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個騙子?！彼站o她，像是要把她嵌進(jìn)身體里。

    她已經(jīng)淚流滿面，卻還是說：“對不起。”

    他緊緊抱著她，在擠掉她胸腔里的最后一點空氣時，忽然壓低了聲音，在她耳邊呢喃了最后一句話，松開了手臂。

    他說得很低，但她聽得很清楚，只有三個字。

    他后退一步，頭偏向另一邊，問：“幾點的火車？”

    “早上9點20?！?/br>
    他抿唇，沉默地望著地板，沉吟道：“我叫人送你?！?/br>
    似乎是料到她會拒絕，他搶在前面說，“就這么說定了，他8點在樓下等你?！?/br>
    說完，不給她開口機(jī)會，頭也不回地轉(zhuǎn)身離去，背影孤獨而清晰。

    **

    第二天一早，潘辰告別宋楚，帶著女兒下樓。

    接她的人很早就等在樓下，見到她立刻迎上來，笑著打招呼，“潘小姐，早！”

    “小陳？”潘辰驚訝，沒想到來人竟是以前負(fù)責(zé)接送她的司機(jī)。

    “潘小姐還記得我？”被認(rèn)出來，小陳很高興，“算起來咱們5年沒見了，昨天雷先生說讓我來接你，我還以為自己聽錯了。”

    潘辰笑笑，沒有接話。

    “你樣子一點都沒變。”小陳視線落在她身邊的小女孩身上，“這位是？”

    “我女兒，芮芮?！迸顺矫讼屡畠旱念^，柔聲說，“芮芮，叫叔叔?！?/br>
    “叔叔。”女孩兒甜甜地叫了聲。

    小陳扯了下嘴，眼神復(fù)雜地看著小孩，呢喃道，“原來你已經(jīng)結(jié)婚了。”

    潘辰抿唇，沒回答，把手上的行李遞給他，“麻煩你了。”

    “沒事?！毙￡惤舆^箱子，放進(jìn)后備箱。

    上了車，潘辰抱著女兒坐在后排。

    小家伙正是好奇心最旺盛的時候，對座椅中間的中央扶手很感興趣，“mama，這個是什么？”

    “扶手，用來給你搭手的，就像這樣?！迸顺浇o她做了個示范。

    “那這個呢？”小家伙指著上面的一個按鈕。

    “這個？”潘辰被考住。

    “那是控制椅背后的顯示屏的?！毙￡惤舆^話，“你按一下，就能打開前面的顯示屏。”

    小家伙其實特別想試試，不過還是先抬頭看了眼mama，得到允許后，才小心翼翼地按了一下。

    椅背上的顯示屏嘩地亮起，幾秒后，屏幕上出現(xiàn)選擇菜單。

    “里面有歌，還有動畫片?！毙￡愓f。

    潘辰伸出手，按下菜單里的視頻文件夾，很快《貓和老鼠》的片頭跳出來。

    小家伙沒看過《貓和老鼠》，不過小孩對動畫片都有種天生的熱愛，一下子就被逗趣的情節(jié)吸引，聚精會神地盯著屏幕，不時還咯咯咯地笑。

    小陳從后視鏡里看了眼她們，試探地問，“潘小姐，你后來去哪兒了？”

    “在一個小縣城?！迸顺胶?。

    “離北城遠(yuǎn)嗎？”

    “還好?！?/br>
    小陳聽出她不愿透露，不再多問，調(diào)回視線，專心開車?？蓻]過一會兒，還是憋不住說，“雷先生還是單身?！?/br>
    潘辰干干地哦了聲。

    “你離開沒多久，他們就離婚了。”小陳不管她想不想聽，繼續(xù)說，“那個女人根本沒有懷孕，她是騙先生的?！?/br>
    潘辰把頭扭向一邊，沒接話。

    關(guān)于她離開后的事，在她和宋楚取得聯(lián)系后，宋楚已全盤告知。

    他找了她兩年，走遍了她坐的那趟車所?？康娜砍鞘?，聯(lián)系了所有跟她認(rèn)識的人。

    他堅持跟段穎離婚，結(jié)果被段家報復(fù)，聯(lián)合其他董事將雷家徹底踢出董事會，幸好有其他兄弟守望相助，他的父親才只是以保外就醫(yī)的形式承擔(dān)了法律制裁。

    宋楚說他從沒忘記過她，其實，她何嘗又不是？

    **

    《貓和老鼠》每集片長很短，一集放完，小家伙扯她的手，“mama，沒了?！?/br>
    “還要看嗎？很快就要到了?！?/br>
    小家伙癟癟嘴，央求道，“再看一點吧?！?/br>
    潘辰無奈，只好探身去幫她選下一集，可摁了好幾下都沒反應(yīng)。

    “這個屏幕可能有點接觸不好，有時候要多按幾下它才會靈?！毙￡惤忉?。

    潘辰依言重重按了幾下，哪知一下子按太多，竟退出了原來的視頻，戳到另一個文件里。

    她哎了聲，打算退回去，手指卻在看到跳出的畫面時，硬生生地停在空中。

    畫面的背景是在廚房，一個女孩背對鏡頭站立，手里提著電動打蛋器，高速轉(zhuǎn)動的機(jī)器發(fā)出嗡嗡的攪拌聲。

    鏡頭一點點拉近，專心干活的女孩似乎感覺到有人在靠近，忽然轉(zhuǎn)過身，一張?zhí)貙懙哪樮S于屏幕。

    等著看動畫片的芮芮驚奇地叫道，“mama，你怎么在電視里？”

    潘辰把她摟進(jìn)懷里，沒說話，倒是視頻里的女孩子開了口，“你怎么進(jìn)來了？”

    “我來看你做成什么樣了?！币曨l里傳出一個男聲。

    “還差一點點?！迸⒘喔叽虻捌?，指了下盆里已經(jīng)變成白色泡沫狀的奶油，“只要這個勾成直角就可以了?！?/br>
    “哪里有勾？”畫面晃了下，一個男人的后腦勺闖進(jìn)鏡頭里。

    “這里呀?！迸⒅附o他看，“就這個，看到?jīng)]？”

    “這個嗎？”男人伸出手勾起那團(tuán)翹起來的泡沫。

    “你干嘛弄它？”女孩打了他一下，“你洗手了嗎？”

    “沒洗。”男人把沾著奶油的手放進(jìn)嘴里，嘗了嘗。“好像不夠甜?！?/br>
    “不會吧？我放了挺多糖啊。”女孩緊張地放下打蛋器，學(xué)著他的樣子挑起一團(tuán)奶油，正想嘗，手便被他捉過去，放進(jìn)了自己嘴里。

    “討厭。”女孩臉紅，卻聽他一本正經(jīng)地說，“還是你的手比較甜。”

    畫面陡然晃了兩下，下一瞬屏幕上突然出現(xiàn)了一個大大的玻璃盆，依稀還能聽到女孩子含糊的聲音，像是被什么堵住了嘴。

    十幾秒后，視頻結(jié)束。

    “咦，怎么沒了？”芮芮詫異。

    “沒電了。”潘辰哽咽地抱住她，下巴在她頭上蹭了蹭，guntang的淚水劃過臉頰，刀割般的疼。

    文件夾里還有好多視頻，不用看她都知道那些都是關(guān)于她的。用力閉上眼，她按下中央扶手上的按鈕，屏幕徹底黑暗。

    她含淚盯著駕駛座的椅背，沒頭沒腦地問，“是他讓你給我看的嗎？”

    小陳愣了下，領(lǐng)會她話里的意思后，急忙解釋，“不是的，不是的，我也不知道里面有什么。”

    “平時先生看的時候都是戴耳塞，我聽不到聲音，不知道他在看什么?！毙￡惣鼻斜ＷC，“真的，我沒有騙你?！?/br>
    “那你怎么知道里面有動畫片？”潘辰質(zhì)問。

    “那是上個月，送老夫人、先生還有他的小外甥去機(jī)場，路上小孩哭得很厲害，先生放了動畫片哄他。”

    似是怕她不信，小陳再接再厲地說，“我真的沒騙你，先生平時用的耳塞就在椅背后?！?/br>
    潘辰看了眼，果然看到椅背后的袋子里有一副耳機(jī)。

    看她似乎信了，小陳終于松口氣?！捌鋵?，先生平時都自己開車，只有心情不好或者不能開車時才會讓我去接他?！?/br>
    “每次他一上車就坐在后面，戴上耳機(jī)，什么都不說，但有幾次我見他看著看著就突然笑起來?！?/br>
    “我一直以為他是在聽音樂或者笑話什么的，沒想到?！毙￡惪戳伺顺揭谎郏笾懽诱f，“潘小姐，先生是真的喜歡你，好幾次我送喝醉的他回家，都聽到他在叫你的名字?！?/br>
    潘辰?jīng)]再說話，轉(zhuǎn)頭看向窗外飛逝的景物。5年的時間里，兩旁的街景似乎沒有多大改變，但仔細(xì)瞧，還是能發(fā)現(xiàn)很多不一樣的地方。

    就像他們，早已不復(fù)從前。

    ☆、第77章

    到火車站，潘辰把女兒抱下車，接過小陳遞來的行李箱。“謝謝你，小陳?！?/br>
    “不用客氣，能再見到你，我很開心?！毙￡惔晔郑暰€往后方瞟了一眼。

    “我也是?！迸顺綘科鹋畠旱氖郑趟?，“芮芮，跟叔叔再見?！?/br>
    “叔叔再見。”芮芮乖巧地朝他揮揮手。

    “再見?！毙￡愋χ龘]手，抬頭看潘辰時，嘴巴動了動，欲言又止。

    潘辰怕他再提雷厲的事，忙說，“好了，我們進(jìn)去了，你也回去吧。”

    說完，一手牽著女兒，一手拉著行李箱，準(zhǔn)備進(jìn)站。

    “潘小姐?！毙￡愡€是叫住她，然后一鼓作氣說，“這一路，雷先生一直跟在我們后面?！?/br>
    潘辰訝然，滿面困惑地望著他。

    小陳吸口氣，用下巴努了努斜后方的位置，“那輛車從我們出來就一直跟著我們。”

    順著他的指示看過去，潘辰看到一輛黑色的越野車。因為停得太遠(yuǎn)，又夾在一堆車中間，看不清車?yán)锸欠裼腥恕?/br>
    可能是之前被質(zhì)疑過是雷厲的“幫手”，小陳趕緊解釋，“你別誤會，這些不是雷先生教我說的。我只是覺得，覺得他有點可憐?！?/br>
    “他可能知道你不想見他，又想看看你，所以才遠(yuǎn)遠(yuǎn)跟在后面?！毙￡惛袘训溃芭诵〗?，我知道你已經(jīng)結(jié)婚，我再說這些話不合適，可是先生他對你……”

    “小陳?！迸顺介]了閉眼，眼底酸澀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