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節(jié)
“當(dāng)然,我落難于此地,差點(diǎn)就沒了命。有人救了我,有人照顧我,又多了一個聰慧的表妹,真是蒼天開眼?!卑诪{瑪很隨意地甩起亂糟糟的頭發(fā),說:“要是沈二姑娘不嫌棄,也可以做我表妹,我孤身一人,不嫌親戚多。” “那、那真是太好了。”初霜很高興,滿眼乞求看向沈榮華,她是沈家的簽了死契的奴婢,只有主子答應(yīng),她才能認(rèn)下這個半路的表哥。 沈榮華莫名其妙,她滿臉驚詫看著初霜,似乎想到了什么,心里咯噔一聲。 “白瀧瑪,白瀧瑪,白……”沈榮華好像被白瀧瑪傳染一樣,嘴里反復(fù)喃喃著這個名字,發(fā)現(xiàn)初霜和白瀧瑪正用不可思議的眼神看她,她才溫和一笑。 “表妹,你主子答應(yīng)了,她覺得我能做一個出色的表哥?!卑诪{瑪擠眉弄眼,滿臉血污泥垢被雜亂的頭發(fā)半遮半掩,再配上他不正經(jīng)的表情,顯得異常滑稽。 “姑娘,奴婢被賣到沈家五年,早和家人斷了聯(lián)系,孤零無親。自來伺候姑娘,奴婢就把姑娘當(dāng)成至親之人,奴婢……”初霜跪在地上,掩面低聲飲泣。 “你起來,不就認(rèn)個表哥嗎?還值得這樣?不知道的人看到你這一跪,定會以為這其中有……”沈榮華處于豆蔻之年,自幼教養(yǎng)良好,說不出粗俗之語,她搖頭一笑,又說:“我一向有成人之美,你表哥天生慧眼,比你看得清楚?!?/br> 初霜是一個聰明本分的人,不會生出歪門邪道的心思,更不會一接觸白瀧瑪就心猿意馬。歷經(jīng)前世磨難,沈榮華相信自己看人的眼光,她前世的柳非魚從沈家簽了死契的奴婢到朝野贊嘆的一品端儀夫人,絕非輕而易舉就一步登天。 而今,初霜很愿意,甚至是期待認(rèn)下白瀧瑪這個表哥,也不是一時興起、意氣用事。白瀧瑪表面上言行無狀、輕佻隨意,但他絕不是等閑之輩,只是現(xiàn)在落于難處。這一點(diǎn),初霜能看得很明白,她也能看得清清楚楚。 所以,象認(rèn)表哥這種無傷大雅的小事她會答應(yīng)。拘于小節(jié)只會把機(jī)緣拒之門外,清者自清,她不怕任何人以這件事為借口往她身上潑臟水。 白瀧瑪沖沈榮華豎起大拇指,“你說了那么多話,就這一句最中聽?!?/br> “多謝姑娘?!背跛獎偙簧驑s華拉起來,就又跪下了。 初霜喜極而泣,她雙手緊緊握在一起,看到手背上的青痕,她才相信這不是做夢。從今日起,眼前隨隨便便的人、夢中高高在上的神就是她表哥了。自一年前被吳氏打得重傷昏迷,她就斷斷續(xù)續(xù)做一個夢,夢中她與人為奴的日子異常艱辛。偶遇那神一般的人,得到他簡單的幫助和提點(diǎn),她的生活完全改變了。 那日在湖岸上,看到有人身受重傷、昏迷不醒,她很害怕。當(dāng)她看到昏倒之人的臉,她一時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怎么會是他?他可是她夢中神仙一般的人。 接連幾日,她配合沈榮華想盡辦法偷偷溜出來照顧這個人,替主子分憂只是一方面。她想報夢中的恩,想抓住上天賜下的機(jī)緣來改變自己現(xiàn)在的處境才是最主要的。然而,驚喜來得太快,夢中萬人敬仰的人居然成了她的表哥。 “表妹,快起來,你動不動就跪,讓你家主子姑娘多不自在。”白瀧瑪作勢拉了初霜一把,又到沈榮華身邊,甩著頭發(fā)、抖著衣袖,盡情釋放他身上腥污之氣,還媚笑著說:“我表妹忠心無二、盡心盡意伺候你,你要對她好一點(diǎn),多賞賜她。賞了貴重的東西,我可以先替她收著,還有她的身價銀子,你也該給我了?!?/br> “她的身價銀子?給你?你……”面對白瀧瑪如此奇葩的話語,沈榮華真不知道該說什么了,“你說了這么多廢話,是不是傷口惡化了?又在發(fā)高熱呀?” “表哥,我剛進(jìn)府時,主子就賞了身價銀子,我娘拿走了,我……”初霜很為難,她剛認(rèn)的表哥正是落難之際,身無分文,可她卻幫不上忙。 白瀧瑪輕輕拍了拍自己的額頭,點(diǎn)頭說:“原來我真的在發(fā)高熱,難怪會說出這么不可理喻的話。好了,我該休息了,你們也該回去了。對了,表妹,明天來的時候多給我?guī)┭a(bǔ)品,帶幾套漂亮衣服,再帶一盒雪花膏。最好讓人給我送個大木桶出來,我該洗澡了,要不渾身臭哄哄的,你家主子小姐肯定嫌棄我?!?/br> 沈榮華緊緊閉著嘴,只怕自己一不小心多說半句話,又要引出白瀧瑪一堆奇異思維下的奇言怪語。她快走幾步,推開門出來,狠狠吸了一口新鮮空氣。 初霜跟上來,見沈榮華一臉古怪的表情,勉強(qiáng)笑了笑,說:“姑娘,表哥不是壞人,他表面上很隨便,骨子里卻是重情重義的人,請姑娘信奴婢這一回?!?/br> “我信你。”沈榮華停住腳步,轉(zhuǎn)過身注視著初霜,沉思許久,才說:“初霜,我相信那次在湖岸上是你第一次見白瀧瑪,你跟我說你為什么這么信他?!?/br> “奴婢……”初霜緊咬嘴唇,欲言又止。 雖說沈榮華是她的主子,尊卑有別,但她一直認(rèn)為沈榮華是可以信任且可以親近的人。在繡房時,她沒有交好之人,也不善乖言巧語巴結(jié)管事,沒少替人頂罪。為奴五年,只有沈家最尊貴的二姑娘沒責(zé)罵呵斥過她,還賞過她兩次。 她很想把自己斷斷續(xù)續(xù)夢到的、關(guān)于她自己的故事告訴沈榮華。又怕沈榮華覺得不可思議、不相信,甚至被她奇怪的夢嚇到。如今,沈榮華問她為什么這么信任白瀧瑪,她也不知道該怎么跟沈榮華說白瀧瑪是她夢中改變她一生的人。 沈榮華淡淡一笑,說:“初霜,你不要說你對白瀧瑪一見鐘情,想借認(rèn)表哥做跳板親近他,我看得出你不喜歡白瀧瑪那種隨意不羈的男子。” “姑娘,恕奴婢無禮,這些話可不是姑娘這么尊貴的人能隨便說的。要是讓周嬤嬤聽到,肯定會斥責(zé)姑娘,說不定還要自己打自己耳光。” 周嬤嬤是林氏的奶娘,一直身兼多職在沈榮華房里伺候。若沈榮華犯了錯不聽告戒、不認(rèn)錯,周嬤嬤就會自己打自己耳光,這是降服沈榮華的絕招。 沈榮華意識到自己失言,極難為情地笑了笑,把臉歪向一邊,不再追問白瀧瑪之事。她一時興起,說出男女情愛的話,竟然忘了今生她還是一個養(yǎng)在深閨的少女,不是前世那個曾經(jīng)沉淪風(fēng)塵的賤婢,這就是多了一世經(jīng)歷的壞處。 “姑娘,你……” “別再說你表哥,我不想聽。”沈榮華很不耐煩地打斷了初霜的話。 “不是,姑娘,你看……” “想必我的話你也不想聽,但我必須告訴你?!钡统晾溆驳穆曇魝鱽?,嚇得沈榮華慌忙抬起頭,看到站在籬園角門旁的人,她不禁連打了幾個冷顫。 連成駿一身黑衣,無一雜色,襯著他的臉清爽白凈,五官線條俊朗分明。他身材高大英挺,再配上一身玄深,冷傲尊貴易現(xiàn),卻與這漸濃的春意格格不入。 “兩件事,你想先聽好事還是先聽壞事?” ☆、第五十三章 收劍 到現(xiàn)在,沈榮華充分肯定了一件事——她今天出門沒看黃歷,犯雄性災(zāi)星。 白瀧瑪、杜昶、連成駿,一個個都來找她的麻煩,令她說得口干舌燥、恨得心力憔悴。她很想昂首問蒼天,她今天的運(yùn)氣還能再衰一點(diǎn)嗎? 不用蒼天回答,她就知道答案肯定,因?yàn)樗B成駿的戰(zhàn)斗還沒正式開始。 沈榮華無奈長嘆,搖頭一笑,“說壞事吧!” 連成駿救過她、幫過她,盡管他救她幫她都不是出于好心??善叫亩?,沈榮華覺得連成駿不壞,但那也不能把他和好人劃上等號,這就是信任的缺失。重生歸來,她對所有的人都缺乏信任,尤其是前生連名字都沒聽說過的連成駿。 此時此地,聽連成駿說有好事要告訴她,她不禁心底泛寒。他要說的好事對她來說很可能比壞事還要糟糕,所以,沈榮華決定先聽壞事。 “你確定?”連成駿鳳眼微挑,清冷更勝料峭春寒。 沈榮華鄭重點(diǎn)頭,“從壞到——好,循序漸進(jìn)?!?/br> 她很想說從壞到更壞,能鍛煉她的心理承受能力,話到嘴邊又改了。每次見到連成駿,她都會望而生畏,不想也不敢輕易跟他開玩笑。 “想聽壞事?”冷冷的笑容從連成駿的眼角泛開,在臉上慢慢擴(kuò)大,他笑起來很好看,但很快笑容就僵在了臉上,變成一副你想聽我偏不告訴的模樣。 “為什么不說了?”沈榮華語氣淡淡,淡到極致便是無所畏的驕傲。 “沒必要說了,你很快就會知道,最多一盞茶的功夫。到時候,我再告訴你好事,保證讓你終身不忘?!边B成駿滿臉興災(zāi)樂禍,好像有人要倒大霉一樣。 “多謝?!备@么森冷的人打啞謎都能平心靜氣,沈榮華很佩服自己。 初霜壓低聲音對沈榮華說:“姑娘,我們還是先進(jìn)去吧!” “你先回去,再讓雁鳴來接我?!鄙驑s華感覺怪異,想讓初霜去探探情況。 “鎖了?!边B成駿沖沈榮華主仆出入的角門抬了抬下巴。 “姑娘,這……” 不只是初霜,連沈榮華聽說角門鎖了,也慌了神。角門有婆子看守,白天從不上鎖,她們買通了看門的婆子,才能從角門自由出入。角門上了鎖,那肯定是有人發(fā)現(xiàn)她們偷偷跑出來,不想讓她們再從角門回去了。江嬤嬤是籬園的管事嬤嬤,即使對沈榮華要求嚴(yán)格,也奉她為主,絕不會把她鎖在外面。 除了江嬤嬤,能給籬園奴仆下令的便是府里的主子們了。府里現(xiàn)在正是多事之秋,奔喪的奔喪,探親的探親,沈府內(nèi)外還有一堆事,誰還有閑功夫來籬園呢? 初霜不信連成駿,跑到角門前用力推了推,確定門鎖了,她掐著雙額皺緊了眉頭。很快,她又沖沈榮華露出一張笑臉,笑容中滿含寬慰與擔(dān)當(dāng)。沈榮華心里一熱,沖初霜點(diǎn)了點(diǎn)頭,又轉(zhuǎn)向連成駿,臉上仍是那種無所畏的淡然。 “姑娘,奴婢去正門看看?!?/br> “不用去了。”沈榮華攔住初霜,示意她稍安勿躁。 角門之所以上鎖,就是防她們主仆回去,這時候去正門,不是自投羅網(wǎng)嗎? “你知道怎么回事,對吧?”沈榮華直視連成駿,問得很直接。 “知道?!边B成駿面帶冷笑,很吝嗇地回答了兩個字,就閉緊了嘴。 “告訴我。”沈榮華面帶懇求,只有知道發(fā)生的事,才能及時想出應(yīng)對之策。 “來了?!边B成駿沖籬園正門抬了抬下巴,“剛出大門,正好一盞茶的功夫?!?/br> 單看連成駿的神情舉止,沈榮華就知道將要發(fā)生的事情很嚴(yán)重。當(dāng)她看到沈慷、沈惟帶著七八個小廝、十幾個婆子氣勢洶洶朝她們走來的時候,她的心不由下沉。她看了看不遠(yuǎn)處的木板房,又看了看連成駿,隨即緊緊抓住初霜的手。 沈慷等人如此興師動眾,就不止抓她和初霜那么簡單了。若白瀧瑪真是普通獵戶,被抓也無事,就算他們確定他不是初霜的表哥,大不了把白瀧瑪送官,再治初霜一個私通外男之罪。可現(xiàn)在白瀧瑪身份不明,憑直覺,沈榮華就能想到他大有來歷。而事發(fā)突然,沈榮華又對此一無所知,一時也想不出解圍的辦法了。 “姑娘,別怕?!背跛獡醯缴驑s華前面,一臉凜然,眼里充斥著濃重的恨意。 沈榮華放開初霜的手,轉(zhuǎn)向連成駿,剛才那無所畏的驕傲不復(fù)存在,取而代之的是楚楚可憐,她嘴唇動了幾下,才低聲說:“請你幫我。” 連成駿聳了聳肩,把手中的劍插在泥土里,笑得別有意味。他一手抱胸,一手捂住下巴和雙唇,食指輕輕敲著鼻子,似乎在琢磨沈榮華的請求。 “跪下?!鄙蚩毒嚯x沈榮華還有幾丈遠(yuǎn),就沉著臉指向她,向她發(fā)出命令。 沈榮華看了連成駿一眼,就跪下了,初霜也跟著跪下了。這一主一仆好像約定好了一樣,都挺直了身體,頭抬得很高,根本沒有低頭認(rèn)罪的意思。 “我們沈氏滿門清正高潔,怎么就出了你這樣的女孩兒?你巧言令色迷惑長輩,賺取寵愛不說,又心狠手辣,不孝不悌,行事為人越發(fā)酷似汝母,一派下作模樣。你到籬園不是來守孝嗎?怎么守到外面來了?我看你……”沈慷大步朝沈榮華走來,邊走邊罵,好像沈榮華做下了大逆不道之事。 沈榮華早知沈慷的德性,也知他來者不善,只好閉緊嘴巴,擺出一副低頭認(rèn)錯的模樣。沈慷是沈家的當(dāng)家人,也是長輩,又占理,自然會借機(jī)行使權(quán)利。她自知今日難逃責(zé)罰,只好見招拆招,把懲罰帶來的損失降到最低。 “滿門清正高潔——”連成駿的手指一伸一彎,將這幾個字慢騰騰重復(fù)了幾遍,隨后睜大眼看向沈慷等人,好像看到稀奇古怪的物種,隨后噗嗤一聲笑了。 沈慷狠狠瞪了沈榮華幾眼,又換了一張笑臉,沖連成駿拱了拱手,并未因被嘲笑而尷尬。他沖木板房抬了抬手,又給沈惟使眼色,示意他趕緊去抓人。 沈惟見到連成駿渾身不自在,巴不得早點(diǎn)離開這里,躲開這瘟神。接到沈慷的暗示,他趕緊沖下人擺了擺手,剛抬起腳要走,就被連成駿呵住了。 “站住?!?/br> 沈惟慌忙停住腳步,見連成駿一張冷臉,忙向沈慷投去求援的目光。想起年前靈源寺的事,他的心都在哆嗦,看到連成駿就象老鼠見了貓,只想躲為上。為此,他也恨極了沈榮華,若不是因沈榮華尋死招惹了連成駿,他遵從沈慷的高見,為保住沈家的名聲去做媒,又怎么會身心皆受重辱,慘到難與人言的地步呢? 當(dāng)然,他從不認(rèn)為沈慷要攀鎮(zhèn)國公府這棵大樹、想把沈榮華塞給連成駿做妾有什么錯處,反而認(rèn)為他這位長兄為家族深謀遠(yuǎn)慮,極有胸懷和主見。 “連世侄,可還有什么事?”沈慷溫和有禮,一副君子儀態(tài)。 “有件事要告訴你們?!边B成駿一臉倨傲,沖沈榮華抬了抬下巴,“關(guān)于她的。” 沈慷松了口氣,抱拳說:“連世侄請講?!?/br> 連成駿長腿一抬,一個優(yōu)美轉(zhuǎn)身,玄衣飄飛間,一把短劍落到他手上。轉(zhuǎn)眼之間,他就完成了這幾個動作,也將飄逸灑脫的美感演繹到了極致。美男舞劍如行云流水,哪怕只有一招一式,也太過搶眼,吸引了在場眾人的注意力。寶劍出鞘,寒光突現(xiàn),凜冽之氣盤旋而出,浸人肌骨,眾人才于倉惶之間回過神來。 若換一個場景,沈榮華也認(rèn)為連成駿英姿翩翩,美不勝收,可此時此地,她顧不上欣賞了??吹竭B成駿手中那把劍,她頓時心跳如擂鼓,眼前冒金星。連成駿手中的短劍正是圣勇大長公主賞賜給她、她又借給蕭沖的那把。而今,這把寶劍到了連成駿手里,肯定是蕭沖惹事了,而且還牽連到了她。 這就是連成駿要告訴她的好事?用腳趾想都知道這跟好事沾不上邊。難怪連成駿說會讓她終身難忘,看來他選擇此時對她“出招”,也是煞費(fèi)苦心呀! 圣勇大公主賞賜給她的寶劍,她不妥善保管,反而將寶劍外借。即使借劍的人是大長公主的親侄兒,且不論蕭沖惹了什么事,她都難逃蔑視皇家的嫌疑。 當(dāng)然,蔑視皇家的罪名可大可小,要看評判者及認(rèn)定者是誰。若是有人興風(fēng)做浪,這罪名就能大到砍頭抄家,若息事寧人,這個罪名就能小到不值一提。 沈慷也認(rèn)出了這把寶劍,不由面露慌亂,忙指著沈榮華咬牙切齒道:“連世侄,可是這逆女拿大長公主賞賜之物狐假虎威、褻瀆了大長公主的威嚴(yán)?若果真如此,還請連世侄直言,我定動用家法處置這逆女,給世侄一個交代?!?/br> 連成駿撥劍出鞘,又插劍入鞘,寒場錚錚,冷氣嘶嘶,令所聞所見者身抖心顫。而他卻一言不發(fā),一張冰臉,連眼角眉梢間都沒有絲毫的表情暗示。 沈榮華松了一口氣,她姑且認(rèn)為連成駿不急于開口是在為她爭取時間??伤膊恢朗挍_到底惹出了什么事,即使能沉著應(yīng)對,一時也沒有解圍之道。 初霜長舒一口氣,瞄了瞄不遠(yuǎn)處的木板房,沖沈榮華微微點(diǎn)了點(diǎn)頭,看向連成駿的目光滿含謝意。沈榮華明白初霜的意思,她只想著自己的處境安危,倒忽略了白瀧瑪。希望白瀧瑪機(jī)警一些,趁連成駿拖延時間,趕緊離開木板房躲起來。 “還請連世侄知無不言。”沈慷客客氣氣催促,表現(xiàn)出良好的耐性。 “你為什么叫我世侄?”連成駿收劍入鞘,掃了沈慷和沈惟一眼,嘴角挑起嘲笑,“我記得沈家和連家無親無故,內(nèi)閣大學(xué)士府和鎮(zhèn)國公府也無交情往來。” “呃,這……”被連成駿揭了底,沈慷一時無言以對,不禁面露尷尬,但很快他的神態(tài)就恢復(fù)如常了,他微微一笑,給沈惟使了眼色。 沈惟明白沈慷的意思,跟連成駿套近乎還需他出馬,因?yàn)樗_切地說是吳氏和連家沾點(diǎn)親。雖說拐了八道彎,論起來很牽強(qiáng),關(guān)鍵時候也可以拿出來一用。 連成駿是鎮(zhèn)國公世子連軼的庶子,連軼的夫人也姓吳,也就是說連成駿的嫡母出身吳家??纱藚羌遗c吳氏的娘家八桿子打不著,卻也有著絲絲縷縷的關(guān)聯(lián)。 盛月皇朝建國伊始,太祖皇帝論功行賞,前朝京畿大營的吳參將因有從龍之功、又英勇善戰(zhàn),被封為義鄉(xiāng)侯。這位吳侯爺行軍打仗有一套,卻治家無方,他的元配夫人早亡,留有一子。吳侯爺一直沒續(xù)娶,由他最寵愛的妾室掌管內(nèi)院。 妾室及其所出的庶子與元配所出的嫡長子為利益沖突,斗得你死我活。朝廷賞賜了吳家爵位,兩方為爭奪爵位繼承權(quán),矛盾迅速發(fā)展到白熱化的階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