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三、再見
言惜安昏倒了。 醫(yī)生告訴言妍,他長期睡眠不足、飲食不規(guī)律,精神狀態(tài)也不好,再加上還總有自殘的傾向。這次可能是情緒波動過大,超過了身體所能承受的閾值,所以才暈倒了。 父母在接到言妍的電話后,也都匆忙飛來了首都。安攸寧還沒見到言惜安,就先被臉色蒼白、無精打采的言妍嚇了一跳,連忙催促她回家休息。 她在路上問了幾句言惜安的事,言妍的神思卻始終游離在外,對母親的詢問也是回答得有一句沒一句的。 安攸寧見她這樣,只好作罷,沒再多問。 言妍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 她一覺睡到了第二天傍晚,醒來后就被母親叫去了醫(yī)院,卻是讓她跟哥哥告別。 而走進病房的那一刻,她突然明白了。 她看見言惜安安安靜靜地站在窗前,手指撥弄著窗臺上的蘭花。他的病服已經(jīng)換下,但沒有急著出院,看來是專程在等她。 聽到動靜后,他側(cè)頭看向她,目光一如既往的溫柔。但言妍知道,那和曾經(jīng)言惜安看她的眼神不一樣。 他叫她——“meimei?!?/br> 言妍沒有糾正他的稱呼。 那個會叫她妍妍的人已經(jīng)不在了。這個男人,是那個陪著她長大的哥哥,卻不是愛她愛得幾近瘋魔的言惜安。 “沒睡好嗎。” 她的精神看上去確實不太好,眼底有淺淺的一片烏青,身軀也過于單薄,就像蒲公英,仿佛被風(fēng)輕輕一吹,就會消失不見。 “抱歉,讓你擔(dān)心了。”他的聲音很輕,好像生怕驚擾到她那般。 言惜安是不會這么跟她說話的。 那個熟悉的哥哥不見了。 言妍垂頭,斂住眼中的情緒,低聲道,“哥哥沒事就好?!?/br> 她想,這樣也好,對他們都好。 “你要走了嗎?”言妍見他已經(jīng)穿戴整齊,問道。 他的上衣是一件莫蘭迪色系的灰藍色毛衫,這個顏色溫柔又疏遠,就像他現(xiàn)在給人的感覺一樣。 言惜安揉了揉眉心,點頭道,“之前公司里收購案的事情還沒處理完。” 他只字不提那天發(fā)生的事。 “那哥哥要記得照顧好自己,我先走了?!毖藻幌攵嘧魍A?。 “妍……”言惜安咳了兩聲,道,“忙完這個項目之后,我會……出國?!弊詈髢蓚€字在他的喉嚨里卡了很久,才艱難地出口。 言妍慢慢回過頭,然后輕輕笑了笑:“那要提前說再見了,哥哥。我到時候可能沒時間來送你?!?/br> 言惜安的心被她的笑刺痛。他看著她離去的背影,腳微不可查地往前移了一小步,卻又牢牢地釘在了原地。 他摸了摸自己的胸口,那里好像被硬生生地剜去了一大塊兒 meimei前腳剛走,父親就進來了。 “這下您該放心了吧?父親?!毖韵О沧旖菐е猿暗男σ?。 “你上次這樣跟我保證,帶來的后果卻很嚴重?!备赣H的聲音依舊冷淡而威嚴。 “這次不會了。”他低聲道。 言成奚盯著他看了一會兒,最后只丟下四個字,“好自為之?!?/br> …… 言妍獨自回了家。 她感到有些迷茫,這難道不就是她想要的嗎? 她順道在樓下的便利店里買了瓶啤酒。她的酒量很差,平時不沾酒,想要喝醉也很簡單,一杯足以。 這天晚上,她躺在陽臺的藤椅上,呆呆地望著漆黑的夜空,整個人暈乎乎的,靈魂好像飛離了軀殼。 言妍閉上眼,昏昏沉沉中,她好像看到了一雙熟悉的眼睛,里面藏著繾綣的情意,它的主人總是溫柔地凝視著她。 而下一秒,那雙眼里的溫柔被擊潰,只剩下無窮無盡的悲傷與痛苦。 第二天一早,言妍發(fā)現(xiàn)自己是在床上醒來的,身上還蓋著條毛毯。 廚房里傳來煎東西時發(fā)出的滋滋聲,還伴隨著陣陣食物的香味。言妍披上一件外套,走到廚房門口,只見楚弈圍著一條圍裙,手里拿著鍋鏟,將鍋中的煎餅翻了一面。 他似有所感般地扭過頭,臉上露出個笑,“起來了?正好,早餐也快做好了。廚房油煙比較重,先去外面坐著吧?!?/br> 言妍走過去,突然從身后環(huán)抱住他。 “妍妍?” 言妍將臉貼在他的背上,“只是……突然有種家的感覺?!?/br> “嗯?” “一早醒來就能聽到廚房的動靜、聞到早餐的味道,像是家一樣。” “那……以后我每天都給你做早餐怎么樣?” 言妍松開他,后退兩步,淺淺一笑,“這么快就想要‘登堂入室’了?” 楚弈一愣,這才后知后覺地意識到,每天給言妍做早餐意味著晚上要在這里過夜,再進一步就是同居。 紅暈蔓延上他的臉頰,他用鏟子戳了戳鍋里的煎餅,一時語塞。 言妍從他身旁探出個頭來,深吸一口氣,聞了聞鍋里的油香味兒,“嗯,也不是不可以。這要看你的廚藝怎樣了?!?/br> “你再不關(guān)火好像就要焦了?!?/br> 楚弈這才回過神來,紅著臉關(guān)了火。他把煎餅盛了出來,放在菜板上,用刀切成了一長條一長條,然后卷了起來,插上牙簽固定。 言妍在餐桌上沒坐一會兒,楚弈就把早餐端了出來。將盤子放下后,他又進廚房把提前榨好的蔬果汁拿了出來。 言妍拿叉子插住一個煎餅卷,然后拔掉牙簽,輕輕咬了一口。 “怎么樣?”楚弈期待地看著她。 酥脆的表皮、柔軟的內(nèi)里和清脆的蔬菜碎混合在一起,很家常的味道,也很美味。 “很好吃?!毖藻澷p了一句,喝了口蔬果汁。里面加了點檸檬,蔬果的清香混合著一絲絲酸味,驅(qū)散了煎餅的油膩感。這種搭配簡直絕妙。 “你昨晚什么時候來的?”言妍問道。她只記得自己在陽臺上喝了點酒,然后就睡著了。 “十一點多的時候吧。我給你打了電話,你沒接,擔(dān)心你出什么事,就過來了?!背陌櫰鹈迹板?,你怎么在陽臺上吹風(fēng)?會著涼的?!?/br> “你不開心嗎?妍妍?” “沒什么……”言妍搖了搖頭。 楚弈隱約察覺到了什么,但她不想說的事,他不會過多探究。 言妍怔怔地坐在那兒,似乎完全陷入了自己的思緒。楚弈見狀,站起身,雙手撐著桌子,身體向前傾,緩緩湊近她,然后吻住了她的唇。 她回過神來時,楚弈已經(jīng)坐了回去。 他拿手撐著下巴,朝她眨了下眼,得逞地一笑。 言妍也下意識地笑了笑,籠罩在心頭的憂郁漸漸散開。