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節(jié)
關(guān)鍵是他倆出來的這個位置,不是別處,就是二里地之外、頭一天造訪過的那座博物館。 他們在展廳正中的大玻璃罩內(nèi)。從地上水跡來看,他倆像是從那座兩米多高的佛幢下面的井里爬出來的??墒悄亲母叨纫约熬趪?,以成年男人身材,兩人無論如何不可能鉆得出來。 當(dāng)然,最后那個館長來了,開玻璃罩把他們弄出去的。警車也來了。他們對發(fā)生的事情無從解釋,這就像一場夢。 羅老板手下那倆小弟還在后山原處守著呢,都嚇夠嗆,說他們?nèi)チ艘惶煲灰箾]回來。倆小弟進(jìn)不去古幢,也不敢報警,只能死等。 楚晗問那兩個小弟。兩人交待說,沒有看出古幢有任何異樣,沒瞅見天搖地動或者電閃雷鳴,好像什么都沒發(fā)生過。 還好北京方面有人疏通,當(dāng)?shù)匚奈锞峙沙鏊鶎⒑笊焦糯敝匦抡{(diào)查一番,沒發(fā)現(xiàn)破壞痕跡,也就沒有過分追究他們私自擅闖的行為。楚晗與羅老板幾人三天之后恢復(fù)體力,離開大理。 而房三兒那個人,沒有出現(xiàn),沒有從井底回來。 ****** 回到京城那段時間,楚晗沒有放棄,仍然托人打聽姓房的消息,這才發(fā)現(xiàn)很多人都聽說過這么一號人,但沒人真正清楚房千歲的底細(xì)。 他都不敢去見房老爺子,他把人家兒子弄丟了,失蹤了,怎么交待?后來是羅老板陪他去談,房易之將自己關(guān)在書房很久,沒有罵他讓他負(fù)責(zé),只不停地喃喃,該走的,終究還是會走,就留不住…… 楚晗估計老頭子是傷心至極。房家就這么一個養(yǎng)子,雖說不是親生。老頭子白折騰半輩子,百年之后無人送終了吧。 這次歷險讓楚晗在家歇了十天。 他身體一直沒那么好,也不愿意去看醫(yī)生。他有私人醫(yī)生,都是上面指派的501所的專家,但他有病從來不主動去看。 他難受就自己吃藥,反正自個兒也明白遺傳的什么毛病。 他爸楚珣家里最大的柜子是裝衣服的,各種英俊帥氣的行頭;其次是裝帽子圍巾手套墨鏡和包包的,什么病犯了心情不爽就買個包。 楚晗其實最看不順眼他爸情緒發(fā)作的時候就折騰身邊人,比如找茬跟霍將軍掐個架然后再和好然后再掐架,那種外露型的人格。他十六歲就從他爸爹家里搬出,自己單住一個公寓。他最大的柜子是書柜,書籍鋪滿整面墻。容量其次的就是裝藥的一個大柜子,犯病了悄悄吃一瓶藥。 這件事對他心理上精神上都有那么點兒打擊,讓他很多事想不明白,想不透就郁結(jié)在心,整夜失眠。楚晗這人性格很大程度是同時傳承了他親爸和親爹,包括骨血里的韌性與棱角,也包括一切的弱點。他爸的驕傲,自負(fù),任性,情緒化,極端要面子要強;他爹的內(nèi)向,持重,害羞,糾結(jié),有什么話從來不說,越是重要心事就越不說,三腳都踹不出個帶響的屁來! 當(dāng)然,這些情緒的弱點他從來都藏得很好,人前就是蜜糖一樣討喜的外表,是溫柔英俊一表人才的二代楚公子。光是“楚公子”這個名頭,對楚晗而言,都是壓在背上一座山,這輩子甭想擺脫。 這件事情還沒完。楚晗重回公司上班后第一天,電話又被打爆。據(jù)說,自打他們從大理返回,北新橋的積水就自行退去。水落回去了,人出來了。先前被洪水卷進(jìn)地陷的那一名司機、兩名工人,從井口浮出來了。 三人皮膚都泡漲了,頭發(fā)上身上粘連著滑膩膩的水草,看起來活像是沿著海河被沖出塘沽口、渤海灣里暢游了一圈兒才回來。但這仨人竟然都沒死,救活回來,只是失去了記憶,完全無法講述墜井后看到了什么,究竟發(fā)生了什么。 鐵鎖鏈縮回井底,地鐵站恢復(fù)通車,附近幾條胡同的居民也不再聽到那種怪異的轟鳴。 文物局工作人員在鎖龍井附近搭起工棚,聽說是要重新架上厚石板,上鐵鏈,把井蓋壓住,希望這回徹底收服傳說中的孽龍。 楚晗聽說這事之后,趕在施工的頭天夜里,悄悄摸到工地,再探鎖龍井。就他與羅老板兩人,對方在上面照應(yīng)。羅戰(zhàn)不停埋怨說:“大侄子你還非要再下去一趟,你要是出點兒事,老子沒法跟你爸你爹交代!” 楚晗說:“三大爺您放心,我心里有數(shù),出不了事兒,我肯定全須全尾地回來?!?/br> 他腦子里埋了一串疑問,那些想法一直“撓”著他。他必須印證自己內(nèi)心的猜測。如果猜得沒錯,他知道將會在北新橋這口井底看到什么,必須冒險再下去一趟。 他下潛得很慢,一路沿著曾經(jīng)摸索過的井道,循著復(fù)制相片留下的記憶。 沒有一絲兒墨汁的遺留,井水碧藍(lán)碧藍(lán),比在大理見過的那口井還要清澈。井底深淵處的黑洞十分幽遠(yuǎn),探不到盡頭,風(fēng)平水靜,四周只有他的呼吸器與腳蹼發(fā)出輕微聲音。 青銅人像一左一右,佇立井壁兩側(cè),楚晗定定地凝視,銅人腳側(cè),漢白玉雕的小龍優(yōu)雅靜臥,造型竟然還很萌。 楚晗是頭回見著這小白龍的真面目。白龍頭顱線條圓潤漂亮,有一對短角,肩生雙翅,鱗片流淌一層美玉光澤。這家伙似龍又似獅,有鋒利獸牙,蹲踞之姿,坐得威風(fēng)而端莊。 傳說龍有九子,對比資料圖片,這雕像應(yīng)是玉泉山老龍第三子,名喚“嘲風(fēng)”。 楚晗屏住呼吸,一寸一寸靠近。小龍“嘲風(fēng)”的面目上,明顯有幾道自上而下紋路,斜斜的,像被人撓了一掌,或者狠狠扇了一大耳歇子,留下幾道指痕。 楚晗最后看了一會兒,轉(zhuǎn)身,慢慢回游上升。 腳下水紋顫抖,從黑洞里騰出一層一層漩渦。但是漩渦沒有激起過分動蕩的水流,在他腳下輕柔地打著轉(zhuǎn)兒,好像某種打招呼的方式。陰冷的感覺又回來了,四周寒氣襲人,他低頭望下去。 終年不見陽光的井底,遙不可及的下方,晃動出模糊的瑩綠光暈。 楚晗知道是那個東西來了。 那個人應(yīng)該是回家了。 這次完全沒感到害怕,老熟人見面兒。淡綠色光暈朝著他微微眨了一下,安靜注視他上浮,既不靠近,也非常不情愿離開。他們距離越來越遠(yuǎn),光芒逐漸微弱,最終迅速隱入井道盡頭,一片黑暗。 楚晗那時以為,這會是他最后一次見著小千歲。 ☆、第二話.大翔鳳 第二話.大翔鳳 第七章女作家的手札 從大理回來兩個月以后,北新橋那件事在圈子里的話題影響漸漸淡了,江湖上可能就算翻篇兒了吧。 至于在某人心里有沒有翻篇,那誰知道,正主兒總之不會承認(rèn)。某些不夠深刻的記憶,是完全可以用情緒上的封閉自我的不斷矯正以及藥物控制,從腦海里強迫式的抹掉…… 楚晗恢復(fù)往日精神,高高興興開車去二環(huán)里的老胡同,找羅老板聊天。羅老板才是最地道那種老北京胡同串子,上曉天文,下通風(fēng)水,入得廚房,出得廳堂,特有意思一人。楚公子光臨酒舍,羅老板于是又悄悄跟楚晗算了一門卦,說,老子住了幾十年的這條大翔鳳胡同,發(fā)現(xiàn)寶貝了。 楚晗在胡同深處的“羅府家宴”里聽羅老板講故事。羅戰(zhàn)他家自從太爺爺輩,解放前就住這條胡同的18號院,有西曬的破爛爛的兩間小瓦房添廚房。他爺爺他爸都蹬腿兒過景之后,羅戰(zhàn)將整個小院盤下來,裝修成他家私房菜館。這人能干能鬧騰,生意趟得很深,也講義氣。他在家行三,年輕時道上管他叫羅三兒,如今歲數(shù)大了,江湖混混們都稱他一聲羅三叔。 但是楚晗不管他叫三叔,論年紀(jì)排行,再按咱老北京人兒的尊稱,他必須管對方叫“三大大”或者“三大爺”。 自從“大大”這個俗得不行不行的詞兒被金手指一點,變成報紙頭版流行的官話,在《新華字典》里也擁有了特定內(nèi)涵,普通老百姓逢年過節(jié)磕頭拜拜要壓歲錢的就只能是“大爺”了。 三大爺早年靠“京味小吃吧”的連鎖經(jīng)營發(fā)家致富。那時有兩家叫麥當(dāng)x和肯x基的洋快餐品牌,生意每下愈況在北京徹底做不下去了,兩家資產(chǎn)重組合并成一家“麥當(dāng)雞”?!胞湲?dāng)雞”又被查出給顧客吃三頭六臂八腿兒的□□雞,之后破產(chǎn)賤賣。羅老板快準(zhǔn)狠撿了個大便宜,收購鯨吞“麥當(dāng)雞”全部資產(chǎn)。自此帝都洋餐店全部粉飾一新、搖身一變,經(jīng)營華夏八大菜系衍生出的各種套餐。賣最火的有“棒棒雞配酸辣粉和烤串套餐”,“麻油雞配鴨血粉絲湯和桂花糕套餐”,“叫花雞配鹵煮火燒和武大郎炊餅套餐”,等等等等。總之,在楚晗他們小一輩人眼里,他三大爺就是一位經(jīng)商奇才,帝都餐飲界神話。至于羅戰(zhàn)的哥哥,他羅二大爺,更是一段神龍見首不見尾的江湖傳說。這些年聽過楚晗他二大爺傳奇生平的人很多,見過真人的極少。 跑題了,且回來說胡同里這件正事。 深秋,帝都夜寒,秋窗染上風(fēng)雨濕色,周身浸入涼氣。 “羅府家宴”黃楊木匾下,一盞紙皮燈籠,搖曳一點紅光。 羅戰(zhàn)沏茶點煙道:“小晗,我告兒你一秘密,就跟你一人說。最近一個月這條胡同發(fā)生兩起人口失蹤案,丟了好幾個人,都跟這東西有關(guān)。就從我這間私房菜館走出去,往北拐,兩百米開外,大翔鳳胡同3號院,有寶。” 楚晗不抽煙,被二手煙熏得鼻子眼睛都不是地方:“3號院?不是丁玲故居么?!?/br> 羅戰(zhàn)一挑眉:“大侄子,你知道啊?” 楚晗雖然不及他三大爺這么老江湖帝都通,可也讀過很多文集野史:“那位很有名的女作家,解放前就在這條胡同買了院子,后來在那間小院兒住了幾十年……您剛才說,那院子里有什么?” 羅老板一口煙火氣裊裊地噴出來:“那院子里有好東西,也有古怪。接連倆星期,已經(jīng)進(jìn)去兩撥人,全都沒能出來?!?/br> 所謂失蹤案,楚晗聽隔壁鄰居老太太提過,倆外地口音男的,撬私房菜館客人停的豪車,有人報案,賊跑掉了,民警尚未抓到人。過了幾天,又來兩個青年,本地口音,窮游背包客模樣,來胡同里打聽事兒。據(jù)說有人瞅見那兩人最后進(jìn)了3號院,夜里樓上傳來駭人響動,居民報警,兩人也沒再出來…… 楚晗精明地問:“不會就是您盯著報的案吧?” 羅戰(zhàn)叼煙,表情難以捉摸:“來查案的人說,那兩伙人都是撬車團(tuán)伙,你信么?” 楚晗很認(rèn)真道:“別賣關(guān)子,您就說唄?!?/br> 若說帝都這內(nèi)城里,可謂遍地瀚海滄桑,每條胡同、每一座院落,都藏著半部家史,朝代史。眼眉前這條西四大翔鳳胡同,城里也是數(shù)得著的文化遺跡。大翔鳳胡同西起柳蔭街,在胡同東頭拐了個靈動的小彎兒,往北就與什剎海南沿相匯。“羅府家宴”即把守在胡同拐彎處,盈盈的大紅燈籠聚攏著往來經(jīng)過的南北食客。往西南側(cè)走幾步路是6號院,據(jù)說是曹雪芹故居。再往前,3號院,是丁姓女作家的舊宅。 胡同隔壁就是赫赫有名的恭王府,帝都第一王府,據(jù)說是曹公筆下榮國府原型。大翔鳳這一面青灰色的南墻,恰恰就與恭王府后墻相鄰。 那座王府,積累了曾經(jīng)不可一世的繁華與近代的落寞滄桑。大翔鳳胡同與恭王府只有一墻之隔??上攵@地方在一個世紀(jì)以前,也曾經(jīng)門庭若市,華蓋絡(luò)繹,徹夜燈火通明。斷然不是今天這樣,墻頭荒草,門檻石獅面目模糊,路的盡頭兩株歪脖老槐。 羅老板顯然不是來找他楚大侄子追本溯源榮府原型,或者探討某位女作家的遺世著作。最近菜館里常來一位資深食客,姓曲,年紀(jì)約莫四十多歲,出手闊綽,穿的厚底布鞋都是老號“內(nèi)聯(lián)升”的千層底,一看就不是一般人兒。這姓曲的家中遭遇變故,父輩被調(diào)查牽連,可能是新上在打老虎蒼蠅的時候順便連池子里螃蟹也打了。姓曲的房產(chǎn)家財或凍結(jié)或沒收,就跟那封建社會抄家一樣,一旦犯事,管你多年積攢的家當(dāng)是哪一路的財源,全給你查抄。姓曲的欠飯館錢都結(jié)不清,也是心有不甘,從家里倒騰出幾箱古董,跟羅老板換錢花。 飯館后身那間布滿灰塵的倉庫里,楚晗看到那箱東西。 泛黃的書信積存了厚厚一層灰塵,手指一碰彈出一抔煙塵,差點兒嗆出他的過敏體。他中途跑出去咳了半天,不情愿地又回來,登時被三大爺嘲笑,“跟你親爸年輕時候一樣一樣的,體質(zhì)真嬌嫩!” 據(jù)姓曲的家伙神秘兮兮講述,這是3號院私宅流出的古物。 楚晗說:“您還真花錢買來的?” 羅戰(zhàn)瞪眼說:“絕對好東西!” 楚晗心想羅老板您也就這么仨瓜倆棗愛好,圈子里誰不知道?誰不拿兩套新鮮玩意兒哄你?不唬您唬誰啊。他也看出羅老板最近有點兒吃飽太閑,欲/求不滿,家里那口子工作太忙了吧,瞧給三大爺都晾出一股妖氣了。用羅戰(zhàn)自己話說,老子他媽的現(xiàn)在就是“閨房寂寞冷,閑得直摳腳”,大侄子咱們合伙干點兒買賣。 檀木箱子沒有霉味,散發(fā)出一股陳年香氣,四角包有古樸的銅皮花紋。楚晗慢慢翻看,都是女作家的手寫日記、文稿、家書。其中羅老板著重讓他閱讀的信件,是作家與一位男性友人往來的信札。除了那些抒發(fā)憂國情懷與生活疾苦的感傷文學(xué),重點是這樣的文字: 【綻裂的墨色花紋……鋪滿整面的墻……畢生積蓄的寶藏……那些影子……令魂靈無比恐懼的影……】 文字?jǐn)鄶嗬m(xù)續(xù),有些鋼筆字跡被水洇掉,有些像火盆里被燒掉片段然后撿出來的,只有【墻壁】和【影子】等等奇怪字樣不斷重復(fù)。楚晗讀過人物生平也知曉,女作家其人夫婿解放前就在白色恐怖的圍捕中殉難,此后常年獨居,筆耕不輟,與幾任仰慕者交往密切。這些或許只是普通的情信?或者另有他意? 別說羅老板這號愛湊熱鬧的人心動了,楚晗自己都產(chǎn)生幾分好奇。當(dāng)然,他倆真正感興趣的,不是女作家的情史,而是與王府一墻之隔的3號院落內(nèi)究竟藏了什么秘密。 那院落就只有幾步之遙,近水樓臺。 楚晗的表情已經(jīng)出賣他心思。 回到包間飯桌上,羅老板咬著煙蒂:“就這件事,上邊兒沒有請你幫忙鑒定鑒定?” 楚晗說,沒有的,他們也不是什么小事都來找。 x安局“特事處”的人常過來串門,找楚晗幫忙。當(dāng)年他爸楚珣在部隊里,就是做特情機要的文職,現(xiàn)在卸職回家養(yǎng)著了,由兒子傳承手藝。楚晗這樣的人,在特事處內(nèi)部沒檔案沒身份,屬于編外的專業(yè)技術(shù)工種,給各個部門義務(wù)打雜,而且還不給津貼費營養(yǎng)費,白使喚。這次大翔鳳胡同走丟好幾個大活人,楚晗估摸著,他們過幾天就要來找他“聊聊”。 羅戰(zhàn)靈光一閃,突然問:“前陣子北新橋發(fā)大水那個案子,你幫著從井底下?lián)瞥鋈齻€活口,人竟然都活下來了,你立大功了吧?” 楚晗:“……???” 羅戰(zhàn)cao著大嗓門:“小子,甭跟咱打馬虎眼,老子一條老命系褲腰帶上,陪你下到古塔井底下游一遭,活著爬出來是幸運,后來到底怎么樣了你就含糊了?!” 已經(jīng)有段時間沒人對楚晗提起北新橋,由于某些說不清的心態(tài),楚晗自己也不想提,就當(dāng)什么都沒發(fā)生過。 “最后也沒結(jié)案定論,總之人救上來了,水退了,井封了,有沒有龍我不知道……我立功也沒獎金拿啊。”楚晗說得恬淡。 羅老板久經(jīng)江湖的老油條子,斷然不信。這人眼角瞇出笑紋,盯著他:“大侄子,跟你一起下井的姓房那小子,后來真的再沒從里邊出來?他到底什么人?” 楚晗抬眼一伸筷子,笑嘻嘻的:“三大爺,您這一口八寶醬釀牛尾,譚家菜學(xué)來的?程宇叔叔就最愛吃您做的這個菜吧,真絕了,京城獨一份兒?!?/br> “得了你,老子做的是正宗羅家菜!”羅老板罵道:“cao,不說實話,楚晗你小子行,長本事了?” 楚晗嘴里塞滿rou。 “還有,就我們家那口子,我做的什么他都愛吃,知道不?”羅站不甘心地補充道。 楚晗十分贊同地狂點頭:“也是,不然您怎么把程所長弄上賊船的?!?/br> 他三大爺拿飯勺子削他耳朵。 楚晗笑著躲,表情極其無辜,一張俊臉老幼通吃八面玲瓏。然而,心里最要緊的話,他一句都不往外抖,內(nèi)心封得嚴(yán)嚴(yán)實實。 月余前那場經(jīng)歷,仍然記憶猶新。不斷失眠,反復(fù)回憶,再強制吃藥。 他與那個叫房三兒的年輕人一探北新橋鎖龍井,二探大理佛幢古井。他大難不死,然而那個身懷奇術(shù)的房千歲,最后沒從井里回來。楚晗不敢說那個人一定是誰,或者那個人還在不在北新橋下…… 桌上閑扯著楚晗威脅羅老板:“您再欺負(fù)我我告兒我二大爺了??!” 羅戰(zhàn)冷笑:“有種你再去告狀,今年多大了你?就你以前一筐一筐的黑歷史,哪天我小嫂子回國讓他逮著你,不把你/cao得滿地找牙!” 楚晗捂著腦門大笑,也不好意思提當(dāng)年捉弄別人的蠢事。但是,就二大爺家里那位還想cao得動他?楚晗心里說你們一家子還是小瞧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