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5節(jié)
大長公主冷笑輕哼,“丫頭,言歸正傳,事情說完一件再說另一件。” “是,大長公主。”沈榮華看了看眾人,促狹的目光落到一臉頹然的胡氏身上,低聲道:“你想聽嗎?你要是不想聽我就不說,只要你把財物產(chǎn)業(yè)還給我?!?/br> “我想聽,我想聽聽你能造出什么謠?!焙暇o緊咬牙,怒視沈榮華,但沈榮華要戳穿的真相她真得想聽,跟養(yǎng)父母長大的孩子當然渴望了解自己的身世。 當年,她母親帶她們姐妹離開林閣老家的第三年就身染重病,那年她還不滿八歲。她母親臨死之前已意識混亂,說要帶她們姐妹回林家享福,可并沒說是林閣老府上,還是中南林家。她母親死后,她們姐妹都被送了人,再相逢已是十年之后了。自從她記事起,她常想她父親死后,祖父母心存怨氣,把她母親趕出家門,為什么也把她一并趕出來呢?現(xiàn)在她才明白,原來她是野種,人家當然不留她。她的親生父親為什么也拋棄了她?她有了新的疑問,也有了新的怨恨。 沈榮華掰著手指算了算,沖朱閣老友好一笑,“林闖和林梧不是平輩吧?” “一派胡言?!敝扉w老吹胡子瞪眼,重重甩起袖子,不理會沈榮華。 林闖和林梧當然不是平輩,熟悉林氏一族的人都知道。林闖是林氏一族現(xiàn)任的族長,林梧則是林闖父親的最小的叔叔,林闖應(yīng)該稱林梧叔祖。聽到沈榮華問這句話,聰明之人已猜到胡氏及其妹的父親是何人,對林家的齷齪自是嗤之以鼻。 “本王知道,林梧是林闖的叔祖。”謹親王等煩了,連忙插了一句。 “哦,原來是叔祖,輩分真高,那我說了,諸位聽說就是。胡氏的父親是林氏一族的族長林闖,她meimei的父親是林梧,按父系排份,meimei比jiejie高兩輩。” 說胡氏是林闖的女兒,她meimei是林梧的女兒,沈榮華確實有證人。當年,林閣老留下林氏一族送來的一個寡婦、三個丫頭,都是有用意的。她們送胡氏的母親過來是不是想挑撥林閣老和萬夫人的關(guān)系,時隔多年,沈榮華不敢確定。但林氏一族送來的三個小丫頭卻都是經(jīng)過培養(yǎng)的眼線,別看她們只有十一二歲,個個是靈透人。這三丫頭畢竟年紀小,行事不夠周全,沒幾天就被萬夫人抓了個現(xiàn)形。 后來,這三個小丫頭有兩個投靠了萬夫人,有一個愚忠中南林家,被萬夫人打發(fā)了。萬夫人會用人,對兩個投靠過來的丫頭很不錯,她們也很忠心。她們長大之后,又給她們保媒指了夫婿,一個嫁了鋪子的管事陳興,一個嫁了莊子的管事張二山,都生兒育女,日子過得也不錯。林閣老夫婦去世后,她們同林家所有忠心的仆人一樣被賣到了鄴州石墨礦。飽受了十幾年的折磨,陳興媳婦死在了鄴州,張二山媳婦回來了,現(xiàn)在是津州籬園的管事嬤嬤。 沈榮華入獄了第二天,胡氏來看她,被她逼急了,透露出自己的meimei是林閣老血脈的事。沈榮華聽林楠講了當年的事,又把流丹叫來詢問,聽流丹說陳興媳婦和張二山媳婦都是林氏族里送來的小丫頭。她讓人快馬去津州接了張二山媳婦到京城,同陳興一起叫來詢問,得到了不少消息。 聽張二山媳婦說,當年,她們和胡氏的母親一起到林家,偶爾聽胡氏的母親哭訴林闖的正妻善妒,不容人。沈榮華由此推斷,胡氏應(yīng)該是林闖的女兒,當時懷著孕被趕出了林家。又聽張二山媳婦說胡氏的母親常提七老太爺林梧,還從林梧得了不少好東西,這說明胡氏的母親和林梧有染,后來懷的女兒多半是林梧的。 不管是不是真的,沈榮華把話說出來,就不怕胡氏和林家聯(lián)手攻擊她。胡氏的meimei明明不是林閣老的血脈,胡氏為了財物產(chǎn)業(yè),不照樣栽臟嗎?沈榮華這么說就是以彼之道、還施彼身,林闖或林家人不認,盡管找出證據(jù)反駁她。這種事鬧大,丟人的是胡氏和林氏一族,林氏一族不吃啞巴虧就折騰,反正沈榮華不怕。 “胡氏的父親是林氏一族現(xiàn)任族長林闖,她meimei的父親卻是林闖的叔祖林梧,諸位聽清楚了嗎?”沈榮華只怕別人不知道,又高聲重復(fù)了一遍。 “你胡說、胡說,你這陰毒的小賤人,你比萬氏還陰險,你不得好死?!焙咸饋碇钢驑s華叫罵,她又急又氣又難受,竟然嚶嚶哭泣起來。 她早就聽說過林闖的大名,沒想到那人會是她父親。這些年,林闖對她不聞不問,是不知道她的存在,還是鐵石心腸。她那可憐的meimei與她同父該多好,怎么會是比林闖高兩輩的林梧?這令她很接受,她meimei知道會更難受。 若她的meimei不是林閣老的血脈,她就不能再霸占林閣老夫婦留下的財物產(chǎn)業(yè),這才是真正令她們姐妹難受的事。她和她meimei都自我迷惑,心安理得享受林家財物產(chǎn)業(yè)帶來的利益這么多年,若失去,她們姐妹會比沈賢妃還難以接受。 不行,她不能把財物產(chǎn)業(yè)交出去,她不承認林梧是她meimei的親生父親,反正林梧也死去多年了。她要爭取,她要通過林氏一族把那些財物產(chǎn)業(yè)據(jù)為己有。 沈榮華微微一笑,高聲說:“我不是胡說,我有證人,如果你不承認或林氏一族不認你們姐妹,你們都可以向官府控告我,我會帶著證人應(yīng)訴。還有,林梧死了,你meimei沒了爹,林闖還活著,你說我胡說,我就提議讓你們滴血認親。要說這中南林家也真是無情,任由自家血脈流落在外,不理不睬。胡夫人為了霸占那些財物產(chǎn)業(yè),硬說自己的meimei是外祖父的血脈,真是無恥至極。 哼!你也真得林闖的真?zhèn)?,果然是父女天性,死都改不了。在場的人與林氏一族及林闖本人沾親帶故的不少,你們大可以把我的話轉(zhuǎn)給林闖,我不怕與他對質(zhì)。你meimei是林梧的女兒,你再敢說她是我外祖父的血脈,就是誣陷。別說跟你把官司打到御前,就是打到陰曹地府,爭個你死我活,我都不饒你。還有,你必須把我外祖父留下的財物產(chǎn)業(yè)連本帶利歸還我,少我一個銅板都不行?!?/br> “你、你……”面對沈榮華,胡氏無言以對,至少沈榮華有證人證明她是林闖的女兒,是不光彩的私生女,也有證人能證明她meimei是林梧的女兒,足足高她兩輩。還有,沈賢妃一再強調(diào)不讓她meimei在人前露面,以后還有大用。若真在公堂對質(zhì),她meimei不露面也不行,她現(xiàn)在陷入兩難的境地,必須別尋道路。 “我怎么了?你說呀!大殿之上,圣人公正,你有話盡管說,沒的說是還我的財物產(chǎn)業(yè)?!鄙驑s華沉下臉,冷厲的目光落到胡氏身上,一副咄咄逼人的神態(tài)。 胡氏掩面哭泣,朝龍椅的方向跪爬幾步,失聲痛哭,“皇上,大長公主,求你們看王忠這些年保護皇上盡心盡力、為國效命多年的情面,給臣婦一個公道的說法,以此鼓勵王忠更好地效忠皇上,鞠躬盡瘁、死而后已,嗚嗚……” 大長公主笑了,問:“胡氏,你認為什么樣的說法才公道?才是你想要的。” 俞閣老冷哼道:“你認為把林閣老夫婦的遺產(chǎn)判給你才公道,那可能嗎?給你的公道恰是對別人的不公道,沈氏只求把財物產(chǎn)業(yè)連本利還給她,沒說要追究你侵吞霸占多年的責任,已實屬不錯。王忠吃朝廷俸祿,你也有誥命的封銜,他為國效命、保護皇上是他的職責所在,這難道也是你討價還價的籌碼嗎?” 朱閣老忙說:“俞閣老想必是誤會,胡氏要公道也應(yīng)該,她的意思……” 仁和帝一巴掌拍到桌子上,打斷了朱閣老的話,其他人也不敢再出聲。仁和帝善于平衡,偏向沈賢妃母子,但這并不說明他心中沒公道。沈榮華狀告胡氏有理有據(jù),而胡氏則有胡攪蠻纏的意味,還把王忠為國效命拿出來說事兒。事情發(fā)展到這種地步,他若再不做定奪,林楠肯定不饒他,天下百姓也會非議他。 “張府尹?!比屎偷垡姀埜鼞?yīng)聲出列,把那份財物產(chǎn)業(yè)明細扔給他,“你安排人清算胡氏霸占的林閣老夫婦的遺產(chǎn),還本帶利歸還她?!?/br> “臣遵旨。”張府尹揀起那份明細,長長松了一口氣。 胡氏急了,跪爬到龍椅下面,嚎叫道:“皇上,把我的產(chǎn)業(yè)連本帶利給了她不公平、不公平,若沒有我苦心經(jīng)營,那些產(chǎn)業(yè)根本不能維持至今,不能……” “皇上、皇上?!币幻麍?zhí)事太監(jiān)一溜小跑進殿傳話,顯然有急事。 “又出了什么事?”仁和帝也怒了。 “回皇上,王岕帶紫山書院數(shù)十名學(xué)子在午門外鬧騰,請求皇上廢除給他和端寧公主指婚的圣旨,還說若皇上不廢除這道,他們就不讀書,都削發(fā)為僧?!?/br> 大長公主重哼冷笑,說:“紫山書院設(shè)立近百年,最近很不消停呀!王岕真有號召力,他先是率紫山書院的學(xué)子為萬智一家討公道,逼著皇上下旨削去沈氏的封號,把沈氏關(guān)進大牢。今天,他又逼皇上廢除與端寧公主的指婚圣旨,還以削發(fā)為僧威脅。若皇上再準了,說不定哪一天他就要率學(xué)子來逼皇上退位了。” 聽到大長公主這番誅心之言,大殿上又一次寂靜無聲。胡氏瞪大眼睛看著仁和帝和大長公主,剛剛聽說王岕帶諸學(xué)子來抗議,她很高興,覺得兒子來為她撐腰了。而此時,她的得意煙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從心底衍生的擔憂和恐懼。 “擬旨:朕先前給王岕和端寧公主指婚的圣旨廢除,他們能各自婚嫁、互不干涉,欽此?!比屎偷劭粗鴪?zhí)筆太監(jiān)寫好圣旨,蓋上大印,就讓來傳話的太監(jiān)給王岕送去了。他又與大長公主用眼神交流的片刻,就端起一杯茶來喝。 沉默了一會兒,大長公主敲著幾案說:“王岕也該拿到廢除指婚的圣旨了?!?/br> 仁和帝點點頭,拍響御案,說:“將王忠打入死牢,將胡氏收監(jiān),查抄王忠府上,所得資財產(chǎn)業(yè)先歸還沈氏,余者登記造冊,歸入國庫。將其子女入得力仆人全部看押,等待審問處置,將王岕削發(fā)為僧,打入西山寺,永世為僧?!?/br> “臣等遵旨,皇上英明?!?/br> 胡氏嚇傻了,她反應(yīng)過來,剛要嚎叫,就被兩名侍衛(wèi)堵上嘴拖走了。王忠一家就這樣在京城的舞臺退場,不管是大殿的臣子還是后面偷聽了吳太后等人,都驚呆了。接下來,他們要做的事就是趕緊擇清與王忠一家的關(guān)系,只怕被連累。 “謝主龍恩。”沈榮華給仁和帝行了禮,又轉(zhuǎn)向大長公主,“謝大長公主?!?/br> 大長公主微微一笑,“先別謝,接著告,等著想看好戲的人謝你?!?/br> 沈榮華聽出大長公主的言外之意,遲疑片刻,行禮說:“小女明白?!?/br> 接下來,沈榮華要告的人分別是朱閣老、孟少卿,還有順天府、大理寺和刑部那些不作為的官員,另外還有紫山書院和國子監(jiān)不務(wù)正業(yè)的學(xué)生和教授。仁和帝下旨處置了王岕,就震懾了紫山書院和國子監(jiān)的學(xué)子教授。相比朱閣老等高官,那些學(xué)子教授都是小人物,被人利用,讓他們明白是非,他們也就不敢再造次了。 聽到大長公主讓沈榮華接著告,眾臣子就知道這也是仁和帝的意思。因為萬智一家的案子,弄得朝廷很被動,這些人欲發(fā)得寸進尺。仁和帝是懷柔有余、殺伐不足的君主,大長公主可是鐵腕之人,有她在,再猖狂的人也要規(guī)矩三分。 朱閣老不敢看仁和帝和大長公主,看向沈榮華的目光明顯透出示弱及求和的意味。沈榮華對此視而不見,她很清楚象朱閣老這一類人的秉性,他們示弱是暫時的,只要給他們喘息的機會,他們就會反撲,到時候要粉身碎骨的人就是她。 她今日告御狀是必會改變朝堂的格局,多少年后人們說起來還心有余悸。 ☆、第一百九十四章 基本肅清了 沈榮華勉為其難,只講了朱閣老任華南省巡撫時的幾件事,多半說得模棱兩可,有的點到為止。但這足以讓朱閣老以他的親信心腹心驚膽顫了,也足以讓他的對手和政敵象打了雞血一樣興奮了。仁和帝和大長公主意識到問題嚴重,仔細盤問沈榮華,沈榮華說燒信的時候看到的,時日已久,許多東西記不清了。 仁和帝和大長公主互看了一眼,不動聲色,沉默了一會兒,仁和帝就斥責了沈榮華。沈閣老時任內(nèi)閣首輔,許多往來信件事關(guān)國家機密,不是她可以隨看的,更別說拿出來說了。沈榮華趕緊認了錯,發(fā)誓賭咒以后不會再提半個字,并乞求饒恕。謹親王給她求了情,仁和帝才饒了她,并告戒若再多言定當重懲。 林楠給沈榮華使了眼色,示意她不要害怕,認錯也理所當然。仁和帝和大長公主通過她的嘴警示朱閣老等人,再反過來訓(xùn)斥她,這就是上位者的心術(shù)。仁和帝和大長公主都沒說怎么處置朱閣老,看他們的意思,象是要把這件事壓下去。 “接下來還有誰?孟少卿是吧?”大長公主笑意吟吟詢問。 孟少卿見仁和帝和大長公主沒說怎么處置朱閣老,他做為朱閣老一派的重要成員,心里就踏實了。大長公主一點到他,他趕緊跪爬到出列,大呼冤枉,指斥沈榮華胡言亂語,并一再強調(diào)自己遵循孟氏祖訓(xùn),忠君愛民,為官清正。 沈榮華把今早孟少卿到牢獄巡查的事說了一遍,告孟少卿濫用職權(quán)、行事不公,并威呵于她。孟少卿巧言狡辯,把自己的公正掛在嘴邊上,又反過來指責沈榮華。兩個在大殿上吵起來了,沈榮華牙尖嘴厲,逼得孟少卿罵了娘。俞閣老指責孟少卿粗魯,沒有讀書人的穩(wěn)重和氣度,沈榮華抓住話,揭了孟少卿的私密。 “一個連秀才都沒考中的人還算是讀書人?沒考中也就罷了,落榜的學(xué)子年年皆有,大不了來年再考??蓻]想到一個連秀才都沒中的人卻能成為那一屆的案首,第一關(guān)僥幸過了,就走了運,居然混了一個進士出身,都做到四品官了?!?/br> “你……”孟少卿臉色大變,身體劇烈顫抖,差點沒昏倒。 科舉考試是朝廷選拔人才的主要途徑,歷朝歷代對科考卡得都很嚴??紙鲎鞅椎膶W(xué)子輕者被終身禁考,因此掉腦袋的學(xué)子官員大有人在。賄賂考官、篡改成績的學(xué)子輕者終身流放,重者處死,還會連累家人,被買通的考官必死無疑。 “自朕把孟愛卿提為大理寺少卿,就陸陸續(xù)續(xù)收到了六份彈劾孟愛卿的折子,其中有三份提到孟愛卿參加府視買通考官作弊之事。朕以為他們嫉妒孟愛卿被提拔,有意中傷抵毀,這幾份折子一直留中未發(fā)。今日又聽沈氏提起,而且沈氏獲取隱密消息的渠道極其可靠,朕就認為此事不是空xue來風。”仁和帝從御案的抽屜里拿出幾份奏折,丟給孟少卿,“來人,先將孟慶林削職看押,俞閣老,你親自過問仁和三年江東省江州府府試作弊一案,凡涉案者一律嚴懲不怠?!?/br> “臣遵旨?!庇衢w老高聲應(yīng)呵,朱閣老這一派又倒下了一個,真是可喜可賀。 孟少卿跪趴在大殿上,渾身顫抖,連喊冤的力氣和勇氣都沒有了。他這副神態(tài)就等于默認了他確實參與的科場作弊,此番嚴查下來,他能保住命的機率就不大了。在場的其他官員或知情者、或參與者都捏了一把冷汗,都在苦想應(yīng)對之策。 孟氏一族在前朝是書香世家,江東省數(shù)一數(shù)二的大族,只是在前朝末年逐漸敗落了。讀書人家的子弟利用方便的海路棄讀經(jīng)商,卻發(fā)達了整個家族?,F(xiàn)在的孟氏一族讀書做官者不少,貿(mào)易經(jīng)營者也很多,合族的實力越發(fā)強大了。 孟少卿的父親生意做得不錯,積累了豐厚的家資,就想讓他讀書做官。他是仁和三年江東省江州府參考的學(xué)子,并沒有考中秀才。他的父親重金買通的主考官,以閱卷有誤為名,重新閱了考卷,原來落榜的孟少卿就中了案首。當時曾有許多學(xué)子考官質(zhì)疑此事,因沒有證據(jù),又被孟家收買,這件事就被壓下去了。 也活該孟少卿走敗運,他今早到牢獄巡查,故意發(fā)威責難沈榮華,現(xiàn)在的沈榮華是吃虧的人嗎?沈榮華今早才第一次聽說這件事,是連成駿告訴她的。連成駿是聽萬永琎說的,仁和帝那些留中不發(fā)的折子也只有萬永琎偶爾能看到。 算孟少卿倒霉,萬永琎看到了彈劾他的折子,就當笑話講給連成駿聽了。連成駿不憤孟少卿沖沈榮華發(fā)難,就把不能外傳的消息告訴了她。孟少卿是五皇子一派的重要角色,又想拿沈榮華開刀,沈榮華知道這樣的秘密,能不回敬他嗎? 孟少卿被拿下了,沈榮華又跟孟氏一族結(jié)下了仇怨。想到這些。她心里就煩悶不已,樹敵越多,路就越走越窄,對自己也欲加不利??伤龥]有辦法,五皇子和沈賢妃的助力都成幫結(jié)派,她必須一個一個撥除,形勢不容她后退或放棄。 沈榮華還告了順天府、大理寺和刑部,指責他們不作為,放任萬智一家被蛇咬死咬傷的案子鬧到不可收拾。仁和帝申飭了這幾個部門在場的官員,責令他們明天把萬智一家的案子結(jié)了,還沈榮華一個公道。沈榮華要求各部向她及民眾道歉,各部也允了,說是審清萬智一家的案子,宣布判決時一并道歉。 隨后,仁和帝又賣了一個順水人情給沈榮華。他讓順天府幫沈榮華清算林家被霸占的產(chǎn)業(yè),三天之內(nèi)連本帶利算清楚,有差額就用抄王統(tǒng)領(lǐng)的家所得的財物補上。沈榮華趕緊謝恩,這次來京城追討林家的產(chǎn)業(yè),雖艱險,卻穩(wěn)賺不賠。 仁和帝又下旨申飭了國子監(jiān)和紫山書院的學(xué)子及教授,把杜昶和林登等帶頭者都暫時羈押了。又責令他們等萬智一家的案子查清,再讓他們給民眾一個交待。 “完了?”大長公主看了看仁和帝,又轉(zhuǎn)向沈榮華,問:“你告完了?” 沈榮華給仁和帝和大長公主行禮道謝,又說:“皇上給了公正,要說完也算完了,大家也知道還有一場壓軸戲,那就是小女要告皇上。小女之所以要告皇上就是嫌他縱容了某些人,沒及時給我公正,還讓我做了六天牢??勺屑氁幌耄噬弦灿凶约旱念檻]和難處,有些事情不能著急,是需要時間來決斷的。皇上沒有錯,他是在等時間,可他等時間導(dǎo)致我受了苦,他也要給我補償。這樣吧!我無辜被冤,坐了六天牢,皇上就賠我六兩銀子,讓我也沾染皇上的尊貴之氣?!?/br> “好,朕賠你十兩。”仁和帝很大方,馬上讓李總管從他的私房里拿了十兩銀子給了沈榮華,又安撫沈榮華,夸贊她明大理、顧大局,是大氣之人。 別人霸占侵吞的林家的產(chǎn)業(yè)財物都連本帶利追討回來了,仁和帝名下的多寶齋也是林家的產(chǎn)業(yè),她卻提也未提。仁和帝賠了她十兩銀子,多寶齋這些年的盈利數(shù)以萬計,仁和帝也知道自己賺大了。話又說回來了,當年多寶齋不落到仁和帝手里,也會落到沈家人手里,相比沈家那群豺狼,她寧愿讓仁和帝賺銀子。 沈榮華告御狀之事到此也劃上了句號,結(jié)果并不圓滿,卻引發(fā)了好多后續(xù)事件。仁和三年江東省江州府府試作弊案不到半月就查了個水落石出,查出了許多作弊的考官和學(xué)子,都受到了嚴懲。孟少卿被判了斬監(jiān)候,孟氏家族中他所在的這一房全都受了連累。孟家其它幾房都表明了態(tài)度,并沒有不服或要報復(fù)的意思。 朱閣老位極人臣,門生故舊眾多,姻親關(guān)系繁雜,沈榮華舉報的他的罪證也不明確,仁和帝和大長公主并沒有處理他。但墻倒眾人推,算沈榮華告御狀的第二天起,彈劾朱閣老的折子如嚴冬雪片一般飛進了御書房,挖出了朱閣老很多見不光的隱私。更有人在官府擊鼓鳴冤,狀告朱閣老,告狀的證人證據(jù)都很齊全。 僵持了兩個月,朱閣老自己頂不住了,就向仁和帝坦白了一部分罪行,但都罪不至死。仁和帝和大長公主及內(nèi)閣商量了一番,把朱閣老貶為七品小吏,到他曾任巡撫的華南省一個小縣上任去了。到任第三天,當?shù)孛癖姙槁曈懰淖镄邪l(fā)生了暴亂,事情鬧到了不可收拾,而朱閣老也死在了這場暴亂中。 當然,這些都是后話了。 萬姨娘及其子女跟沈愷及小萬姨娘等人來了京城,想到萬智一家暫住的客棧落腳,被趕了出來,要投靠萬戶侯府被拒之門外,到萬義家也是一樣的結(jié)果。他們想找一家客棧住下,結(jié)果被幾個賊盯上了,將他們的行李細軟及身上的衣物首飾都搶劫一空。他們沒錢投店,只能在街頭流浪,又被幾條惡狗追著滿街跑,要多狼狽有多狼狽。最后,他們被當逃犯抓進了監(jiān)獄,總算是有地方安身了。 華燈初上,沈榮華主仆才回到織錦閣,她又讓人把蟲六找來。蟲六是一個很有學(xué)識的賊,在這行當他會的技藝真不少,但他的個人愛好卻是編故事說書。沈榮華把今天大殿上發(fā)生的事告訴了他,蟲六邊記錄邊詢問,對這么有份量新聞大發(fā)感慨。在蟲六的熱情工作下,剛過一天,半個京城的人都知道沈榮華告御狀的細節(jié)了。人們最感興趣的是胡氏姐妹的身世,對此也編出了無數(shù)個版本。 沈榮華希望這些事盡快傳到中南省,讓林氏一族的人都知道這樁秘事。林氏一族根深葉茂,聯(lián)系廣泛,只要族人不犯下滅族的大罪,就不可能撥除。沈榮華很清楚這一點,但她不在乎,她要用自己的方式讓林氏一族如芒在背,天天難受。 第二天,順天府、大理寺和刑部三堂會審萬智一家的案子,沈榮華被請去旁聽了。三部重新審了萬永琨夫婦,聽說皇上親自過問些案,又看到這么多官員審理,萬永琨夫婦就把他們知道全交待了。萬永瑋媳婦頂不住壓力,也交待了,只有于氏還有狡辯。幾番酷刑下來,于氏也扛不住了,把細節(jié)交待得一清二楚。 除掉萬智的正妻、嫡子嫡孫及萬智寵愛的妾室庶子,嫁禍給沈榮華,這一箭雙雕的詭計是胡氏想出來的,蛇毒也是胡氏給于氏提供的。胡氏讓于氏行事,給了她五百兩銀子,還答應(yīng)扳倒沈榮華之后,再給她五百兩。有大把的銀子賺,又是對自己有利的事,于氏很樂意去做,就讓萬永瑋媳婦配合她當夜行事。 一家人幾十口多半死的死、昏的昏,萬智覺得不對勁,要報官詳查,于氏才把實情告訴了他,又給了他三百兩銀子。萬智恨透了沈榮華,想著自己的嫡妻嫡子怎么也是死了,就理應(yīng)給他帶來好處。于是,他也按胡氏的計策行事,一口咬定是沈榮華要害他們?nèi)?,就想著把林家的宅子和鋪子永遠據(jù)為己有。 真相大白,在場的人無一唏噓感慨,更咬牙憤恨。案子交由大理寺卿、刑部尚書及內(nèi)閣逐級批閱上報,最后由仁和帝朱批定奪,僅三天,判決就下來了。于氏被凌遲處死,萬永瑋媳婦被判斬立絕,萬永瑋的妾室及子女都被充入教坊司為奴。萬智、萬永琨夫婦及他們的子女都被流放三千里,終生不得回京。 萬智一家就這樣完了,人們在爭相議論的同時,不恥萬智等人的行徑,又談起萬家當年的事,都嗤之以鼻。迫于民眾唾沫星子的強大壓力,萬戶侯府及萬義家,還有萬永琎在北城門附近的宅子都關(guān)門謝客,連下人都不敢出門了。 于氏和萬永瑋媳婦被行刑那天,萬姨娘及其子女才被判定不是逃犯而放出了大牢。坐了幾天牢,他們和幾個丫頭婆子的儀態(tài)模樣連乞丐都不如了。被趕到大街上,他們連喝口茶、吃碗粗飯的銅板都沒有,又被人群擁著去了刑場??吹饺f永瑋媳婦被砍了頭,于氏又被千刀萬剮,萬姨娘母女三人都嚇暈了。他們在街上流浪了,常被乞丐打罵欺侮,沈謙景跟人打架,還被打折了雙腿。同乞丐混了幾天,直到沈恒從津州來看沈愷,才找到他們,他們也總算有了安身之地。 “姑娘,就這么放過他們?”山竹很不憤,冷哼說:“他們見了三老爺,二話沒說就大罵姑娘,依奴婢之見,怎么也結(jié)了仇,教訓(xùn)他們下手再狠一些才好?!?/br> 萬姨娘及其子女和下人之所以這么慘,山竹也是費了不少心思。他們指認沈榮華是逃犯,就讓他們混得比逃犯慘一百倍,這是最現(xiàn)實的報應(yīng)。得知沈恒安頓了萬姨娘等人,山竹心里極其不憤,她還沒玩夠呢,還有許多陰招沒用上呢。 “幾個小嘍啰,跟他們不必較真,差不多就行了。惡人是除不盡的,留著他們作惡我們也能提防,想玩弄他們,以后有的是機會?!?/br> 沈榮瑤、沈謙景和沈榮瑜都是沈愷的兒女,沈榮華看沈愷的面子,不想對他們下毒手。想起前世他們對她的迫害和踐蹋,沈榮華輕哼冷笑,她不擔心他們反咬她。人與人之間的區(qū)別和人與畜生的區(qū)別一樣,都永遠無法完全消除。 仁和帝又恢復(fù)了對沈榮華的賜封,她現(xiàn)在又是芳華縣主,另外賞賜了她一千兩銀子,算是對她被冤坐牢的補償。方逸從津州帶來為沈榮華助威的聞林童院的孩子得到仁和帝和大長公主的接見,還留他們在宮里用膳,賞賜了不少財物。浣花齋開業(yè),仁和帝送來了一塊匾額,大有向沈榮華道歉、跟林楠示好的意思。 勞煩多日,被霸占侵吞的林家的財物產(chǎn)業(yè)都清算完畢,也都追討回來了。浣花齋正式營業(yè),沈榮華是大東家,店鋪和契約上面寫得都是她的大名。來京城這些日子,沈榮華收獲頗豐,連那些世族大家都沒她資財豐厚了。 她把林家的鋪子、莊子交給林家舊仆經(jīng)營,又通過林楠和水姨娘招募了一些新人,都是用著放心的人。她把那座七進的宅子送給了林楠,連放置貨物帶住人也足夠送了。被保國公府霸占的那座四進了宅子送給了水姨娘,這也是她一份心意。被胡氏霸占的那座五進的宅子地理位置不錯,她讓人重新修葺裝飾,留著自用。她讓流丹帶人把追回的財物登記造冊,一部分留在京城,一部分送回了蘆園。 沈愷的箭傷好了,但還需要休養(yǎng),沈榮華嫌客棧不方便,就讓他和沈恒搬到了那座七進的宅子,卻沒讓萬姨娘及其子女住進來。沈家在京城有一座五進的大宅子,沈閣老死后,沈慷等人要回鄉(xiāng)丁憂,就把宅子租出去了。 沈榮華也搬過來了,不象以前那么繁忙了,她想親自照顧沈愷幾天,尺尺孝心。沈愷畢竟是她的父親,對她還算不錯,也是因為救她才受了傷。聽沈榮華講起這些日子發(fā)生的事,沈愷惱恨不已,他恨萬家人,可對萬姨娘的子女卻恨不起來。沈榮華能理解沈愷滿腹的矛盾,她和沈榮瑤等人相斗,只會讓沈愷為難。她不想和他們再計較,可他們會放過她嗎?跟他們也只能走一步說一步了。 “姑娘,明姑姑來接你,說是端寧公主邀請你過去看她挑駙馬?!?/br> “挑駙馬?她有多少人選?怎么挑?”沈榮華緊緊皺眉,一肚子疑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