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節(jié)
“殿下……”溫濃慢慢地跪坐在他對面,輕聲問,“怎么喝了這樣多的酒?。俊?/br> 是不是遇到不開心的事了?為什么在信上從來只說開心的事,不開心了卻一個人在這里喝酒? 太子自然沒有回答,猶自睡著,只是眼睫輕輕一顫,像是睡夢中也對溫濃的聲音有反應一般。 溫濃看著他蹙起的眉心,看了許久,終于伸出手指,很慢很慢地觸上他的眉心,輕輕按住畫了個圈,將他的眉心揉散了。 眼見他的睡顏更為安寧乖巧,溫濃抿著唇笑起來,竟有種別樣的成就感。 崔九溪端著醒酒湯進來,走近之后便見到他家殿下與溫濃面對面趴在案上,只是一個睡著,一個醒著。不止如此,溫濃看著他家殿下的目光竟十分柔和,這一眼驚得崔九溪險些沒端穩(wěn)手里的醒酒湯。 他不知自己該不該出聲打破這個氣氛。 直到溫濃抬眼看過來,不慌不亂地伸手示意他將醒酒湯放下。 這間禪房竟像是她的地盤了似的。 崔九溪將依言將醒酒湯擱在旁邊,和溫濃交換了一個眼神,而后輕手輕腳地出去了。 “殿下,我們喝了醒酒湯再睡?!睖貪鉁惤诵?,柔聲哄道,見太子不為所動,換了個喚法,“允之哥哥……” 太子的眼睫顫得更厲害了,卻仍舊不睜眼。 溫濃托著下巴想了想,索性伸手撓了撓他的鼻梁,撓得他換了個方向接著睡。 而后溫濃使出了損招,將自己常年冰涼的手往他后頸一貼—— “?”太子終于睜開眼,目光茫然地看著半空某一處,好一會兒才聚焦到溫濃身上,先是笑了兩聲,輕輕說,“是你啊……” 溫濃正要張口,卻聽見他接下來的話,“又夢見你了。” 他伸出手輕輕握住溫濃的,還晃了晃,自然地如同老夫老妻一般,“你真好……只要睡前認真地想你念你,就會夢見你,從不失約……不失約的人可真少啊……” 這話竟然同時飽含了甜蜜與苦澀,叫溫濃心弦顫動,便任由他握著了。 “你的手便是在夢里也是這樣的冰冰涼涼,我給你捂熱好不好……” 溫濃彎唇笑了,“好?!?/br> 于是醉了酒的太子殿下便認認真真地搓起溫濃地手來,那架勢彷佛在做一件大事。 “允之哥哥……” “嗯?” “你喜歡我嗎?” “……”太子將發(fā)熱的臉頰往溫濃地手心上貼,目光還是帶著茫然的濕潤。在他的眼里,溫濃的笑容帶著蠱惑,禪房清雅的布置也變得旖旎起來,他輕輕蹭了蹭溫濃的手,有些委屈了。 他喜歡得這樣明顯,她還不知道么? “別光看著我不說話?!睖貪饣瘟嘶文侵槐凰兆〉氖郑翱煺f,我要聽。” “……我喜歡你?!?/br> 溫濃極力壓住上翹的嘴角,輕咳一聲繼續(xù)問,“有多喜歡?” 太子眼睫直顫,很為難似的,“我不知道,不知道,我只喜歡過一個你?!?/br> “那你喜歡我什么?” “我不知道……” 溫濃哼一聲,嗔怪道,“你怎么什么都不知道啊。”眼里卻全是笑。 眼見太子的眼睛開始半闔,溫濃用另一只手將醒酒湯端過來,“允之哥哥你別睡,先喝了醒酒湯,來?!?/br> 太子強打起精神,半夢半醒間瞧了溫濃一眼,而后接過碗。 溫濃為免他沒拿穩(wěn)將碗摔了,還伸手給他托著,另一只手將他散落到鬢邊的長發(fā)給壓到耳后去。 醉酒后的太子比平時要更為軟和,就像褪去了渾身的保護殼,只留一個柔軟的軀體,怎么碰他都不會生氣反抗似的。 喝完,溫濃起身將空碗收拾在一邊,回身見太子似乎下一瞬便要睡過去,好笑地走過去推了推他,“允之哥哥,這樣趴著不舒服,起來去小榻上睡。你睡了我再走。” “不,不要走?!?/br> 這么多個字里,他只聽見了走,便急急忙忙抱住溫濃。 他跪坐著,溫濃站著,這么一抱便圈住了她的大腿,腦袋貼在她腰際上,撒嬌一般不放她走。 “你睡著了我要是還不走,留在這里做什么?” “那我不睡,我一定不睡。” 溫濃暗暗覺得醉酒后的太子綿軟可愛,且像個孩童。她向來是吃軟不吃硬的,哪里抵抗得了美貌公子的撒嬌攻勢,遂半推半就地留下來。 像是能感覺到溫濃的一步步妥協(xié),太子哪怕是醉酒了也知道得寸進尺,他將溫濃拉著坐下來,而后往她腿上一枕,舒舒服服地蹭了蹭,接著……睡了過去。 溫濃:“……”說話的不睡呢? 她這樣的姿勢根本不好動作,一動便要驚動了他,只好忍著。一時間也想不出別的能做的事情,唯有發(fā)呆。 而腿上的太子甚至還調整了個睡姿,這回發(fā)帶徹底松掉了,輕輕地滑到地上,墨發(fā)也垂順下來,溫濃見狀伸手給他攏了攏。 入手涼涼滑滑,還挺好摸。 于是溫濃找到了事干,一下一下地摸,手法是養(yǎng)過貓的人都有的嫻熟。 她頭一回清晰地感覺到,原來喜歡一個人是這樣的感受,哪怕他是個八尺男兒,也會覺得他可愛得像貓兒。 …… 一覺睡醒,太子神清氣爽,他好像做了一個很美很美的夢。 那種分明已經忘了是什么,可回味的時候卻會笑的夢。 還是那間禪房,空氣中卻好似有一縷若有若無的香氣,原本不屬于這里的香氣。 太子收拾好了自己,推門對崔九溪說,“回去吧。” 馬車上,崔九溪欲言又止。 “想說什么便直說?!?/br> “殿下可還記得來過什么人,發(fā)生了什么?” 太子目光一頓,凝在崔九溪面上,“嗯?來過什么人?” “殿下,您醉酒之后溫姑娘可是來過了,不過她做了什么說了什么屬下全不知曉,禪房里只有殿下與溫姑娘二人?!?/br> 聞言,太子結結實實地愣住了,半晌才確認道,“她來了?還只有我們兩個?” “正是。依屬下看,溫姑娘瞧著不像是對殿下無意的樣子?!?/br> 太子托著下巴陷入了沉思,并且開始死命回想,到底發(fā)生了什么呢……他那會兒因為是在舅舅的禪房里,便不加節(jié)制地痛飲,醉酒之后只會比平時更為放肆。 他不會做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吧? “九溪?!碧觿恿藙由碜樱龑χ蘧畔獑?,“以你對我的了解,我醉酒之后會做出什么……過分的事情嗎?” “殿下,譬如?” “譬如……”太子說不下去,耳廓漸漸染紅,憋了半晌,還是換了個說法,“她走的時候是什么樣子,你詳說?!?/br> “屬下也瞧不出什么……” 瞧不出什么,應當沒出大事。 “不過——” 太子方要松一口氣,又被崔九溪弄得這口氣不上不下的。 崔九溪:“不過,溫姑娘走的時候叫屬下轉告殿下一句話——‘《京城養(yǎng)貓手冊》當真挺好看的,還實用,教她手法進步不少。’” 第43章 上元 “這邊風景更好?!?/br> 后來, 溫濃從溫父口中得知了那□□上發(fā)生的事。 “爹爹,我不明白,為什么都九年了, 突然有人鬧著要立后?之前不都這么過來了嘛?!币搽y怪太子那天心情不好了, 任誰得知自己母親的尊榮要被另一個女人奪去都不會好受。 溫父說,“這便是問題所在。他們的目的從來不是立后,而是捧出一個和太子殿下有一戰(zhàn)之力的儲君人選。” 溫渚也皺著眉, “可是二皇子年紀尚小,且勢力單薄, 怎么和太子殿下比?” 溫父笑了笑,“他們要的就是這個。阿渚,你覺得是錦上添花好,還是雪中送炭來得更珍貴?” 溫渚溫濃二人都沒出聲,但已經很清楚了。那些力捧二皇子的人,一是被太子侵犯了利益, 二是想要從龍之功, 而這從龍之功最可貴的一種便是在二皇子勢弱之時便出手相助。 “因此二皇子黨不僅提議立后, 還為了鍛煉二皇子提出要將六部之一分給他去接手, 又擔心二皇子年紀小擔不起事, 便選了工部?!?/br> 溫濃一愣, 爹爹所在的工部不是早就被太子接管了嗎? 而溫渚想起平日里待玉麟衛(wèi)眾人寬和親切的太子殿下,一口氣便堵在胸口, “我看他們是想摘現(xiàn)成的桃子吃!殿下已經將刑工兩部打理得僅僅有條, 地方官員也整治了一番, 難的事情已經做了個大半,他們挑這時候出來揀現(xiàn)成,不虧心嗎?” 溫父見溫渚這副上火模樣, 再看溫濃垂眸沉思的樣子,頓時好笑,“你們兩個也別cao心殿下的事了,他是個有成算的,哪里會吃這種虧。上回我被人誣告之后,殿下將此案一梳理,揪了三個人的錯處出來,大理寺卿被罰了俸祿,戶部郎中被降職離京,我那個同僚也被上頭訓斥一通不得重用。這幾個都算是謝尚書的人,因此謝尚書是偷雞不成蝕把米,這次才急急忙忙站隊二皇子?!?/br> “那舅舅呢,他什么立場?”溫濃問。 “舅兄已經位極人臣,只要不是妄圖天大的富貴,都不需要立場,跟著皇上走才是明智之舉?!睖馗刚f著,忽地瞧了溫濃一眼,“再者,你舅舅還另有些打算,聽說雪榕和殿下關系不錯?” 溫濃隱蔽地撇撇嘴,“誰說的,是舅母往外頭說的吧?” 溫父好笑地點了點溫濃的額,說她促狹。 “本來就是,榕jiejie都不一定是喜歡殿下,對此事最熱心的還是舅母?!睖貪庥挚聪驕劁荆案绺缒銇碚f,你人在玉麟衛(wèi),可有看到殿下和榕jiejie在一塊兒?” 溫渚想了想,點頭附和,“確實。不過爹爹的事情被殿下擺平之后,舅母還帶著雪榕來了一趟太子府,說是為表感謝,要給玉麟衛(wèi)送寒衣。那會兒我正好和崔大人一塊兒,不過殿下是拒絕了的。” 溫濃:“???”這也太不要臉了吧。 爹爹出事的時候,舅母可是對她閉門不見的,見太子出手了卻又巴巴地湊上去感謝,生怕別人瞧不出她的用意似的。 于是氣鼓鼓問溫父,“爹爹,我們感謝殿下了嘛?” “自然,不過殿下說這是分內之事無需言謝,爹爹唯有做事用十二分的心來回報殿下?!?/br> 誰知溫濃轉頭就問溫渚,“哥哥,你們玉麟衛(wèi)不缺寒衣的話缺什么?” 溫渚一懵,他們是太子直屬,好像什么都不缺呀。 “哥哥,你去問問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