rèn)同了他們的處理,我已經(jīng)沒法給你爸討公道了,絕不能再用冤枉他換來的錢?!?/br> 她更忘不了,當(dāng)舅舅告訴她再不交醫(yī)藥費母親就會被趕出醫(yī)院時,她背著他們只身一人到北城,沒皮沒臉地想討回父親應(yīng)得的撫恤金好為母親保命,卻被當(dāng)做貪得無厭的人趕走。 他傲慢地說,“長路不會貪一個死人的錢。” 結(jié)果卻是他們就昧著良心,貪了死人的錢,還反過來侮辱她想發(fā)死人財。 自始至終她的聲音都很平很輕,可這樣的平鋪直敘讓雷厲覺得害怕,他寧愿她揪著他的衣領(lǐng)尖叫咒罵,也不要她像被抽掉了感情一般,眼眸充滿了冷硬,臉色平靜,幾乎是死氣沉沉,讓人透不過氣。 “潘辰……”他拉住她的手,卻發(fā)現(xiàn)她的手像冰塊一樣涼。 她沒有掙扎,只是笑著看他,“雷厲,你說我能嫁給你嗎?” ☆、第28章 周延和瞿白趕到會所時,見到的就是喝得醉醺醺的雷厲歪在沙發(fā)上,手里攥著個紅酒瓶,西裝被扔在一旁,而地上還倒著一個瓶子。 這會所是幾兄弟合伙投資的,見到他們,會所負(fù)責(zé)人可算舒了口氣,“瞿總、周總,雷總他一來就要酒,我看他連著喝了兩瓶,就多嘴勸了一句,誰知……”經(jīng)理指了指茶幾前方的一地碎玻璃,“他一發(fā)火,把瓶子杯子全摔了,我怕鬧出事,所以才斗膽給你們打了電話。” “沒事?!宾陌壮?jīng)理揮手,“這里交給我們,你先出去吧。” 經(jīng)理像是得了大赦令,掃了眼地上的玻璃渣問,“要叫人來打掃嗎?” “不用,我們一會兒就走。”瞿白說。 等經(jīng)理出去,瞿白才走到沙發(fā)邊,拍了拍雷厲的手臂,“老大……” “別tm碰我?!崩讌枔]舞酒瓶子,險些砸到了他的臉。 瞿白堪堪躲開后,皺起眉想來搶他的酒瓶,可剛碰到就被他揪住?!澳闶钦l?想干嘛?想搶我東西?” 喝醉的人手勁大,鉗得瞿白生疼,可還得好聲好氣地哄著,“是我,老五,還有小六。” “老五?小六?”雷厲緩緩睜開迷醉的雙眼,瞪著眼前的兩個人,認(rèn)出來后打了個酒嗝,“你們怎么在這兒?” “程經(jīng)理給我們來電話,說你喝醉了?!敝苎踊卮?。 “誰說我醉了,我沒醉?!崩讌柮偷刈鄙碜樱丫破砍鑾咨弦昏?,“不信再來兩瓶?!?/br> “是是是,你沒醉?!宾陌壮慌缘闹苎邮沽藗€顏色。 周延心領(lǐng)神會,趕緊將酒藏到了沙發(fā)另一邊,然后扶住雷厲,“哥,咱換個地方喝吧。” “換、換哪兒?”雷厲結(jié)巴地問。 “夜宴?!敝苎訄蟪鲆粋€雷厲最喜歡去的場子,“我讓葛老幺給你找?guī)讉€辣=妞?!?/br> 換作以往這話絕對能博得雷厲歡心,可今天他一聽卻像被觸了龍鱗,立馬翻臉,“滾,什么辣=妞,我不要?!?/br> 連辣=妞都不能引起他的興趣,這太不正常了??! 兄弟多年,他們不是沒見過彼此的醉態(tài),可他們兄弟六人別的不敢說,酒品絕對是大院里最好的。即使喝多了,也是安安靜靜地待在一邊,頂多呼呼大睡,像今晚這樣又是摔瓶子,又是罵人的,還真沒見過,唯一的解釋就是酒不醉人人自醉。 看著又跌坐回沙發(fā)的雷厲,瞿白疑惑,“老大,你到底怎么了?” 周延也察覺到了異樣,腦子里倏地閃出前些天跟宋博彥吃飯時聽來的八卦。 “咱可能會有個很年輕的大嫂?!北藭r,老四一副幸災(zāi)樂禍的模樣,“你沒看見,老大被那姑娘收拾得服服帖帖的,那叫一個聽話?!?/br> 小四說那姑娘叫啥來了?對了,潘辰。 周延想了想,小聲試探,“哥,你是不是跟潘辰吵架了?” 果不其然,一聽到潘辰的名字,雷厲便像一頭打了興奮劑的公牛,猛地怒紅雙眼,“別給我提她?!?/br> 得,真是為了那個女人。 摸不清狀況的瞿白很好奇,“潘辰是誰?” “我tm說了,不準(zhǔn)提她?!崩讌柵穑鹕嘲l(fā)上的靠枕扔了出去。 “行、行,不提?!敝苎于s緊把瞿白拽到自己這邊,“我也是聽小四提了一嘴,老大看上個小姑娘,叫潘辰?!?/br> 他倆說話的聲音其實很低,可不知怎的,還是被雷厲聽到了,只聽他突然惆悵又悲傷地嚎道,“你們沒說錯,我看上人家,可人家tm的看不上我。” 正在竊竊私語的瞿白和周延同時睜大眼,繼而面面相覷。不是吧,他們一向不缺女人的老大竟然被嫌棄了。 怎么辦,好想笑。 極力憋著笑,周延又想起來,“不對呀,我聽老四說你們不是搬一塊住了嗎?” 瞿白聞言,驚愕得下巴都合不攏了。住一起?老大這是來真的? 外人眼里,雷厲是標(biāo)準(zhǔn)的花花公子,身邊女人走馬觀燈般一個接一個的換,可身為最執(zhí)交的兄弟,他們卻很清楚,這么多年,雖然他玩過的女人手指頭腳趾頭加起來都數(shù)不過來,可沒有一個住進(jìn)過他家,就連那段維持得最久的初戀也沒發(fā)展到同居的地步。 而這個潘辰不僅能敲開他家的門,還能讓視女人為裝飾品的雷厲在這兒借酒消愁、爛醉如泥,真是不簡單。 突然間,他很想見一見這個傳說中的“小嫂子”。 “住一起又怎么樣,她還不是不喜歡我?!崩讌栆桓膭偛诺乃缓?,聲音變得低沉悵然,“她都不屑嫁給我?!?/br> “你向她求婚了?”周延和瞿白異口同聲。這節(jié)奏,發(fā)展得也太快了吧。 “他不會嫁給我的。”雷厲沒直接回答他們的問題,而是難過地?fù)u頭,“他爸在我的工地上被砸死了,她撞見我在辦公室玩女人,還以為我貪了她爸的喪葬撫恤金。” “你背著她玩女人?還被她撞見?”周延顯然抓錯了重點。 “我沒有?!崩讌柫⒓捶瘩g,“跟她在一起,我就沒再碰過別的女人。” “那……”周延還想追問卻被瞿白止住。 “老大,你剛才說他爸在你工地上出事了?”瞿白記得長路唯一發(fā)生的安全事故就是在四年前,當(dāng)時好像的確是死了一個工友,不會這么巧,就是潘辰的父親吧。 “他爸是潘國輝,出事前在長路開槽罐車?!崩讌栆灿X得這事兒太巧,巧得就像老天爺誠心設(shè)了個局要收拾他。 “喪葬撫恤金又是怎么回事?”瞿白繼續(xù)追問。 “我tm也不知道,她就一口咬定我沒人性,不肯賠錢,還找人威脅她們母女?!?/br> “不是吧。”周延皺起眉,“中間會不會有什么誤會?”依他們對雷厲和雷家的了解,絕不可能使出這種下三濫的手段,說得更難聽點,這點錢長路還是賠得起的。 看雷厲搖頭不說話,瞿白也接茬,“對呀,肯定是有誤會,解釋清楚就好了?!?/br> “她根本不聽我解釋。”想起之前的情景,雷厲仍覺得憋屈。 聽完她的指控后,他立即聯(lián)系了當(dāng)年負(fù)責(zé)處理善后的副總吳彬,想了解事情始末,還自己清白。 “老吳,我問你,四年前,環(huán)北名苑的吊車坍塌事故是你負(fù)責(zé)處理的吧?” “是我。”吳彬納悶,老板怎么突然問起這么久以前的事來。 “當(dāng)時死了一個工友,叫潘國輝,事故賠償也是你負(fù)責(zé)吧?”雷厲又問。 “對,是我?!眳潜蚪K于忍不住問,“雷總,是有什么問題嗎?” 雷厲沒回答他,只是繼續(xù)問,“你把當(dāng)年的善后措施給我詳細(xì)匯報下?!?/br> “現(xiàn)在?” “對、現(xiàn)在?!崩讌柕秃稹?/br> 共事多年,吳彬還沒見雷厲情緒失控過,不由心下忐忑,“事情過去蠻久了,具體的措施我一下子也想不起來,不過我們都是按標(biāo)準(zhǔn)賠償?shù)?。?/br> “標(biāo)準(zhǔn)是多少?”雷厲步步緊逼。 電話那頭的吳彬擦了擦腦門上浮起的虛汗,“按照長路制定的安全事故賠償標(biāo)準(zhǔn),死亡的賠償金是100萬,另外我們還會根據(jù)死者的家庭情況給予適當(dāng)補貼?!?/br> 吳彬頓了頓,回憶道,“我記得潘國輝家里情況不太好,他老婆有病在身,孩子比較小,所以我們還外加了一些補貼,但具體多少我得回公司看看當(dāng)時的記錄?!?/br> “也就是說,我們賠償了100多萬?”雷厲扭頭看向潘辰。 得到吳彬肯定的答復(fù)后,雷厲把電話開了免提,吩咐,“你把剛才的話再說一遍,就從按照標(biāo)準(zhǔn)說起……” 吳彬一頭霧水,完全不明白老板唱的是哪出,但還是依言把之前的話又說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