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4節(jié)
仁和帝聽說王統(tǒng)領的真實身份竟然是被凌遲處死的殺人犯鐘良,面露迷茫驚懼,忙問:“皇姑母,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怎么又成鐘良了?” 大長公主搖頭說:“別說你,就連本宮都迷糊了,沈閣老給我們擺了一個迷魂陣。本宮總認為沈遜遜一籌,沒想到他死了,本宮才看到這一重又一重的驚喜?!?/br> “真是……”仁和帝想評說沈遜幾句,一想到沈遜是的老師,就止住了。 “傳令下去,今天大殿上發(fā)生的事不得往外傳半個字,違者死罪?!贝箝L公主沖仁和帝點了點頭,又說:“有好事之人問起來,就說皇上正審沈二姑娘狀告皇上一案,大殿上辯得激烈,所有在場之人必須等今日審完才能離開?!?/br> 王統(tǒng)領武功很高,連成駿、白瀧瑪及七殺聯(lián)手才能將他制住。而且他跟那位隱居山野的異人學了不少異術,大長公主擔心他為活命孤注一擲,與手下勾結危害朝廷。仁和帝明白大長公主的顧慮,馬上傳旨,并讓侍衛(wèi)關閉了大殿的門,并嚴加把守。大殿內的人喝茶由專人送來,還供應點心果品,如廁也有人專門伺候。 仁和帝長嘆一聲,說:“皇姑母,是朕識人不明,錯把……” “不怪你,你是皇上,卻不是火眼金睛?!贝箝L公主掃視眾人,輕嘆道:“當初你要提拔他做大內侍衛(wèi)統(tǒng)領時,我就派人調查過他的生平經歷,查出他的真名叫楊忠。因meimei被知縣的兒子強娶為妾,母親被打死,meimei被逼自盡,他一怒之下殺了知縣父子。殺人償命,他本該被處死,沈閣老念他殺人情有可原,又是至孝之人,就輕判了他,改為流放三年。那對知縣父子魚rou鄉(xiāng)里,死有余辜,本宮覺得這不是大事,就同意了,沒想到他根本不楊忠,而是已被凌遲處死的鐘良?!?/br> “怎么會這樣?招募侍衛(wèi)審查嚴密,他如何更換的身份?他……”仁和帝見王統(tǒng)領掙脫了連成駿三人的控制,又要運手,不禁大驚失色,趕緊呵令侍衛(wèi)護駕。 王統(tǒng)領武藝高強,連成駿、白瀧瑪和七殺三人聯(lián)手也不弱,幾個回合就把他制服了。他們怕他再次掙脫,威脅仁和帝等人的安全,直接鎖住了他的琵琶骨。王統(tǒng)領不能再運氣發(fā)力,只咬牙切齒,從他的眼神里流露出濃重的殺氣。 仁和帝聽說過鐘良殘忍殺人之案,想想這幾年王統(tǒng)領任大內侍衛(wèi),貼身保護他多年,他很后怕。若王統(tǒng)領對他生出殺心,根本不會顧忌君為臣綱,早把他咔嚓了。目前,他這條命還完好無缺,但他也不會放任曾經的威脅。 謹親王用力搖頭,說:“他一會兒是這個,一會兒又是那個,一個人三重身份,真是麻煩,不把人聽糊涂才怪。要說這小子也是狡詐深沉之人,他冒用別人的身份這么多年,現(xiàn)在才被發(fā)現(xiàn),不知道沈閣老是不是清楚這些爛事。” “本宮希望他不清楚?!贝箝L公主搖頭冷哼。 “皇上,大長公主,臣該如何介定此人的身份?”俞閣老不只接下了燙手的山藥,還充當了書記官一職,正親自記錄王統(tǒng)領多重身份一案。 大長公主長嘆一聲,說:“成駿,你來說?!?/br> 連成駿鄭重行禮,高聲道:“王忠是此人現(xiàn)在的身份,為了替母親和meimei報仇而殺死知縣父子的楊忠是他曾經用過的身份,已被凌遲處死多年的鐘良是他的真實身份。當年,內閣判鐘良凌遲處死,交由華南省官府示眾行刑。鐘良是怎么逃過凌遲之刑的,是誰幫助了他,臣不得而知。據(jù)臣推測,應該是被判流放的楊忠卻被凌遲處死了,本該被凌遲處死的鐘良卻替楊忠活了下來,被流放了三年。 刑滿之后,此人來到京城,改名為王忠,做了侍衛(wèi),一路升遷,做到了大內侍衛(wèi)統(tǒng)領。臣與此人同殿為臣幾年,卻與他交往不多,感覺他為人冷漠,性子還算剛直。只是他似乎與沈二姑娘有不解之仇,曾多次對她起殺心,臣曾親眼所見幾次。臣與沈二姑娘攀談,才知道他們之間并無夙仇積怨,這令臣不解。臣把王統(tǒng)領其實是楊忠的事告訴了沈二姑娘,可沈二姑娘卻說她從此人眼里看不到孝和義,看不到因親人被害留下的無奈和悲痛,卻能感覺到他的殘忍和殺氣。 臣生疑,就將此事稟明大長公主,大長公主讓華南省的暗衛(wèi)調查,只查到鐘良和楊忠同一年因殺人入獄,關在相鄰的牢房。臣懷疑王統(tǒng)領不是楊忠,有可能就是鐘良,卻找不到任何證據(jù),不敢將此事稟報皇上。今天借沈二姑娘告狀之際,臣讓她詐一詐王統(tǒng)領,沒想到此人不打自招,以滅口的方式默認自己的身份?!?/br> 朱閣老冷哼一聲,“連大人,你說王統(tǒng)領不打自招,他招供了嗎?他承認自己是鐘良了嗎?斷案要講究證據(jù)、證人和口供,默認是不能作數(shù)的?!?/br> 王統(tǒng)領聽朱閣老這么說,趕緊掙扎跪地,“皇上,臣冤枉,臣不知道鐘良是何許人,臣剛剛對沈氏出手,不是默認想滅口,而是不想聽她胡言亂語?!?/br> “行啦!”大長公主重重拍在幾案上,說:“不管你是不是二十幾前就死去的鐘良,就算你是楊忠,你偽造王忠的身份入朝為官就是欺君之罪?!?/br> “大長公主,臣冤枉,臣是楊忠,臣偽造身份是想找份差事,改過自新,求大長公主明鑒,示皇上明鑒,臣冤枉——”王統(tǒng)領承認自己是楊忠, “你不是楊忠,楊忠是你的同門師兄弟,相處多年,你清楚他的生平來歷及家庭情況。”一直默默看熱鬧的林楠開口了,“楊忠和鐘良的師傅都是隱居山野的異人,但在你們的案宗里卻沒有此人的姓名。因為你們在入師門時都發(fā)過誓,離開師門,別說你們是犯的罪的人,就是混得不風光,都不許提師傅的名號。據(jù)我所知,給徒弟立下如此規(guī)定者就是山石居士,當年,我還差點拜他為師。 他自封居士,卻沒有遠離紅塵、渾然物外的胸懷。他收的徒弟要么是骨骼奇異者,要么是家的巨財者,不符合這兩個條件,就是有幸拜他為師,也學不到真功夫,不過是在師門做一些伺候人的活計。楊忠出身貧苦,家無資財,而鐘良則是馬幫幫主的養(yǎng)子,家財豐厚。楊忠殺了人也曾逃跑,幾個衙役沒費多少力氣就把他抓住了,可見他武功不高,沒得山石居士真?zhèn)?。山石居士死了,許多真相也無法再見天日,但只從一點推斷,我就敢肯定這位王統(tǒng)領不是楊忠?!?/br> 聽到林楠這番話,王統(tǒng)領不再叫冤,他一臉頹然之色,目露絕望,但他隱含在本性里面的殘忍與殺氣不會因他的偽裝被戳穿而消減,反而更加強烈了。他的琵琶骨被制,不能用力,但他不會束手就擒,他仍在搜尋逃命的機會。 大長公主目露贊許,沖林楠點了點頭,她不知道林楠的身份,詢問的目光投向仁和帝。仁和帝裝作低頭看奏折,避開了大長公主的目光。大長公主知道仁和帝和林楠當年的恩怨沖突,也知道林楠其人,只不過現(xiàn)在對不上號。 “朱閣老,你否定了連大人的說辭,可聽清楚這位先生的推斷了?”俞閣老一臉深沉,卻難以掩飾眼底的興災樂禍,“如果諸位沒有疑議,我就按這位先生推薦做記錄,要想打到證據(jù),恐怕要把當然的案宗翻出來,再將此案詳查了?!?/br> “去查,鐘良如何逃過凌遲之刑?怎么偽造的身份?沈閣老是不是知道他的真實身份和案底?一一詳查。”仁和帝生氣了,不只因為他被欺騙,還因為他曾受到威脅,“俞閣老,朕將此案交給你,由誰詳查,你去安排。” “臣遵旨。” 王統(tǒng)領看到自己敗局已定,而且當年的案子翻出來,他難逃一死,還會連累家人。他一聲暴呵,想擺脫幾人的控制,最終失敗了,疼得他大聲吼叫。 沈榮華站起來,以充滿仇恨的森涼目光死死盯著王統(tǒng)領,冷聲道:“之前我一直不明白我一個年未及笄的弱女子為什么值得身居高位的王統(tǒng)領屢下殺手?,F(xiàn)在我懂了,是因為我外祖父判了他凌遲處死之刑,他一直怨懟在心,就想殺我泄憤。去年,我娘和我弟弟離開沈家沒幾天就被殺了,殺人現(xiàn)場被毀,官府沒找到半點線索,第二年春來雪融,才在密草里找到半塊寫有‘忠’字的令牌。我敢斷定殺死和娘和我弟弟的人一定是王統(tǒng)領,不,是仇恨我外祖父的鐘良。我外祖父被貶之后,死在了赴任的路上,我敢斷定殺他之人必是……” “丫頭,慎言?!贝箝L公主打斷沈榮華的話,面色異常沉謹。 連成駿給沈榮華使眼色,示意她不要提當年林閣老被殺之事。林楠沖沈榮華微微搖了搖頭,也不讓她多說。沈榮華不明所以,但她很聽話地閉上了嘴,低頭不語。她相信林楠和連成駿,他們不讓她說,只能說明林閣老被殺一案另有隱情。 執(zhí)事太監(jiān)快步走進大殿,“稟皇上,胡氏來了?!?/br> 仁和帝點點頭,指著王統(tǒng)領說:“將此人削掉所有職務,押下去,嚴加看守?!?/br> 大長公主揮手說:“七殺,你去,謹防有變?!?/br> “黑炭頭兇狠狡詐,毫無人性可講,不如直接穿了琵琶骨,免得他跑了麻煩,我……”白瀧瑪話未說完,看到諸多目光聚到他身上,他很無奈地攤了攤手。 王統(tǒng)領和武功比七殺高,七殺擔心王統(tǒng)領逃跑,很支持白瀧瑪?shù)奶嶙h。可大長公主和仁和帝都沒點頭,他不好再說,就帶人把王統(tǒng)領押到偏殿看守。 沈榮華第一個要告的人被押走了,不管王統(tǒng)領會因為什么罪名被判決,都難逃死罪。她松了一口氣,把王統(tǒng)領扳倒,沒沈賢妃支招,胡氏就是小菜一碟。她暗哼一聲,狡黠清冷的目光投向朱閣老,觸到朱閣老的目光,她微微一笑。朱閣老狠狠瞪了她一眼,擺出一副不屑與她計較的神態(tài),心里卻在思慮如何擺平她。 一名太監(jiān)從后殿匆匆進來,附到仁和帝耳邊低語了幾句,看到大長公主面帶疑問,又低聲告訴了她。仁和帝和大長公主互看一眼,都皺起眉頭,誰也沒說什么。吳太后聽說沈榮華要狀告皇上,很不高興,非要到大殿旁聽,顧皇后和幾位妃嬪也跟來了。聽說大長公主在,她們不敢來大殿了,非要在屏風后面聽審,連茶點都擺好了。吳太后沒心眼、不著調,仁和帝和大長公主都懶怠和她計較了。 胡氏走進大殿,腳步有些發(fā)飄,看得出她很緊張。她低頭抬眼,沒看到王統(tǒng)領的身影,就以為王統(tǒng)領沒事,她暗暗松了一口氣,神情自然了一些。朱閣老等人沖她使眼色,她一時沒反應過來,觸到沈榮華凜冽的目光,她頓時心跳加劇。 “沈氏,胡氏來了,你告她什么?如實講來?!?/br> “胡氏侵吞霸占林家的財物產業(yè),價值高達十萬余兩,霸占時間長達近二十年。順天府出據(jù)了財物產業(yè)的交接文書,已送達給胡氏,可胡氏拒不交還。小女告胡氏是請皇上做主,將胡氏霸占的林家的產業(yè)財物交還給小女?!鄙驑s華從荷包里拿出被胡氏霸占的財物產業(yè)明細和官府的交接文書,呈給仁和帝。 仁和帝仔細看了財物產業(yè)明細及官府的交接文書,看了看大長公主,又看了看林楠,低頭尋思。林閣老夫婦死后,林家的財物產業(yè)就被以沈家為首的幾家瓜分了,連他都被沈閣老贈送了一座多寶齋。這些財物產業(yè)在胡氏名下,但他很清楚實際控制人是沈賢妃,獲利也是沈賢妃分大頭。判胡氏歸還財物產業(yè)理所當然,可他又有顧慮,怕民眾非議皇族,也怕林楠跟他要多寶齋。他榮登大位多年,不缺銀子,可也舍不得把多寶齋還出去,多寶齋一年能給他賺一萬多兩銀子呢。 沈榮華見仁和帝面帶猶疑,當斷不斷,心里很著急,趕緊看向林楠。林楠沖她微微一笑,示意她稍安勿躁,她知道林楠成竹在胸,可仍放不下心。 胡氏見仁和帝沒有馬上判決,就猜到了仁和帝的心思,心里一喜,說:“皇上,臣婦沒有霸占林氏的財物產業(yè),林氏的女兒也沒資格要求我歸還?!?/br> “怎么說?”仁和帝一問,眾人的目光都聚到胡氏身上。 沈榮華當即高聲說:“懇請皇上讓小女替胡氏說,肯定比她自己說得更詳細。” 大長公主笑了笑,說:“你告她,還要替她說因由,這倒是稀奇事。” 仁和帝也納悶,指了指沈榮華,“你說,朕也想聽稀奇事?!?/br> 胡氏聽到沈榮華要替她說因由,一時不敢相信,沈榮華敢說林聞當年的風流事嗎?子不言父過,沈榮華之所以有今天,她的榮耀和資財都因林聞而得。她怕沈榮華先發(fā)制人狡辯,但仁和帝和大長公主都想聽沈榮華說,她也就不能反駁了。 “這件事說來話長,諸位聽仔細了?!鄙驑s華慧黠的目光掃過眾人,沖胡氏擠了擠眼,高聲道:“當年,我的外祖父第二次高中狀元,林氏一族把他重新記入族譜,又給他送來了一些產業(yè)財物、幾房家人,還有十名從外面買的下人。這十名外買的下人里有六個貌美如花的丫頭,一名帶孩子的寡婦,三個小丫頭。我外祖父擔心林氏一族居心不良,又不想鬧得太僵,就讓人把那些財物產業(yè)和幾房家人,還有那六名美貌的丫頭送回中南省,只留下那名寡婦和三個小丫頭。 后來那名寡婦就說我外祖父酒后沾污了她,沒多長時間她就懷孕了,哀求我外祖母給她開臉做妾。我外祖父否認此事,我外祖母也不同意,又念那名寡婦身懷有孕不易,就把她留到家里,待她生產以后,把她們母女三人一并打發(fā)了。說到這里,有人可能就聽明白了,那名聲稱被我外祖父酒后沾污的寡婦就是胡夫人的親娘,那名寡婦來林家為奴帶來的那個孩子就是胡夫人?!?/br> 眾人聽到這番話,各色目光都落到胡氏身上,屏風后也傳來唏噓斥罵聲。盛月皇朝雖不反對寡婦改嫁,但帶著女兒爬男人的床、想做妾還是為人不恥的。 “說呀!你怎么不說了?把當年的事都說出來,要丟臉大家一起丟?!焙瞎蚺缼撞?,嗚咽道:“求皇上、求大長公主為臣婦做主,萬夫人生性嫉妒,不容于人。她讓臣婦的母親在林家生下孩子,是怕此事敗露,被人非議指點。臣婦的母親在林家安胎期間,被她百般虐待,生下孩子剛滿月,就被她趕出了林家。臣婦的meimei是林家的血脈,她就是庶女,也該分林家一部分財產?!?/br> “本宮聽明白了,皇上明白了嗎?” 仁和帝點了點頭。皺眉道:“怎么會出這事?這都幾十年了,才來找補?!?/br> 大長公主微微搖頭,“確實夠荒唐,皇上對萬夫人還有印象嗎?” “有,那是何等風采的人物,精明果敢讓男兒敬佩,林閣老怎么就……” “我知道?!卑诪{瑪坐在謹親王腳下,一點儀態(tài)都沒有,在場的人都知道他得大長公主喜愛,也沒人質疑。此時他舉起雙手,高聲說話,吸引了眾人的目光。 謹親王踢了他一下,“你知道什么?快說。” 白瀧瑪嘻笑道:“林閣老口味重,喜歡寡婦,要不他怎么不留下那六名貌美的丫頭,而留下一名寡婦呢?現(xiàn)在被寡婦的女兒把陳年舊事挖出來,他……” “住嘴。”大長公主怕白瀧瑪再說出更難聽的話,趕緊呵住了他。 俞閣老在旁邊做記錄,撇嘴說:“胡氏,就算你meimei是林家的血脈,你也不是,林家的財產就是分配,也該歸你meimei所有,你控制在手就是侵吞霸占。要么把你meimei找來驗明身份血脈,再做定奪,要么你歸還林家的產業(yè)?!?/br> 仁和帝點點頭,說:“俞閣老說得很對,你不是林家的血脈,就不該……” “皇上,小女有話要說?!鄙驑s華很利落地打斷了仁和帝的話。 “你要說什么?”仁和帝面露不悅,仍示意沈榮華說。 沈榮華給仁和帝行了謝禮,說:“剛才俞閣老和皇上都說胡夫人不是林家的血脈,這是錯的,其實胡夫人也是林家的血脈,可憐她這么多年不能認祖歸宗?!?/br> 聽到沈榮華這句話,別說仁和帝和俞閣老等人,就連胡氏自己也驚訝了。大殿上的眾人以及在后殿偷聽的吳太后等人,八卦神經都被充分調動起來了。眾人越想聽,沈榮華越是不說,她冷厲的目光落到朱閣老身上,滿眼挑釁。 “丫頭,你說下文,別讓人等得太著急?!贝箝L公主開口了。 “好,我說?!鄙驑s華沖胡氏挑嘴一笑,說:“其實胡夫人和她meimei都是林家的血脈,但林氏一族這么多男子,她們不該強加到我外祖父身上,她們……” “你胡說。”胡氏知道沈榮華要說什么,氣得咬牙切齒,也不顧禮數(shù)了,恨不得撲上來撕咬沈榮華,“你同萬氏一樣狠毒,你胡說八道是要遭天譴的?!?/br> 胡氏沒想到沈榮華竟然不顧女孩的矜持,在大殿上,當著這么多人,說出這樣的話。她從沈賢妃手里接管林家的產業(yè),經營多年,兩人都獲利頗非,她當然舍不得歸還。她拿她的母親和meimei說事,只不過是想把那些產業(yè)變成自己的。她堅信她meimei是林閣老的血脈,就是想讓自己的行徑有幾分明正言順的意味。 她的母親跟她說她meimei是林閣老的血脈時,她還少不更事。長大之后,有時連她自己都懷疑這件事的真實性,畢竟那時侯她母親已病入膏肓,難免糊涂。今天,沈榮華說她也是林家的血脈,她意識到沈榮華要陰謀陷害,卻很想聽下文。 “我沒有胡說八道,我有證人證據(jù),證明胡氏和她meimei都是林家血脈,而非我外祖父的血脈。我先將這件事的真相告訴大家,若有人質疑,盡管通過官府讓我拿出證據(jù)。我之所以公布實情,也想請大家做個公斷,讓胡氏還我財物產業(yè)?!?/br> 沈榮華緩了口氣,又說:“胡氏的母親姓孫,出身中南省的貧苦人家,卻長得貌美如花。孫氏及笄之后,到林氏族里幫工,短期雇傭,簽了三年身契。她沒做夠三年就離開了林家,原因是她懷孕了。她家里收了林家的銀子,匆匆忙忙把她嫁給了一個病秧子。過了三年,她丈夫死了,她和那個來路不明的孩子都被趕出了婆家,娘家也收留她,她只好賣身為奴,卻又賣到了林家。她三月賣身到林家,五月她們母女就被送到我外祖父家為奴,胡夫人的meimei是臘月出生的。大家都是明白人,我有足夠的證據(jù),決不是信口雌黃、栽臟陷害。胡氏和她meimei都是林家血脈,她們的父親不是一個人,是誰我暫時不說,希望她們能認祖歸宗?!?/br> “你、你……”胡氏都快被氣炸了,她親生父親是誰,她也想知道。 “本宮想知道,你說?!贝箝L公主不想讓眾人等得太急,給沈榮華下了令。 ☆、第一百九十三章 金殿對決 完勝 中南林家也是前朝旺族,盛月皇朝開國,太祖皇帝曾把林家作為主要的招撫家族,給予的封賞極其厚重。只因近些年林氏一族的幾個族長短視淺薄,族中子弟出息者漸少,又因林閣老之事倍受指責,林氏家族的聲威日漸消減。但林氏家族與盛月皇朝的名門旺族和勛貴之家廣結姻親,建立了盤根錯節(jié)的人脈關系。 今日大殿之上沒有林氏一族的子侄,林家現(xiàn)在官職最高的人是林登和林夢婷的父親,朱閣老的乘龍快婿,現(xiàn)在正在任上。但與林家有姻親關系的人不少,除了朱閣老,還有孝恩侯的嫡次子寧迦和孟少卿,這兩人娶的都是林闖的女兒。另外還有不少官員與林家旁支是兒女親家,或有一些拐彎抹角的關系。 聽沈榮華說胡氏與其妹都是林家的血脈,但兩人同母不同父。這個話題本身不新鮮,大戶人家的男主子與丫頭有了首尾,導致丫頭懷孕都是很正常的事。不管是林家有親戚的人,還是林家的對頭冤家都不以此為恥,反而覺得有趣。眾人之所以對這個話題感興趣,是因為胡氏姐妹不同父,這就很齷齪了。而胡氏霸占侵吞林家的財物產業(yè),硬說她meimei是林閣老的血脈,這就讓人不恥了。 因林閣老和沈榮華都與林氏一族沖突不少,胡氏及其妹的身世被沈榮華拿到大殿來說,這就讓聰明人聞到了陰謀的味道。不管是林氏一族的親戚同盟,還是陌路對手,亦或是不相關者及八卦者,都急切地想知道真相,好借此大做文章。 “哎,你快說,這么多人等著聽呢?!卑诪{瑪著急了,指手劃腳催促沈榮華。 朱閣老冷哼一聲,說:“我看她是無話可說了,謠言止于智者,不管聽起來多么真實,也會不攻自破,陰謀造謠中傷者最終也會被戳穿而得到報應?!?/br> 沈榮華沖朱閣老燦爛一笑,“朱閣老還怕陰謀被戳穿?還會在乎報應?人們都說舉頭三尺有神明,我以前也信因果報應,可自從看到朱閣老登堂入閣、威風八面,我就在想那些神明的眼睛肯定都被烏煙瘴氣遮住了。諸位肯定會問我為什么這么說,熟悉我的人都知道我三歲就被我的祖父沈閣老帶在身邊教養(yǎng),到六七歲就認了不少字,經常出入我祖父的書房。那時我有一份特殊的差事,就是幫我祖父燒一些信件,每次燒到朱閣老的來信,我都嘆服朱閣老的小楷寫得真好?!?/br> “你、你……”朱閣老指了沈榮華,手指不由哆嗦,身體也向后退了兩步。 仁和帝和大長公主聽說沈榮華的話,互看一眼,又同時將精明凜冽的目光投向沈榮華和朱閣老。沈榮華一副坦蕩蕩的神態(tài),迎著仁和帝和大長公主的目光笑得依舊燦爛。朱閣老則變了臉,他不由自主規(guī)避他們的目光,象是怕被看穿一樣。 “丫頭,慎言。”大長公主板著臉提醒沈榮華。 “是,大長公主,小女謹記?!鄙驑s華一臉憨像,笑了笑,又說:“我當時年紀小,信上寫的什么,我好多內容都不記得了,還有,那些信真的都燒掉了。就算是有些東西我想忘也忘不掉,也找不出證據(jù),我又怕人指責我誣陷,不敢亂說?!?/br> 沈榮華這番話出口,大殿上,連同屏風后面都變得鴉雀無聲,眾人各有心思,都在盤算。隱約能聽到衣衫簌簌,似乎是有人在發(fā)抖,亦或是在發(fā)狠。沈閣老做內閣首輔時,一半的官員跟他有私信往來,難免提及一些隱秘之事。沈榮華燒信時要是看到,就掌握了他們的私密,也就等于握住了某些人的命脈。 其實,為沈閣老燒掉密信,并從信中看到某些秘密的事純粹是沈榮華杜撰出來的。沈閣老是心思慎密之人,往來信件都是他親手燒掉,從不假手于人。有時候沈榮華也會代勞,但那些信都被沈閣老一氣之下撕碎了,根本看不到內容。她這么說就是敲山震虎,嚇唬某些心虛之人,看樣子,她這番假話確實起到作用了。 她知道某些官員的秘密,并不是從給沈閣老的密信里看到的,而是在她的前世,她無意間聽杜昶說的。沈榮華剛陪嫁到杜家,杜昶對她好過一段日子,經常讓她到書房紅袖添香。杜昶是卑鄙陰險之人,常雇傭某些江湖上的下九流幫派幫他窺探某些官員的私密,用來威脅他們。沈榮華在為他收拾書房時看到過一些密信,也記住了一些,很湊巧,那些秘密里正有朱閣老等人見不得光的隱私。 朱閣老是五皇子一派的主要謀臣,官職最高,份量最重。借萬智一家的事謀害沈榮華就是朱閣老指導、杜昶等人策劃的,這次她一定要狠狠回擊他們。擒賊先擒王,利用前世從杜昶那里無意間竊取的秘密把朱閣老拿下,這也自是淵源報應了。朱閣老倒了,五皇子一派其他的人都是小菜,害過她的人慢慢收拾就好。 沈榮華明白大長公主提醒她的用意,又重復道:“多謝大長公主提點,我不胡言亂語之人,事關身家性命,不逼急了,我不用多說半個字?!?/br> 大長公主與仁和帝互看一眼,點頭說:“你明白就好?!?/br> 臣子的某些私密上位者很清楚,但他們不會輕易宣之以口,越是藏得嚴密越有震懾力。不管沈榮華知道的那些秘密是不是他們知道的,亦或是他們很想知道的,他們都不想讓沈榮華毫無顧忌地說出來,因為這樣很可能打亂的規(guī)劃。 謹親王直了直身體,高聲問:“這話題是不是跑得太遠了?我都跟不上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